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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畢修之外祖母郭氏,嘗夜獨寢,喚婢,應而不至,郭屢喚猶爾。后聞塌床聲甚重,郭厲聲呵婢,又應諾諾不至。俄見屏風上有一面,如方相。兩目如升,光明一屋,手掌如簸箕,指長數寸,又挺動其耳目。郭氏道精進,一心至念,此物乃去。久之,婢輩悉來,云:“向欲應,如有物鎮壓之者。體輕便來。”

桓邈為汝南郡人,赍四烏鴨作禮。大兒夢四烏衣人請命,覺,忽見鴨將殺,遂救之,買肉以代,還夢,四人來謝而去。

桓恭為桓安民參軍,在丹徒所住廨。床前一小陷穴,詳視是古墓,棺已朽壞。桓食,常先以鮭飯投穴中,如此經年。后眠始覺,見一人在床前,云:“我終沒以來,七百余年,后絕嗣滅,烝嘗莫継。君恒食見播及,感德無已。依君籍,當應為寧州刺史。”后果如言。

庾宏為竟陵王府佐,家在江陵。宏令奴無患者載米餉家,未達三里,遭劫被殺,尸流泊查口村。時岸旁有文欣者,母病,醫云:“須得髑髏屑,服之即差。”欣重賞募索。有鄰婦楊氏,見無患尸,因斷頭與欣。欣燒之,欲去皮肉,經三日夜不焦,眼角張轉。欣雖異之,猶惜不棄。因刮耳頰骨與母服之,即覺骨停喉中,經七日而卒。尋而楊氏得疾,通身洪腫,形如牛馬,見無患頭來罵云:“善惡之報,其能免乎?”楊氏以語兒,言終而卒。

陽羨縣小吏吳龕,有主人在溪南。嘗以一日乘掘頭舟過水,溪內忽見一五色浮石。取內床頭,至夜化成一女子,自稱是河伯女。

河南人趙良,與其鄉人諸生至長安。及新安界,遭霖雨,糧乏,相謂曰:“爾當正饑,那得美食邪?”在后堂應時羹飯備具,兩人驚愕,不敢食。有人聲曰:“但食無嫌也。”明日早,兩人復曰:“那復得美食?”即復在前。遂至長安,無他禍福。

成彪兄喪,哀悼結氣,晝夜哭泣。兄提二升酒一盤梨就之,引酌相歡。彪問略答,彪悲咽問:“兄今在天上,福多苦多?”久弗應,肅然無言。瀉余酒著甌中,挈罌而去。后釣于湖,經所共飲處,釋綸悲感。有大魚跳入船中,俯視諸小魚。彪仰天號慟,俯而見之,悉放諸小魚,大者便自出船去。

東平呂球,豐財美貌。乘船至曲阿湖,值風不得行,泊菰際。見一少女,乘船采菱,舉體皆衣荷葉。因問:“姑非鬼邪?衣服何至如此?”女則有懼色,答云:“子不聞‘荷衣兮蕙帶,倏而來兮忽而逝’乎?”然有懼容,回舟理棹,逡巡而去。球遙射之,即獲一獺,向者之船,皆是蘋蘩薀藻之葉。見老母立岸側,如有所候,望見船過,因問云:“君向來不見湖中采菱女子邪?”球云:“近在右。”尋射,復獲老獺。居湖次者咸云:“湖中常有采菱女,容色過人,有時至人家,結好者甚眾。”

河東常丑奴寓居章安縣,以采蒲為業。將一小兒,湖邊拔蒲,暮,恒宿空田舍中。時日向暝,見一女子,容姿殊美,乘一小船,載莼徑前,投丑奴舍寄住。丑奴嘲之,滅火共臥,覺有腥氣,又指甚短,惕然疑是魅。女已知人意,便求出戶,変而為獺。

人有山行墜澗者,無出路,饑餓欲死。見龜蛇甚多,朝暮引頸向四方。人因學之,遂不饑。體殊輕便,能登巖岸。經數年后,竦身舉臂,遂超出澗上,即得還家。顏色悅澤,頗更聰慧。淚食谷,啖滋味,百日復其本質。

