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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 日知錄
  • 顧炎武
  • 4882字
  • 2015-12-26 15:58:17

《孟子》:“望道而未之見?!奔ⅲ骸啊x為‘如’,古字通用?!敝熳哟痖T人,引《詩》:“垂帶而厲”,《春秋》:“星隕如雨”為證。今考之,又得二十余事?!兑住罚骸熬右陨W眾用晦而明。”虞翻解:“而,如也?!薄稌ゎ櫭罚骸捌淠芏鴣y四方?!眰麽尀椤叭纭薄!睹献印罚骸熬乓欢!壁w岐解:“而,如也?!?

《左傳·隱七年》:“歃如忘?!狈唬骸叭纾?。”《僖二十六年》:“室如懸罄?!弊ⅲ骸叭?,而也,”《昭四年》:“牛謂叔孫,見仲而何?”注:“而何,如何?!薄妒酚洝べZ生傳》:“化變而嬗。”韋昭曰:“而,如也,如蟬之蛻化也?!薄稇饑摺罚骸巴醪粦苏呷?。”《韓非子》:“嗣公知之,故而駕鹿?!薄秴问洗呵铩罚骸办o郭君炫而曰:不可?!庇衷唬骸岸藤t者也,用之未晚也。”《荀子》:“黤然而雷擊之,如墻厭之?!?

《說苑》:“越諸發曰:意而安之,愿假冠以見;意如不安,愿無變國俗?!庇衷唬骸岸杏梦艺撸崞錇闁|周乎?”《新序》引鄒陽書:“白頭而新,傾蓋而故?!焙鬂h《督郵斑碑》:“柔遠而邇。”皆當作“如”?!稇饑摺罚骸罢艳尚粼唬赫埗坏?,有說色,非故如何也?’絺疵曰:‘是非反如何也?’”《大戴禮》:“使有司日省如時考之。”又曰:“然如曰《禮》云《禮》云。”又曰:“安如易,樂而湛?!庇衷唬骸安毁p不罰,如民咸盡力?!庇衷唬骸爸欢豢梢越庖病!薄洞呵锓甭丁罚骸笆┢鋾r而成之,法其命如循之。”《淮南子》:“嘗一哈水如甘苦知矣。”《漢樂府》:“艾如張后。”漢《濟陰太守孟郁修堯廟碑》:“無為如治,高如不危,滿如不溢,”《太尉劉寬碑》:“去鞭拊,如獲其情;弗用刑,如弭其奸?!薄豆o碑》:“其少也,孝友而悅學;其長也,寬舒如好施。”《易》王弼注:“革而大亨以正,非當如何?”皆當作“而”。《漢書·地理志》:“遼西郡,肥如,莽曰肥而?!薄蹲髠鳌は迨辍罚骸胺驄D所生若而人?!弊⒃疲骸叭羧缛恕!薄墩f文》:“需從雨,而聲。”蓋即讀“而”為“如”也。唐人詩多用“而今”,亦作“如今”。今江西人言如何亦曰“而何”。

《周禮》:“旅師而用之以質劑”注:“‘而’讀為‘若’,聲之誤也?!标懙旅饕袅x云:“‘而’音‘若’?!薄秲x禮·鄉馀酒禮》:“公如大夫入”注:“‘如’讀為‘若’?!?

奈何

“奈何”二字,始于《五子之歌》:“為人上者,奈何不敬!”《左傳》:“河魚腹疾,奈何?!薄肚Y》曰:“國君去其國,止之曰:‘奈何去社稷也!’大夫曰:‘奈何去宗廟也!’士曰:‘奈何去墳墓也!’”《楚辭·九歌·大司命》:“愁人兮奈何!”《九辯》:“君不知兮可奈何!”此“奈何”二字之祖。《左傳》華元之歌曰:“牛則有皮,犀尚多,棄甲則那!”直言之曰“那”,長言之曰“奈何”,一也。又《書》:“如五器”,鄭康成讀“如”為乃個反。《論語》:“吾末如之何也已矣,”音亦與“奈”同。

