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太后封訖三王，心甚歡悅，即加張石慶東廳丞相，賞金帛三萬。石慶謝恩回還本宅，與子春具言其詳。子春曰：“小人彼時酒醉，不合胡言，倒壞卻呂氏大事。”石慶愕然問曰：“舅謂何也？”子春曰：“呂氏三王俱有兵印，若劉氏諸王知之，必生疑惑不安，豈不是反與呂氏造禍？必須仍封劉氏諸王兵權(quán)，庶平其心，可無事矣。”石慶曰：“大舅誠高見也。”次日入奏太后曰：“臣思呂氏既封三王，若劉氏諸王知之，心懷疑惑，反則不安。”太后曰：“何以制之？”石慶曰：“將有印者賜賞，無印者賜以兵印，使無猜忌。”太后曰：“卿言誠然。”即宣陳平商議。平暗喜曰：“必山東有細(xì)作來與劉澤說兵印也。“入見太后，后問曰：“劉氏三王誰無兵印？”平曰：“只有濟川劉澤久無兵印。”太后即發(fā)詔使去宣劉澤。不數(shù)日劉澤隨使入至長安，朝見太后。后宣劉澤至殿上，撫慰曰：“吾見久困邊庭，今賜爾兵印，鎮(zhèn)守其地。”劉澤私喜謝恩已畢，立于旁邊。太后見澤身長一丈，狀貌如神，心有疑慮，乃問平曰：“此印合與不合與？”陳平曰：“娘娘圣鑒不謬。”太后將印付與大使，大使遞與劉澤。澤順服懸之。太后又問平曰：“合與軍馬多少？”平曰：“娘娘欲與幾何？”太后曰：“與軍三萬。”陳平目視劉澤，澤會意不謝。太后展指五萬，澤意不悅。后又展指七萬，澤亦不謝，太后見澤形狀，終是心不樂。與乃連擺其手，不與之也，卻被陳平便喝：“劉澤，娘娘與大王五五二十五萬軍馬，疾速謝恩。”劉澤慌忙俯伏拜畢，出朝便往里營團練使處，收點軍馬。次日辭別太后，逕出長安向東二十里外下寨操演。石慶歸宅見子春曰：“劉澤領(lǐng)兵印掌軍二十五萬今日便起出城操演去也。”子春曰：“小人自幼商販，并不曾見操演軍兵。”石慶曰：“舅舅欲看操兵，吾著數(shù)十人跟隨同去。”子春推辭不用，只與奉郎跨上黑白二馬走如飛電，直出東門。知劉澤車馬于霸陵川下寨，父子入至營中，見劉澤禮畢，澤相敘不勝之喜。子春曰：“大王初掌兵印將士未獲犒賞，人心未固，豈可造次興事？且回山東，會一大王劉肥，三大王劉長，合兵來取長安，不可遲延。”劉澤依言，軍馬即便起程。
早有細(xì)作奏與太后。劉澤反于山東矣。太后大怒，急宣陳平，責(zé)曰：“劉澤謀反，爾之罪也。”平曰：“何預(yù)臣事，皆張石慶也。”太后又宣石慶，責(zé)曰：“爾不合舉封劉澤兵印，爾得何罪？”石慶曰：“臣不合信田子春之言，教臣奏娘娘封呂氏三王，又不合奏娘娘賜劉澤兵印。此二罪也，乞娘娘恕免。”陳平笑曰：“田子春是漢下辨臣，現(xiàn)在劉澤手下。”石慶曰：“初不識其為奸人。”太后命石慶曰：“爾有田子春來獻(xiàn)，恕爾之罪。”石慶曰：“子春誑臣已回山東。”太后忿怒將石慶貶于夷門外，永不敘用。