建德民虞敬上廁,輙有一人授手內草與之,不睹其形,如此非一過。后至廁,久無送者,但聞戶外斗聲。窺之,正見死奴與死婢爭先進草。奴適在前,婢便因后撾,由此輒兩相擊。食頃,敬欲出,婢奴陣勢方未已,乃厲聲叱之,奄如火滅。自是遂絕。

廣陵韓咎字興彥,陳敏反時,與敏弟恢戰于尋陽。還營下馬,覺鞭重,見有綠錦囊,中有短卷書著鞭鞘,皆不知所從來。開視之,故谷紙佛神咒經,乃世之常聞也。

武宣程羈,偏生,未被舉。家常使種蔥,后連理樹生于園圃。

譙郡胡馥之娶婦李氏,十余年無子,而婦卒。哭慟,云:“竟無遺體遂傷,此酷何深!”婦忽起坐曰:“感君痛悼,我不即朽。君可瞑后見就,依平生時陰陽,當為君生一男。”語畢,還臥。馥之如言,不取燈燭,暗而就之交接。后嘆曰:“亡人亦無生理。可別作屋見置,瞻視滿十月,然后殯。”爾來覺婦身微暖,如未亡。既及十月,果生一男,男名靈產。

王伯陽亡,其子營墓,得三漆棺,移置南岡。夜夢魯肅瞋云:“當殺汝父!”尋復夢見伯陽云:“魯肅與弟爭墓。”后于坐褥上見數升血,疑魯肅殺之故也。墓今在長廣橋東一里。

海陵民黃尋,先居家單貧。嘗因大風雨,散錢飛至其家,來觸籬援,誤落在余處,皆拾而得之。尋后巨富,錢至數千萬,遂擅名于江表。

余杭人沉縱,家素貧,與父同入山。還,未至家,見一人左右導從四百許,前車輜重,馬鞭夾道,鹵簿如二千石。遙見縱父子,便喚住,就縱手中然火。縱因問:“是何貴人?”答曰:“是斗山王,在余杭南。”縱知是神,叩頭云:“愿見佑助!”后入山得一玉枕。從此所向如意,田蠶并收,家遂富。

項縣民姚牛,年十余歲。父為鄉人所殺,牛常賣衣物市刀戟,圖欲報仇。后在縣署前相遇,手刃之于眾中。吏捕得,官長深矜孝節,為推遷其事,會赦得免。又為州郡論救,遂得無他。令后出獵,逐鹿入草中,有古深阱數處,馬將趣之。忽見一公,舉杖擊馬,馬驚避,不得及鹿。令怒,引弓將射之。公曰:“此中有阱,恐君墮耳!”令曰:“汝為何人?”翁跪曰:“民姚牛父也,感君活牛,故來謝恩。”因滅不見。令身感冥事,在官數年,多惠于民。

吳縣費升為九里亭吏,向暮,見一女從郭中來,素衣,哭,入埭,向一新冢哭。日暮,不得入門,便寄亭宿。升作酒食,至夜,升彈琵琶令歌,女云:“有喪儀,勿笑人也。”歌音甚媚,云:“精氣感冥昧,所降若有緣。嗟我遘良契,寄忻霄夢間。”中曲云:“成公從儀起,蘭香降張碩。荀云冥分結,纏綿在今夕。”下曲云:“佇我風云會,正矣今夕游。神交雖未久,中心已綢繆。”寢處向明,升去,顧謂曰:“且至御亭。”女便驚怖。獵人至,郡狗入屋,于床咬死,成大貍。

代郡界,有一亭,常有怪,不可詣止。有諸生壯勇,行歌止宿,亭吏止之。諸生曰:“我自能消此。”乃住宿食。至夜,鬼吹五孔笛,有一手,都不能得攝笛。諸生不耐,忽便笑謂:“汝止有一手,那得遍笛?我為汝吹來。”鬼云:“卿為我少指邪?”乃引手,即有數十指出。諸生知其可擊,拔劍斫之,得一老雄雞,從者并雞雛耳。

