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蘭愛芝兮芝愛蘭,兩心難得一般般,止知聲氣求黃鳥,不料因緣到合歡。
好酒未嘗為酒困,貪花每是被花瞞。莫驚莫喜莫嗟嘆。世事從來如是觀。
話說柳青云邀花天荷到大廳上來飲酒,這大廳上早上下設了兩席,二人來到,早有樂人奏起樂來。花天荷看見,大笑道:“何日不飲?今日之飲,因何又作此態!”柳青云也笑說道:“此家母聊表恭敬之意耳,所謂未能免俗。聊復爾爾。”因安席定位,請花天荷上坐。花天荷又要推辭,柳青云道:“既已成套,必須盡套,兄要脫套,反成套矣。”花天荷笑一笑,只得坐了。左右作樂,不須臾,酒獻數巡,樂供數套,已行完大禮,花天荷就推辭了,柳青云就吩咐撤席,依舊到書房中去飲酒。
二人到了書房中,把大衣脫了,促膝而飲,方覺快暢。飲至半酣,柳青云說道:“小弟今年已十八矣,尚未曾游庠,致為先人門第之羞。欲求明師良友,又恨世途險巇,往往有損無益,日坐于孤陋寡見聞之地,將來何以能繼書香?今幸吾兄抱賈董之才,又兼下陳蕃之榻,小弟得以提撕,以開頑鈍,可謂邀天之大幸也。私心竊慮者,但恐吾兄有時定省,關心室家掛念,一旦欲歸,卻將奈何?”花天荷道:“小弟堂上嚴慈,幸有家兄代養。室中尚未有婦,掛念何人?”柳青云聽了,又驚又喜,道:“這又奇了,為何吾兄尚未授室?”花天荷道:“不瞞兄說,小弟于此有一癡想。”柳青云道:“吾兄有何癡想?”花天荷道:“不瞞兄說,小弟想五倫中最親密的莫如夫婦,枕衾相共,飲食與俱。若無溫軟,夢魂何以得安?使非靜好,眉目何以相對?幸遇阿嬌,自當貯之金屋。倘遭脂粉污人,又不若詩書獨宿。故謹留雙足,不敢為赤繩所系。”柳青云笑道:“若如此言,則是雖有孟光之賢,而顏非西子,亦非吾兄之所取矣。”花天荷亦笑道:“不獨此也,即有西子之美,而賢非孟光,亦非小弟之所愿。必孟光、西子合為一人,而后小弟方求歸玉鏡也。所以難耳。故予奔走東西,竟將此婚姻一念置之度外,非無伉儷之深情。但恤天下無有才有貌之女子,使小弟伉儷之情為之一動耳。”柳青云道:“兄臺何小視天下?雖美人難得,然以天下之大,閨閫無窮,香奩不少,怎見得就無一人當吾兄之意?吾兄還宜細心訪求,焉可久虛中饋。”花天荷道:“小弟亦非小視天下,亦非不留心細訪。無論西壁東鄰,窺之幾遍,即由浙至閩,由閩至廣,道路數千,眉稍眼角,并不見一小家碧玉,而況傾國傾城哉?弟雖不該小視天下,兄亦不可看得美人容易!”柳青云道:“所謂美人者,豈另具姿容,別生眉目,有異于人哉?止不過傅粉太白,施朱太赤,加之則長,減之則短,生得身材停當耳。小弟所云美者如此。不知吾兄心中意中,必要如何而后謂之美也?”花天荷笑道:“小弟所云美者,樣子倒有一個,只是不好明言。”柳青云道:“若不明言,如何得知?”花天荷道:“明言近于唐突,恐吾兄見怪。”柳青云道:“縱有唐突,亦是唐突美人耳,小弟又何怪焉?”花天荷道:“吾兄既是不怪小弟,小弟敢直言之:小弟私心之所謂美者,必婦人女子有美如吾兄,小弟方甘心謂之美而愿娶也。”
