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索盧貞者,本中郎荀羨之吏也。以晉太元五年六月中病亡,經一宿而蘇。云見羨之子粹,驚喜曰:“君算未盡,然官須得三將,故不得便爾相放。君若知有干捷如君者,當以相代。”盧貞即舉龔穎,粹曰:“穎堪事否?”盧貞曰:“穎不復下已。”粹初令盧貞疏其名,緣書非鬼用,粹乃索筆自書之。盧貞遂得出。忽見一曾鄰居者,死亡七八年矣,為太山門主,謂盧貞曰:“索都督獨得歸邪?”因囑盧貞曰:“卿歸,為謝我婦。我未死時,埋萬五千錢于宅中大床下。我乃本欲與女市釧,不意奄,終不得言于女妻也。”盧貞許之。及蘇,遂使人報其妻,已賣宅移居武進矣。固往語之,仍告買宅主,令掘之,果得錢如其數焉。即遣其妻與女市釧。尋而龔穎亦亡,時果共奇其事。
瑯邪人,姓王,忘名,居錢塘。妻朱氏,以太元九年病亡,有二孤兒。王復以其年四月暴死,三日,而心下猶暖,經七日方蘇。說:初死時,有二十余人,皆烏衣,見錄。剝去到朱門白壁,狀如宮殿。吏朱衣紫帶,玄冠介幘。或所被著,悉珠玉相連結,非世中儀服。復前,見一人長大,所著衣狀如云氣。王向叩頭,自說:“婦已亡,余孤兒,尚小,無奈何。”便流涕。此人為之動容,云:“汝命自應來,以汝孤兒,特與三年之期。”王又曰:“三年不足活兒。”左右有一人語云:“俗尸何癡?此間三年,世中是三十年。”因便送出。又三十年,王果卒。
晉太元十年,阮瑜之居在始興佛圖前,少孤貧不立,哭泣無時。忽見一鬼書磚著前云:“父死歸玄冥,何為久哭泣?即后三年中,君家可得立。仆當寄君家,不使有損失。勿畏我為兇,要為君作吉。”后鬼恒在家,家須用者,鬼與之。二三年,用小差,為鬼作食,共談笑語議。阮問姓,答云:姓李名留之,是君姊夫耳。”阮問:“君那得來?”鬼云:“仆受罪已畢,今暫生鬼道,權寄君家,后四五年當去。”曰:“復何處去?”答云:“當生世間。”至期,果別而去。
晉太元中,瓦官寺佛圖前淳于矜,年少潔白。送客至石頭城南,逢一女子,美姿容。矜悅之,因訪問。二情既和,將入城北角,共盡歡好,便各分別。期更克集,便欲結為伉儷。女曰:“得婿如君,死何恨?我兄弟多,父母并在,當問我父母。”矜便令女婢問其父母,父母亦懸許之。女因敕婢取銀百斤,絹百匹,助矜成婚。經久,養兩兒。當作秘書監,明日,騶卒來召,車馬導從,前后部鼓吹。經少日,有獵者過,覓矜,將數十狗,徑突入,咋婦及兒,并成貍。絹帛金銀,并是草及死人骨蛇魅等。
晉太元中,高衡為魏郡太守,戍石頭。其孫雅之在廄中,云有神來降,自稱白頭公,拄杖,光耀照屋。與雅之輕舉霄行,暮至京口,晨已來還。后雅之父子為桓玄所滅。
大元中,臨海有李巫,不知所由來。能卜相作,水符治病多愈,亦禮佛讀經。語人云:“明年天下當大疫,此境尤劇。又,二紀之后,此邦之西北大郡,僵尸橫路。”時汝南周叔道罷臨海令,權停家。巫云:“周令今去宜南行,必當暴死。”便指北山曰:“后二十日,此應有異事彰也。后十日余,大石夜頹落百丈,砰磕若雷。庾楷為臨海太守,過詣周,設饌作伎。至夜,庾還航中,天曉。庾自披屏風,呼:“叔道,何癡不起?”左右憮看,氣絕久矣。到明年,縣內病死者數千人。