六朝人多書“奈”為“那”?!度龂尽纷⑽臍J《與郭淮書》曰:“所向全勝,要那后無繼何!”《宋書·劉敬宣傳》:“牢之曰:“平元之后,令我那驃騎何!”唐人詩多以“無奈”為“無那”。

語急

《公羊傳·隱元年》:“母欲立之,已殺之,如勿與而已矣?!弊ⅲ骸啊纭础蝗纭?,齊人語也?!卑创瞬槐佚R人語?!蹲髠鳌べ叶辍罚骸八巫郁~曰:‘若受重傷,則如勿傷。受其二毛,則如服焉。’”《成二年》:“衛孫良夫曰:‘若知不能,則如無出?!薄墩咽辍罚骸安坛瘏窃唬骸尤裟芩劳觯瑒t如違之,以待所濟。若求安定,則如與之,以濟所欲?!薄抖荒辍罚骸八稳A多僚曰:‘君若受司馬,則如亡?!薄抖ㄎ迥辍罚骸俺谖髟唬骸荒苋甾o?!薄栋四辍罚骸靶l王孫賈曰:‘然則如叛之?!薄稘h書·翟義傳》:“義曰:‘欲令都尉自送,則如勿收邪?!薄蹲髠鳌氛x曰:“古人語然,猶‘不敢’之言‘敢’也?!?

古人多以語急而省其文者?!对姟罚骸耙嗖灰膽??!薄凹隆毕率∫弧昂酢弊帧!稌罚骸案ド髫实?,雖侮可追。”“可”上省一“不”字?!拔疑挥忻谔?。”“不”上省一“豈”字?!霸诮駹柊舶傩?,何擇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人”下“刑”下“及”下各省一“乎”字。《孟子》:“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薄安弧鄙鲜∫弧柏M”字?!抖Y記》:“幼壯孝弟,耆耋好禮,不從流俗,修身以俟死者,不在此位也。好學不倦,好禮不變,旄期稱道不亂者,不在此位也?!薄坝住鄙稀昂谩鄙细魇∫弧胺恰弊帧?

《公羊傳·隱公七年》;“母弟稱弟,母兄稱兄。”注:“母弟,同母弟。母兄,同母兄。不言同母,言母弟者,若謂‘不如’言‘如’矣,齊人語也?!?

天之行謂之歲?!稌芬蚤c月定四時成歲?!皻q二月,東巡狩”是也。人之行謂之年?!稌罚骸熬S呂命王,享國百年?!薄蹲髠鳌罚骸凹酒窃唬骸叶迥暌印!薄敖{縣人有與疑年,使之年。師曠曰:‘七十三年矣。’”“于是昭公十九年矣?!薄妒酚洝罚骸吧w大公之卒百有馀年”是也。今人多謂年為歲。

《周禮》:“太史”注:“中數曰歲。朔數曰年。自今年冬至至明年冬至,歲也。自今年正月朔至明年正月朔,年也?!?

古人但曰年幾何,不言歲也,自太史公始變之?!肚厥蓟时炯o》曰:“年十三歲?!?

今人以歲初之日而增年,古人以歲盡之日而后增之。《史記·倉公傳》:“臣意年盡三年。”年三十九歲也。

月半

今人謂十五為月半,蓋古經已有之?!秲x禮·士喪禮》:“月半不殷奠?!薄抖Y記·祭義》:“朔月月半,君巡牲?!薄吨芏Y·大司樂》:“王大食三侑?!弊ⅲ骸按笫?,朔月月半,以樂侑食時也?!睍x溫嶠與陶侃書:“克后月半大舉?!比灰嘤幸陨舷孪覟樵掳胝摺⑽酢夺屆罚骸跋?,月半之名也。其形一旁曲,一旁直,若張弓施弦也。望,月滿之名也。月大十六比小十五日,日在東,月在西,遙相望也。”是則所謂月半者弦也,《禮經》之所謂月半者望也。弦曰半,以月體而言之也;望曰半,以日數而言之也。

