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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廣異記
  • 戴孚
  • 4917字
  • 2015-12-20 17:12:40

劉可大,以天寶中舉進士,入京。出東都,途遇少年,狀如貴公子,服色華侈,持彈弓而行,賓従甚偉。初,與可大相狎數日,同行至華陰,云:“有莊在縣東。”相邀往。隨至莊所,室宇宏壯。下客于廳,入室良久。可大竊于中門窺覷,見一貴人在內廳理事,庭中囚徒甚眾,多受拷掠,其聲酸楚。可大疑非人境,惶懼欲去。初,少年將入,謂可大:“慎無私視,恐有相累。”及出,曰:“適以咨白,何爾負約然以此不能復諱。家君是華山神,相與故人,終令有益,可無懼也。”須臾下食,顧従者:“別取人間食與劉秀才。”食至,相對各飽,兼致酒敘歡,無所不至。可大求檢己簿,當何進達,今年身事復何如。回視黃衫吏為檢。有頃,吏云:“劉君明年當進士及第,歷官七政。”可大苦求當年,吏云:“當年只得一政縣尉。”相為惜此,可大固求之。少年再為改,吏去,屢回央央,惜其減祿。可大恐鬼神不信,固再求之。后竟以此失職。明年辭去,至京及第。數年,拜滎陽縣尉而終。

楊瑒

開元中,洛陽令楊瑒常因出行,見槐陰下有卜者,令過,端坐自若。伍伯訶使起避,不動,瑒令散手拘至廳事,將捶之。躬自責問,術者舉首曰:“君是兩日縣令,何以責人?”瑒問其事,曰:“兩日后,君當命終。”瑒甚愕,問何以知之,術者具告所見。舉家驚懼,謂術者曰:“子能知之,必能禳之,若之何而免也?”瑒再拜求解。術者曰:“當以君之聞見,以衛執事,免之與否,未可知也。”乃引瑒入東院亭中,令瑒被發跣足,墻面而立,己則據案而書符。中夕之后,喜謂瑒曰:“今夕且幸免其即來,明日,可以三十張紙作錢,及多造餅餤與壺酒,出定罪門外,桑林之間,俟人過者則飲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飲餤,,君其無憂,不然,寔難以濟。君亦宜易衣服,處小室以伺之,善為辭謝,問以所欲。予之策盡于是矣。”瑒如其言。洎日西景,酒餤將罄,而皂裘不至,瑒深以憂。須臾遂至,使人邀屈,皂裘欣然,累有所進。瑒乃拜謁,人云:“君昨何之數至所居,遂不復見。疑于東院安處,善神監護,故不敢犯。今地府相招未已,奈何?”瑒再拜求救者千數,兼燒紙錢,資其行用。鬼云:“感施大惠,明日,當與府中諸吏同來謀之,宜盛饌相待。”言訖不見。明日,瑒設供帳,極諸海陸。候之日晚,使者與其徒數十人同至,宴樂殊常浩暢。相語曰:“楊長官事,焉得不盡心耶!”久之,謂瑒:“君對坊楊錫,亦有才干,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聲動,宜于錫門相候。若聞哭聲,君則免矣。瑒如其言往。見鬼便在樹頭,欲往錫舍,為狗所咋,未能得前。俄従缺墻中入,遲回聞哭聲,瑒遂獲免。

李湜

趙郡李湜,以開元中謁華岳廟。過三夫人院,忽見神女悉是生人,邀入寶帳中,備極歡洽。三夫人迭與結歡,言終而出。臨訣,謂湜曰:“每年七月七日至十二日,岳神當上計于天,至時相迎,無宜辭讓。今者相見,亦是其時,故得盡歡爾。”自爾七年,每悟其日,奄然氣盡,家人守之,三日方悟。說云:“靈帳瑇筵,綺席羅薦。搖月扇以輕暑,曳羅衣以縱香。玉佩清冷,香風斐亹。候湜之至,莫不笑開星靨,花媚玉顏。敘離異則涕零,論新歡則情洽。三夫人皆其有也。湜才偉于器,尤為所重,各盡其歡情。及還家,莫不惆悵嗚咽,延景惜別。”湜既悟,形貌流浹,輒病十來日而后可。有術者見湜云:“君有邪氣。”為書一符,后雖相見,不得相近。二夫人一姓王,一姓杜,罵云:“酷無行,何以帶符為?”小夫人姓蕭,恩義特深,涕泣相顧,誡湜:“三年勿言,言之非獨損君,亦當損我。”湜問以官,云:“合進士及第,終小縣令。”皆如其言。