文武退朝。太后入宮問呂須曰：“誤與劉澤兵印，將期謀反，此事如何？”呂須曰：“內(nèi)有漢臣皆為禍本，不若先損漢下大臣，后命呂氏三王牢把三關(guān)。”太后曰：“何為三關(guān)？”呂須曰：“東是潼關(guān)，南是武關(guān)，北是蕭關(guān)。明日設(shè)宴于未央宮，請諸大臣，伏兵兩壁就席間擒戮之。”太后依計。次早設(shè)朝，謂眾文武曰：“今日排一小宴請卿等就宮中一會，以樂太平。”文武領(lǐng)旨赴宴坐定。陳平覺有伏兵氣象，自思此會有變，乃舉樊亢監(jiān)筵賜劍一口，如不遵令者，許明輔斬首。亢欣然執(zhí)劍于筵前厲聲曰：“第一筵上不得雙起，第二筵上不得交頭接耳，第三不得佯推故醉，違此令者當(dāng)筵受劍。”太后大喜，賜亢三杯，酒畢。陳平曰：“臣舉一令，要聯(lián)詩一律，一人一句，題楚漢爭鋒起句，先從娘娘，小臣執(zhí)杯聯(lián)得詩句者飲酒，聯(lián)不得者罰水三杯。
太后起句日：楚漢爭鋒志氣高。陳平舉酒太后飲。
周勃聯(lián)句日：交兵策馬戰(zhàn)無休。陳平舉酒周勃飲。
灌嬰聯(lián)句日：濉水月下三更出。陳平舉酒灌嬰飲。
樊亢聯(lián)句日：霸業(yè)刀頭半夜收。陳平舉酒樊亢飲。
張畢聯(lián)句日：雄將操戈施武略。陳平舉酒張畢飲。
王陵聯(lián)句日：謀臣坐幄運機籌。陳平舉酒王陵飲。
陳平聯(lián)句曰：功成縱馬揮鞭唱。陳平舉酒自己飲。
眾臣不答。陳平結(jié)句日：時人不負(fù)漢炎劉。時漢下群臣俱有詩句，盡皆飲酒。呂氏在筵者，并無一人聯(lián)得詩句，悉罰水而過。東平王呂超思想，此皆陳平之計，故意羞吾兄弟，拂袖便起。陳平大言：“樊亢請客！”亢仗劍而起曰：“奉娘娘命，請呂超還席！”超見亢仗劍來趕，大怒曰：“何敢無禮，吾乃太后之弟，爾是之外甥。”隨舒頭頸于亢懷中。亢笑曰：“今日之事，吾何避。”手起劍落，呂超頭已在地。亢即提頭至于筵前，群臣莫敢亂動。太后看見，面如土色。呂產(chǎn)便起伏兵與兄報仇，陳平指樊亢曰：“漢臣今日有禍，皆在將軍。”亢曰：“諸公勿憂，隨吾而出。”呂產(chǎn)挺槍從旁大喝：“樊亢休走！”亢即撲住槍桿，展臂一劍，劈中呂產(chǎn)，其余軍兵各自逃散。亢引大臣出內(nèi)。陳平曰：“此是伏兵之會，欲圖大臣之計，若非將軍，幾無命矣。明日太后有何顏見群臣也。”言訖，文武畢散。
太后見文武俱出，謂呂須曰：“此計卻被群臣識破，反送呂超、呂產(chǎn)與爾子樊亢殺死，來日吾亦羞見文武。”呂須曰：“群臣難曉伏兵，豈知是娘娘之計。但疑呂產(chǎn)、呂超而已。”太后曰：“然。”次日早朝文武畢集，太后曰：“昨日呂產(chǎn)兄弟無端自取滅身之禍，卿等疑我過，我實弗知。”文武俯伏唯謝而起。太后敕命將二尸首葬于郊外。當(dāng)日朝退，太后回宮悶思：朝內(nèi)蕭何老矣，曹參患瘋歸農(nóng)，除外無一知心可托機密。憂悶之際，忽近臣奏曰：“人報南鄭州韓信之墓崩折一角，內(nèi)有一大蛇，身長數(shù)丈傷人性命，斷阻道路。”太后大驚，即時升殿，會集文武議論此事。陳平曰：“此是不祥之兆也。”