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國別錄云:閏四月十九日,離新城縣。
五月二十三日,至永安山遠亭子。
館伴使琳雅、始平軍節度使耶律壽、副使樞密直學士右諫議大夫梁穎二十五日入見。
二十七日入帳前赴燕。
二十九日就館賜燕,差樞密副使楊益戒押燕。
酒二個,益戒令人傳語,有圣旨請立,臣括等尋離坐,于帳前與益戒、壽、穎等對立。
益戒云:“奉圣旨,昨來蔚、應、朔三州地界公事,朝廷兩遣使人詣南朝理辦。
今來蔚、應兩州已是了當,只有朔州一處未了,終是難停往復。
未委卿等昨離南朝日有何意旨了絕?”
臣括答云:“河東地界并已了當,差括等來回謝?!?
益戒云:“只是蔚、應兩州已了,朔州地分俱未了絕?!?
臣括答云:“括等只是差來回謝,此等公事不敢預聞?!?
益戒云:“今來系是圣旨宣問侍讀、館使,須合應報?!?
臣括答曰:“此事雖不是本職,不敢預聞;既是承準宣命,有所知者,不敢不對。
昨來理辦三州地界,但北朝稍有照證處,盡已擗撥與北朝。如鴻和爾大山、天池子,各是照據分明,難議應副?!?
益戒及館伴梁穎皆言:“鴻和爾大山自來系北朝地土?!?
臣括答云:“不委北朝有何文字照證?”
穎云:“南朝有何照證?”
臣括答云:“南朝收得北朝照證甚多,有十年前照證,亦有今年照證,亦州縣照證,亦圣旨照證。
且說最先。
北朝重熙十一年,北朝差教練王守源、副巡檢張永句、印官曹文秀,南朝差陽武寨都監翟殿真、崞縣令教練使吳岊同行定奪,以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自后順義軍累有公牒,皆稱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豈不分白?”
穎云:“此只是定奪蘇直、聶再友地界,即非兩朝地界;兩朝地界,自在近南分水嶺為界。”
臣括答云:“當時先為蘇直、聶再友侵耕過南朝地分,累經理辦。
康定二年,南朝圣旨,豈可以瑣細民務輕聞?
朝廷以兩朝和好事重,更不理會,只仰以蘇直、聶再友所耕地外卓立烽堆永遠為界,北朝所以差上件官吏同行定奪。
若是北朝腹內百姓地土,何煩南朝圣旨及兩朝差官?
今若言所定鴻和爾大山腳只是蘇直、聶再友地界,既不是南朝地界,不委以南鄰著何人田土?”
穎等無語。
臣評言:“昨來北朝國書并白劄子內理會事目,如瓦窯塢、李福蠻水峪、義兒馬鋪及三小鋪、西陘一帶等處,南朝雖有文字照驗分白,但以交驗賊蹤,或捉送逃走軍人,各依長連城、六番嶺、關子口鋪,并非兩朝為界去處照據界限,并雁門、胡谷寨以東數寨,不經治平年發遣鋪分,朝廷已不論有無照證,更不理會,并應副北朝事理已盡。
其鴻和爾大山自有原定界至腳下為界文字,其天池又自順義軍開泰五年牒稱系寧化軍地分,照驗分白,今來更有甚商量?”
穎又云:“南朝照驗文字,在河東時,見劉少卿等將出數件照驗,亦是難為案據,故為拖延?!?
臣評答云:“學士們在河東時只爭閑事,幾時曾理會地界?”
穎又云:“天池地分,自屬北界顯然。
若天池神堂不屬北界,因何卻是北界行牒修葺?”
臣評答云:“既屬北界,因何卻是南朝修葺?”
臣括又云:“南朝廟宇,自是順義軍越界橫管。
譬如代州若牒朔州云鄯陽縣廨宇損漏,請疾速修葺,便上可以奪得鄯陽縣也。”
穎云:“鄯陽縣廨宇損漏,干代州甚事?
因何牒得朔州修葺,有何義理?”
臣括答曰:“南朝天池廟損,干朔州甚事?
因何牒得寧化軍修葺?
臭月順義軍橫管,豈可便為憑據?”
穎云:“今來蔚、應、朔三州地分內,蔚、應州地界已了,只是朔州地分界至未了。
侍讀館使因何便言回謝?”
臣評答云:“北朝理會數事,理有可否,可者已從擗撥,否者難便商量,怎生不回謝?”
臣括又云:“兩朝通和七八十年,使人一往一來,自是常禮。
地界公事,括等豈敢預聞?
適為圣旨宣問,使人已據確實理道開陳,更有何商量?”
穎又云:“康定二年未定界至已前,以何處為界?”
臣括答云:“以六番嶺為界?!?
