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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清先正事略選
  • 李元度
  • 4933字
  • 2015-12-17 12:17:26

陶先生汝鼐,字仲調、一字燮友;寧鄉人也。少奇慧;甫齔應童子試,督學徐亮生驚喜得異才,拔冠湖南數郡。崇禎九年,充拔貢生。會上幸太學,群臣請復高皇積分法;祭酒顧九疇奏薦先生才,莊烈帝特賜第一。詔題名,勒石太學。除五品官,不拜;乞留監肆業。癸酉,舉于鄉;兩中會試副榜。南渡后,由翰林待詔,改職方郎;任監軍,復授檢討。南都覆,先生剃發溈山,號忍頭陀。

生平內行篤:父歾,哀慕終身;事母,曲盡孝養。處族黨,多厚德;嘗為人雪奇冤、冒險難,活千余人,然不自言也。詩、古文有奇氣,書法險勁,名動海內;有「楚陶三絕」之目。所與游,皆天下名士;而與些庵先生尤篤。著有「廣西涯樂府」、「嚏古集」、「寄云樓集」、「褐玉堂集」、「嘉樹堂集」若干卷;些庵為序之,有「生同里、長同學、出處患難同時同志」之語。楚南遺獻,以些庵、密庵兩先生為最著云。

同時郭金臺,字幼隗;湘潭人。本姓陳氏,恪勤公之祖也。年十二,遭家難,匿中表郭氏,得脫;郭初無子,遂子之。生而狀貌奇偉,見者目為異人。弱冠,有聲黌序。居家孝友淵默。至慷慨,談天下事,議論風生。諸監司郡縣旌幣踵至;吉藩延至邸館,置醴賦詩,常為倒屣。崇禎己卯、壬子,兩中副榜。會舉行積分法,屢薦不起;例授官,亦不就。隆武南渡,登鄉舉。督師何公騰蛟、巡憮堵公允錫先后論薦,授職方郎中,再起監司僉事;皆以母老辭。時獻賊既陷湖湘、闖賊潰卒復相繼蹂躪,縣百里無人煙;乃請于督師,命偏裨練鄉兵為守御,全活以萬計。晚歸隱衡山,著書授徒,口不談世事;惟論列當時殉難諸人,輒欷歔流涕。及卒,自題其阡曰「遺民郭金臺之墓」。

——見原書卷四十五(遺逸)頁二上。

何宏仁

先生名宏仁,字仲淵,浙江山陰人;陶文簡公望齡甥也。幼習外公教,復從念臺劉忠正公游。明崇禎丁丑進士,官建平令;有異政。歲久旱,大江以南飛蝗食禾殆盡,獨不入建平界。未幾,以憂去;蝗遽入北鄉,民益神之。尋任高要縣,興水利、清關榷;方銳欲有所施設,復以父艱歸。隨遭甲申之亂;浙東事起,強以御史召,不得已就職。建白數萬言,或行、或不行,而事勢已不可支矣。

丙戌五月,江上師潰,公棄官至剡之白峰;自恨不及從亡,作詩投崖而絕。久之復蘇,土人守之,得不死。隨披剃,從方外游;入陶介山,事山主云藏禪師。隨眾樵汲,晝夜作苦;同事者為先生難之。先生曰:『吾視出沒風濤間眴息生死者何如,而敢言勞苦哉』!然先生猶謂去人境不遠,復瓢笠往來縉云、義烏諸山與樵翁、衲子侶,行歌獨哭。從此游益遠、入山益深,崎嶇崖塹,醯鹽并絕。所過皆留詩,紀歲月。遇高僧郭蓮峰、李征君秘霞,結塵外之友。館留崇圣寺,藜床風雨,三人者相對嘿語終日,人不測其所以。

居數月,而疾作。先是,己丑四月,先生謂李征君曰:『居此久,幸稍安。顧此中常有戚戚者,行別子飛錫白云之鄉耳。今留一函與家人訣,遲其來則示之』。至是病困,令出所緘書讀之曰:『吾茹荼齎志,忝厥所生,毀傷莫贖;于國為不忠、于家為不孝。死后,勿棺斂我;當暴棺三日,以彰不忠之罪。三日后,火化入塔,勿祔葬先隴,以彰不孝之罪』!讀竟而絕。推先生之心,蓋無日不以為悲而得死之囗樂也。然其家仍返葬會稽玉幾之祖阡,以先生本非出世者,從初志也。

