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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西南諸省(2)

  • 廣志繹
  • 王士性
  • 4599字
  • 2015-12-20 17:11:02

古田既征,議善后者,以廣右鹽利歸之官,藩司每年出銀五萬兩,命一府佐領至廣買而易之,計利出入幾二萬,故邇來兵餉稍足。

廣東用廣西之木,廣西用廣東之鹽,廣東民間資廣西之米谷東下,廣西兵餉則借助于廣東。廣東人性巧,善工商,故地稱繁麗,廣西坐食而已。

永以西盡于粵江,婦女裙褲咸至膝,膝以下跣而不履,頭笄而耳則全。

廣右山川之奇,以賞鑒家則海上三神山不過,若以堪輿家,則亂山離立,氣脈不結。府江兩岸石阜如錦、如旗、如鼓、如鞍、如兜鍪、如疊甲、如蘭,無非兵象,宜徭僮之占居而世為用兵之地也。江南雖多山,然遇作省會處,咸開大洋,駐立人煙,凝聚氣脈,各有澤藪停蓄諸水,不徑射流。即如川中,山才離祖,水尚源頭,然猶開成都千里之沃野,水雖無潴,然全省群流總歸三峽一線,故為西南大省。獨貴州、廣西,山牽群引隊向東而行,并無開洋,亦無閉水,龍行不住,郡邑皆立在山椒水,止是南龍過路之場,尚無駐蹕之地,故數千年暗汶,雖與吳、越、閩、廣同時入中國,不能同耀光明也。

廣右石山分氣,地脈疏理,土薄水淺,陽氣盡泄,頃時晴雨疊更,裘扇兩用,兼之嵐煙岫霧,中之者謂之瘴瘧,春有青草瘴,夏有黃梅瘴,秋有黃茅瘴,秋后稍可爾。中之者不宜遽表,宜固元氣、節食寡欲、戒動七情,稍服平胃、正氣二散。俗忌夜食,食必用檳榔消之,忌早起,起即用杯酒實之。孫直指刻《嶺南衛生方》可覽。

府江兩岸六百里湍流悍激,林木翳暗,徭僮執戈戟竄伏,鉤引商船,劫奪鹽米,甚至殺官傷吏,屢剿不止,只為深林密箐,彼得伏而下,我不得尋而上也。萬歷戊子,韓少參紹議召商伐去沿江林木,開一官路,令輿馬通行。平樂抵昭潭二百里,昭潭抵蒼梧界三百三十五里,各沖會哨六百四十里,自賀縣抵東安鄉又抵龐沖共二百三十六里。總之鑿石五千二百五十二丈,為橋梁四百七十有五,鋪亭一百三十有三,渡船十有三,率用戍守士卒,止用庫銀六千兩。松林、鼓鑼二峽尤稱險絕,并力鑿之。自此徭僮種田輸租,不敢出劫舟船,晝夜通行,可謂耀暗汶于光明者矣。

廣右一路可通貴州,一路通云南,一路通交。其通貴州者,乃由田州橫山驛八十里至客莊驛,五十里歸洛驛,一百二十里往泗城州{店土}驛,一百二十里路城驛,一百二十里安隆長官司,四十里打饒寨,六十里北樓村,五十里過橫水江至板柏村,七十里板屯土驛,六十里洞灑村,二十里安龍所,六十里魯溝至貴州。孫直指欲通此,使有事之日不單靠貴竹一路,甚善。第貴竹大路,乃當兵威大創之后,其西八站,又奢香自開。今太平無事時忽有此舉,土官疑其改土為流,陽順而陰撓之,故終無成。且安隆三日路亦自崎嶇,不可開也。

桂林石細潤,玲瓏奇巧,雖雕繢不如,勝于太湖數倍,一種名靈芝盆,觚岸如荷翻狀,其氵夸隙成九曲之池,大小隨趣,以置凈室前,種小花樹其上,養金魚數十頭,亦奇賞也。

桂林無地非山,無山而不雁蕩,無山非石,無石而不太湖,無處非水,無水而不嚴陵、武夷。百里之內,獨堯山積土成阜,故名天子田,獨七星山一片平蕪,故名省春巖。平樂以上,兩岸咸石壁林立,則溪中皆沙灘無石,舟堪夜發。平樂以下,兩岸土山迤行,則江中皆石磯巖筍,動輒壞舟。李序齋聞余言笑曰:“尚欠二句。”余曰:“何也?”李曰:“無縣非人,無人而不徭僮,無人無婦,無婦而不蓬跣。”眾乃大噱。

