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敬齋古今黈
- 李冶
- 4610字
- 2015-12-20 15:25:33
李白子伯禽。為嘉興徐浦鹽官。慢侮廟神以死。伯禽之狂悖有以哉。白自一生蹇傲。視禮法如木索。任放浪為特達。然氣豪才壯。有所為而然。則尚可言也。彼伯禽者何為者也。狃習所見。強吾之所無而亦為是。幾何其不自絕于天耶。吾謂慢神而得死。非神殛之。其所以取之者。蓋已久矣。夫為人之子也。得為白也后。則人之大幸也。不肖之子反以得大不幸。悲夫。
通鑒。魏明帝太和三年。改平望觀曰聽訟觀。初。魏文侯師李悝。著法經六篇。蕭何定律。益為九篇。后稍增至六十篇。又有令三百余篇。決事比九百六卷。世有增損。錯糅無常。后人各為章句。以至于魏。所當用者。合二萬六千二百七十二條、七百七十三萬余言。衛顗于是奏請置律博士。從之。此云蕭何定律為九篇。而前漢刑法志則云。蕭何捃摭秦法。作律九章。按高祖紀。高祖入關。約法三章。說者謂一條為一章。今何作律九章。亦當為九條而已。一則以為九篇。一則以為九章。則其數相懸遠矣。豈當時所作律九章。與所定法經九篇。各自為書耶。決不得以一章為一篇也。
郡守官府亦得稱朝。劉寵為會稽守。征為將作大匠。山陰縣有五六老叟。人赍百錢以送寵。曰。未嘗識郡朝。又汝南太守宗資。以范滂為功曹。南陽太守成瑨。以岑晊為功曹。皆委心聽任。使之褒善糾違。肅清朝府。夫朝者、天子諸侯王之所居也。而郡守亦得以稱之者。一郡之守。一郡之君主也。有民人焉。有社稷焉。凡臣屬者。謂守寺為朝。無嫌也。蓋古者不獨于府寺為朝。雖私家亦得言之。鄭伯有嗜酒。為窟室而夜飲。擊鐘焉。朝至未已。朝者曰。公焉在。其人曰。吾公在壑谷。皆自朝布路而罷。自朝而罷。乃伯有私家之朝也。
自昔上衣下服皆有緣。今皆無緣。非其制也。無緣則古犯者大辟之服。傳曰。犯黥者皂其巾。犯劓者丹其服。犯髕者墨其體。犯宮者雜其屨。大犯之罪。殊刑之極。布其衣裾而無領緣。
應奉讀書。五行俱下。宋孝武省讀書奏。能七行俱下。蓋言其敏也。五行七行俱下。猶云一息讀竟耳。
范書論引易曰。人之所助者順。不誣矣。順當作信。此非蔚宗之誤。后人傳寫者誤耳。(卷四。十六段。)
敬齋先生古今黈逸文二
三緘其口。謂緘其口者凡三處也。故今人多以三緘連言之?;蛟弧S薪鹑搜扇龜嗑?。則指三人也。亦通。
蠏八足而二螯。天下人無不識者。而荀卿子謂蠏六跪而二螯。楊倞云。跪、足也。韓子以刖足為刖跪。螯蠏首上如鉞者。許慎說文亦云。蠏六足而二螯。荀卿趙人。仕齊三為祭酒。后適楚為蘭陵令。趙、齊皆有蠏。而楚又蠏之鄉也。荀子大儒而謂蠏六跪。何耶。許叔重嘗撰五經異義。當時號為博物。而亦以蠏為六足者。非不識蟹。循荀子之說而忘其所以為誤耳。蠏之為物。至賤而甚廣者也。荀說之誤。至損八足而六之。乃知移符坊州索杜若者。未足多誚也。
王符潛夫論曰。小兒多病。傷于飽。又曰。哺乳多則生癎病。良以小兒氣血未完。其大腸如蔥。其小腸如筋。食飲稍過度。易致病癖也。然符之此言。但知節食耳。不知衣食之豐。亦受病之源也。俗諺有之。小兒欲得安。無過饑與寒。饑寒之者。非故以瘠而損之。所以撙節之而已。亦非謂饑之寒之。可保其無疾也。但撙節之。則疾必差少也。是故富家兒多病。貧家兒多安。豈富家之養不及于貧素者哉。正以所奉者病之耳。近世一醫師謂貧兒誤得安樂法。誠良言也。貧兒誤安則是富兒誤求病也。慈幼者可不知此言乎。曲禮曰。童子不衣裘裳。鄭云。裘太溫。消陰氣。使不堪苦。衣不裘裳且便易。內則曰。子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學書計。衣不帛襦袴。鄭云。不用帛為襦袴。為太溫。傷陰氣。謂十歲。則已踰于髫齔矣。謂童子。則已望于成人矣。猶不敢以成人之體畜之者。凡以為安樂法也。必待二十。而后聽與長者均焉。慎之至也。故內則云。二十而冠。始學體??梢砸卖貌?追f達云。二十成人。血氣強盛。無慮損傷。故可以衣裘帛也。古人之慈幼者如此。魏明帝屢失皇子。王朗上疏有云。人少小時。常恐被褥泰溫。泰溫則不能便柔膚弱體。是以難可防護。而易用感慨。若常令少小之缊袍。不至于甚厚。則必咸保金玉之性。而比壽于南山矣。夫朝廷之尊。君臣之嚴。獻替之際。猶且以此為深慮。則夫有子者。徒知養之。不知所以安之。是真愛子而賊之者也。