癸未進士余公增遠者,字若水;志節士。亂后,躬耕山中,自匿跡;不與人接。先生之葬玉幾山也,公子拜求其題主;余公即許諾。至期,以舟迎之來,不赴;頃之,自棹一小艇。徑詣墓側。取舊衣冠,拜墓上;事訖下山,不交一辭。主人使客等共延,懇留飲;則舟中已庋粥一盂、羹萊一豆,取啜畢,急解維去。會葬者百余人,皆目送嘆息;謂非先生高節,余公且不易致云。

——見原書卷四十五(遺逸)頁二下。

李天植(附鄭嬰垣、劉永錫、陸元泓)

李因仲諱天植,學者稱蜃園先生;浙江平湖人。先世多隱德。崇禎癸酉,舉于鄉。性蕭散自得,視世事泊如也。嘗曰:『無欲則心清,心清則識朗,識朗則力堅』;時時以誨學者。癸未,子諸生觀卒;先生自以有隱慝,痛自刻責,遂絕意仕進。改各確,字潛夫。

國變后,家具蕩然;遂與妻別隱陳山,絕跡不入城市。訓山中童子自給,自署曰村學究、老頭陀。居山十年,有僧開堂。以避喧,始返其蜃園,賣文自食;不足,則與其妻為梭鞋、竹筥以佐之。好事者約月供薪米,力辭不受。有司慕其高,往訪之;輒踰垣避。所著詩文,皆吊甲申以來殉節者。蜃園者,乍浦勝地,可望見海市者也。又十年,家益困,不復能有其園,寄身僧舍;戚友贖蜃園歸之,始復與妻居。時年七十矣,子震亦棄諸生,非義一介不取。二老相對,時絕食;則嘆曰:『吾生本贅耳,待盡而已』。有饋食者,非其人終不受。或問以身后;曰:『楊王孫之葬,何必棺也』。又十年,蜃園僅存二楹。兩耳聾,又苦下墜,終日仰臥。客至,以粉版書相問答。魏叔子來自江西,造其廬;先生視姓氏,則強起,張目視之泣;叔子亦泣。時方絕糧,叔子探囊得銀半兩贈之,五反不受;固以請曰:『此非盜跖物也』。始納之;買米為炊,共食而別。叔子屬周布衣員、曹侍郎溶糾同志為之繼粟,且謀其身后事;吳門徐昭法聞之曰:『李先生不食人食,聽其以餓死可也』。已而先生果堅拒。未幾,卒。叔子聞之,曰:『吾淺之乎為丈夫已』!

乍浦有鄭嬰垣者,孤介絕俗,與先生稱金石交;先二年,凍死雪中。至是,先生以餓死;臨歾,曰:『吾無愧于老友矣』!時康熙十一年也,年八十有二;葬牛橋。所著「蜃園集」,佚;惟「續修乍浦九山志」,世有傳本。

又有劉剩庵者,名永錫,字欽爾,魏縣人;亦先生友也。崇禎丙子舉人,授長洲教諭;署崇明縣事,庭無留獄。

未幾,遭鼎革,隱居相城。有大吏造其廬,欲強之出;剩庵袒褐疾視曰:『我中州男子,年二十渡漳河、登大丕,躍馬鳴鞘;兩河豪杰誰不知我!乃以此相逼,將謂我畏死邪』?取壁上劍,將自刎;門人抱持之,得解。