泰元中,有一師從遠來,莫知所出,云:“人命應終,有生樂代死者,則死者可生。若逼人求代,亦復不過少時。”人聞此,咸怪其虛誕。王子猷。子敬兄弟特相和睦。子敬疾,屬纊,子猷謂之曰:“吾才不如弟,位亦通塞,請以余年代弟。”師曰:“夫生代死者,以己年限有余,得以足亡者耳。今賢弟命既應終,君侯算亦當盡,復何所代?”子猷先有背疾,子敬疾篤,恒禁來往。聞亡,便撫心悲惋,都不得一聲,背即潰裂。推師之言,信而有實。
王允、祖安國、張顯等,以太元中乘船。見仙人賜糖飴三餅,大如比輸錢,厚二分。
大元中,北地人陳良,與沛國劉舒友善。又與同鄰李焉,共為商賈,曾獲厚利,共致酒相慶,焉遂害良。以韋裹之,棄之荒草。經十許日,良復生歸家。說:死時,見一人著赤幘引良去,造一城門,門下有一床,見一老人執朱筆點校。赤幘人言曰:“向下土有一人,姓陳名良,游魂而已,未有統攝,是以將來。”校籍者曰:“可令便去。”良既出,忽見友人劉舒,謂曰:“不圖于此相見。卿今幸蒙尊神所遣,然我家廁屋后桑樹中有一貍,常作妖怪,我家數數橫受苦惱。卿歸,豈能為我說邪?”良然之。既蘇,乃詣官疏李焉而伏罪。仍特報舒家,家人涕泣,云悉如言。因伐樹得貍,殺之,其怪遂絕。
晉太元末,長星見,孝武甚惡之。是日,華林園中飲,帝因舉杯屬星曰:“長星,勸爾一杯酒!自古亦何時有萬歲天子?”取杯酬之。帝亦尋崩也。
南康宮亭廟,殊有神驗。晉孝武世,有一沙門至廟,神像見之,淚出交流,因標姓字,則是昔友也。自說:“我罪深,能見濟脫不?”沙門即為齋戒誦經,語曰:“我欲見卿真形。”神云:“稟形甚丑,不可出也。”沙門苦請,遂化為蛇,身長數丈,垂頭梁上,一心聽經,目中血出。至七日七夜,蛇死,廟亦歇絕。
晉孝武帝于殿中北窗下清暑,忽見一人,著白夾黃練單衣,舉身沾濡,自稱華林園中池水神,名曰淋涔君也。若善見待,當相福佑。時帝飲已醉,取常所佩刀擲之。刀空過無礙,神忿曰:“不以佳士垂接,當令知所以居。”少時,而帝暴崩。皆呼此靈為禍也。
義熙三年,山陰徐琦每出門,見一女子,貌極艷麗,琦便解臂上銀鈐贈之。女曰:“感君來貺。”以青銅鏡與琦,便爾結為伉儷。
晉義熙五年,彭城劉澄常見鬼。及為左衛司馬,與將軍巢營廨宇相接。澄夜相就坐語,見一小兒,赭衣,手把赤幟,團團似芙蓉花。數日,巢大遭火。
義熙七年,東陽費道思新娶得婦,相愛。婦梳頭,道思戲拔銀釵著戶閣頭。
晉義熙中,范寅為南康郡時,贛縣吏說:先入山采薪,得二龜,皆如二尺盤大。薪未足,遇有兩樹駢生,吏以龜側置樹間,復行采伐。去龜處稍遠,天雨,懶復取。后經十二年,復入山,見先龜,一者甲已枯;一者尚生,極長,樹木所夾處,可厚四寸許,兩頭厚尺余,如馬鞍狀。
義熙中,江乘聶湖忽有一板,廣數尺,長二丈余,恒停在此川溪,采菱及捕魚者資以自濟。后有數人共乘板入湖,試以刀斫,即有血出,板仍沒,數人溺死。
