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

光啟二年，丙午正月二日壬午，河?xùn)|兵士入京師。是時車駕已巡幸陳倉，諸侯奔問相次而至。河?xùn)|之帥搜索都城諸朝士，於新昌井害中得奉常牛公叢及甥姪三四人，與軍將盧謙，將往河?xùn)|。盧謙方有疾，捨於井畔而去。牛公既至河?xùn)|，晉王承迎稟敬，逾於師資。公亦以忠孝之道，君臣之禮，以諭之焉。朝廷故實政理體要，晉王亦時訪之於公焉。是歲六月，僖宗幸褒梁，蕭遘、裴徹立襄王於長安，號日監(jiān)國。京輔左右，洎江南河北，皆傳襄王教令以懷撫之，或就加勳爵，或徵督貢奉，亦使諫議大夫鄭合敬與中官資教令官告以入河?xùn)|。牛公謂晉王曰：傳聞聖上駐蹕陳倉，必恐南幸梁洋，襄王之立，非得眾心。蓋蕭裴輩嫉闔尹持權(quán)，不欲扈衛(wèi)南去。故有此立。有君在外，襄王之教，非真命也。晉王悖然，遂戮其使，焚其教令。月餘，道路阻絕，不復(fù)得知朝廷之信。牛公憂戚不擇，因之遘疾。晉王疊命醫(yī)藥，或躬詣所居，勸以飲食，不能致?lián)p。盧謙疾愈，自西京乞食開道，求公之信息，亦達(dá)河?xùn)|。晉王嘉其誠節(jié)，授以右職，謂其左右將校曰：事主勤盡有盧謙者，吾將脫衣以衣之，均食以食之，豈復(fù)惜官爵重賞乎？一旦，醫(yī)工忽謂牛公，以行路謬傳之信云：襄王正位，聖主昇遐。公失聲號呼，歐血而絕。良久方蘇，自草遺表，懇陳晉王忠孝誠節(jié)，自言老病，不得扈衛(wèi)奔問，詞旨激切，覽者感動，公嗚咽涕泗，移時絕筆而薨。晉王驚痛者久之，斬醫(yī)工以謝焉。乃驛表俾盧謙奏于行在，上聞於岐府，下詔褒美，贈牛公忠貞公，盧謙授滑州別駕。

僖宗在蜀，以司封郎中王懂授萬年令，兼御史中丞，先次歸京。乙巳年，駕回長安，轉(zhuǎn)右散騎常侍。十二月二十五日乙亥，蒲帥犯闕。是夜三更，駕出寶雞，值方寢疾，不得扈衛(wèi)，自居在平康里奔南山下。自是杜門息跡，養(yǎng)疾累月。其夏，襄王稱制京師，搜訪具言，教令峻切，蕭裴秉權(quán)，中外畏憚。慥不自安，昇疾起。既至偽詔，加左常侍，值稱疾不朝，謝襄王使。御醫(yī)視之，賜藥物，一無所受，號慟而薨。朝野聞之，莫不痛惜焉。

僖宗幸蜀，黃巢陷長安。南北臣僚奔問者相繼，無何，執(zhí)金吾張直方與宰臣劉鄴于淙諸朝士等，潛議奔行朝，為群盜所覺，誅戮者至多。自是呃東，內(nèi)外阻絕，京師積根尚多。巧工劉萬餘，樂工鄧慢兒，角紙者摘星胡弟米生者，竊相謂曰：大寇所向無敵，京城根貯甚多，雖諸道不賓，外物不入，而支持之力，數(shù)年未盡。吾黨受國恩，深志效忠，赤而飛竄無門，皆為逆黨所使，吾將貢策，請竭其根，外貨不至，內(nèi)食既盡，不＇一二年，可自敗亡矣。萬餘，黃巢憐其巧性，常侍直左右。因從容言曰：長安苑囿城隍，不啻百里，若外兵來逼，須有禦備，不爾固守為難。請自望仙門以北，周玄武白虎諸門，博築城池，置樓櫓卻敵，為禦捍之備，有持久之安也。黃巢喜且賞其忠節(jié)，即曰：使兩街選召丁夫各十萬人築城，人支米二升，錢四十文日計。左右軍支米四千石，錢八千貫。歲餘，功不報而城未周，以至於出太倉穀以支夫食，然後剝榆皮而充御廚，城竟不就。萬餘懼，賊覺其機，出投河陽，經(jīng)年病卒。鄧慢兒善彈琵琶，樂府推其首冠。黃巢頗狎之，因灸其右手，託以風(fēng)廢，終不為彈。＇禮之甚厚，而未嘗為執(zhí)器奏曲。每三五日，一召入禁中，輟與之金帛。一旦，謂其友曰：吾聞忠節(jié)之士，有死而已，吾頻為大寇所逼，終不能為之屈節(jié)奏曲。今日見召，吾當(dāng)就死，不復(fù)歸矣。與妻女一兒訣別，使者促之，遂入見黃巢，黃巢欣然謂曰：汝樂官推所藝第一，而久云風(fēng)廢，吾亦信待於汝，豈不致三兩聲琵琶乎？不全曲也。慢兒曰：某出身應(yīng)役朱紫之服，皆唐天子所賜，固不忍負(fù)前朝之恩，以此樂樂於他人也。巢大怒，命斬之，屠其家焉。摘星胡弟善射，發(fā)無不中，巢甚愛之，衣以錦服，出入常在馬前。渭橋為官軍所奪，黃巢親領(lǐng)兵以禦之，既至橋，命米生引滿以射，凡發(fā)十?dāng)?shù)箭，箭皆及遠(yuǎn)而不中。黃巢請之，箭皆及遠(yuǎn)而不中物何也？對曰：聖唐兵士，非親即故，故不中爾。巢怒，亦殺之。

