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皇帝道德如古帝王,然禪學亦自高遠。仆游阿育王山,見皇祐中所賜大覺禪師懷璉御書五十三卷,而偈、頌極多。內有一頌留懷璉住京師云:“虛空本無礙,智解來作祟。山即如如體,不落偏中位。”又有一頌,后作一圓相,下注兩行云:“道著喪身失命,道不著瞞肝佛性。”仰窺見解,實歷代祖師之上。宜乎身居九重,道超萬物,外則不為奸邪所蔽,內則不為聲色所惑,而享永年。推其緒余,燕及天下;昆蟲草木,咸受上賜。故《宸奎閣記》云:“古今通佛法者,一人而已。”至哉言乎!
本朝宰相銜帶譯經潤文使,蓋本于唐也。顯慶元年正月,玄奘法師在大慈恩寺翻譯西天所得梵本經論。時有黃門侍郎薛元超、中書侍郎李義府問“古來譯儀式如何”,師答云:“苻堅時,曇摩瞿譯,中書侍郎趙整執筆。姚興時,鳩摩羅什譯,安城侯姚嵩執筆。后魏時,菩提留支譯,侍中崔光執筆。貞觀中,波羅頗那譯,左仆射房玄齡、趙郡王李孝恭、太子詹事杜正倫、太府卿蕭璟等監閱。今獨無此。”正月壬辰勅曰:“大慈恩寺僧玄奘所翻經論,既新傳譯,文義須精,宜令太子太傅尚書左仆射燕國公于志寧、中書令來濟、禮部尚書許敬宗、黃門侍郎薛元超、中書侍郎李義府、杜正倫時為看閱,有不穩當處,即隨事潤色之。”右出《藏經·三藏法師傳》。
關中隱士駱耕耕道常言:“修養之士,當書《月令》置坐左右,夏至宜節嗜欲,冬至宜禁嗜欲。蓋一陽初生,其氣微矣,如草木萌生,易于傷伐,故當禁之,不特節也。且嗜欲四時皆損人,但冬夏二至,陰陽爭之時,大損人耳。”仆曰:不獨《月令》如此,唐柳公度年八十,有強力,人問其術,對曰:“吾平生未嘗以脾胃熟生物、暖冷物,以元氣佐喜怒。”此亦可為座右銘也。耕道曰然。
舊說載:王禹玉久在翰苑,曾有詩云:“晨光未動曉驂催,又向壇頭飲社杯。自笑治聾終不是,明年強健更重來。”或曰:“古人之詩有此意乎?”仆曰:“白樂天《為忠州刺史九日題涂溪》云:‘蕃草席鋪楓岸葉,竹枝歌送菊花杯。明年尚作南賓守,或值重陽更一來。’亦此意也。但古人作詩必有所擬,謂之‘神仙換骨法’,然非深于此道者,亦不能也。”
六一先生作事,皆寓深意。公生于景德之四年,至慶歷五年坐言者論張氏事,責知滁州,時方年三十九矣。未及強仕之年,已有醉翁之號,其意深矣。后韓魏公同在政府,六一長魏公一歲,魏公諸事頗從之。至議推尊濮安懿王,同朝俱攻六一,故六一遺令托魏公作墓志。墓志中盛言初議推尊時,乃政府熟議,共入文字,欲令魏公承當此事,以破后世之惑耳。或云:張氏事雖下六一千百輩人,猶且不為。至若推尊,則遽亡前朝盛德,而大違典禮,故諸公攻之,不少貸也。然六一深以此事為然,故于《五代史·義兒傳》極致意焉。噫!人心不同,猶其面也。此言得之。
溫公熙寧、元豐間,嘗往來于陜、洛之間,從者才三兩人,跨驢道上,人不知其溫公也。每過州縣,不使人知。一日,自洛趨陜,時陜守劉仲通諱航,元城先生之父也,知公之來,使人迓之,公已從城外過天陽津矣。劉遽使以酒四樽遺之,公不受。來使告云:“若不受,必重得罪。”公不得已,受兩壺。行三十里,至張店鎮,乃古傅巖故地,于鎮官處借人,復還之。后因于陜之使宅建“四公堂”,謂召公、傅公、姚公、溫公,此四公者,皆陜中故事也。唐姚中令,陜之硤石人,今陜縣道中路旁有姚氏墓碑,徐嶠之書并撰。