靖江府御門而見藩臬,坐受一拜,以次而起,雖祿千石,爵視郡王,其尊貴乃在諸親藩之上。宗室二千人,歲食藩司祿米五萬兩,故藩貯不足供,而靖宗亦多不能自存者。

廣右異于中州,而柳、慶、思三府又獨異。蓋通省如桂平、梧、潯、南寧等處,皆民夷雜居,如錯棋然,民村則民居民種,僮村則僮居僮耕,州邑鄉村所治猶半民也。右江三府則純乎夷,僅城市所居者民耳,環城以外悉皆徭僮所居,皆依山傍谷,山衡有田可種處則田之,坦途大陸縱沃,咸荒棄而不顧。然僮人雖以征撫附籍,而不能自至官輸糧,則寄托于在邑之民,僮借民為業主,民借僮為佃丁,若中州詭寄者然,每年止收其租以代輸之官,以半余入于己。故民無一畝自耕之田,皆僮種也,民既不敢居僮之村,則自不敢耕僮之田,即或一二貴富豪右有買僮田者,止買其券而令入租耳,亦不知其田在何處也。想其初改土為流之時,止造一城,插數漢民于夷中則已,是民如客戶,夷如土著,田非不經丈量,亦皆以空牒塞責,故幅員雖廣而征輸寡、逋負多。

懷遠、荔波二縣皆土夷,縣官不入境,止亻就居于鄰縣,每年入催錢糧一次而已。然復懷遠易,荔波難。荔波無一民,皆六種夷雜居,自思恩縣西去,陸行數百里,深則重溝,高則危嶺,夜則露宿,晝無炊煙,人多畏而不敢入。懷遠舊縣去融縣止百里,新縣雖深入二百里,乃有民三村,且縣前大榕江,上通楚靖下達柳、象,舟行又便,而懷、治二堡哨兵二百,領以千戶,緩急可恃,故比荔波易。余業已擇于匯縣水口立懷遠城,將江中所過板稅之,歲得百金,可備公費,委之懷遠尉鄭良愨,行之有緒矣,而轉滇中,故未竟事而行,后聞龔憲副一清終其事。

瑤僮之俗,祖宗有仇,子孫至九世猶興殺伐,但以強弱為起滅,謂之打冤。欲怒甲而不正害甲也,乃移禍于乙,而令乙來害甲,謂之著事。白晝掠人于道,執而囚之,必索重賂而贖乃歸,謂之墮禁。兩村相殺,命斃不償,斃者以頭計,每頭賠百兩或幾十兩,以積數之多寡多貴,實無兩也,而以件代之,如豕一為一兩,而一雞一布亦為一兩也。撫安僮老為其和畢,則截刀為誓,始不報冤,謂之賠頭。諺云:“瑤殺瑤,不動朝,僮殺僮,不告狀。”

語云,十年不剿則民無地,二十年不剿則地無民。又云,征蠻法,全剿不如殲魁,明捕不如暗執。土官干戈,無日不尋,然止自相屠戮,渠各自有巢穴在,不敢出向中州,可以無慮。惟有瑤僮為梗,然亦禽獸,無雄舉遠志,不過劫掠牲畜而已。自韓襄毅之征藤峽,王文成之設九司,嗣后大舉雖無,小丑間作。至世廟末,劫藩司,殺黎大參極矣。邇乃征處古田、征府江、征懷、征八寨,召商伐木,江河道路始通。前者,各瑤僮往來江邊,鉤船截路,殺人越貨,即郵筒,非集兵不行,惟古田一舉,大快積憤,蓋諸瑤據險,初不虞官兵之遂入也。

瑤僮之性,幸其好戀險阻,傍山而居,倚沖而種,長江大路,棄而與人,故民夷得分土而居,若其稍樂平曠,則廣右無民久矣。

蠱毒,廣右草有斷腸,物有蛇、蜘蛛、蜥蜴、蜣良,食而中之,絞痛吐逆,面目青黃,十指俱黑。又有挑生蠱,食魚則腹生活魚,食雞則腹生活雞。驗蠱法,吐于水,沉不浮,與嚼豆不腥、含礬不苦皆是。治蠱:飲白牛水血立效。王氏《博濟方》“歸魂散”《必用方》“雄珠丸”皆要。

余善水刻漏。李月山謂,滇中夏日不甚長。余以漏準之,果短二刻,今以月食驗之,良然。萬歷二十年五月十六望,月食,據欽天監,行在乙亥夜,月食八分一十九杪,月未入見食七分一十七杪,月已入不見食一分二杪。初虧在寅一刻五更三點,正東。食甚在卯初刻,在晝,復圓卯正三刻,正西。食甚月離黃道箕宿七度八十八分二十七杪。據此,稱月食不見一分乃卯初。余在云南救護月生光一半以上,不及三分尚見。豈地高耶?抑算者入晝總以不見稱耶?又已食八分,天止將明,未及晝也。則信似日稍短耳。

兩山夾邱垅行,俗謂之川。滇中長川有至百十余里者,純是行龍,不甚盤結,過平夷以西,天地開朗,不行暗ホ中,至漾濞以西,又覺險峻がテ,然雖險,猶不暗也。行東西大路上,不熱不寒,四時有花,俱是春秋景象。及岐路走南北土府州縣,風光日色寒熱又與內地差殊。土官多瘴。余入景東,過一地長五里,他草不生,遍地皆斷腸草,輿人馳過如飛。似此之地,安得不成瘴也?斷腸草之葉為火把花,干為酒吊藤,根名斷腸草,滇人無大小,裙袖中咸赍些須以備不測之用,其俗之輕生如此。

