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以吐法何也?曰:取其氣化而已。經曰: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 藏焉,氣化則能出矣。故上、中、下三焦之氣,有一不化,則不得如決瀆之水而出矣。豈獨下焦膀胱氣塞 而已!上焦肺者,主行榮衛,通調水道,下輸膀胱,而腎又上連肺,豈非小便從上焦之氣化者乎?仲景謂 胃氣行則小 便宣通。《內經》謂脾病則九竅不通。小便不利者,其病一也。由是三焦所傷之邪不一,氣之變化 無窮,故當隨處治邪行水,大要在乎陰陽無相偏負,然后氣得以化。若方盛衰論曰:至陰虛, 天氣絕;至陽盛,地氣不足。夫腎、肝在下,地道也;心、肺在上,天道也;脾胃居中,氣交之分也。 故天之陽絕而不下交于地者,尚且白露不下,況人同乎天,其上之陽不下交于陰,則下之陰虛;在上 之陽盛不務其德而乘之,致腎氣之不化,必瀉其陽而舉之,則陰可得而平也。若此條所敘之癥,皆用吐法 ,蓋因氣道閉塞,升降不前者而用耳!其他眾法,何嘗舍之而獨施是哉?先生嘗曰:吾以吐 法通小便,譬如滴水之器,開其上竅則下竅水自出焉! 一婦年五十,患小便澀,治以八正散等劑,小腸脹急不通,身如芒刺。余以所感霖淫雨,濕邪尚 在表,因用蒼術為君,附子佐之發表,一服即汗,小便隨通。 一人年八旬,小便短澀,分利太過,致涓滴不出。蓋飲食過傷,其胃氣陷于下焦。用補中益氣湯, 一服即通。
泄瀉
泄瀉多類,得于六淫五邪、飲食所傷之外,復有雜合之邪,似難執方而治。先生治暴氣脫而虛,頓 泄不知人,口眼俱閉,呼吸甚微,殆欲死者,急灸氣海,飲人參膏十余斤而愈。治陰虛而腎不能 司禁固之權者,峻補其腎。治積痰在肺,致其所合大腸之氣不固者,涌出上焦之痰,則肺氣下降而大腸 之虛自復。治憂思太過,脾氣結而不能升舉,陷入下焦而泄者,開其郁結,補其脾胃,使谷氣升舉也。 凡此不可枚舉。因問:先生治病何其神也?先生曰:無他,員機活法,具在《內經》,熟之自得矣!退讀 《內經》三年,乃知先生于泄利癥,凡內外之邪,有傷生化之用,則陰陽失其居處之常,臟腑失其所司 之政,以致腸胃傳化之職不修,故泄利也。
膈噎
膈噎之病,得之七情、六淫,遂有火熱炎上之化,多升少降,津液不布,積而為痰,為飲,為嘔吐。 必須外避六淫,內節七情,飲食自養,滋血生津,以潤腸胃,則金無畏火之炎,腎有生水之漸,氣清血和, 則脾健運而食消磨,傳送送行矣!治者例用辛香燥熱,痰飲被劫,時暫得快,七情、飲食不節,其癥復作, 前 藥再行,積成其熱,血液俱耗,胃脘干槁,大便秘少若羊矢,則難治矣。嘗治番胃未至于胃脘干槁者, 一少年,食后必吐出數口,卻不盡出,膈上時作聲,面色如平人。病不在脾胃而在膈間,問其得病之由, 乃因大怒未止輒吃曲,即有此癥,想其怒甚則死血菀于上,積在膈間,礙氣升降,津液因聚為痰為飲, 與血相摶而動,故作聲也。用二陳湯加香附、韭汁、萊菔子,服二日,以瓜蒂散、敗醬吐之,再一日又吐, 痰中見血一盞,次日復吐見血一鐘而愈。 一中年人,中脘作痛,食已乃吐,面紫霜色,兩關脈澀,乃血病也。因跌仆后中脘即痛,投以生新推 陳血劑,吐血片碗許而愈。
傷食
飲食入胃,多停中脘。中脘乃盛水谷之海、上脘只納食,行水谷,所化精悍之氣,上輸于肺,下脘消 化糟粕,入大小之腸。如食入于腸胃有停留不化者,有食物已去而害其脾胃轉運之氣者,有因之而致其清濁 不分者。三脘者,則皆惡食,其物停留三脘有輕重。重在中下,則大小承氣、備急丸之類;輕在中下,則枳 術丸之類。食納上脘,未入中脘而傷之重者,而出之;其已入中脘,而食物塞之,其氣反壅于下脘,致 氣口脈大于人迎二、三倍者,亦必吐之。經曰: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不吐者死。若物已去而脾 胃中元氣受傷者,則東垣內傷補益之法是矣。所謂食傷胸中如有物者,非所食谷肉之物,由飲食過度,消 化之氣清濁不分,溷亂之液自上脘至胸中,積成痰飲,乃傷之輕者,故宜厘清濁、化痰飲、和中益胃、開 郁則郁。
