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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沈光文(附張士囗〈木郁〉)

烏虖!滄桑改革之際,貞臣遺老囗托而逃者眾矣,而蹤跡莫奇于四明沈先生。

先生名光文,字文開、一宇斯庵;鄞人也。少以明經貢太學。乙酉,豫于畫江之師,授太常博士。丙戌,浮海至長垣,再豫瑯江諸軍務;晉工部郎。戊子,閩師潰而北,扈從不及。聞粵中方建號,乃走肇慶;累遷太仆卿。囗囗囗囗陽,航海至金門。閩督李率泰方招徠故國遺臣,密遣使以書幣招之;先生焚其書、返其幣。時粵事不可支,先生遂留閩思囗囗囗泉州之海口,浮家泛宅;忽颶風大作,舟人失維,飄泊至臺灣。時鄭成功尚未至,臺灣為荷蘭所占據;先生從之,受一厘以居,極旅人之困,勿恤也。遂與中土音耗絕,海上亦無知先生生死者。

辛丑,成功克臺灣,知先生在,大喜;以客禮見。時海上諸遺老多依成功入臺,亦以得見先生為喜,握手相勞苦。成功令麾下致餼,且以田宅贍之。亡何,成功卒,子錦嗣,頗改父之臣與政,軍亦日削;先生作賦有所諷。或讒之,幾至不測;乃變服為浮屠,逃入臺之北鄙,結茅羅漢門山中以居。或以好言解之于錦,得免。山旁有伽溜灣者,番社也;先生于其間教授生徒。不足,則濟以醫;嘆曰:『吾廿載飄零絕島,棄墳墓不顧者,不過欲完發以見先皇帝于地下耳;而卒不克,命夫』!已而錦卒,諸鄭復禮先生如故。

癸丑,王師下臺灣;諸遺臣皆物故,先生亦老矣。閩督姚啟圣一招之,先生辭;姚公貽書問訊曰:『管寧無恙』?因許遣人送先生歸鄞。會姚公卒,不果。而諸羅令季麒光,賢者也;為粟肉之繼,旬日一候門下。時耆宿已盡,而寓公漸集;乃與宛陵韓文奇、關中趙行可、無錫華衰、鄭廷桂、榕城林奕丹、山陽宗城、螺陽王際慧等結詩社,所稱「福臺新詠」者也。尋卒于諸羅,葬焉。后人遂居臺,蕃衍成族。

先生居臺三十余年,目見鄭氏三世盛衰。前此諸公述作多佚于兵燹,惟先生得保天年于承平后,海東文獻推為初祖。所著「花木雜記」、「臺灣賦」、「東海賦」、「檨賦」、「桐花賦」、「古今體詩」,志臺灣者皆取資焉。邑子全謝山嘗令游臺者訪先生文集,竟得之以歸;凡十卷,錄入「甬上耆舊詩」。烏虖!先生依依故園,與蔡子英之在漠北同;然以子英之才,豈無述作,卒委棄于絕域,識者惜焉。先生靈光巋然,得以其集重見于世為臺人破荒,亦少慰虞淵之恨矣。

同時有張先生士囗〈木郁〉者,惠安人;崇禎癸酉副榜。明亡,遯跡臺灣,居東安坊。杜門不出,日以書史自娛。辟榖三年,惟食茶果。壽至九十九,乃終。

——見原書卷四十六(遺逸)頁一下。

徐枋(附戴易、巢鳴盛、沈醫生)

先生姓徐氏,名枋,字昭法,江蘇長洲人;俟齋,其別字也。

父忠節公汧,崇禎戊辰進士;官諭德。南都立,遷少詹事。屢疏詆馬、阮,為所齕;乞病歸。乙酉六月,蘇州破,正衣冠投虎邱新塘橋下死之(事具「明史」)。

先生弱冠,舉崇禎壬午鄉試。忠節公將殉國,先生號泣欲從死;忠節曰:『吾不可以不死,若長為農夫以沒世可也』。自是,隱居終其身,足不入城市。初避地汾湖,已遷蘆區、遷金墅,往來靈巖、支硎間;終于澗上草堂。地當天平山麓,后人就草堂立祠祀焉。