仆少時在高郵學,讀《送窮文》至“五鬼相與張眼吐舌,跳踉偃仆,抵掌頓腳,失笑相顧”,仆不覺大笑。時同舍王抃彥法問曰:“何矧?”笑至甚為矧。仆曰:“豈退之真見鬼乎?”彥法曰:“此乃髑髏之深顰蹙頞,蓋想當然耳。且古人作文,必有所擬,此擬揚子云《逐貧賦》也。”仆后以此言問于舅氏張奉議從圣,舅氏曰:“不然。規矩,方圓之至也,若與規矩合,則方圓自然同也。若學問至古人,自然與古人同,不必擬也。譬如善射,后矢續前矢;善馬,后足及前足,同一理也。”昨日讀韓文,忽憶此話,今三十年矣,撫卷驚嘆者久之。
詩人之言,為用固寡,然大有益于世者,若《長恨歌》是也。明皇、太真之事,本有新臺之惡,而歌云:“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不識。”故世人罕知其為壽王瑁之妃也。《春秋》為尊者諱,此歌真得之。
謚之曰“靈”,蓋有二義。《謚法》曰:“德之精明曰靈。亂而不損曰靈。”若周靈王、衛靈公是美謚也;若楚靈王、漢靈帝是惡謚也。《莊子》曰:“靈公之為靈也,久矣。”此褒之也。《漢·贊》之曰“靈帝之為靈也優哉”,此貶之也。故曰:此一字兼美惡兩謚。
唐世士大夫崇尚家法,柳氏為冠,公綽唱之,仲郢和之,其余名士亦各修整。舊傳:柳氏出一婢。婢至宿衛韓金吾家,未成券,聞主翁于廳事上買綾,自以手取視之,且與駔儈議價。婢于窗隙偶見,因作中風狀,仆地。其家怪問之,婢云:“我正以此疾,故出柳宅也。”因出,外舍問曰:“汝有此疾,幾何時也?”婢曰:“不然。我曾伏事柳家郎君,豈忍伏事賣絹牙郎也?”其標韻如此,想是柳家家法清高,不為塵垢卑賤,故婢化之,乃至如此。雖今士大夫妻有此見識者,少矣。哀哉!聞之于田亙元邈。
仆友王彥法,善談名理,嘗謂世人但知韓退之不好佛,反不知此老深明此意。觀其《送高閑上人序》云:“今閑師浮屠氏,一死生,解外膠,是其為心,必泊然無所起;其于世,必淡然無所嗜。泊與淡相遭,頹隨委靡,潰敗不可收拾。”觀此言語,乃深得歷代祖師向上休歇一路,其所見處大勝裴休。且休嘗為《圓覺經序》,考其造詣,不及退之遠甚。唐士大夫中,裴休最號為奉佛,退之最號為毀佛,兩人所得淺深乃相反如此,始知循名失實,世間如此者多矣。彥法名抃,高郵人,慕清獻之為人,卒于布衣。仆今日偶讀《圓覺經序》,因追書之。
退之《感二鳥賦》云:“貞元十五年五月戊辰,愈東歸。”又云:“讀書著文自七歲至今,凡二十二年。”以文集詳考之,是年乃貞元十一年也。今按貞元十一年退之年二十八,是年三上書宰相,不遇而出關,故曰“自七歲至今,凡二十二年”。至十二年七月從董晉平汴州,至十五年二月晉薨。退之護喪歸葬洛陽,半道聞汴州亂。退之既至洛陽,徑走彭城,省視其家,遂復在徐州節度使張建封幕下。是年五月作《董晉行狀》,其后書云:“貞元十五年五月十八日,故吏前汴、宋、亳、永等州觀察推官將仕郎秘書省校書郎韓愈狀。”是時退之年三十二,則知作《感二鳥賦》時貞元十一年明矣,但后人誤書十五年也。
