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廣異記
- 戴孚
- 3304字
- 2015-12-20 17:12:40
開元中,長安縣尉裴齡常暴疾數日。至正月十五日夜二更后,堂前忽見二黃衫吏持牒云:“王追。”齡辭已疾病,呼家人取馬,久之不得,乃隨吏去。見街中燈火甚盛,吏出門行十余里,煙火乃絕。唯一逕在衰草中。可行五十里,至一城,墻壁盡黑,無諸樹木。忽逢白衣居士,狀貌瑰偉,謂二吏曰:“此人無罪,何故追來?”顧視齡曰:“君知死未?”齡因流涕,合掌白居士:“生不曾作罪業,至此,今為之奈何求見料理。”居士謂吏曰:“此人衣冠,且又無過,不宜去其巾帶。”吏乃還之。因復入城,數里之間,見朱門爽麗,奇樹郁茂。前謂一官,云是主簿。主簿遣領付典,勘其罪福。典云:“君無大罪,理未合來。”齡便苦請救助,檢案云:“殺一驢,所以追耳。然其驢執是市吏殺,君第不承,事當必釋。”須臾,王坐,主簿引齡入。王問:“何故追此人?”主簿云:“市吏便引,適以詰問。”云:“實求腸,不遣殺驢。”言訖,見市吏枷項在前,有驢、羊、雞、豕數十輩隨其后。王問市吏:“何引此人?”驢便前云:“實為市吏所殺,將肉賣與行人,不關裴少府事。”市吏欲言,其他羊、豕等各如所執。王言:“此人尚有數政官錄,不可久留,宜速放去。若更遲延,恐形骸隳壞。”因謂齡曰:“令放君回,當萬計修福。”齡再拜出。王復令呼,謂主簿:“可領此人觀諸地獄。”主簿令引齡前行,入小孔中。見牛頭卒以叉刺人,隨業受罪。齡不肯觀,出小孔,辭主簿畢,復往別吏。吏云:“我本戶部令史。”一人曰:“我本京兆府史,久在地府,求生人間不得。君可為寫《金光明經》、《法華》、《維摩》、《涅槃》等經,兼為設齋度,我即得生人間。”齡悉許之,吏復求金銀錢各三千貫,齡云:“京官貧窮,實不能辦。”吏云:“金錢者,是世間黃紙錢;銀錢者,白紙錢耳。”齡曰:“若求紙錢,當亦可辦,不知何所送之?”吏云:“世作錢于都市,其錢多為地府所收。君可呼鑿錢人,于家中密室作之,畢,可以袋盛,當于水際焚之,我必得也。受錢之時,若橫風動灰,即是我得;若有風飏灰,即為地府及地鬼神所受,此亦宜為常占。然鬼神赤饑,燒錢之時,可兼設少佳酒飯,以兩束草立席上,我得映草而坐,亦得食也。”辭訖,行數里,至舍。見家人哭泣,因爾覺痛,遍身恍惚,迷悶久之,開視遂活。造經像及燒錢畢,十數日,平復如常。主
六合縣丞
六合縣丞者,開元中暴卒。數日即蘇,云,初死,被拘見判官,云是六合劉明府。相見悲喜,問家安否。丞云:“家中去此甚邇,不曾還耶?”令云:“冥陽道殊,何由得往?”丞云:“郎君早擢第,家甚無橫,但夫人年老,微有風疾耳。”令云:“君算未盡,為數羊相訟,所以被追。宜自剖析,當為速返。”須臾,有黑云従東來,云中有大船轟然墜地,見羊頭四枚。判官云:“何以枉殺此輩?”答云:“刺史正料,非某之罪。”二頭寂然。判官罵云:“汝自負刺史命,何得更訟縣丞!”船遂飛去。羊大言云:“判官有情,會當見帝論之。”判官謂丞曰:“帝是天帝也,此輩何由得見,如地上天子,百姓求見,不亦難乎然終須為作功德爾。”言畢,放丞還。既出,見一女子,狀貌端麗,來前再拜。問其故,曰:“身是揚州譚家女,頃被召至,以無罪蒙放回。門吏以色美,曲相留連。離家已久,恐舍宅頹壞,今君得還,幸見料理。我家素富,若得隨行,當奉千貫,兼永為姬妾,無所吝也。”以此求哀。丞入白判官,判官謂丞曰:“千貫我得二百,我子得二百,余六百屬君。”因為書示之。判官云:“我二百可為功德。”便呼吏問:“何得勾留譚家女子?”決吏二十,遣女子隨丞還。行十余里,分路各活。丞既痊平,便至譚家訪女。至門,女聞語聲,遽出再拜。辭曰:“嘗許為妾,身不由己,父母遣適他人。今將二百千贖身,余一千貫如前契。”丞得錢,與劉明府子,兼為設齋功德等。天寶末,其人尚在焉。
薛濤