先生與宣城沈壽民、嘉興巢鳴盛,稱海內三遺民。性峻潔,鍵戶不與人接。書法孫過庭,晝宗巨然,間法倪、黃;自署秦余山人。海內得其遺墨,爭寶之。蔡制軍毓榮慕其名,具書幣屬其友人通意;卻之。湯文正撫吳,屏騶從、徒步造門者再,卒不見;嘆息而返。所往來,惟壽民及萊陽姜實節、崑山朱用純、同里楊旡咎、山陰載易、寧都魏禧、門弟子吳江潘耒暨南岳僧洪儲數人而已。黃岡杜浚于并世人獨重先生及壽民,自愧不如。先生耐寒饑,不納人一絲一粟;惟洪儲時急而周之曰:『此世外清凈食也』。嘗絕糧數日,黃九煙造之,出畫箑俾鬻于市,無售者;比曰:『此黃九煙詩畫也』。乃得銀數錢歸。而先生及九煙皆怒,以為泄九煙名,趣返其值。先生豢一驢甚馴,通人意;日用間有所需,則以所作書畫卷置簏于驢背,驅之;驢獨行及城闉而止,不闌出一步。見者爭趣之,曰:『高士驢至矣』!亟取卷,以日用所需物如其指,備而納諸簏;以為常。

康熙三十三年卒,年七十有三;遺命不受吊。商邱宋犖時撫吳,以不得一致賻襚于先生為憾。所著「居易堂集」二十卷,文辭健拔,意在扶植世教,無一諛墓酬應之作。又有「二十一史文匯」、「通監記事類聚」、「讀史稗語」、「讀史雜鈔」、「建元同文錄」、「管見」等書。子文止、文行,有父風;早卒。

戴易字南山,山陰人;少從劉念臺先生學。游〔吳〕門年七十余矣,與先生一見,相得稱老友。先生歾,僅一孫,饘粥不繼,謀葬諸祖瑩不獲。南枝曰:『吾特為俟齋任此事』。相度經年,得地于鄧尉之西真如塢;謂潘耒曰:『地在梅花深處,與高士宜』。第索直三十金,耒先以十金成券。會有黃山之游,南枝募于人,無應者;乃矢愿賣字以給之。南枝故善八分書,非其人不可得;至是榜于門,每幅一錢,貲遂集。又相旁地,并賣之耳。南枝貧無隔宿炊,冬月常衣綌;其貿字也,銖積寸絫,不妄費一錢。一蒼頭饑不能忍,輒逃去;己則寄食僧舍中,語及徐先生,必流涕云。

巢鳴盛字端明,號崆峒。幼孤,事母至孝。祟禎丙子,舉于鄉。甲申明亡,母亦歾;即筑室于墓,顏其草堂曰「永思」、閣曰「止閣」,而自號止園。三十七年,跬步不離墓次。康熙十九年卒,年七十;俟齋為定私謚曰「貞孝先生」。

洪儲字退翁,興化李氏子。出家,住靈巖最久。南都覆,吳、越興義旅,退公實左右之。辛卯被逮,諸義士爭救之,久而免;好事如故。或戒之;曰:『憂患得其宜,湯火亦樂國也』。俟齋先生曰:『每歲三月十九日,退翁必素服焚香,北向揮涕拜;二十八年如一日耳』。

退公嗣法弟子滿天下,其最曰正志,故大學士嘉魚熊公開元也。初入山,執爨事;退公一見,輒知為非常人。其次曰宣城沈麟生,故監司壽獄子。壽獄死國事,麟生抱王裒之痛,遂祝發事退公。后居姚江,名大瓠。

——見原書卷四十五(遺逸)頁一上。

沈壽民

耕巖姓沈氏,諱壽民,字眉生;世為宣城人。性孤峭,不妄言笑。為文好深湛之思;江右艾千子至宛陵,盛稱之。一時聲華之盛,江上二沈遂與吳中二張埒;二張謂天如、受先,二沈謂崑銅及先生,不以名位為甲乙也。