尋移居陽城湖之濱,率妻女織席以食,累日不舉火。有遺之粟者,非其人不受。老奴從魏縣來,勸之歸曰:『室廬,故在也』。剩庵曰:『吾非不欲歸;奉君命來此,君亡,義不可歸耳』。乃命其子偕老奴歸。時歲荒,得食愈艱,雜糠籺作食。妻病,不能下咽,竟餓死。一女許字同邑某氏子,某氏宦于粵,音問阻絕十余年;至是,請于父曰:『兒不辰,遭家國之變。翁家存亡不可知,留此身以累大人,無為也』!遂自經死。而其子之歸,中途亦死于盜;是日兇問適至。剩庵既無家,乃買破船一,往來江湖間,時從諸遺老游。嘗泛舟中流,鼓枻而歌曰:『白日墜兮野荒荒,逐鳧雁兮侶半牛羊;壯士何心兮歸故鄉』!風水蕩激,歌聲伊郁;聞者哀之。錢牧齋念其窮,招之往;剩庵曰:『彼為黨魁,受主眷,枚卜時天子以伊、傳期待;今豈期之邪』!卒不往。后數年,以窮餓死;友人陸元泓葬諸虎邱之山塘。

元泓字秋玉,常熟人;以志節自勵。圖己像于水墨尺幅中,自號「水墨中人」。

——見原書卷四十五(遺逸)頁三上。

邵以貫(附張廷賓)

邵先生名以貫,字得魯;余姚人。性狷潔。明季,石梁陶文覺公之學盛行,姚中沈求如、史子虛,其高第也;顧頗參以禪悟。先生亦從之游,獨講求有用之學。歲饑,糾同志為義倉;桑梓德之。

已而國難作,先生欲死之,以母老不果;遂祝發為頭陀,狂走入雪竇山中妙高臺。僧道巖者,故鄞廣文張廷賓,亦姚產;而沈、史講會中人也。先生依之,苦身持力,不與人接。鄞故都御史高公斗樞物色得之,曰:『異人也』!遺其二弟從之游。周公囊云亦以僧服居白坑,時時過從。尋以省母,返居潭上園。黃忠端公仲子澤望,志節夙與先生近;至是,來居園中。夜共讀謝皋羽「游錄」而慕之,曰:『方今豺虎滿天下,五岳之志不可期矣。四明二百八十峰近在臥榻,峰峰有吾兩人屐齒』。于是始遍走山中。然山寨方不靖,所在多邏卒,而二公冠服奇古,頻遭詰難;顧不以為苦。亡何,入絕谷,不知所向;方茫然求故道,不可得。俄而峰回路轉,松竹梧桐甚盛,有雞犬聲。趣就之,茅舍一椽,中有幅巾者出,問客何來?則語之以里宅;笑曰:『吾亦姚人,避世居此;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乃止宿;則告曰:『是為石屋山。仆故孫公碩膚監軍陳從之也。孫公死海上,吾無所依,來此山中;遂與人世絕』。因而相顧,嘆曰:『是真桃源矣』!澤望嘗曰:『得魯自甲申后,輔頰間無日不有淚痕;其稍開口笑者,則游山耳』。未幾,澤望卒;先生無所向,是益卞急。棄家,投四明山之楊庵。時尚有一妾,先生去,亦為尼庵中;每日晨昏各上堂禮佛,此外雖茗粥不相通。久之,皆卒于庵。先生詩文甚富,散佚無存者。

——見原書卷四十五(遺逸)頁三下。

余增遠(附周齊會)

余先生諱增遠,字謙貞、一字若水;會稽人。明崇禎癸未進士,除寶應知縣。劉澤清開府淮南,凌轢郡縣吏;先生投牒棄官歸。畫江之役,補禮部主事;遷郎中。事去,逃之山中;郡縣逼之,出見,乃輿疾城南以死拒。久之,事得解。草屋三間,不蔽風雨,以鱉甲承漏。聚村童五、六人,授以「三字經」。臥榻之下,牛宮雞囗〈土桀〉,無下足處。晨則秉耒出,與老農雜作;未嘗因其貴人而讓畔也。同年生王天錫為海防道,欲與話舊;先生以疾辭。天錫披帷直入,先生擁衾不起,曰:『不幸有狗馬疾,不得與故人為禮』!天錫執手勞苦。出門未數武,則已與一婢子擔糞灌園矣。天錫遙望見之,嘆息去。冬、夏一皁帽,雖至昵者不見其科頭。先生慨世路偪仄,遂疑荀卿「性惡」之說為確,至欲著論以非孟。康熙己酉十月卒,年六十有五;蓋二十有四年不出城南一步也。疾革,黃先生梨洲造其榻前,欲為切脈;先生笑曰:『某祈死二十年以前,反祈生二十年之后乎』!梨洲泫然而別。