圣人之心如日。賢人之心如燭。又其次。煨燼中微明耳。日中照天下。片云翳之。暖然以昏。椽燭煌煌。盲風滅之。離婁無所睹焉。為日而曖然以昏。為燭而無所睹。其日與燭之罪歟。有物以賊之。雖有六龍之駕。十圍之炬。顧不如煨燼之中之微明也。蘊微明于煨燼之中。似有而若無也。似無而若有也。是固無所取者。有能推而廣之?;蚩梢粤窃;蚩梢詠兲臁4饲f生所謂滑疑之曜。圣人之所圖者也。圣人則知所以圖之。眾人則惟有任之而已。任之之久。必將以堅白之昧。終吾如微明焉。何哉。
大抵人不能常動。亦不能常靜。常動則膠于陽而有以失于陰。常靜則膠于陰而有以失于陽。陰陽偏勝則傷之者至矣。流俗蚩蚩。乃欲制動以求靜。靜者未至而動者先與吾敵。則其病又豈止于偏勝也耶。吾將見百骸之不理。四體之不舉也。吾能持一靜于萬動之中。寓萬動于一靜之中。是終日動而未嘗動。終日靜而未嘗靜也。而又何病焉。司馬子微有言曰。束心太急。令人發狂。東坡題靜勝軒亦云。鳥囚不忘飛。馬系不忘馳。靜若不自勝。不如聽所之。皆所以斥偏勝之患也。然束心太急。則所謂揠苗者也。聽其所之。則所謂不耘苗者也。若夫交相為養。則所謂與時偕行者矣。至其終日動靜而未嘗動靜。則又非時之所能囿也。其干道變化者乎。其鼓之舞之以盡神乎。
讓、幾于偽而非偽也。然亦有偽為者。王安石辭修起居注。力自陳愬。章七八上。然后朝廷許之。而司馬溫公亦然。一起居注非貴仕也。而二公退避如此。此果偽也而非歟。后之君子當必有辨之者。
天下之病。莫病于似然而實不然。然則天下之病。不病不仁。病在于似夫仁者之害吾仁。不病不義。病在于似夫義者之害吾義。不仁不義。人得而砭之。似仁似義者。既自不受和、扁之砭。而和、扁之精。亦未以易窺見置砭之處。
健羨、健忘、健倒。健者。敏速絕甚之謂。莊生之屏健羨。則孟子之寡欲。老子之弱其志也。健羨非必為惡。凡有所甚欲。皆謂之健羨也。
商鞅為秦筑冀闕宮庭于咸陽。徙都之。令父子兄弟同室內息者有禁。同室內息謂同居一家。家中有子息而無所務者有刑。其所務者。則必兵農二者而已。近觀商子之書。則又得其詳焉。商子賞刑篇曰。圣人為教也。一賞。一刑。一教。一教者。雖曰圣智巧佞厚樸。皆不能以非功罔上利。然富貴之門。要存戰而已矣。父子昆弟。知識婚姻合同者。皆曰務之所加。戰而已矣。故壯者務戰。老弱務守。死者不悔。生者務勸。此臣之所謂一教也。然則商鞅之禁。特主兵事言之。兵事畢足。然后及于農也。(卷五。九段。)
西清詩話。辨瘞鶴銘華陽真逸撰。為陶隱居無疑。而以為歐陽公謂為顧況道號、及蘇子美謂為右軍書皆非。子美論其書為右軍筆??肿猿鲆粫r所見。歐陽公博古。謂華陽真逸顧況道號。語必不妄。古人名稱同者甚多。豈陶、顧二公偶同此號耶。
予家舊蓄米帖四十有五。裝為大看策。其中一幅載筍簡法甚妙。大概每一簡用筍葉兩片。雜膠鰾髹漆等黏連其背。復用漆押其邊。又一幅前有圖書印章十余枚。皆古文或玉箸篆。有曰天水米芾者。有曰米芾元章者。有曰火宋米芾者。有曰米芾及單芾字者。有曰辛卯者。有曰甲寅者。有曰丙午、丁未及癸酉者。后有數十語云。正人端士名字皆正。至于所紀歲時亦莫不正。前有水宋。故以火宋別之。
日者李君顯道。號稱鹿山人。瞽而慧。論人間事極有理致。因嘆風俗之偷。乃曰。吾欲使天下無目之人有靈識。略依在古。皆習為樂師伶人。其少壯有力而不屑為伶倫者。可官給碓硙。使自食其力。不必如我輩以口舌為衣食。此亦正風俗之一端也。李覃懷人。
涌泉穴在足心之上。濕氣皆從此入。日夕之間。常以兩足赤肉。更次用一手握指。一手摩擦。數目多時。覺足心熱。即將腳指略略動轉。倦則少歇?;蛄钊瞬林嗟?。終不若自擦為佳。先公每夜常自擦至數千。所以晚年步履輕便。仆性則懶。每臥時。祇令人擦至熟睡即止。亦覺得力。向來鄉人鄭彥和。自太府丞出為江東倉使。足弱不能陛辭。樞筦黃繼道教以此法。數月即能拜跪。又見霅人丁邵州致遠。病足半年。不能下床。遇一道人亦授此法。久而即愈。偶記憶得。因筆于冊。用告病者。豈曰小補之哉。