王籍

王籍者,太常璿之族子也。乾元中,客居會稽。其奴病死,數日復活,云地下見使,吏曰:“汝誰家奴?”奴具言之。吏云:“今見召汝郎作五道將軍。”因為著力,得免回。路中多見旌旗隊仗,奴問為何所,答曰:“迎王將軍爾。”即還,數日,籍遂死。死之日,人見車騎繽紛,隊仗無數。問其故,皆是迎籍之人也。

張果女

開元中,易州司馬張果女,年十五,病死,不忍遠棄,權瘞于東院閣下。后轉鄭州長史,以路遠須復送喪,遂留。俄有劉乙代之。其子常止閣中,日暮仍行門外,見一女子,容色豐麗,自外而來。劉疑有相奔者,即前詣之,欣然款浹,同留共宿。情態纏綿,舉止閑婉,劉愛惜甚至。后暮輒來,達曙方去。經數月,忽謂劉曰:“我前張司馬女,不幸夭沒,近殯此閣。命當重活,與君好合。后三日,君可見發,徐候氣息,慎無橫見驚傷也。”指其所瘞處而去。劉至期甚喜,獨與左右一奴夜發,深四五尺,得一漆棺。徐開視之,女顏色鮮發,肢體溫軟,衣服妝梳,無汙壞者。舉置床上,細細有鼻氣。少頃,口中有氣。灌以薄糜,少少能咽。至明復活,漸能言語坐起。數日,始恐父母之知也,因辭以習書,不便出閣,常使赍飲食詣閣中。乙疑子有異,因其在外送客,竊視其房,見女存焉。問其所由,悉具白,棺木尚在床下。乙與妻覷欷曰:“此既冥期至感,何不早相聞。”遂匿于堂中。兒不見女,甚驚,父乃謂曰:“此既申契殊會,千載所無,白我何傷乎而過為隱蔽。”因遣使詣鄭州,具以報果。因請結婚,父母哀感驚喜,則克日赴婚,遂成嘉偶。后產數子。

葉凈能

開元初,玄宗以皇后無子,乃令葉凈能道士奏章上玉京天帝,問皇后有子否。久之,章下。批云:“無子。”跡甚分明。

潁陽里正

潁陽里正說某不得名,曾乘醉還村,至少婦祠醉,因系馬臥祠門下。久之欲醒,頭向轉,未能起,聞有人擊廟門,其聲甚厲。俄聞中問:“是何人?”答云:“所由令覓一人行雨。”廟中云:“舉家往岳廟作客,今更無人。”其人云:“只將門下臥者亦得。”廟中人云:“此過客,那得使他。”苦爭不免,遂呼某令起。隨至一處。濛濛悉是云氣,有物如駱,其人抱某上背,以一瓶授之。誡云:“但正抱瓶,無令傾側。”其物遂行。瓶中水紛紛然作點而下。時天久旱,下視見其居處,恐雨不足,因爾傾瓶。行雨既畢,所由放還。至廟門,見己尸在水中,乃前入便活。乘馬還家。以傾瓶之故,其宅為水所漂,人家盡死。某自此發狂,數月亦卒。