河東賈弼之,小名翳兒,具諳究世譜。義熙中,為瑯邪府參軍。夜夢有一人,面皻皰,甚多須,大鼻囗〈目閑〉目,請之曰;“愛君之貌,欲易頭,可乎?”弼曰:“人各有頭面,豈容此理?”明晝又夢,意甚惡之。乃于夢中許易。明朝起,自不覺,而人悉驚走藏。云:“那漢何處來?”瑯邪王大驚,遣傳教呼視,弼到瑯邪,遙見起還內。弼取鏡自看,方知怪異。因還家,家人悉驚入內,婦女走藏,云:“那得異男子?”弼坐自陳說良久,并遣人至府檢問,方信。后能半面啼,半面笑,兩足、手、口、各捉一筆,俱書,辭意皆美。此為異也,余并如先。俄而安帝崩,恭帝立。
晉義熙中,羌主姚略壞洛陽陰溝取磚,得一雙雄鵝,并金色,交頸長鳴,聲聞九皋,養之此溝。
隆安初,陳郡殷氏為臨湘令。縣中一鬼,長三丈余,跂上屋,猶垂腳至地。殷入便來,命之。每搖屏風,動窗戶,病轉甚。其弟覌亦見,恒拔刀在側,與言爭。鬼語云:“勿為罵我,當打汝口破!”鬼忽隱形,打口流血。后遂喎偏,成殘廢人。
安帝隆安初,雍州刺史高平郄恢家內,忽有一物如蜥蜴。每來輒先扣戶,則便有數枚,便滅燈火,兒女大小,莫不驚懼。以白郄,不信,須臾即來。至龍安二年,郄恢與殷仲堪謀議不同,下奔京師,道路遇害,并及諸子。
晉安帝隆安初,曲阿民謝盛乘船,入湖采菱。見一蛟來向船,船回避,蛟又從其后。盛便以叉殺之,懼而還家,經年無患。至元興中,普天亢旱,盛與同旅數人,步至湖中,見先叉在地,拾取之,云:“是我叉。”人問其故,具以實對。行數步,乃得心痛,還家一宿便死。
殷仲宗以隆安初入蜀,為毛璩參軍。至涪陵郡,暮宿在亭屋中。忽有一鬼,體上皆毛,于窗欞中執仲宗臂牽仲宗。大呼,左右來救之,鬼乃去。
晉隆安年中,顏從嘗起新屋,夜夢人語云:“君何壞我冢?”明日,床前掘除之,遂見一棺材。從便為設祭,云:“今當移好處,別作小冢。”明朝,一人詣門求通,姓朱名護。列坐,乃言云:“我居四十年,昨厚貺,相感何已!今是吉日,便可出棺矣。仆巾箱中有金鏡以相助。”遂以棺頭舉巾箱,出金鏡三雙贈從。
晉安帝元興中,一人年出二十,未婚對,然目不干色,曾無穢行。嘗行田,見一女甚麗,謂少年曰:“聞君自以柳李之儔,亦復有桑中之歡邪?”女便歌,少年微有動色。后復重見之,少年問姓,云:“姓蘇,名瓊,家在涂中。”遂要還,盡歡。從弟便突入以杖打女,即化成雌白鵠。
晉元熙中,桂陽郡有一老翁,常以釣為業。后清晨出釣,遇大魚食餌,掣綸甚急,船人奄然俱沒。家人尋喪于釣所,見老翁及魚并死,為釣綸所纏。魚腹下有丹字,文曰:“我聞曾潭樂,故從檐潭來。磔死弊老翁,持釣數見欺。好食赤鯉鲙,今日得汝為。”
孫恩作逆時,吳興紛亂,一男子避急,突入蔣侯廟。始入門,木像彎弓射之,即死。行人及守廟者無不皆見也。
諸葛長民富貴后,嘗一月或數十日輒于夜眠中驚起,跳踉如與人相打狀。毛修之嘗與同宿,駭愕不達此意,視之良久。長民告毛:“此物奇健,非我無以制之。”毛曰:“是何物?”長民曰:“我正見一物甚黑,而手腳不分明。少日中多夕來,輒共斗,深自驚懼焉。”屋中柱及椽角間,悉見有蛇頭。令人以刀懸斫,應刀隱滅,去輒復出。悉以紙裹柱桷,紙內蔌蔌如有行聲。
司馬休之遣文武千余人迎家,達南都,值風泊船。上岸伐薪,見聚肉有數百斤,乃割取之。還以鑊煮之,湯始欲熱,皆変成數千蝦蟆也。