柳青云大笑道:“吾兄志氣何其大,而眼孔又何其淺也!譬如欲求駿馬,而懸駑駘之圖以為招,宜乎其不可得也。”花天荷道:“泰山不自知其高,滄海不自知其深,猶之吾兄不自知其美也。以小弟言之,吾兄之美實不易得。”柳青云道:“小弟美不美,且姑置勿論。小弟初意,原道吾兄只要求宋之子,齊之姜,故不易得。若只要如小弟之陋容,小弟當為吾兄作伐何如?”花天荷道:“小弟前日在廣中許兄作伐,兄以小弟為戲言,故今日亦以此言相戲也?然廣中之事,實有其人,小弟之作伐與不作,尚未可知。兄何竟以毫無影響之言以戲弟?是兄欺弟也,該罰一巨觴。”因叫篩了酒,送上柳青云。柳青云道:“吾兄疑小弟以無影響之言戲吾兄,故罰小弟一巨觴。小弟若果以毫無影響之言戲吾兄,莫說一巨觴,就是十巨觴亦該痛飲。若小弟實非無影響之言,而吾兄誤認以作無影響之言相欺吾兄,視小弟為匪人,則吾兄亦該罰幾巨觴?”花天荷笑道:“若不欺小弟,果有其人,果為小弟作伐,莫說罰小弟之酒一巨觴、十巨觴,便頓首階下九叩以謝過,亦所不辭。但天下豈更有美如吾兄之女子,恰好吾兄所識,又恰為小弟作伐耶?非戲言而何?還是吾兄直飲此一巨觴,免費支吾也。”柳青云道:“飲酒之事系小,欺兄之事所關甚大。小弟豈敢貪杯,而冒欺知己之罪哉?實實有一閨秀,小弟可以作伐,故敢言之。”花天荷道:“凡居瑣闈繡閣中,皆閨秀也,非云無人,但恐求如吾兄之美者不能也。”柳青云道:“吾兄若求至美,小弟何敢應承。唯吾兄以小弟作榜樣,故小弟敢大膽力任也。”花天荷又細看著柳青云,笑笑道:“兄豈欺我,有或有之,但只恐皮毛近似耳。那能又有如此之秀美者?兄因欲作伐,故敢作此媒人之口,為之夸張耳。”柳青云道:“美亦難言,但有一點不如小弟,則是小弟欺兄也。”花天荷聽了柳青云說話,雖也有些嬉笑之意,然于嬉笑中又若鑿鑿可據,因引巨觴自酌,道:“小弟認真受罰了,到明日若無其人;即有其人,若不似吾兄;即有其人即似吾兄,若不為小弟作伐,吾兄亦當立一案。”柳青云道:“若有一點不似小弟,不應有今日之言,可罰小弟自變作女子以嫁兄,何如?”二人說得大笑。你一杯我一杯,又痛飲不了。
吃了半晌,花天荷又言道:“今日之言,兄與弟俱在醉中。明日酒醒之后,又賴作沒有,何以為據?”因叫人取過筆硯并花箋出來,作了一首《柳梢青》的詞兒,道:
難求無價,是以久鰥在下。道有佳人,儀容絕世,許我青鸞同跨。
我疑他詐,他偏爭 吐膽傾心真話。矢若虛言,愿變峨眉,以身代嫁。
花天荷作完了,交與柳青云,道:“求吾兄和來,留以為憑。”柳青云細細一看,道:“小弟之情,長兄已代言之矣,何必更和?即以此存驗可也。”花天荷道:“豈有此理。小弟之筆,如何算得兄作?定要求和。”柳青云無計推托,因言道:“小弟之才,如何比得吾兄?就要和,也須從容,待小弟搜索枯腸。”花天荷道:“有此情,便有此詞,何須搜索?如云搜索,又便涉假矣。”柳青云道:“情雖有,口道不出,此刻心中如猬集,卻將奈何?”因立起身來,東西散步,以作思索之狀。花天荷道:“兄只管去思,小弟自會飲酒。 詞和不成,小弟酒也不住。”柳青云道:“小弟之詞,要和到天明。”花天荷道:“小弟便飲到天明,又問妨?”