杜牧之《華萼樓》詩云:“千秋佳節名空在,承露絲囊世已無。唯有紫苔偏稱意,年年因得上金鋪。”“金鋪”出《甘泉賦》云:“排玉戶而揚金鋪。”注云:“金鋪,門首也。言風之所至,排門飏鋪,擊鼓鍰鈕。”蓋此樓久無人登,而苔蘚生其門上矣。漢以金盤承露,而唐以絲囊。絲囊可以承乎?此不可解。
襄、鄧之間多隱君子。仆嘗記陜州夏縣士人樂舉明遠嘗云:“二十四氣其名皆可解,獨小滿、芒種說者不一。”仆因問之,明遠曰:“皆謂麥也。小滿,四月中,謂麥之氣至此,方小滿而未熟也;芒種,五月節,‘種’讀如‘種類’之‘種’,謂種之有芒者,麥也,至是當熟矣。”仆因記《周禮》:稻人“澤草所生,種之芒種”。注云:“澤草之所生,其地可芒種,種稻麥也。”仆近為老農,始知過五月節,則稻不可種。所謂芒種五月節者,謂麥至是而始可收,稻過是而不可種矣。古人名節之意,所以告農候之早晚深矣。
《莊子》之言,有與人意合者,今輒記之。《莊子》之言曰:“地非不廣且大也,今之所用容足耳。然側足而墊之,致黃泉。”解之者曰:墊者,掘也。地亦大矣,人之所用,不過容足。若使側足之外,掘至黃泉,則人戰栗不能行矣。仆因從而解之曰:所以然者,以足外無余地也。今有人廉也,而人以為貪;正也,而人以為淫。何也?以廉正之外,無余地也。若云伯夷之廉也,柳下惠之正也,則人無不信者,以有余地也。故曰:君子能為可信,不能使人之必信。人若未信,當求之己,不可求之人。
政和中,仆為鄧州淅川縣令,與順陽主簿張持執權同為金州考試官。畢,同途而歸,至均州界中,宿于臨漢江一寺。寺前水分兩股,行十余里復合。主僧年六十余,極善談論。因言股河,主僧曰:“不獨江漢如此,天漢亦復如是。”因取《天漢圖》相示:天漢起于東方,經箕尾之間,謂之漢津,乃分為二道:其南道則經傅說星、天籥星、弁星、河鼓星;其北道則經龜星、南斗魁星、左旗下至天津,而合為一道。故知股河,天地皆然也。仆曰:“凡水之行,前遇堆阜,則左右分流,遂如股之狀。今天漢乃水象,亦有高卑坳平之狀乎?”其僧笑曰:“吾不知也。”后有知星者亦不能答。
天下之事有一可笑者,今輒記之。子路在弟子中號為好勇,天下之至剛強人也;而衛彌子瑕者,至以色悅人,天下之至柔弱人也,然同為友婿。故《孟子》曰:“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夫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夷考其時,正衛靈公之時,何二人賦性之殊也?《爾雅》曰:“兩婿相謂為亞。”注云:“今江東人呼同門為僚婿,嚴助傳呼友婿。江北人呼連袂,又呼連襟。”
