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聞:“得一知己,可以無恨?!贝朔峭接龊嫌谝粫r,綢繆于當境也;必于形跡相暌之日,怨尤交集之中,獨能確然自持,不以遠疏,不以言間,斯其為知也,乃足以千古。
弟自辛酉之冬,承閣下延至賓館,殷勤款洽,禮遇有加,私心竊幸。自喜以為閣下知我,然猶不敢必其為真知也。迨相處日久,相與日深,覺神情意氣之間,誠有異乎庸眾之相待者。于是嘅焉興感,以為閣下真能知我,轉笑前此之將信將疑,乃淺之乎測閣下也。是以三載以來,竭其愚誠,效其綿力,屏書峻擢,如愿而償。自問一副熱腸,一腔熱血,不肯稍負所知者;良以閣下知之如此其真,而弟不以知己報之,是馬逢伯樂而不鳴,劍遇張華而自晦矣。
去臘于冰天雪地中,隨赴涿鹿,讞定而返。弟以事遭無妄,攜硯來永,蒙閣下知遇益厚,繾綣于臨別之時,丁寧于繼見之約。且也出疆有導,饋贐有文。氣誼之隆,于今罕見。猶憶瀕行留句云:“此身好似盧家燕,不忍拋紅過別巢。”可見弟之戀戀于閣下,有不以去就易其心者。
自聞閣下解組對路簿,目不交睫者累夕,兩致書于左右,俱未得報。嗣柯明府除道東來,亟詢顛末,少慰下念。昨晤絅亭,道閣下旦晚回任,不禁喜極而狂!惟聞議者歸咎于原辦之失,則弟不能無辭也。蓋原驗本有縊痕,復檢又有血墜,且各犯所供自縊之狀,與初驗所填自縊之痕,確相吻合。閣下窮力研究,又未訊有毆死招供,豈能舍有憑之明驗,而定無供之爰書?今議者不察,以成敗為毀譽,閣下雖無一言見責,而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聞之亦未免介然于中,此則弟痛心疾首,不敢隱默以任咎者也。明知孟嘗門下,已無取乎雞鳴;敢冀燕昭臺前,尚見收夫馬骨?特以閣下知之如此其真,而猶未能確然自持,不以遠疏,不以言間,信乎知己之不可恃,而士之屈于不知己者,可勝慨歟!計秋差治道,車騎東來,尚可握手傾談,藉明心跡。先肅寸楮,用布區區,伏維昭察不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