召太史院太監(jiān)占之。太后宣太監(jiān)至，問曰：“韓信墓中蛇出，主何吉兇？”太監(jiān)曰：“此蛇乃信之本形，受其坤氣，不敢升乾，不主吉兇亦可除之。”占罷，文武畢散。太后入至后宮，終是疑慮，心甚不懌。夜至三更前后，忽聞一聲地響，龍燈皆滅，門戶自鳴。太后驚懼。至天明，內(nèi)侍奏曰：“內(nèi)門前陷一大坑。坑內(nèi)涌出肉塊，無眉無眼，上面有詩四句。”太后問：“詩如何？”內(nèi)侍念其詩曰：“劉興呂不興，兩口不安寧。韓彭英與戚，跳出陷人坑。”太后聽畢，嘆曰：“是吾之禍也。”喚左右仗劍砍之，砍不能破。太后命投郊外，取穴埋之。次日破穴復(fù)入宮來，能作人言，大罵呂后：“無端賤人，不過百日，爾兩口受劍矣。”太后畏，不敢視，令人將肉塊丟于河中。當(dāng)日半夜河水泛漲，浸過長安浮橋。百姓盡皆奔走入城。水及城門。至次日上午不退。居民驚慌，太后乃命安排祭品，親自與文武詣河邊祭奠河神，而祝日：
河伯河神，愿息威靈。
有災(zāi)罪我，毋害生民。
吾今致祭，風(fēng)靜河清。
祝畢眾官一齊揖拜，忽然河中一聲鼓響，太后舉頭視之。見水面一尾大魚，目視太后，并不轉(zhuǎn)睛。魚背上又見一只大旗，旗中立著高祖、韓信、彭越、英布、戚氏、趙王等，其人黑云罩定，群臣盡皆不見，惟太后一人見之。高祖舉手大罵：“賤人爾姊妹操謀用計，損害忠良，殺吾眾子，封呂氏為王，謀奪劉氏天下，皆爾賤婢也，吾豈容爾。”罵訖，韓信曰：“我主免怒，待臣射之。”張弓一箭，正中太后左乳，太后昏悶倒于河邊。內(nèi)侍急忙扶起，良久醒來。即時左乳青腫痛，如錐刺。須臾云收霧散，浪靜風(fēng)停。太后與眾文武還朝，隨入宮中，宣太醫(yī)治之，不能痊可，延久愈加沉重。忽夜夢見一鷹，飛來額上啄之?dāng)?shù)次，一犬于足大咬一口，又見數(shù)十婦人扯衣索命。醒來驚懼，不知所措。但見血流遍體，額足疼痛難禁，乃自思：戚氏夫人小字鷹娘，趙王如意小名犬兒，及眾宮女孕婦俱是冤魂不散，故來取命。遂囑呂祿權(quán)理國事，囑罷，長吁氣絕而死。平明文武入朝，不見太后掌扇，乃不山呼，退回私第。次日方知太后身死，眾心洶洶，商議后事畢竟如何。
三王誅呂立文帝
話說呂后既死，呂祿恐關(guān)外諸王動兵，乃密行文字與邵平，令謀殺一王劉肥。肥已預(yù)知，細(xì)以漢事與平商議。平曰：“大王不必疑心，可將書會二王、三王一同進(jìn)兵取漢天下。”肥大喜。即遣書會劉澤。澤看畢問左右曰：“誰可去請三大王？”大夫衛(wèi)勃曰：“臣愿往請。”當(dāng)日辭別，逕至升州。下馬入見三王劉長，勃具奏其故。劉長大喜，即日傳命本部將校點齊軍馬，限三日要赴濟州二王帳下取齊，將校得令。劉長次日先與衛(wèi)勃上馬，同至濟州拜見大王劉肥、二王劉澤敘禮畢，商議三處軍馬共有七十余萬，克日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