明崇禎丙子,詔行保舉法;巡撫張國維以先生應詔。時流寇躪中原,特起楊嗣昌于苫塊,倚以辦賊;而嗣昌以熊文燦之招撫為嘗試,逍遙司馬堂。先生伏闕上疏,謂『綱常正而后可以正世風;金革奪情,乃陋儒之曲說。即嗣昌迫于君命,亦應躬歷戎行,枕戈衽甲。而乃支吾旦夕,安坐京師,軍旅之寄一付諸文燦以招撫為上策;天下有不殺人而能生人者乎?有授柄于賊而能攝賊者乎?將來釀禍誤國,嗣昌之肉其不足食矣』!疏為通政所格;再上,留中不報。黃忠端公道周嘆曰:『此何等事,朝臣不言而草野言之乎!吾輩愧死矣』!于是臺臣何楷、錢增、林闌友、詞臣劉同升、趙士春相繼劾嗣昌,最后忠端有廷辯之事;皆先生發其端也。先生上書報罷,遂棄經生業;與周鹿鏕掩關求王佐之學,所從游者數百人。

無何,而黨禍作。阮大鋮者,魏閹義兒也,以新聲高會招來天下士,冀復起;先生于劾嗣昌疏中及之。于是顧杲、吳應箕等推先生之意,作「留都防亂揭」以攻之;大鋮恨甚。及得志,按揭中姓名將盡戮之,而以先生為首;先生變姓名,入金華山中。

南都亡,遂匿跡深山,采藜藿以自食。有知而餉之者,皆峻卻;曰:『士不窮,無以見義;不奇窮,無以明操』。郡守朱元錫致十金,辭不獲;庋置壁中三年,未嘗一發視也。溧陽陳名夏雅善先生;既入相府,特疏薦之,遣使寓書;先生不發函,對使焚之。溧陽意猶未已,先生遺書曰:『龔勝、謝枋得,智非不若皋羽、所南也;而卒殞軀者,由多此物色耳。今之薦仆者,直欲死仆耳』。溧陽嘆息,止。自是避人愈堅,足不履城市者三十年。當事或邀之;及半道,望望然去。康熙乙卯五月卒,年六十九。疾革,命門人劉堯枝、施閏章載筆曰:『以此心還天地,此身還父母,此學還孔、孟」。語畢而瞑。

生平重然諾。友人周梅骨死海外,子幼;先生渡海葬之。鹿溪之沒也,藐孤為逋負所逼;先生鬻田以償,始有完卵。與黃梨洲交最篤,別四十余年矣,臨沒為書永訣,去易簀十有三日耳。「遺集」若干卷、「閑道錄」若干卷。

——見原書卷四十五(遺逸)頁一下。

汪渢

汪先生諱渢,字魏美;浙江錢塘人。少孤貧,力學。與人落落寡諧,人號曰「汪冷」。

舉崇禎己卯鄉試,與同縣陸公培齊名。太守錢君以女妻之;初,盛飾入門,先生誡之,乃屏侍婢,以疏布躬操作。明亡,遂棄科舉。姻黨欲強之試禮部,出千金視其妻,俾勸駕;其妻曰:『吾夫子不可勸,吾亦不屑此金也』!嗣因兵亂,奉母入天臺。海上師起,群盜滿山谷;始反錢塘。僑寓北郭外,室如懸磬,處之晏如。

