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歷八年、魯監(jiān)國九年甲午八月十三日)
按王翊,字完勳;慈谿人,徙居余姚。魯王監(jiān)國,翊與諸生王江同起兵海濱,應(yīng)江上師。浙江不守,翊說黃斌卿攻寧波,不克。乃入四明山寨居之,有眾萬余;再破上虞,略天臺、徇奉化、拔新昌,卒為清師所執(zhí)。是時浙東山寨相望,詡號最強,義聲著于遠(yuǎn)近。翊為人有智略,黃黎洲撰「四明山寨記」,推服甚至。
維大明永歷八年歲次甲午,八月戊午朔,越十有三日庚午,知友朱之瑜謹(jǐn)以羔羊酒醴之奠,致祭于明故忠烈知友經(jīng)略直浙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前河南道監(jiān)察御史、兵部職方清吏司主事、贈某諡?zāi)惩晡掏豕耵叩y祭明故殉節(jié)先師禮部尚書、前廣東廣西等處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僉事霞翁吳公之神(自注:諱鐘巒,號稚山;直隸無錫縣籍,武進人。甲戌進士),明故殉節(jié)先師吏部左侍郎、前太常寺卿、吏部考功文選清吏司郎中主事、刑部清吏司主事聞翁朱公之神(自注:諱永佑,別號爰啟;直隸上海縣人。甲戌進士)曰:辛卯年九月,瑜少子自舟山來,謂先生授命于七月二十六日。是瑜去舟山未盈月,而先生死矣;瑜遂以七月二十六祭先生也。去年是日為先生之家大祥,瑜以是日至日本,次日始得登陸。既已招魂于萬里之外,而又逾其期;吾虞先生之來格也難矣,深用為憂。幸日本之閏為六月,于次月之日,始得陳牲酹酒而哭也。今正從日本來,得定西張侯臺手書并先生就義之詩文讀之,忠壯從容,乃心王室,先生之鬢眉翕張,生氣栗烈愾然,如再見光儀也。詩四章,參錯失次,或有其題而無其詞、或有其詞而無其題,瑜未敢舉辭以就題也。八月十日、十一日,連有吊祭之文,則死非七月二十六日,而稚子之傳訛也明矣。然祭右良者有文而無敘,未知右良死之狀、死之所、死之日也;于吊完勳之文而推之,完勳之死以七月十九,云先十七日,則右良被刑應(yīng)在八月初六、七也。復(fù)云右良先不佞去六日,似已知臨刑之日在十二、三也。而十一日吊完勳,更不言次日臨刑,終不知先生果于何日死也!無已,吾欲以十五日為先生升逝之日。其日天空月霽,況先生之襟懷;而天下皆仰皆見,想先生之風(fēng)采。然而不敢者,屈原之死以端陽,則薄海內(nèi)外,咸投黍而祀之、揚旌鼓棹而招之;而先生之死以中秋,普天且為之飲食燕樂也。既已傷先生之志,而又乖天下忠良義士之心,故于十三日為位于交趾之旅邸,陳牲載酒而哭之。曰殺羔羊,其角如栗;爰列雞豚,殽蓛有飶。羔備卿大夫之義,而雞德具虎臣之質(zhì);鹿能觸而蟹有匡,鯉也鱗之介而豕之鬣也剛:是足以明先生之志,必不為先生之所吐也。先生之于朋友也,臨風(fēng)而祭;而瑜之朋友也,越國而招:其哀痛一也。先生乞得一金,易牲而奠;而瑜今日之祭雖不腆也,實備四國之物:其豐儉一心也。先生其來格也!
先生之詩,有『戎馬待髫年』之句;先生之志則壯、氣則果,而先生之心則無已矣。今辛、壬、癸、甲,先生生已四年矣;更十余年而先生之志足酬,但胡虜之運祚疑終,而百姓之倒懸難待。瑜之疾病已深,而四千之日月難延;其或不能須也,奈之何!即及其期矣,與先生兩世之知,交臂相視,未必啞然一笑也。至乃魯太夫人生事之資及先生之祖父母葬祭之籍,先生雖無有言,固不釋瑜之心也。況白刃在頸,惟此為惓惓乎!瑜今日赤身徒手,無一足慰先生也。然先生知瑜之志,倘瑜之志足遂也,瑜之父母葬以禮,必不使先生之父母死者暴棺而露、生者并日而食,使先生齎志而歿,目不得瞑于九原之下也。且文丞相柴市之骨方歸,而太夫人之喪同日來會;天之所以報忠臣也,宜無爽矣。但瑜病骨支離,十載不御女,而終年嘔血。瑜之疾,其先生之疾也,知瑜之死在于幾日?則瑜之父母、祖父母且無可奈何已,其又奈先生之父母、祖父母何哉!
言不盡意,楮不盡言;歆格之余,或能昭監(jiān)。嗚呼!尚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