“壯士感恩起,變服不變姓。朋友改舊觀,僮仆生新敬。”右孟東野《贈韓退之為行軍司馬》詩。以《傳》考之,非也。東野卒于元和九年,時退之為史館修撰,至元和十二年冬,乃以右庶子為彰義軍行軍司馬,而東野不及見也。前詩乃退之從董晉入汴州為汴州觀察推官時詩也。退之年二十五及第,四五年不得官,至貞元十二年乃為董相從事,故有“舊觀新敬”之語。其后為中書舍人,左遷右庶子,乃為行軍司馬,位望隆盛久矣,何“新敬”之說哉。
《曹成王碑》句讀差訛,說不可解;又為人轉易其字,故愈不可解。仆舊得柴慎微善本,今是正之。一本云:“觀察使殘虛使將國良戎界,良以武岡叛。”柴本作:“初,觀察使虛使將國良戎界。”本無“殘”字。蓋虛使其將國良,往戎界,故良不往,以武岡叛也。又一本云:“披安三縣,詠其州,斬偽刺史。”柴本“詠”字作“訹”,披音,鹿非反。蓋言披剝安州之三縣,故以威名訹懼其州人,使斬其不當為刺史者。蓋當時刺史,李希烈之黨也。
今之僧尼戒諜云“知月黑白大小”及“結解夏之制”,皆五印度之法也。中國以月晦為一月,而天竺以月滿為一月。《唐西域記》云:“月生至滿謂之白月,月虧至晦謂之黑月。”又其十二月所建,各以所直二十八宿名之,如中國建寅之類是也。故夏三月,自四月十六日至五月十五日,謂之額沙茶月,即鬼宿名也;自五月十六日至六月十五日,謂之室羅伐挐月,即柳星名也;自六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謂之婆達羅缽陁月,即翼星名也。黑月或十四日或十五日,月有大小故也。故中國節氣與印度遞爭半月,中國以二十九日為小盡,印度以十四日為小盡;中國之十六日,乃印度之初一日也。然結解夏之制,宜如《西域記》用四月十六日,蓋四月十五日乃屬道瑟吒月,乃印度四月盡日也。仆因讀《藏經》,故謾錄出之。
《隴石》詩云:“旊大瓶甕小,所任各有宜。”《考工記》“摶埴之工陶旊”,注云:“旊,讀如甫始之甫。”鄭元謂旊讀如放,《音義》甫岡切,《韻略》:“甫兩切,與昉同音。”注云:“摶埴工。”以此考之,則旊者乃摶埴之工耳,非器也。而退之乃言“旊大瓶甕小”者,何也?《考工記》:“旊人為簋,實一觳,崇直,厚半寸,唇寸,豆實三而成觳,崇尺。”注:“觳受斗二升,豆實四升。”故云“豆實三而成觳”。然則旊人所作器,大者不過能容斗二升,小者不過能容四升耳。《考工記》前作“陶旊”,后作“旊人”,當以后為正。
退之《石鼓歌》云:“鐫功勒成告萬世,鑿石作鼓隳嵯峨。從臣才藝咸第一,簡選撰刻留山阿。”或云:此乃退之自況也。淮西之碑,君相獨委退之,故于此見意。此說非也。元和元年,退之自江陵法曹征為博士,時有故人在右輔,上言祭酒,乞奏朝廷,以十橐駝載十石鼓安太學,其事不從。后六年,退之為東都分司郎官,及為河南令,始為此詩。歌中備載此事明甚。后元和十二年春,退之始被命為《淮西碑》,前歌乃其讖也。又云“日消月鑠就埋沒”,而《淮西碑》亦竟磨滅,恐亦讖也。
《曹成王碑》云:“王姓李氏,諱皋,字子蘭,謚曰成。其先王明,以太宗子國曹。”又云:“太支十三,曹于弟季;或亡或微,曹始就事。”今按:曹王明之母楊氏,乃齊王元吉之妃也,后太宗以明出繼元吉后,此人倫之大惡也。故退之為國諱,既言“其先王明,以太宗子國曹”,又云“太支十三,曹于弟季”。其言“弟季”,尤有深意,蓋元吉之變在于蚤年,及其暮年,乃有曹王,故曰弟季,蓋非東昏奴之比也。前輩用意,皆出忠厚,誠可法哉。