吳才老《韻補》:“古‘已午’之‘巳’亦謂如‘已矣’之‘已’。”《漢律·歷志》:“振美于辰,已盛于巳,”《史記》:“巳者,言陽氣之已盡也?!编嵭艨鬃痈嬷唬骸捌鹌?,今年歲在辰,明年歲在巳?!庇薨垂湃俗x“巳”為“矣”之證不止此。《淮南子》:“斗指巳,巳則生,已定也。”《說文》:“巳,已也。四月陽氣已出,陰氣已藏,萬物見成文章,故已為蛇,象形?!薄夺屆罚骸八?,已也。陽氣畢布已也?!薄对姟罚骸八评m姒祖?!惫{云:“似讀如‘巳午’之‘巳’。巳續姒祖者,謂已成其宮廟也。”《五經文字》:“起從長巳之巳。”《白虎通》:“太陽見于巳,巳者,物必起?!薄稌x書·樂志》:“四月之辰謂之巳,巳者,起也,物至此時畢盡而起也?!薄对?。江有汜》亦讀為“矣”,《釋名》:“水決復人為汜,汜,已也。如出有所為,畢已復還而入也。”“以享以祀”亦讀為‘矣’,《說文》:“祭無已也。從示,巳聲。”《公羊傳》何休注:“言祀者,無已長久之辭?!薄夺屆罚骸吧淘混?。祀,已也,新氣升,故氣已也。”今人以“辰巳”之“巳”讀為士音。宋毛晃曰:“陽氣升于子,終于巳。巳者,終已也,象陽氣既極回復之形。”故又為“終巳”之義。今俗以有鉤為“終已”之“已”,無鉤為“辰巳”之“巳”,是未知字義也。

季春三月,辰為建,巳為除,故用三月上巳拔除不祥。古人謂病愈為已亦此意也。

“戊己”之,“己”,篆作己?!俺剿取敝八取?,篆作,象蛇形。隸書則混而相類,止以直筆上缺為已,上滿為巳。

《激梁傳》:“古者三百步為里?!苯褚匀倭綖槔铮哂执笥诠潘闹?,今之六十二里遂當古之百里?!兑懔簜鳌罚骸鞍叭灏倮?。”今自歷城至臨淄僅三百三十里,《左傳》:“黃人謂自郢及我九百里。”今自江陵至光州僅七百里。邾子謂:“吳二千里,不三月不至?!苯褡蕴K州至鄒縣僅一千五百里。《孟子》:“不遠千里而來”,“千里而見王”,今自鄒至齊至梁亦不過五六百里,又謂;“舜卒鳴條,文王生歧周,相去千有馀里?!苯褡园惨刂玲揭嗖贿^八百里?!妒酚洝窂垉x說魏王,言從鄭至梁二百余里。今自鄭州至開封僅一百四十里。戚夫人歌:“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汝?”貢禹上書言:“自痛去家三千里?!弊越瘳樞爸灵L安亦但二千余里,趙則二千里而近。是則荀子所謂“日中而趨百里者”,不過六十余里,而千里之馬亦日馳五六百里耳。

《王制》:“古者百里,當今百二十一里六十步四尺二寸二分?!贝慈?。

《說文》:“仞,伸臂一尋八尺。從人,刃聲?!薄稌罚骸盀樯骄咆稹!笨讉鳎骸鞍顺咴回?。”正義曰:“《考工記·匠人》有畎、遂、溝、洫,皆廣深等。而澮云廣二尋,深二仞,則澮亦廣深等,切與尋同。故知八尺曰仞?!蓖趺C《圣證論》及注《家語》,皆云“八尺日仞”,與孔義同。鄭玄云“七尺曰仞”,與孔義異?!墩撜Z》:“夫于之墻數仞”注:“包云七尺?!薄睹献印罚骸熬蚓跑??!弊ⅰ鞍顺摺?。朱子乃兩從之。當以八尺為是。若《小爾雅》云“四尺”,《漢書》應劭注云“五尺六寸”,則益非矣。

不淑

人死謂之“不淑”,《禮記》:“如何不淑”是也。生離亦謂之“不淑”,《詩·中谷有蓷》:“遇人之不淑矣”是也。失德亦謂之“不淑”,《詩·君子偕老》:“子之不淑,云如之何”是也。國亡亦謂之“不淑”,《逸周書》:“王乃升汾之阜,以望商邑,曰:嗚呼!不淑???是也。