江陵尉薛濤,以乾元中死三日活。自言初逢一吏,持貼云:“王使追。”押帖作“祜”字,濤未審是何王,鞲馬便去。行可十余里,至一城,其吏排闥便入。廳中一人,羽衛如王者,濤入再拜。王問:“君是荊州吏耶?”濤曰:“是。”王曰:“罪何多也!今訴君者,不可勝數。”對曰:“往任成固縣尉,成固主進鷹鷂,濤典其事,不得不殺,殺多誠有之。”王曰:“殺有私乎?”曰:“亦有之。”“公私孰多?”曰:“私少于公。”王曰:“誠之,然君祿福有厚,壽命未已,彼亦無如君何,不得不追對耳。”令濤出門,遍謝諸命。濤至,見雉兔等遍滿數頃,皆飛走逼濤。濤云:“天子按鷹鷂,非我所為。觀君輩意旨,盡欲殺我,其何故也適奉命為君寫經像,使皆托生,何必眾人殺一命也?”王又令人傳語。久之,稍稍引去。濤入,王謂之曰:“君算未盡,故特為君計,還宜作功德,以自贖耳。”濤再拜數四。王問:“君讀書否?”曰:“頗常讀之。”又問:“知晉朝有羊祜否?”曰:“知之。”王曰:“即我是也。我昔在荊州,曾為刺史,卒官舍。故見君江陵之吏,增依依耳。”言訖辭出。命所追之吏送之歸舍,遂活。
鄧成
鄧成者,豫章人也,年二十余。曾暴死,所由領至地獄,先過判官。判官是刺史黃麟,麟即成之表丈也。見成悲喜,具問家事。成語之:“悉皆無恙。”成因求哀。麟云:“我亦欲得汝歸,傳語于我諸弟。”遂入白王。既出曰:“已論放汝訖。”久之,王召成問云:“汝在生作何罪業,至有爾許冤對然算猶未盡,當得復還,無宜更作地獄冤也。”尋有畜生數十頭來噬成。王謂曰:“鄧成已殺爾輩,復殺鄧成,無益之事。我今放成卻回,令為汝作功德,皆使汝托生人間,不亦善哉!”悉云:“不要功德,但欲殺鄧成耳。”王言:“如此于汝何益殺鄧成,汝亦不離畜生之身。曷若受功德,即改為人身也?”諸輩多有去者,唯一驢頻來蹋成,一狗嚙其衣不肯去。王苦救衛,然后得免。遂遣所追成吏送之。出過麟,麟謂成曰:“至喜莫過重生,汝今得還,深足忻慶。吾雖為判官,然日日恒受罪。汝且住此,少當見之。”俄有一牛頭卒,持火來。従麟頂上然至足,麟成灰遂滅,尋而復生。悲涕良久,謂成曰:“吾之受罪如是,其可忍也!汝歸,可傳語弟,努力為造功德,令我得離此苦。然非我本物,雖為功德,終不得之。吾先將官料置得一莊子,今將此造經佛,即當得之。或恐諸弟為恍惚,不信汝言,持吾玉簪還以示之。”因拔頭上簪與成。麟前有一大水坑,令成合眼,推入坑中,遂活。其父母富于財,憐其子重生,數日之內,造諸功德。成既愈,遂往黃氏為說麟所托,以平簪還之。黃氏識簪,舉家悲泣,數日乃賣莊造經也。
張瑤
東陽張瑤病死,數日方活。云,被所由領過一府舍,中有貴人,儐従如王者。瑤至庭內,見其所殺眾生盡來對。瑤曾殺一牛,以布兩端與之追福,其牛亦在中庭,角戴兩布。又曾供養病?僧,其僧亦來,謂所司曰:“張瑤持《金剛經》,滿三千遍,功德已入骨。又寫《法華經》一部,福多罪少,故未合死。”所司命秤之。畜生盡起,而瑤猶在地上。所司取司命簿勘之。一紫衣引黃衫吏抱黃簿至,云:“張瑤名已掩了,合死。”視簿,有紙帖掩其名。又命取太山簿。頃之,亦紫衣吏人引黃衫吏持簿至,云:“張瑤掩了,合死。”又命取合內簿檢,使者云:“名始掩半,未合死。”王問瑤:“汝名兩處全掩,一處掩半,六分之內,五分合死,故不合復生。以功德故,放汝歸閻浮地。勿復殺生。”命瑤入地獄,遍見受罪,火坑鑊湯,無不見有。僧曰:“汝勿復為罪。”遂即以印印其股,曰:“將此為信。”既活,印甚分明,至今未滅。
河南府史
洛陽郭大娘者,居毓財里,以當壚為業,天寶初物故。其夫姓王,作河南府史,經一年,暴卒。數日復活,自說初被追見王,王云:“此人雖好酒,且無狂亂,亦不孤負他人,算又未盡,宜放之去。”處分訖,令所追人引入地獄,示以罪報。初至糞池獄,従廣數頃,悉是人糞。見其妻糞池中受穢惡,出沒數四。某悲涕良久。忽見一人頭,従空中落,隨池側,流血滂沱。某問:“此是何人頭也?”使者云:“是秦將白起頭。”某曰:“白起死來已千余載,那得復新遇害!”答曰:“白起以詐坑長平卒四十萬眾,天帝罰之,每三十年一斬其頭,迨一劫方已。”又去一城中,悉是煻煨火,有數千人奔走其間,遙望城間馳欲出,至輒已閉,盤回其間,苦痛備急。事了別王,王言:“汝好飲酒,亦是罪,終須與一疾。不然,無誡將來。”令左右以竹杖染水,點其足上。因推坑中,遂活。腳上點處,成一釘瘡,痛不可忍。卻后七年方死。
周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