穎云:“本是鴻和爾大山分水為界,不委南朝卻以六番嶺為界,有何文字照證?”
臣括答云:“若要南朝照證文字,卻{日煞}有。
不委北朝以分水嶺為界以何文字照證?”
穎云:“此中文字更不少,侍讀且將出南朝照證文字來?!?
臣括云:“但請將出北朝照證文字?!?
穎等無語。
臣評云:“自來是長連城、六番嶺為界?!?
穎云:“有甚照證?”
臣評答云:“自來長連城、六番嶺一帶關子口鋪便是南北分界去處。
前后北朝州縣交驗賊蹤,送還逃走軍人文牒{日煞}多,便是界至去處。
今來南朝雖有此等文牒照驗分白,為只是因事該指鋪分界至,不是特指定屬南朝文字,今本朝更不論有無照據,已依白劄子內處所擗撥應副北朝了當。
鴻和爾專有兩朝差官立定界至文字,及有順義軍累次公牒,并特指說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
天池又有開泰五年順義軍牒,特荀說系屬寧化軍地分。
并是北朝文字,理道分白,怎生改移?”
穎又云:“西陘一帶地方亦有未了。
自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遠探、白草鋪分割,因甚自北以西便挑下分水嶺,卻向平川中指古長城為界?”
臣括答云:“外處便是分水嶺,不向此中為界,更向何處為界?”
穎云:“此處豈是分水嶺!
分水嶺自轉向南,下去白草鋪,望古長城,只是平川,何處有嶺子?”
臣括答曰:“莫是學士不曾見彼處地形?
鎮著分水嶺,因何卻喚作平川?
兼此分水嶺公南盡是南界鋪寨及弓箭手鋪子止殺,向南更怎生去得?”
穎曰:“雖有鋪子,總是南界侵過分水嶺北蓋卻,自合拆移,豈得卻將鋪子為硬界?”
臣括答云:“此許多鋪子,自是在分水嶺南,北朝素知,兼有北朝圣旨照證,怎生不是硬界?”
穎云:“圣旨道甚?”
臣括云:“蕭琳雅赍來圣旨劄子,內稱南朝侵過分水嶺以北,蓋卻小鋪子三坐,并義兒馬鋪,皆合拆移近南,于分水嶺南修蓋。
因何不說道土磴石跌地分侵過分水嶺,蓋卻鋪子并義兒馬鋪?”
穎云:“土磴石跌鋪子不少劄子內不成便說得許多鋪子?”
臣括答云:“若實是侵過分水嶺北,即須著說,有甚說不得?
自不不干著分水嶺,故不說著,更何煩理會?
今且說鴻和爾大山,北朝更有何照據?”
括自注云:“北界涿州累牒并理會西陘地界未了。
今穎如此爭辨,臣括以此言答之。
穎知理屈,自此后更不曾言著鴻和爾大山、天池子?!?
穎云:“東西一帶盡合以分水嶺為界,因何鴻和爾大山不以分水嶺為界?”
臣括答云:“東西一帶盡以分水嶺為界,有何文字照據?”
穎云:“{日煞}有南朝州軍行過來文字照據?!?
臣括云:“只是胡谷寨以東有文字,尚也憑不得,干鴻和爾大山甚事!”
穎云:“既是一處照得以分水嶺為界,即東西盡合以分水嶺為界?!?
臣括答云:“若是一處以分水嶺為據,盡要以分水嶺為界,即西至岢嵐軍,東至澶順,盡合以分水嶺為界也,如此怎去得?”
穎云:“因何說得澶順,有何道理?”
臣括答云:“既云東西盡合以分水嶺為界,即須如此。
學士元來也知去不得里!”
臣評隨云:“侍讀只是說喻?!?
穎又云:“天池子有何照證?”
臣括答云:“有開泰五年順義軍牒,地里屬寧化軍。
只此照證,最是分白。
其余{日煞}有文字,更不須言?!?
穎云:“只是緊執定這個文字!”
臣括云:“這個文字不執,更執甚文字?”
穎云:“這個只是州縣一時錯誤行遣,當時官吏若在,必不經恕?!?
臣括答云:“但沒便宜底文字,便總道‘錯誤’即休,怎生使得!”
穎云:“既是南朝地界,因何乙室王及北界一百部族在彼住坐放馬半年有余,無人發遣?”
臣括云:“既是順義軍有公文認下是南朝地方,便住坐五百年,亦是北人不合來侵入南界地分住坐?!?
臣評曰:“邊上地界接連去處,平時無事,兩朝人往來樵采放牧,又有何不可?
豈為時暫住坐便來侵占為自己田地?”