姚泓叔父大將軍紹總司戎政,召胡僧問以休咎。僧乃以面為大胡餅形,徑一丈,僧坐在上。先食正西,次食正北,次食正南,所余卷而吞之。訖便起去,了無所言。是歲五月,楊盛大破姚軍于清水。九月,晉師北討,掃定潁洛,遂席卷豐鎬,生禽泓焉。
安定人姓韋,北伐姚泓之時,歸國至都,住親知家。時囗囗擾亂,齊有客來問之,韋云:“今雖免慮,而體氣惙然,未有氣力。思作一羹,尤莫能得,至凄苦。”夜中眠熟,忽有扣床而來告者云:“官與君錢。”便驚,出戶,見一千錢在外。又見一烏紗冠幘子執板背戶而立,呼主人共視,比來已不復見,而取錢用之。
晉末黃祖,奉親至孝。母病篤,庭中稽顙。俄頃,天漢開明,有一老公,將小兒,持箱自通。即以兩丸藥賜母服之,眾患頓消。因停宿。夜中廳事上有五色氣際天,琴歌清好。祖往視之,坐斗帳里,四角及頂上各有一大珠,形如鵝子,明彩炫耀。翁曰:“汝入三月,可泛河而來。”依期行,見門題曰“善福門”,內有水曰“湎源池”,有芙蕖如車輪。
晉臨川太守謝摛,夜中聞鼓吹聲。兄藻曰:“夜者陰間,不及存,將在身后。”及死,贈長水校尉,加鼓吹。
晉兗州刺史沛國宋處宗,嘗買一長鳴雞,愛養甚至,恒籠著窗間。雞遂作人語,與處宗談論,極有言致,終日不輟。處宗因此言功大進。
晉王文度鎮廣陵,忽見二騶,持鵠頭板來召之。王大驚問騶:“我作何官?”騶云:“召作平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王曰:““我已作此官,何故復召邪?”鬼云:“此人間耳,今所作是天上官也。”王大懼之。尋見迎官玄衣人及鵠衣小吏甚多。王尋病薨。
晉廬陵太守廬企,字子及。上祖坐事系獄,而非其罪。見螻蛄行其左右,相謂曰:“使爾有神,能活我死,不當善乎?”因投飯與螻蛄,食盡去。有頃復來,形體稍大,意異之。復與食,數日間其大如豚。及當行刑,螻蛄掘壁根,為大孔,破,得從此孔出亡。后遇赦得活。
晉秘書監太原溫敬林亡一年,婦柏氏,忽見林還,共寢處,不肯見子弟。兄子來見林,林小開窗出面見之。后酒醉形露,是鄰家老黃狗,乃打殺之。
王仲文為河南主簿,居緱氏縣。夜歸,道經大澤中。顧車后有一白狗,甚可愛,便欲呼取。忽変為人形,長五六尺,狀似方相,或前或卻,如欲上車。仲文大怖,走至舍,捉火來視,便失所在。月余日,仲文將奴共在路,忽復見,與奴并頓伏,俱死。
潁川陳慶孫家后有神樹,多就求福,遂起廟,名天神廟慶孫有烏牛,神于空中言:“我是天神,樂卿此牛。若不與我,來月二十日當殺爾兒。”慶孫曰:“人生有命,命不由汝。”至日,兒果死。復言:“汝不與我,至五月殺汝婦。”又不與。至時婦果死。又來言:“汝不與我,秋當殺汝。”又不與。至秋遂不死。鬼乃來謝曰:“君為人心正,方受大福。愿莫道此事,天地聞之,我罪不細。實見小鬼,得作司命度事干,見君婦兒終期,為此欺君索食耳,愿深恕亮。君祿籍年八十三,家方如意,鬼神佑助,吾亦當奴仆相事。”遂聞稽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