華妃

開元初,華妃有寵,生慶王琮,薨葬長安。至二十八年,有盜欲發妃冢,遂于塋處百余步偽筑大墳,若將葬者。乃于其內潛通地道,直達冢中。剖棺,妃面如生,四肢皆可屈伸。盜等恣行凌辱,仍截腕取金釧,兼去其舌,恐通夢也。側立其尸,而于陰中置燭,悉取藏內珍寶,不可勝數,皆徙置偽冢。乃于城中,以軟車載空棺會,日暮,便宿墓中,取諸物置魂車及送葬車中,方掩而歸。其未葬之前,慶王夢妃被發裸形,悲泣而來,曰:“盜發吾冢,又加截辱,孤魂幽枉,如何可言。然吾必伺其敗于春明門也。”因備說其狀而去。王素至孝,忽驚起涕泣。明旦入奏,帝乃召京兆尹、萬年令,以物色備盜甚急。及盜載物歸也,欲入春明門,門吏訶止之。乃搜車中,皆諸寶物。盡收群盜,拷掠即服,逮捕數十人,皆貴戚子弟無行檢者。王乃請其魁帥五人,得親報仇,帝許之。皆探取五臟,烹而祭之。其余盡榜殺于京兆門外。改葬貴妃,王心喪三年。

張嘉祐

開元中,張嘉祐為相州刺史。使宅舊兇,嘉祐初至,便有鬼崇回祐家。備極擾亂,祐不之懼。其西院小廳鋪設及他食物,又被翻倒。嘉祐往觀之,見一女子,嘉祐問:“女郎何神?”女云:“己是周故大將軍相州刺史尉遲府君女,家有至屈,欲見使君陳論。”嘉祐曰:“敬當以領。”有頃而至。容服魁岸,視瞻高遠,選致敬于嘉祐,祐延坐。問之曰:“生為賢人,死為明神。胡為宵宰幽瞑,恐動兒女,遂令此州前后號為兇闕。何為正直而至是耶?”云:“往者周室作殫,楊堅篡奪。我忝周之臣子,寧忍社稷崩殞!所以欲全臣節,首倡大義,冀乎匡復宇宙,以存太祖之業。韋孝寬周室舊臣,不能聞義而舉,反受楊堅銜勒,為其所用。以一州之眾,當天下累益之師。精誠雖欲貫天,四海竟無救助。尋而失守,一門遇害。合家六十余口骸骨。在此廳下,日月既多,幽怨愈甚。欲化別不可,欲白于人,悉皆懼死,無所控告至此。明公幸垂顧盻,若沉骸儻得不棄,幽魅有所招立,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嘉祐許諾。他日,出其積骸,以禮葬于廳后。便以廳為廟,歲時禱祠焉。祐有女,年八九歲,家人欲有所問,則令啟白,神必有應。神欲白嘉祐,亦令小女出見,以為常也。其后嘉祐家人有所適,神必使陰兵送出境。兵還,具白送至某處,其西不過河陽橋。

王法智

桐廬女子王法智者,幼事郎子神。大歷中,忽聞神作大人語聲。法智之父問:“此言非圣賢乎?”曰:“然。我姓滕,名傳胤,本京兆萬年人,宅在崇賢坊。本與法智有因緣。”與酬對,深得物理,前后州縣甚重之。桐廬縣令鄭鋒,好奇之士,常呼法智至舍,令屈滕十二郎。久之方至。其辨對言語,深有士風,鋒聽之不倦。每見詞人,談經誦詩,歡言終日。常有客僧詣法智乞丐者,神與交言,贈詩云:“卓立不求名出家,長懷片志在青霞。今日英雄氣沖蓋,誰能久坐寶蓮花。”又曾為詩贈人云:“平生才不足,立身信有余。自嘆無大故,君子莫相疏。”六年二月二十五日夜,戴孚與左衛兵曹徐晃,龍泉令崔向,丹陽縣丞李従訓,邑人韓謂、蘇修,集于鋒宅。會法智至,令召滕傳胤。久之方至。與晃等酬獻數百言,因謂諸賢,請人各誦一章。誦畢,眾求其詩,率然便誦二首,云:“浦口潮來初淼漫,蓮舟搖飏采花難。春心不愜空歸去,會待潮平更折看。”云:“眾人莫廝笑。”又誦云:“忽然湖上片云飛,不覺舟中雨濕衣。折得蓮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自云:“此作亦頗蹀躞。”又囑法智弟與鋒獻酬數百言,乃去。