臣括又云:“譬如民家,去別人地內居住一世兩世,若執出契書,亦須奪卻;住坐半年,豈足為憑!
南朝只守執北朝文字,乃是實據。
當時縱不發遣,自是北人不合侵越。
后來又拆卻鋪,立卻十八個烽堆、七個鋪子,豈是不經發遣!”
相次有一人裹拳腳幞頭,自近前助說。
臣評認是昨來蕭禧隨行都管高思裕。
臣評卻云:“且容侍讀、評與樞密、給事、館伴琳雅學士說話,不銷得你攙說,且退!”
思裕即退。
后臣括又云:“如鴻和爾大山、天池子不惟有向來所陳逐次照據,兼蕭扈、吳湛國信來時有北朝圣旨。
為今來已指立烽臺標桿,開撅壕塹,興功建立鋪寨,即且依舊;北朝百姓,也且教依舊。
各更不侵占,豈不分白?”
穎云:“外是蕭扈、吳湛傳圣旨,已行謫降了也。
此文字怎生使得?”
臣括云:“此是北朝圣旨,學士何卻言使不得?”
穎云:“此是蕭扈、吳湛錯認圣旨,已行遣了。”
臣括云:“順義軍牒即云州縣錯誤文字,不經朝廷處分,待不使,今來圣旨,又言是錯,何故錯得許多!
今后更有照證文字,只學士道錯了,不成便休也?
更理會個甚?
括等自是回謝,亦難為與學士爭口舌。”
臣括更無言,稍退立。
穎又卻云:“昨來北朝理會五處地界,三處了當,若只有此二處,事體至小,因何卻不理會了當?
不知此二此事元是與不是理會數?”
臣括答云:“天池子元不是理會數。”
括自注云:“望穎回答,即引耶律榮來時劄子內落下天池子一節答之,穩壓卻不問。
兼蕭琳雅赍來劄子內亦只指著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
穎沉吟思慮次,臣括隨聲曰:“莫又待道錯?”
穎又多說詞理,大率并無照據。
益戒數目穎令罷。
臣括待其語定,曰:“學士更說千般道理也不濟事!
須是要的確文字。
南朝并無許多言語,鴻和爾大山只八個字,曰‘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
天池子只六個字,曰‘地理屬寧化軍’,此外非某所知,更無可議論?!?
臣括又退后立。
益戒云:“今來圣旨所問,如何回奏?”
臣括答云:“但告樞密給事回奏,括等來時,只是回謝,別無圣旨。
今來商議公事,若是地界擗才能因依,適來已具咨聞。
本朝只是守得‘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及‘地里屬寧化軍’兩句確的照據?!?
益戒遂顧壽、穎:“如此且休?!?
遂相揖就座兩坐。
酒三行,益戒又云:“兩朝和好事重,侍讀、館使早與了絕卻好?!?
臣括對云:“兩朝和好七八十年,曠古未有。
昨來入界,見兩朝萬里農桑,人民富庶。
此是兩朝祖宗盛德鴻美,豈可以邊界小事有傷和好大體?
蓋是理難應副,非是占卻?!?
益戒云:“兩朝和好,生靈受賜,侍讀、館使須體朝廷意,早與了當卻,庶免往復。”
臣評對云:“繼好息民,生靈受賜,誠如樞密、給事之說?!?
臣括云:“只為南朝照驗分白,難為應副,兼事誰不由使人?!?
臣評云:“這些土地得失,不系兩朝損益?!?
穎云:“北朝{日煞}有照驗文字,為侍讀、館使堅言只是回謝,不肯商量,料得咨呈亦不濟事?!?
臣括云:“南朝只是守得‘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及‘地理屬寧化軍’,余外非括所知,亦不煩相示。”
穎又云:“只如赤埿膠、段家堡也{日煞}有事未了在。
重熙十二年,百姓石廷直理會疆界,赤埿膠近南,{日煞}有地里在。
只是侍讀、館使不肯商量,未欲咨聞。”
益戒云:“且做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未委東西石廷直等地土合如何?”
臣括答云:“若是援引石廷直所爭地土文字,即是已定卻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東西地土,自有照證?!?
括自注云:“重熙十二年,順義軍曾牒代州理會石廷直地土一牒,內云:‘順指定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
其意欲先認殺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卻要一直向東,包占古長城以南地土南北三十余里,東西{日煞}長。
臣括所以稱:‘即是已定卻鴻和爾大山腳下為界‘,其東西土地自有買馬城及古長城止殺。
臣括所以言自別有照據?!?
益戒等曉會,不再言。
穎覺理屈,卻急言:“鴻和爾大山,須是分水嶺為界,且論赤埿膠、段家堡?!?
臣括更不答。
酒六行,起謝恩畢,展狀于益戒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