一士人姓王,坐齋中。有一人通刺詣之,題刺云舒甄仲。既去,疑非人,尋刺,曰:是予舍西土瓦中人。令掘之,果于瓦器中得一銅人,長尺余。

襄陽城南有秦民,為性至孝,親沒,泣血三年。人有為其詠《蓼莪》詩者,民聞其義,涕泗不自勝。

尋陽參軍夢一婦人,前跪自稱:“先葬近水淹沒,誠能見救,雖不能富貴,可令君薄免禍。”參軍答曰:“何以為志?”婦人曰:“君見渚邊上有魚釵,即我也。”參軍明旦覓,果見一毀墳,其上有釵,移置高燥處。卻十余日,參軍行至東橋,牛奔直趨水,垂墮,忽轉,正得無恙也。

清河崔茂伯女,結婚裴氏,克期未至,女暴亡。提一金罌,受二升許,徑到裴床前立,以罌贈裴。

宏農徐儉家,有一遠來客寄宿。有馬一匹,中夜驚跳。客不安,騎馬而去。一物長丈余,來逐馬后,客射之,聞如中木聲。明日尋昨路,見箭著一碓柵。

劉松在家,忽見一鬼,拔劍斫之。鬼走,松起逐。見鬼在高山巖石上臥,乃往逼突。群鬼爭走,遺置藥杵臼及所余藥,因將還家。松為人合藥時,臨熟取一撮經此臼者,無不效驗。

曲阿有一人,忘姓名,從京還,逼暮不得至家。遇雨,宿廣屋中。雨止月朗,遙見一女子,來至屋檐下。便有悲嘆之音,乃解腰中綣繩,懸屋角自絞。又覺屋檐上如有人牽繩絞。此人密以刀斫綣繩,又斫屋上,見一鬼西走。向曙,女氣方蘇,能語:“家在前。”持此人將歸,向女父母說其事。或是天運使然,因以女嫁與為妻。

爰琮為新安太守,郡南界有刻石,爰至其下宴。忽有人得剪刀于石下者,眾咸異之。綜問主簿,主簿對曰:“昔吳長沙桓王嘗飲餞孫洲,父老云:‘此洲狹而長,君嘗為長沙乎?’果應。夫三刀為州,得交刀,君亦當交州。”后果交州。

有一傖小兒,放牛野中,伴輩數人。見一鬼,依諸叢草間,處處設網,欲以捕人。設網后未竟,傖小兒竊取前網,仍以罨之,即縛得鬼。

瑯邪諸葛氏兄弟二人,寓居晉陵,家甚貧耗,常假乞自給。谷在圌中,計日月未應盡,而早以空罄。始者故謂是家中相竊盜,故復封檢題識,而耗如初。后有宿客遠來,際夕,至巷口,見數人擔谷從門出,客借問:“諸葛在不?”答云:“悉在。”客進,語訖,因問:“卿何得大糶擔?”主人云:“告乞少谷欲充口,云何復得糶之?”客云:“我向來逢見數人,擔谷從門出。若不糶者,為是何事?”主人兄弟相視,竊自疑怪。試入看,封題儼然如故。試開圌量視,即無十許斛,知前后所失,非人為之也。

河南陽起,字圣卿,少時病瘧,逃于社中,得《素書》一卷,譴劾百鬼法,所劾輒效。為日南太守。母至廁上,見鬼,頭長數尺,以告圣卿。圣卿曰:“此肅霜之神。劾之出來,変形如奴。送書京師,朝發暮反,作使當千人之力。有與忿恚者,圣卿遣神夜往,趨其床頭,持兩手,張目正赤,吐舌柱地,其人怖幾死。

劉斌在吳郡時,婁縣有一女,忽夜乘風雨,恍惚至郡城內。自覺去家止一炊頃,衣不沾濡。曉在門上,求通言:“我天使也,府君宜起迎我,當大富貴。不爾,必有兇禍。”劉問所來,亦不知。自后二十許日,劉果誅。

護軍瑯邪王華,有一牛,甚快,常乘之,齒已長。華后夢牛語之曰:“衰老不復堪苦載,載二人尚可,過此必死。”華謂偶爾夢。與三人同載還府,此牛果死。

吳興戴眇家僮客姓王,有少婦,美色,而眇中弟恒往就之。客私懷忿怒,具以白眇:“中郎作此,甚為無禮,愿遵敕語。”眇以問弟,弟大罵曰:“何緣有此?必是妖鬼。敕令撲殺。”客初猶不敢約厲分明,后來閉戶欲縛,便変成大貍,從窗中出。