柳青云支吾不過,只得演了入去,尋見姐姐道:“這花天荷原來尚未有室,被小弟戲了幾句,他便認真作了一個詞兒,要兄弟和他。只因前日有了那十首詩,故再三推托不下,沒奈何只得來求姐姐和他一首,以應了今日之急。姐姐若不肯,便連了前日之丑,都弄出來了。”小姐見兄弟如此急作一團,只得看了原韻,信手和了一詞,交付兄弟,道:“詞雖和去,萬萬不可露出形跡,惹人談論。”柳青云道:“這個自然。”因又自己抄過,拿了出來,與花天荷看,道:“和倒和了,只好作個憑據便了。”花天荷接過了一看,只看了上寫道:
藏珠待價,好丑不相上下。聘要低頭,禮宜拜手,不是淮陰受跨。
未成似詐,到成時,方信千秋佳話。好戴烏紗,親騎白馬,謝媒迎嫁。
花天荷把這一詞看了一回,又看一回,因喜動顏色道:“吾兄此作,敘事清切,言情曲婉,韻腳押得字字相當,真個美才,小弟甘拜下風矣。”柳青云道:“小弟既已誠心受教,吾兄當以正誨我,怎又做此虛譽之言?”花天荷道:“小弟于斯文一道,素性不肯假借,矧肯虛譽?兄昔日之詩,并此和詞,實具才子之風流,而又兼美人之香艷。既已心愿識韓,敢不逢人說項?”一面說完,一面吩咐人貼在書房壁上,留作后日之驗。因又言道:“我小弟功名婚姻二事,久已不望。若據兄說來,有美為小弟作伐,則小弟又是一個有妻之人了。若據兄詞,要烏紗迎嫁,則必要小弟去做官了。若果如此,皆兄之賜也。”柳青云道:“兄既有官有妻,獨不為我花下美人計乎?”二人相視大笑,甚是暢快,只飲到酩酊方休。正是;
相知最樂是談心,話到佳人情更深。
再許佳人成眷屬,醉來安得不沉沉。
柳青云雖然年少,卻為人少年老成。聽見花天荷說出無妻,便留心要將姐姐嫁他,故說話牽枝帶葉,綿里藏針,把花天荷縛束定了。卻又自家不敢作主,因悄悄與母親楊夫人商量道:“這花天荷,昨晚閑中說起,方知他尚未曾娶妻。我想父親又棄世了,門戶冷落,姐姐年已及笄,竟不見有人家來攀親。就是有人家來攀,孩兒看這合城鄉宦人家的子侄,并不見有個中才,何況出類拔萃?我看這花天荷為人,又俊秀,又且多才,又有俠氣,又老成,異日必然貴顯。孩兒心下欲要將姐姐許配于他,庶終身有托,免得后來失身匪人。不知母親以為何如?”楊夫人聽了大喜道:“我昨日見這花天荷,一表人物,我也打動這個念頭。只道外方人有了室家,故此不曾言及。我兒你這個主意深合我心,此事若可講成,完了你姐姐的終身,可再尋一頭親事與你,我兒女的心事,便放下了。”柳青云道:“母親既依允了,孩兒便好行事。只是姐姐處,母親也要通知一聲,使他無怨。日后莫怪兄弟胡為。”楊夫人道:“姐姐我自對他說,你不消慮得。”柳青云有了母親的口氣,便要乘便叫花天荷行聘。
不期新宗師到了,發牌要考,故各府州縣皆出示,要考童生。柳青云聽了此信,便只得打點讀書,連酒也不敢多吃。柳青云原賦性聰明,又連年守制在家,時時苦讀,頗有可觀。今又得花天荷把浙中文法與他講究,故柳青云作出來的文字,別是一種,沒一點閩人的習氣。故縣考、府考,皆取第一。到了學院,看他的文字神清氣俊,瀟灑出塵,板腐之習,淘汰俱盡,也打帳取他第一,卻不料有一個吏部天官的兒子,有父親的書來囑托,不敢違拗,只得將柳路名字填在第二。報到柳家,楊夫人與柳煙俱各歡喜。柳青云既入了學,便送學、謁圣、謝宗師、拜客,并親友作賀,忙忙碌碌鬧了月余,方才得定。