同時有周唯一先生者,名齊曾,字思沂,鄞人;先生同年進士也。知廣東順德縣事,變社倉為義田,而以社倉之法行之。又仿西北弓箭社法,修仆區沈命之術,盜口口無脫者。國變后,棄官歸。遯入剡源,盡去其發為發塚,架險立瓢,榜曰「囊云」;自稱無發居士。剡源饒水石,與山僧、樵子出沒瀑聲口影間。天錫求見,拒之曰:『咫尺清煇,舉目有山河之異;不愿見也』。為詩文,機鋒電激,汪洋自恣,寓言十九。然清苦自立,胸中兀然有所不可;與若水先生無二也。梨洲嘗仿葉水心志陳同甫、王道甫之例,為兩先生合志其墓云。

——見原書卷四十五(遺逸)頁三下。

惲日初(附子壽平)

先生諱日初,字仲升,號遜庵;武進人也。舉崇禎六年鄉試副榜。久留京師;十六年,應詔上「備邊五策」,不報。知時事不可為,乃歸;攜書三千卷,隱天臺山中三年而兩京亡。唐王立福州,魯王亦監國紹興,吏部侍郎姜垓薦先生知兵,魯王遣使聘之;先生意以監國為不然,固辭不起。

犬清兵下浙,避走福州;福州破,走廣州。廣州復破,乃祝發為浮圖,曰明曇;已復至建陽。是時大兵席卷浙、閩、粵三行省,唐王被執死、魯王亦敗走海外,湖廣何騰蛟、江西楊廷麟等皆前后破滅;而明遺臣民尚擁殘旅,遙奉永明王。金壇人王祈聚眾入建寧,屬縣多響應;于是建陽士民數百人噪于先生之門。固請不得,至建寧見王祈;非初志也。先生曰:『建寧入閩門戶,能守則諸郡安然;不厄仙霞關,建寧終不守也。欲取仙霞,宜先取浦城』。乃遣長子楨隨副將謝南云先趨浦城,失利;皆死。而御史徐云兵連入數州縣甚銳,先生說令夜襲浦城,自督兵繼進;會大雷雨,人馬沖泥淖,行不能速,將至城下已黎明,軍遂潰。大清總督陳錦、李率泰統重兵來圍建寧,永明王使兵部尚書揭重熙赴援;先生上書揭公,請逕取浦城、斷仙霞嶺餉道,徐與圍中諸將夾擊之。揭公至邵武,不能進;建寧遂破,王祈力戰死。先生收散卒,走廣信。尋入封禁山中,數月糧盡;喟然曰:『天下事壞散已數十年,不可救正。然莊烈帝殉社稷,薄海茹痛;小臣愚妄,謂即此可延天命。今乃至此,徒毒百姓何益』!遂散眾,獨行歸常州。久之,張煌言與鄭成功軍薄江寧敗走,訛傳張公弟鳳翼乃先生門人,從師匿。縣官將收捕,先生色如常,曰:『吾當死久矣』。既而事解。卒年七十有八,康熙十有七年戊午也。

先生少與楊廷樞、錢禧交,為文章縱麗;于百氏無所不窺,尤喜宋儒書。及從劉念臺先生游,學益進。嘗上書申救念臺,義聲震天下。丙戌以后,累至山陰哭祭;為之行狀近十萬言。晚歲,不得已,歸常州,仍服浮圖服;而言學者多宗之。無錫高世泰,忠憲公從子也;重葺東林書院。先生與同志,習禮其間。知常州府駱鐘泰屢求見,不納;去官后,與一見,言中庸要領,喜而去曰:『不圖今日得聆大儒緒論也』。次子垣,在建寧被掠而不知所終。三子格。

惲格字壽平,后以字行,改字正叔,自號東園草衣生、又曰白云外史。既老,稱南田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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