郭知運

開元中,涼州節度郭知運出巡,去州百里,于驛中暴卒。其魂遂出,令驛長鎖房勿開,因而卻回府,徒従不知也。至舍四十余日,處置公私事畢,遂使人往驛迎己喪。既至,自看其殮。殮訖,因與家人辭訣,投身入棺,遂不復見

汝陰人

汝陰男子姓許,少孤。為人白皙,有姿調。好鮮衣良馬,游騁無度。常牽黃犬,逐獸荒澗中,倦息大樹下。樹高百余尺,大數十圍,高柯旁挺,垂陰連數畝。仰視枝間,懸一五色彩囊,以為誤有遺者,乃取歸。而結不可解,甚愛異之,置巾箱中。向暮,化成一女子,手把名紙直前,云:“王女郎令相聞。”致名訖,遂去。有頃,異香滿室,漸聞車馬之聲。許出戶,望見列燭成行,有一少年,乘白馬,従十余騎在前,直來詣許曰:“小妹粗家,竊慕盛德,欲托良緣于君子,如何?”許以其神,不敢苦辭。少年即命左右,灑掃別室。須臾,女車至,光香滿路。侍女乘馬數十人,皆有美色,持步障,擁女郎下車。延入別室,幃帳茵席畢具,家人大驚,視之皆見。少年促許沐浴,進新衣,侍女扶入女室。女郎年十六七,艷麗無雙,著青袿飖,珠翠璀錯,下階答拜。共升堂訖,少年乃去。房中施云母屏風,芙蓉翠帳,以鹿瑞錦障暎四壁。大設珍殽,多諸異果,甘美鮮香。非人間者。食器有七子螺、九枝盤、紅螺杯、蕖葉碗,皆黃金隱起,錯以瑰碧。有玉罍,貯車師葡萄酒,芬馨酷烈。座上置連心蠟燭,悉以紫玉為盤,光明如晝。許素輕薄無檢,又為物色夸眩,意甚悅之。坐定,許問曰:“鄙夫固陋,蓬室湫隘,不宜乃能見顧之深。歡忭交并,未知所措。”答曰:“大人為中樂南部將軍,不以兒之幽賤,欲使托身君子。躬奉砥礪,幸過良會,欣愿誠深。”又問:“南部將軍今何官也?”曰:“是嵩君別部所治,若古之四鎮將軍也。”酒酣,嘆曰:“今夕何夕,見此良人。”詞韻清媚,非所聞見。又授箏作《飛鴻》、《別鶴》之曲,宛頸而歌,為許送酒。清聲哀暢,容態蕩越,殆不自持。許不勝其情,遽前擁之。乃微盻而笑曰:“既為詩人感悅之譏,又玷上客掛纓之笑,如何?”因顧令徹筵,去燭就帳。恣其歡狎,豐肌弱骨,柔滑如飴。明日,遍召家人,大申婦禮,賜與甚厚。積三日,前少年又來曰:“大人感愧良甚,愿得相見,使某奉迎。”乃與俱去。至前獵處,無復大樹矣。但見朱門素壁。若今大官府中,左右列兵衛,皆迎拜。少年引入,見府君冠平天幘,絳紗衣,坐高殿上,庭中排戟設纛。許拜謁,府君為起,揖之升階。勞問曰:“少女幼失所恃,幸得托奉高明,感慶無量。然此亦冥期神契,非至精相感,何能及此。”許謝,乃與入內。門宇嚴邃,環廊曲閣,連亙相通,中堂高會,酣燕正歡。因命設樂,絲竹繁錯,曲度新奇。歌妓數十人,皆妍冶上色。既罷,乃以金帛厚遺之,并資仆馬,家遂贍給。仍為起宅于里中,皆極豐麗。女郎雅善玄素養生之術,許體力精爽,倍于常矣,以此知其審神人也。后時一歸,皆女郎相隨,府君輒饋送甚厚。數十年,有子五人,而姿色無損。后許卒,乃攜子俱去,不知所在也。

李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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