采礦事惟滇為善。滇中礦硐,自國初開采至今以代賦稅之缺,未嘗輟也。滇中凡土皆生礦苗。其未成硐者,細民自挖掘之,一日僅足衣食一日之用,于法無禁。其成硐者,某處出礦苗,其硐頭領之,陳之官而準焉,則視硐大小,召義夫若干人,義夫者,即采礦之人,惟硐頭約束者也。擇某日入采,其先未成硐,則一切工作公私用度之費皆硐頭任之,硐大或用至千百金者,及硐已成,礦可煎驗矣,有司驗之。每日義夫若干人入硐,至暮盡出硐中礦為堆,畫其中為四聚瓜分之,一聚為官課,則監官領煎之以解藩司者也,一聚為公費,則一切公私經費,硐頭領之以入簿支銷者也,一聚為硐頭自得之,一聚為義夫平分之。其煎也,皆任其積聚而自為焉,硐口列爐若干具,爐戶則每爐輸五六金于官以給而領煅之。商賈則古者、屠者、漁者、采者,任其環居礦外,不知礦之可盜,不知硐之當防,亦不知何者名為礦徒。是他省之礦,所謂“走兔在野,人競逐之”,滇中之礦,所謂“積兔在市,過者不顧”也。采礦若此,以補民間無名之需、荒政之備,未嘗不善。

金沙江源吐蕃,過麗江、北勝、武定、烏撒、東川入馬瑚江,出三峽,滇池水過安寧入武定合之。云南舊有議開此江以通舟楫,使滇貨出川以下楚、吳者。余初喜聞其議,會黃直指復齋銳意開之,已遣人入閩取舟工柁師而黃卒。余同年郭少參朝石欲必終其事,余多方偵之,繪為圖,乃知此江下武定境皆巨石塞江,奔流飛駛,石大者縱橫數丈,小者丈余,間有平流可施舟楫處,僅一二里絕流橫渡者也。若順流而下,兩岸皆削壁,水若懸注,巨礁巖承其下,自非六丁神將安能鑿此?過萬人嵌,深潭百丈,杉板所陷,舟無不碎溺者。又皆夷人所居,旁無村落,即使江可開,舟亦難泊,適為夷人劫盜之資也。天下有譚之若美而實不然者,類如此。滇有兩金沙江,東江出東海,即此;西江下緬甸,過八百媳婦入南海。東江狹而險,西江平而闊,隔岸視牛馬如羊,然皆源自吐蕃,中隔瀾滄與怒江二江,地尚千里,而當時條陳開江有作一江論者,謂恐通緬人。最可笑。

滇云地曠人稀,非江右商賈僑居之則不成其地,然為土人之累亦非鮮也。余讞囚閱一牘,甲老而流落,乙同鄉壯年,憐而收之,與同行賈,甲喜得所。一日,乙偵土人丙富,欲賺之,與甲以雜貨入其家,婦女爭售之,乙故爭端,與丙競相推毆,歸則致甲死而送其家,嚇以二百金則焚之以滅跡,不則訟之官。土人性畏官,傾家得百五十金遺之,是夜報將焚矣,一親知稍慧,為擊鼓而訟之,得大辟,視其籍,撫人也。及偵之,其事同、其騙同、其籍貫同,但發與未發、結與未結、或無幸而死、或幸而脫,亡慮數十家。蓋客人訟土人如百足蟲,不勝不休。故借貸求息者,常子大于母,不則亦本息等,無錙銖敢逋也。獨余官瀾滄兩年,稔知其弊,于撫州客狀,一詞不理。

省會吉壤莫過于五云山下。當黔國封賞時,圣祖命以自擇城中善地造府第,畫圖進呈。黔國乃擇此地,拓架大廈數層,比進呈,圣祖覽圖,以朱筆橫作一畫于其層院中,云前面作云南布政司。以故黔國宅至今無大門,惟作曲街,開東向出,其圖至今藏于沐氏。

樂土以居,佳山川以游,二者嘗不能兼,惟大理得之。大理,點蒼山西峙,高千丈,抱百二十里如弛弓,危岫入云,段氏表以為中岳。山有一十九峰,峰峰積雪,至五月不消,而山麓茶花與桃李爛熳而開。東匯洱河于山下,亦名葉榆,絕流千里,沿山麓而長,中有三島、四洲、九曲之勝。春風掛帆,西視點蒼如蓬萊、閬苑,雪與花爭妍,山與水競奇,天下山川之佳莫逾是者。且點蒼十九峰中,一峰一溪飛流下洱河。而河崖之上,山麓之下,一郡居民咸聚焉。四水入城中,十五水流村落,大理民無一垅半畝無過水者,古未荒旱,人不識桔槔。又四五月間,一畝之隔,即倏雨倏晴,雨以插禾,晴以刈麥,名甸溪晴雨。其入城者,人家門扃院落捍之即為塘,之即為井。謂之樂土,誰曰不然?余游行海內遍矣,惟醉心于是,欲作菟裘,棄人間而居之。乃世網所攖,思之令人氣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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