孝

資州人陰玄之，少習(xí)五經(jīng)，尤精左史。父歿，廬墓六時臨哭，常有溪龍山虎助其號聲，久之，亦有鬼神助哭。每夜常有二燈來照墓前，至明乃息。又丁母憂，墓廬凡六年，草菴破壤，終不再茸，處於土穴中。因患玲氣，腰腳聲音嘶嘎，而講誦不倦。每謂人曰：千名求進(jìn)，非為己身。吾二親俱歿，祿不及養(yǎng)，何用名為，竟不應(yīng)舉，貧苦終身，年八十餘而卒。

揚太博，資州人也。年十六，廬父母墓三年。有神燈照墓，猛虎馴伏，有白兔之異。蜀相王公上聞，降動褒獎，表其門閒。

句龍弘道，居梓潼山下，偃武亭南。廬墓於官路之束，年逾八十，髮長丈餘。父母二墳，各生紫芝一莖，高六七寸，馴伏猛獸，以為常焉。廣明辛丑歲，僖宗幸蜀，親幸其第，坐於庭中巨石上。弘道尋作亭子，覆護(hù)其石。乙巳年，駕回，又臨幸之，頒賜錢帛衣物甚多，來往皆如之。駕駐劍州，詔復(fù)其租賦三年，仍賜旌表。

感應(yīng)

嘉州夾江令檢校工部尚書朱播，嘗居官，得疾，四支不能運用，舉體沈重。每轉(zhuǎn)側(cè)，皆須數(shù)人扶昇，以為風(fēng)廢，藥餌攻之未效。忽眼痛且痙，晝夜煩楚。又?jǐn)?shù)日，俄而渴，作嗜水及湯飲，不知石斗之量。又?jǐn)?shù)日，心狂憤憤，若有所睹，賴其沈頓不能轉(zhuǎn)動，若不然，亦將披髮保走，無所畏憚矣。旬日之中，四疾相屬，風(fēng)露之危，期在旦夕矣。既晝夜不寐，疲倦之極，忽如睡不睡，見七仙人，列坐在前，纔長五六寸，衣被冠服，眉目髭髮，歷歷分明。五人相倚而坐，二人兩畔橫坐，播心自思之正坐，即有橫坐如何？忽聞側(cè)畔空中有人應(yīng)曰：既為仙人，無所不可，何怪橫坐？聞訖亦不見所語之人，七仙人亦復(fù)不見。自此常覺有人為握攝手足，捫拍背膊，所疾漸損，其日所嗜玲水揚飲，頓臧一半。如是三五日，便能主持公事，祗對賓客，所疾全愈，因畫北斗七星真人供養(yǎng)焉。

刀子判官、右僕射尹瓖，永平三年寢疾。初患下痢，晝夜五六十行。久之，即成心風(fēng)狂熱，言詞無度。忽忽多忘。常欲顛沛馳走，一家肩鐳守護(hù)之。既而手足不遂，肢體沈重，每一起止，即四五人扶持，方能托於幾按。又歷數(shù)月，家人看視，晝夜勞倦。忽見一老人，髭鬢白，著白衣，來謂瓖曰：病已效矣，何不速起？即以手檯其頭，便能起坐。邊巡，自起添油注燈下，就前床取鞋著之，四顧，見僕使皆困臥，不欲驚之。自持燭出門，巡行一宅，然後乃復(fù)其處。一家驚異，自此都愈。

異夢

禮部尚書庾樸舉進(jìn)士時，甚有聲稱必就冊名。夢入桂宮，折得桂枝，將歸人問，視之已焦枯矣。俄而下第。是歲，婚歸氏，親迎之後，旬日問，竊視歸氏額上指許，常塗藝油。問之云：小年為火所燒，有痕而無髮也。故又名桂娘子。竟不登第也。

前源州中令宗夔光天，戊寅歲，夢萬斤秤，如此者三度。夢掛秤於樓屋脊桁之上，俄而桁秤俱折，心甚惡之。是歲十月八日戊申薨，時年六十一

廣明辛丑歲正月，僖宗車駕已及左綿郭縣。鎮(zhèn)使任時，當(dāng)晝假寢于廳事，忽夢街巡小吏告之日：大將軍迎駕，合伺于道左。任即奔詣通衢之側(cè)，兵騎數(shù)千，已直北而去，旌旗部伍，異常嚴(yán)整。戈甲之盛，首尾十餘里，不絕久之。介金曳地者千數(shù)，擁白馬朱纓金甲一人，五綵日月旗，羅列以從。任鞠躬兩食頃，隊仗方絕。問報者，大將軍為誰？云是法定寺後李將軍也。既覺，流汗浹體，想其所睹，猶歷然在目。是歲，余奉詔青城修齋，話其事，光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