大風
丹溪取醉仙、再造,以分上下用也。《內經》曰:脈風成,為 風。又曰:風寒客于肺而不去, 名風。 風者,榮衛熱 ,其氣不清,故使鼻柱壞而色敗,皮膚瘍潰。又謂風氣與太陽俱入,行諸脈 俞,散諸分肉之間,與衛氣相干,其道不利,故使肌肉 而有瘍,衛氣有所凝而不行,故其肉有不仁 也。《刺長節論》曰:病大風,骨節重,須眉墮,刺肌肉,汗出百日。(王注)泄衛氣之怫熱,刺骨髓, 汗出百日。(王注)以泄榮氣之怫熱,凡二百日,須眉生而止。《靈樞》曰: 風者,數刺其腫上,以 鋒針針其處,按出其惡氣,腫盡乃止,當食方食,毋食他食。經論分榮衛者,如此古方,但混泄風熱于 榮衛,又無先后之分,惟《活法 機要》用樺皮散治其衛,二圣散治其榮。二圣即再造也,出《三因方》。先生言再造用郁金半兩, 白丑六錢(半生半炒),皂角刺(經年黑大者)。今選二方,分氣血上下先后而用。蓋以氣為陽為衛, 血為陰為榮。身半以上,陽先受之:身半以下,陰先受之。再造治其病在陰者,用皂刺出風毒于榮血中。肝 主納血,惡血留止屬于肝也。蟲亦主于厥陰風木所化,須是治其臟氣,殺蟲為主,以大黃引入腸胃榮血 之分,利下惡血蟲物。醉仙散治其病在陽者,用鼠粘子出風毒遍身惡瘡,胡麻逐風、補肺、潤皮膚,蒺藜主 惡血、身體風癢、通鼻氣,防風治諸風,栝蔞根治瘀血、足熱 腫,枸杞消風毒熱、散瘡腫,蔓荊子主賊風, 苦參治熱毒風、皮肌煩躁生瘡、赤癩眉脫,八味治風至矣!然必銀粉為使,乃下膈通大腸要劑,用其驅藥入 陽經,開風熱怫郁痞結,逐出惡氣臭穢之毒,殺所生之蟲,隨經上行至牙齒嫩薄之分,出其臭毒之涎水。此 藥傷齒,則以黃連末揩之,或先固濟以解銀粉之毒,銀粉在醉仙散有奪旗斬將之功,遂成此方之妙用,非他方 可及。余邪未除,但調和榮衛藥中少加驅逐耳! 一人面浮油光,微腫色變,眉脫,癢。二世癘風 死者三人。與醉仙散,出涎水如盆而愈。 一人面腫,色變黑,燥癢,眉須脫落,手足皮燥濃折,痛癢無全膚,有時癢入骨髓,抓至血出, 稍止復作,晝夜不眠,與二藥則愈。 一婦兩足脛瘡潰,眉落,與再造散一服愈。年少不能斷欲、忌口,一年復發。其前二人不復發者, 非能如法調攝,由病得之未深,鼻柱未壞,瘡未潰 故耳!故人抱病,不可不早治也。
痛風
即《內經》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也。雖言寒為痛痹,然三者皆能作痛,但寒勝者痛甚如掣, 濕者痛著如腫,風者其痛行動無常處,悉因凝滯之痹與流行榮衛真氣相擊搏,則作痛痹,若不干其流行 出入之道,則不痛但痿痹耳!隨其痹所在,或陽多陰少則為痹熱,或陰多陽少則為痹寒,或骨重,或筋攣不 伸,肌肉不仁,或血脈凝而不流,或在皮則寒,或逢熱則縱。后人就中摘出為痛者分六條,具數百方。夫 藥在乎明道,不在多言。茍明其道,雖一言一方亦可類推;道若不明,奚適于用而取擇焉?今六條中,有 謂由 風寒濕氣,則血凝澀不得流通,關節諸筋無以滋養,真邪相搏,歷節痛者;有謂風百節痛者; 有謂風氣走注,痛無常處者,有謂白虎風者,或在骨節,或走四肢,晝靜夜發,發則痛徹入骨;有風腰 痛者:豈非悉是風寒濕三氣痹而痛乎?曰:《痹論》止言寒為痛痹,未聞行痹亦痛。曰:《靈樞·周痹篇》 有眾痹,有周痹,即此云也。又《內經·四時刺逆從論篇》于六經皆云有余不足悉為痹。注曰:痹,痛也。 此非人氣之邪亦作痛耶?今以一條而舉眾病何也?蓋因是集有所未備耳!且人身體痛,在外有皮肉脈筋骨 之異,由病有不同之邪,亦各欲正其名,名不正將何以施治?如邪是六淫者,便須治邪;是人氣者,便須 補瀉其氣;病在六經四屬者,各從其氣。故制方須宜分別藥之輕重緩急,適當其所,庶得經意。