李方叔初名豸,從東坡游。東坡曰:“《五經》中無公名,獨《左氏》曰:‘庶有豸乎?’乃音直氏切,故后人以為蟲豸之豸。又《周禮》:‘供具絼。’亦音治,乃牛鼻繩也。獨《玉篇》有此豸字。非《五經》不可用,今宜易名曰‘廌’。”方叔遂用之。秦少游見而嘲之曰:“昔為有腳之豸乎?今作無頭之廌乎?”豸以況狐,廌以況箭,方叔倉卒無以答之,終身以為恨。
長安慈恩寺塔有唐新進士題名,雖妍媸不同,然皆高古有法度,后人不能及也。宣和初,本路漕柳瑊集而刻之石,亦為奇玩,然不載雁塔本末。仆讀《藏經》,因謾記之。唐玄奘法師貞觀三年八月往五印度取經,至十九年正月復至京師,得如來舍利一百五十粒,梵本六百五十七部,始居洪福寺翻譯。至二十二年,皇太子治為文德皇后于宮城南晉昌里建太慈恩寺。寺成,令玄奘居之。永徽二年,師乃于寺造磚浮屠以藏梵本,恐火災也。所以謂之雁塔者,用西域故事也。王舍城之中有僧娑窣堵波。僧娑者,唐言雁也;窣堵波者,唐言塔也。師至王舍城,嘗禮是塔,因問其因緣,云:“昔此地有伽藍,依小乘食三凈食。三凈食者,謂雁也、犢也、鹿也。一日,眾僧無食,仰見群雁翔飛,輒戲言曰:‘今日眾僧闕供摩薩埵宜知。’好施謂之薩埵。其引前者應聲而墮。眾僧欲泣,遂依大乘,更不食三凈,仍建塔,以雁埋其下。”故師因此名塔。先是,師先翻《瑜珈師地論》,成,進御,太宗制《大唐三藏圣教序》,時皇太子治又制《述圣記》。有宏福寺僧懷仁,集王右軍字勒二文于碑。及雁塔成,禇遂良乃書二帝序記,安二碑于塔上,其后遂為游人咸集之地。故章八元詩云:“七層突兀在虛空,四十門開面面風。卻訝烏飛平地上,自驚人語半天中。回梯暗路如穿洞,絕頂初攀似出籠。落日鳳城佳氣合,滿城春睡雨蒙蒙。”此詩人所膾炙,然未若少陵之高致也。杜詩人所易見,此更不錄。
唐人欲作《寒食》詩,欲押“餳”字,以無出處,遂不用。殊不知出于《六經》及《楚辭》也。《周禮》:“小師掌教簫。”注云:“簫,編小竹管,如今賣飴餳者所吹也。管如篴,并而吹之。”《招魂》曰:“粔巨籹密餌,有餦餭些。”注云:“餦餭,餳也。”但戰國時謂之餦餭,至后漢時乃謂之餳耳。
尚書謂之八座,其來久矣,然學者少究其源。或以六曹二丞為八座,或以六曹二仆為八座,皆非也。此事載于《晉書·職官志》甚詳,今錄于左。漢光武以三公曹主歲盡考課諸州郡事,改常侍曹為吏部曹,主選舉祠祀事,民曹主繕修功作鹽池園苑事,客曹主護駕羌胡朝賀事,二千石曹主治地者。
得一序石刻,題云“前鄉貢進士韓愈撰”,乃知作此文時年未三十,故能豪放如此。今按退之年二十五及第,后三試博學宏辭科,皆被黜落,故曰四舉于禮部乃一得,三選于吏部卒無成,繼而以鄉貢進士三上書宰相,復不遇,即出關,時年二十八矣。且以退之文辭宏放如此而被黜,何哉?蓋唐人之文,皆尚華麗妥貼,而退之乃聱牙如此,宜乎點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