因備酒與花天荷對飲,說道:“蒙吾兄指教,僥幸竊此一領青衿。雖也定了一個人品,卻倒忙亂了兩個月,連我們詩酒之興都打斷了。今日事才完了,須與吾兄飲一個痛快,以補前日之缺略。”花天荷道:“詩酒之興打斷了還是小事,吾兄莫要忙碌碌,連那兩首詞兒都忘記了。”柳青云道:“長兄若肯忘記,小弟也就忘記了。亦未知吾兄曾忘記否?”花天荷道:“小弟乃己事,焉能得忘?兄為朋友事,或者忘之,未可知也。”柳青云道:“小弟又不是這等論。以為己事,或偶爾言之,原不出于誠心,或又偶爾而忘之,未可知也。若朋友之事,既許為之,便時刻系心,安敢忘之?若忘之,是忘朋友也。況此事,吾兄既認為己事,又何以知小弟之非己事乎?吾兄失言,失言。該罰一巨觴。”因叫童子奉上。花天荷毫不推卻,歡歡喜喜飲干,道:“吾兄罰小弟失言如此,小弟失言受罰亦如此,只要吾兄記得清清白白,不要也失言如此,則小弟便受罰醉殺,亦含笑矣。”柳青云道:“看兄說來說去,總是疑小弟前言為未確也。這也莫怪吾兄,一來卻是小弟人微言輕,不足取信:二來不知人家姓李姓張,未見女子面長面短;三來未曾行半絲之聘,止憑小弟一張媒人之口。況小弟與兄臺又朝夕以戲謔為歡者也,又安知此言非戲謔乎?然此時安能置辯,惟候事成合巹后,方信予言之確也。”
花天荷道:“吾兄所說之疑,近夫似矣。然而非小弟之疑也。小弟所疑者,終以天下之女子,未有如吾兄之美者,即有面目如吾兄之美,亦未有才學能如吾兄之美者也,此小弟所以疑耳。若是以人微言輕不信吾兄,此乃吾兄加罪小弟,小弟不敢受也。”柳青云道:“長兄若疑此,不難也。俟幾時有興,小弟叫他與兄面較其才,方知小弟言之不謬也。”花天荷笑道:“兄愈言信,愈生弟疑,豈有閨閣淑人,肯與小弟面較其才者乎?小弟被兄臺哄殺矣。今而后,請絕口不敢再談矣,欺弟不欺弟,聽兄好自為之。小弟但飲酒何如?”因引滿而酌。柳青云道:“小弟聞古詩有云:不是廚中串,爭知炙里心。吾兄不必更費猜劃,請安以待之,小弟斷不敢戲謔吾兄。”因亦引滿與之對飲。
須臾月上,花天荷叫童子開了紗窗,移席近月,二人又飲了半晌。不期此時是十二三,月光不滿,又被浮云遮遮掩掩,看得不暢。因叫取筆硯素箋,又題一首《滿江紅》的《問月》詞道:
夜夜分明,何此夜 不明不白?看不出,他倩云遮,云將他隔。形盡潛藏惟弄影,魂何處也徒生魄。
向長天,四顧問姮娥,無蹤跡。
或悄悄,花陰側,或默默,疏簾額。令眼兒望遍,心兒想窄。他暗窺人人不識,人窺他沒些兒隙。
尚憑誰,透露一痕光,明逾百。
花天荷做完了詞兒,自家讀了兩遍,方欣欣遞與柳青云,道:“求兄一和。”柳青云看了道:“吾兄方才說過,絕口不言,如今為何又牢騷滿紙?”花天荷道:“月色朦糊,弟自問月,與兄何關,而怪弟牢騷?”柳青云道:“兄自問月,弟不問月,何須弟和?”花天荷道:“看月對飲,一倡一和,朋友之常,豈有小弟作倡,而吾兄不和之理?豈以小弟之詞,為不足和耶?先罰一觴。若再推辭,則罰三杯。”一面叫人斟了酒,就立逼要柳青云吃。