疝
《內經》謂任脈為病,男子內結七疝,女人帶下瘕聚;沖脈為氣逆里急(云云)。又云:少陰脈滑, 肺風疝;太陰脈滑,脾風疝;陽明,心風疝;太陽,腎風疝;少陽脈滑,肝風疝。由外邪入于木,木陽臟, 起動風也, 故滑脈曰風。然連稱疝者,蓋腎肝同居下焦,而足厥陰佐任脈之生化,固肝腎之氣并逆,所以腎之陰 氣為疝,肝之陽氣為風。又有莖垂者,身中之機,陰陽之候,津液之道,或飲食不節,喜怒不時,津液內 溢,下流于睪,血道不通,血道不通則俯仰趨翔不便,又巢氏(云云)。而張戴人非之曰:此俗工所立謬 名也。蓋環陰器,上抵少腹,屬足厥陰肝經部分,此是受病之處。或在泉寒勝木氣,攣縮禁于此經;或司天 燥勝木氣,抑郁于此經;或忿怒悲哀,憂抑頓銼;或藥淋外固,閉尾縮精壅于此經,與膀胱、腎、小腸了 不相干也。且疝者,非肝木受邪,則肝木自甚也。由是于陰疝中亦立七名,曰寒疝、水疝、筋疝、血疝、氣 疝、狐疝、 疝也。寒疝,囊冷結縮如石,陰莖不舉,或連控丸而痛,得于坐臥濕地及磚石,或冬月涉水, 或值雨雪,或風冷處,使內過勞,宜以溫劑下之,久而無子。水疝,腎囊腫痛,陰汗時出,囊腫如水品, 或囊癢搔出黃水,或小腹按之作水聲,得之飲水醉酒,使內過勞,汗出而遇水寒,濕氣聚于囊中,故水多 令人為卒疝,宜以逐水之劑下之。筋疝,陰莖腫脹,或潰,或膿,或痛而里急筋縮,或莖中痛,痛極則癢, 或挺縱不收,或 白物如精隨溲而下,得之于房室勞傷及邪術所使,宜以降心火之劑下之。血疝,狀如黃瓜,在小腹 橫骨兩端約中,俗云便癰,得于重感春夏大燠,勞于使內,氣血流溢滲入脬囊不去,結成癰腫, 膿少血多,宜以和血之劑下之。氣疝,其狀上連腎區,下及陰囊,或因號泣忿怒,郁而脹,怒號罷則氣 散是也,宜以散氣之劑下之。小兒亦有此疾,俗曰偏氣,得于父已年老,或年少多病,陰痿精怯,強力入 房,因而有此,乃胎病也,此病不治。狐疝,其狀如丸,臥則入腹,行立則出小腹入囊中,狐則晝出穴而 溺,夜則入穴不溺,此疝出入上下往來,與狐相似,亦與氣疝大同小異,今人帶鉤鈐是也,宜以逐氣疏 經之藥下之。 疝,囊腫縋如升斗,不癢不痛是也,得之地氣卑濕,故江淮湫溏之間多此,宜以去濕之劑 下之,諸下去后,可調則調,可補則補,各量病勢,勿執俗法,經謂陰盛腹脹不通者, 癃疝也,不可不 下。雖然戴人既用《內經·靈樞》、《明堂》之論,止從足厥陰分,而不及任脈,蓋因力辨陰器屬厥 陰部分受病,故未暇及任脈也。其治法因病在下皆先下之,不問虛實,欠于周悉。丹溪常論睪丸連小腹急 痛者,或有形無形,或有聲無聲,人皆為經絡得寒則收引不行而作痛,不知此痛始于濕熱郁 遏至久,又感外寒,濕熱被郁而作痛也。初致濕熱之由,蓋大勞則火起于筋,醉飽則火起于胃, 房勞則火起于腎,大怒則火起于肺,火郁之久,濕氣便盛,濁液凝聚,并入血隧,流于厥陰,肝木性 急,火又暴烈,為寒所束,宜其病甚而暴也。此則發明戴人之未至。又 疝不離三者之邪,熱則縱, 寒則痛,濕則腫,須分三者多少而治之。兩丸俱病固然也,更有偏于一者。腎有兩,分左右,左屬水, 水生肝木,木生心火,三部皆司血,統納左之血,肝木之職也;右屬火,火生脾土,土生肺金,三部皆司氣, 統納右之氣,肺金之職也。是故諸寒收引則血泣,所以寒血從而歸肝,下注于左丸:諸氣 郁則濕聚, 所以氣濕從而歸肺,下注于右丸。且睪丸所絡之筋非盡由厥陰,而太陽、陽明之筋亦入絡也,往往見患偏 左則痛多腫少,偏右則痛少腫多,可驗也。 一人病后飲水,病左丸痛甚,灸大敦,以摩腰膏摩囊上,上抵橫骨,炙溫帛覆之,痛即止,一宿 腫亦消。予舊有甘橘積,后山行饑甚,食橘、芋,橘動舊積,芋復滯氣,實時寒熱,右丸腫大。先服調胃 劑一二帖,次早注神使氣至下焦,覺積動,嘔逆,吐 之復吐,后和胃氣、疏通經絡而愈。
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