當是時,湖上有三高士之目,先生其一也;當事皆重之。監司盧高尤下士;一日遇先生于僧舍,問汪孝廉何在?先生曰應:『適在此,今已去矣』!盧悵然;不知應者,即先生也。盧嘗遣人通殷勤于三高士,約置酒湖船,以世外禮相見。其二人幅巾抗禮,盧相得甚歡;惟先生不至為恨事。已知其在孤山,放船就之;終排墻遁去。先生不入城市,有司或以俸金為壽;不得卻,埋之。里貴人請墓銘,饋白金;拒勿納。始居孤山,遷大慈庵、又遷寶名院;匡床布被外,殘書數卷。鍵戶出,或返、或不返,莫可蹤跡。遇好友,飲酒一斗不醉;氣象瀟灑,塵事了不關懷。然夜觀干象、晝習壬遁,知其耿耿者猶未下也。康熙丁酉,黃先生梨洲遇之于孤山,頗講龍溪調息法;各賦詩三章。明年,同至葛仙祠。又明年,笑魯庵中,坐月至三更。是夜寒甚,庵中止布被一,先生與梨洲兩背相摩,得少暖氣。明日,梨洲入云居訪仁庵,先生矢不入城,至清波門別去。魏叔子自江西來訪,先生謝勿見;叔子留書曰:『魏美足下:吾寧郡魏禧也,欲與子握手一痛哭耳。足下以尋常游客拒之,則可謂失人』。先生省書大驚,一見若平生歡;臨別,執手泣下。先生嘗從愚庵和尚究出世法,叔子曰:『君事愚庵謹,豈有意為其弟子耶』?先生曰:『吾甚敬愚庵。然今之志士多為釋氏牽去,此吾所以不肯也』。

乙巳七月三十日,終于寶石僧舍;年四十有八。臨歾,舉書卷焚之,詩文無一存者。起視日影,曰:『可矣』!書五言詩一章,投筆就寢而逝。詩曰:『大化無停晷,道術久殊轍。住世守頑形,問途猶未徹。至人本神運,可會不可說。冰泮水還清,云開月方潔。一旦破樊籠,逍遙從此別』!

——見原書卷四十五(遺逸)頁一下。

郭都賢(附陶汝鼐、郭金臺)

些庵先生姓郭氏,名都賢,字天門;湖廣益陽人。父譓,以鄉貢知開縣。夙有志于道學,從吉州鄒先生守益游最久。

先生幼穎異。天啟二年進士,授行人;嘗冊封閩藩。七年,分校順天鄉試,得史可法等六人。歷官員外郎,出為四川參議,督江西學政,分守嶺北道。崇禎十五年,巡撫江西;黜貪墨、獎循吏,汲汲如不及時。張獻忠已逼境,賊騎充斥;先生晝夜繕守御。兵餉無措,乃大曾屬僚,凡官司一應供給,皆捐以助餉。左良玉屯兵九江,驕蹇觀望;先生惡其淫掠,檄歸之,而自募士兵為戍(語見「明史」良玉傳)。會有尼之者,遂乞病,棄官入廬山。

逾年,北京陷,悲憤不食。南都建號,史公開閫揚州,薦授南京操江;辭不赴。桂王立肇慶,以兵部尚書召;而先生已祝發為僧矣。先是,洪承疇坐事落職,先生奏請起用。至是,承疇入本朝,經略西南,以故舊謁先生于山中。既得見,饋以金,不受;奉攜其子監軍,亦堅辭。先生見承疇時,故作目瞇狀;承疇驚問『何時得目疾』?先生曰:『始吾識公時,目故有疾』。洪默然。寧都魏禧,先生撫江西時所得士也;禧嘗上書曰:『先生抱道履德二十年間,所著述之文與所交游造就之士,必有偉論、奇文足以振天下之聾聵,開后世之太平者』。其推重如此。論者謂先生門下史忠正之節義經濟、魏叔子之文章,得一已足不朽;可想見師友淵源之盛矣。

先生篤至性,哀樂過人;嚴而介,風骨嶄然。博學強識,工詩文;書法瘦硬,兼善繪事。寫竹尤入妙;人得其片紙只字,爭珍奇之。祝發后,號頑石;又號些庵。茹苦無定居,初依熊魚山(開元)、尹洞庭(民興)于嘉魚,住梅熟庵;已流寓沔陽,筑補山堂:前后十九年。歸結草廬桃花江;復以詩累,客死江寧承天寺。

有女名純貞,許字黔國公沐氏;國變后,音問梗絕,遂終于家。純貞能詩,自署曰郭貞女。先生所著有「衡岳集」、「止庵集」、「秋聲吟」、「西山片石集」、「破草鞋集」、「補山堂集」、「些庵雜著」等書。時有陶密庵者,與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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