不吊

古人言不吊者,猶曰不仁?!蹲髠鳌こ墒辍罚骸澳聻椴坏??!薄断迨辍罚骸熬右詤菫椴坏酢!薄妒哪辍罚骸坝芯坏酢!薄墩哑吣辍罚骸靶值苤荒?,于是乎不吊。”《二十六年》:“帥群不吊之人以行亂于王室?!苯允遣蝗手狻!断宥辍罚骸案腋娌坏酢奔啊对姟分安坏蹶惶臁保安坏醪幌椤?,《書》之“弗吊,天降喪于殷”,則以為哀閔之辭,杜氏注皆以為“不相吊恤”;而于“群不吊之人”則曰:“吊,至也?!庇诹x不通。惟《成七年》:“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而莫之或恤,無吊者也夫!”乃當謂大國無恤鄰之義耳。

亡有三義。有以死而名之,《中庸》:“事亡如事存”是也。有以出奔于外而名之,晉公子稱“亡人”是也。有但以不在而名之,《詩》:“予美亡此”,《論語》:“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是也?!稘h書·袁盎傳》:“不以在亡為辭?!?

乾沒

《史記·酷吏傳》:“張湯始為小吏乾沒?!毙鞆V曰:“乾沒,隨勢沈浮也?!狈唬骸扒瑳],射成敗也?!比绱驹唬骸霸ゾ游镆源?,得利為乾,失利為沒,”《三國志·傅嘏傳》:“豈敢寄命洪流,以徼乾沒,”裴松之注:“有所徼射,不計乾燥之與沈沒而為之也?!薄稌x書·潘岳傳》:“其母數誚之曰:‘爾當知足,而乾沒不已乎!’”《張駿傳》:“隊事劉慶諫曰:‘霸王不以喜怒興師,不以乾沒取勝?!薄侗R循傳》:“姊夫徐道覆素有膽決,知劉裕已還,欲乾沒一戰?!薄段簳に尉S傳》:“維見乿寵勢日隆,便至乾沒?!薄侗笔贰ね踣總鳌焚潱骸盀楹铀非辶鳎瑳]榮利?!薄读簳ぶ棺銈鳌沸颍骸捌溥M也光寵夷易,故愚夫之所乾沒?!睍x《鼙舞歌·明君篇》:“昧死射乾沒,覺露則滅族,”《抱樸子》:“忘發膚之明戒,尋乾沒于難冀。”

乾沒大抵是徼幸取利之意?!妒酚洝ご荷昃齻鳌罚骸皼]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奔创艘狻?

《儀禮》注:“以白造緇曰辱,”故老子謂楊朱曰:“大白若辱?!?

《廣韻》:“奸,古顏切。私也,詐也。亦作奸。”今本誤“奸”作“奸”,非也,奸音干,犯也,《左氏·僖公七年》傳曰:“君以禮與信屬諸侯,而以奸終之。”曰:“子父不奸之謂禮?!币粋髦卸指鞒觯x不同。《釋名》:“奸,奸也,言奸正法也。”以“奸”釋“奸”,其為兩字審矣。又奸字亦可訓為“干祿”之干,《漢書,荊燕吳傳》:“齊人田生以畫奸澤。”《史記》作“干”,然則“奸”但與“干”通用,而不可以為“奸”也。后人于案牘文移中以“奸”字畫多,省作“奸”字,此如“繁”之為“煩”,“沖”之為“沖”,“‘驛”之為“髍”,“臺”之為“臺”,皆借用之字。

“訛”字古作“譮”,“偽”字古亦音訛?!对姟ば⊙拧罚骸懊裰炑??!惫{云:“偽也,小人好詐偽,為交易之言?!薄稜栄拧纷ⅲ骸笆酪匝詾橛?,”《太平御覽》引武王之《書鑰》曰:“婚謹守,深察訛?!碧┎臧嗽拢窂垵娧裕骸熬熂殄硡布?,游手成群,有謂之把棍者,有謂之拏訛頭者。請將巡城改為中差,一年一代?!?

誰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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