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諱正中,字仲撝,直隸保定人,登丁丑進士第,未謁選,索游于高唐州。會大兵南下,轉運銀杠亦避入高唐。大兵圍高唐,州守以為銀杠旦晚是敵物,不如以此鬻城,免士女屠戮流離之苦。立要約使與議者押字,仲撝與焉。事平,轉運者上失物狀,于是逮高唐守及仲撝論死,系獄數年。刑科給事中李清理而出之,降補揚州照磨,移知長興縣。
國變后,失官,避地于紹興。截江時,以兵部職方司主事攝余姚縣事。是時,公私赤立,剽奪為豪,市魁里正,朝得札付一紙,暮便入民舍,根括金帛,系傫丁壯,交錯道路,郡縣不敢何問為某營也。仲撝設兵彈壓,各營取餉,必使經由于縣,品核資產,裁量以應之。非是則為盜賊。總兵陳梧敗于檇李,渡海至姚,鹵掠鄉聚。仲撝遣兵擊之,鄉聚相掎角,殺梧。行囗,忌仲撝者以此聲討。某謂梧之見殺,犯眾惡也,不當罪正中,上疏救之,乃止。
張國柱劫定海,王總兵縱兵大掠,列船江上,入城牢搜者二千人。仲撝攔止。所圍大姓數家,從仲撝丐命,仲撝為之消息。國柱終不得志而去。田仰、荊本徹先后過姚江,舟楫蔽江,皆帖帖俯首,不驚雞犬。蓋人民之恃仲撝,一時如決水之堤焉。升監察御史。
尚寶寺卿朱大定、太仆寺卿陳潛夫、兵部主事吳乃武皆從浙西來,受約束。壇山烽火,達于武林。仲撝短小精悍,喜于任事,雖以武寧群從得不為列營所撓,亦其智計有以副之也。好讀實用之書,不事文彩。其言星象,則從閩人柯中炯于獄中受之。行囗初建,進囗所著監國魯元年大統歷。丁亥,訪某山中。某時注授時歷,仲撝受之而去。壬辰來訪,授以律呂。辛丑來訪,授以壬遁。仲撝皆能有所發明。自某好象數之學,其始學之也,無從叩問,心火上炎,頭目為腫。及學成而無所用,屠龍之技,不待問而與之言,亦無有能聽者矣。蛩然之音,僅一仲撝,又以饑火驅走南北。
丁未二月,遇之越城,為言年來益困,將于鑒湖濱佃田五畝,佐以醫,小續食耳。其年八月十九日,仲撝卒,年六十九,權厝于山陰之陳常堰。所著周易注若干卷、律書詳注一卷。子一人,三捷。嗟呼!某與仲撝交二十余年,與之同事而無成,與之共學而未畢。仲撝生時,已無人知仲撝者,向后數年,復更何如?此紙不滅,亦知稽山塊土曾塞黃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