江南野錄載韓熙載服朮。食桃李。瀉十數朮人。長寸余而卒。此未必然。予友人張君者。服蒼朮幾三十年。尤喜食桃李。未聞有此異也。熙載之敗。此自根本不固耳。李后主疑北人。往往賜死。韓縱酒。多蓄婢妾。常隨后房歌伎乞丐。此其所以來朮人也。多食桃李。何損于朮耶。嘉佑本草。蒼白二朮不別出。但于蒼朮條下引藥性論云。白朮忌桃李、雀肉、菘菜、青魚。豈熙載所服者乃白朮。非蒼朮而然歟。
黃庭經。含漱金醴吞玉英。保灌玉廬以自償。玉廬、一身也。保、保養也。灌、澆灌也。言脾胃為倉廨之宮。能保灌一身。使之安樂。而還以自償耳。自償者、謂養身亦所以自養也。(卷六。六段。)
文選云。乘茵步輦。惟所息宴。善曰。應劭漢官儀曰?;屎箧兼コ溯?。余皆以茵。四人輿以行。劉良以為后宮或行于茵?;蜉d于輦。如良所說。則乘茵謂行茵褥之上。如應劭之說。于余皆以茵之下。始云四人輿以行。則茵亦輦轎之屬。詩。文茵暢轂。前漢周陽由傳。同車未嘗敢均茵憑。茵、蓋車中之物?;蛞蛑匀∶?。吐茵亦同。
阮籍詠懷云。李公悲東門。蘇子狹三河。張銑曰。蘇秦本洛陽人。洛陽、三川之地。則三河也。沈約曰。河南、河東、河北。秦之三川郡。古人呼水皆為河耳。故黃魯直送顧子敦為河北轉運詩云。西連魏三河。東盡齊四履。謂河南河東通為三河也。阮又云。平生少年時。輕薄好弦歌。西游咸陽市。趙李相經過。娛樂未終極。白日忽蹉跎。驅馬復來歸。反顧望三河。向日。晉文王河內人。故托稱三河。又魯直劉明仲墨竹賦云。三河少年。稟生勁剛。春服楚楚。游俠專場。亦用阮語也。是則河南、洛陽、河東、河南、河北。皆得稱之為三河也。然沈約注云。河南河東河北。秦之三川郡。古人呼水皆為河。而張銑亦承沈說。謂三川為三河。則謬矣。凡近河者。皆呼水為河。猶近江者。皆呼水為江。固也。今取三川以釋三河。毋乃疏乎。按史記。秦惠王時。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問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以臨二周之郊。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于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又曰。臣聞爭名者于朝。爭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迨至莊襄王之元年。卒使蒙驁伐韓。韓獻成皋、鞏。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韋昭曰。有河、洛、伊。故曰三川。如史遷所記。韋昭所解。三川之與三河大不相類者。謂伊水、洛水并河為三耳。
陶淵明讀書不求甚解。又蓄素琴一張。弦索不具。曰。但得琴中趣。何勞弦上聲。此二事。正是此老自得處。俗子不知。便謂淵明真不著意。此亦何足與語。不求解則如勿讀。不用聲則如勿蓄。蓋不求甚解者。謂得意忘言。不若老生腐儒為章句細碎耳。何勞弦上聲者。謂當時弦偶不具。因之以為得趣。則初不在聲。亦如孔子論樂于鐘鼓之外耳。今觀其平生詩文可概見矣。答龐參軍云。衡門之下。有琴有書。載彈載詠。爰得我娛。豈無他好。樂是幽居。歸去來辭云。說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與子儼等疏云。少學琴書。偶愛閑靜。開卷有得。便欣然忘食。使果不求甚解。不取弦上之聲。則何為載彈載詠以自娛耶。何為樂以消其憂耶。何為自少學之以至于欣然而忘食耶。癡人前不得說夢。若俗子輩。又烏知此老之所自得者哉。
李白詩堯祠送別云。朝策犁眉騧。舉鞭力不堪。犁牛、駁也。騧、黃馬黑喙也。然則犁眉騧者、黃馬黑喙而眉斑駁者耳。
李太白送李女真歸廬山詩云。一往屏風疊。乘鸞著玉鞭。謂其地形疊疊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