柳青云笑道:“不是不和,只因小弟于作詩不慣,作到詞令,一發艱難,故此推脫。”花天荷道:“吾兄既不慣作詩作詞,為何前日又慣,又不艱難?一味支吾,小弟只是罰酒,不怕兄不作。”柳青云無法,只得吃了一觴,拿了那首詞兒細細看了再看,只說道:“吾兄這首詞,含譏寓諷,情致深婉,甚是難和。若要逼小弟和,須痛飲三巨觴,小弟也說不得,又要搜索枯腸了。”花天荷聽了歡喜道:“兄既肯和,莫說三觴,即是十觴,小弟也愿飲。”因持觴叫小雨斟上。
柳青云見花天荷飲酒,只得拿了他的原韻,假作尋思,又遮遮掩掩躲了進來。急尋了姐姐,說道:“又有苦事來累你了。”小姐道:“又是甚么?”柳青云笑道:“花天荷飲得醺醺,又作了一個詞兒,勒逼著要兄弟和他,再三推卻不脫。沒奈何,還要姐姐代我和他一首。”此時花天荷婚姻之事,楊夫人已對他說過了。藍玉小姐因取原韻一看,見花天荷詞意諄諄,屬意于他,也竟不推辭,遂取紙筆和了一首,付與兄弟。
柳青云見姐姐一筆揮成,不假思索,心下暗想道:“二人才美,方是一對。”乃連忙自己抄過,拿了出來。問花天荷道:“吾兄的三觴酒,曾吃完么?”花天荷道:“此第三杯正在手。”柳青云道:“快請用過,小弟好以和詞請教。”花天荷見說和詞完了,就忙忙要取去看,柳青云不肯,道:“快干了酒,看也不遲。”花天荷道:“看了又飲,未為不可,為何又如此認真?莫非怕小弟賴而不飲?”柳青云道:“不是認真,也非怕兄賴而不飲,只怕看了和詞,見詞意不佳,便沒興飲酒了。”花天荷沒法,只得舉起觴來一口飲盡,道:“酒已如命,詞可賜觀否?”柳青云方出諸袖中,遞與他道:“請看!幸勿見哂。”花天荷展開一看,只見上寫著《代月答問》。其詞曰:
世眼模糊,惟天上,從來清白。一片光,自不須磨,有誰能隔?為何遮遮還掩掩?怕人消盡癡魂魄。
待他時,流影入懷來,看真跡。
寤寐懷,須反側。玉杵聘,無定額。恐詩思憎遲,酒懷嫌窄。指望團圓娛永夕,豈容鑿破沾光隙?
倚蟾宮,若要賦周南,須三百。
花天荷仔細看完,不禁大驚道:“罷了,罷了。既生瑜,何生亮?小弟詞壇一座,被吾兄奪去矣。”柳青云笑道:“兄臺不要失眼,挫了自家的銳氣。”花天荷道:“小弟這首詞兒,自頗得意,以為韻險句奇,故甘飲三觴,索兄之和。不知兄從何處結想,急出此風流香艷之句,使小弟原倡,竟索然無味矣。”柳青云笑道:“小弟之才,吾兄之所知也。若吾兄此等說來,想是兄之詞意太驕,觸怒嫦娥,故嫦娥附靈于小弟,使小弟得此奇思也。”言訖,忽然浮云盡散,月色大明。柳青云大喜,因叫童子滿酌大杯,奉花天荷道:“吾兄說不明不白,請著此時明白否?”花天荷一笑,連連點首道:“大奇,大奇!吾兄真有神助,從此不復對壘矣,但吃酒罷!”因叫斟上酒來,二人相對而飲。柳青云聽了再不對壘,也暗暗歡喜道:“若不作詩,免去求人費力。”因也放懷暢飲,又兼有明月在天,一杯一杯復一杯,直飲到月漸西斜,方才住手。各去宿了。正是:
看花玩月索新詩,詩罷依然酒滿卮。
詩酒朝朝還夕夕,文人風韻宛于茲。
二人只因這一首詞,有分教:紅顏成白面,彩筆接香奩。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