巴東有道士,忘其姓名。事道精進,入屋燒香。忽有風雨至,家人見一白鷺從屋中飛出。雨住,遂失道士所在。

會稽謝祖之婦,初育一男,又生一蛇,長二尺許,便徑出門去。后數十年,婦以老終。祖忽聞西北有風雨之聲,頃之,見蛇,長十數丈,腹可十余圍,入戶造靈座。因至柩所,繞數匝,以頭打柩,目血淚俱出,良久而去。

會稽郡吏鄮縣薛重,得假還家。夜,戶閉,聞妻床上有丈夫鼾聲。喚妻,妻從床上出,未及開戶,重持刀便逆問妻曰:“醉人是誰?”妻大驚愕,因苦自申明,實無人意。重家唯有一戶,搜索,了無所見,見一大蛇,隱在床腳,酒臭,重便斬蛇寸斷,擲于后溝。經數日,而婦死。又數日,而重卒。經三日復生,說始死時,有神人將重到一官府,見官寮,問:“何以殺人?”重曰:“實不曾行兇。”曰:“寸斷擲在后溝,此是何物?”重曰:“此是蛇,非人。”府君愕然而悟曰:“我常用為神,而敢淫人婦,又妄訟人。敕左右召來!”吏卒乃領一人來,著平巾幘,具詰其淫妻之過,將付獄。重乃令人送還。

曲阿虞晚所居宅內,有一皂莢,大十余圍,高十余丈,枝條扶疏,陰覆數家,諸鳥依其上。晚令奴斫上枝,因墜殆死。空中有罵者曰:“虞晚,汝何意伐我家居?”便以瓦石擲之,大小并委頓。如此二年,漸消滅。

虞晚家有皂莢樹,有神。隔路有大榆樹,古傳曰:是雌雄。晚被斫,此樹枯死。

太原王仲德,年少時遭亂,避胡賊,絕粒三日,草中臥。忽有人扶其頭,呼云:“可起啖棗。”王便寤。瞥見天小兒,長四尺,即隱。乃有一囊干棗在前,啖之,小有氣力,便起。

安定人周敬,種瓜時亢旱,鬼為槤水澆瓜,瓜大滋繁。問姓名,不答。還白父:“嘗有惠于人否?”父曰:“西郭樊營,先作郡吏,償官數百斛米,我時以百斛助之。其人已死。”

有人家甚富,止有一男,寵恣過常。游市,見一女子美麗,賣胡粉,愛之,無由自達。乃托買粉,日往市,得粉便去,初無所言。積漸久,女深疑之。明日復來,問曰:“君買此粉,將欲何施?”答曰:“意相愛樂,不敢自達。然恒欲相見,故假此以覌姿耳!”女悵然有感,遂相許以私,克以明夕。其夜,安寢堂屋,以俟女來。薄暮,果到,男不勝其悅,把臂曰:“宿愿始伸于此!”歡踴遂死。女惶懼,不知所以。因遁去,明還粉店。至食時,父母怪男不起,往視,已死矣。當就殯斂。發篋笥中,見百余裹胡粉,大小一積。其母曰:“殺吾兒者,必此粉也。”入市遍買胡粉,次此女,比之,手跡如先,遂執問女曰:“何殺我兒?”女聞嗚咽,具以實陳。父母不信,遂以訴官。女曰:“妾豈復吝死?乞一臨尸盡哀!”縣令許焉。徑往,撫之慟哭,曰:“不幸致此,若死魂而靈,復何恨哉?”男豁然更生,具說情狀,遂為夫婦,子孫繁茂。

許攸夢烏衣吏奉漆案,案上有六封文書。拜跪曰:“府君當為北斗君,明年七月。”復有一案,四封文書云:“陳康為主簿。”覺后,康至,曰:“今來當謁。”攸聞益懼,問康曰:“我作道師,死不過作社公。今日得北斗,主簿余為忝矣!”明年七月,二人同日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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