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先生訓蒙大意曰。古之教者。教以人倫。后世記誦詞章之習起。而先王之教亡。今教童子。惟當以孝。弟忠信。禮義廉恥為專務。其栽培涵養之方。則宜。誘之歌詩。以發其志意。導之習禮。以肅其威儀。諷之讀書。以開其知覺。今人往往以歌詩。習禮為不切時務。烏知古人立教之意哉。大抵童子之情。槳嬉游而憚拘檢。如草木之始萌芽。舒暢之則條達。摧撓之則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趨向鼓舞。中心喜悅。則其進自不能巳矣。故凡誘之歌詩者。非但發其志意而巳。亦所以泄其跳號呼嘯于詠歌。宣其幽抑結滯于音節也。導之習禮者。非但肅其威儀而巳。亦所以周旋揖讓。而動蕩其血脈。拜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諷之讀書者。非但開其知覺而巳。亦所以沉潛反復。而存其心。抑揚諷誦。以宣其志也。凡此皆所以順導其志意。調理其性情。潛消其鄙吝。默化其粗頑。日使之漸于禮義而不苦其難。入于中和而不知其故也。若近世之訓蒙稚者。日惟督以句讀課仿。責以檢束。而不知導之以禮求其聰明。而不知養之以善。鞭撻繩縛。若待拘囚。彼視學舍若牢獄而不肯入。視師長若寇讎而不欲見。規避掩覆。以遂其嬉游。設詐飾詭。以肆其頑鄙。偷薄庸劣日趨下流。是蓋驅之于惡。而求其為善也。何可得乎。 凡歌詩。須要整容定氣。清朗其聲音。均審其節調。毋躁而急。毋蕩而囂。毋餒而攝。久則精神宣暢。心氣和平矣。 凡習禮。須要澄心肅慮。嫻其儀節。度其容止。毌忽而惰。毌沮而怍。毌徑而野。從容而不失之迂緩。修謹而不失之拘局。久則體貌習熟。德性堅定矣。凡授書。不在徒多。但貴精熟。量其資稟。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使其精神力量有余。則無厭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諷誦之際。務令專心一志。口誦心唯。字字句句。紬繹反復。抑揚其音節。虛寬其心意。久則義理浹洽。聰明日開矣。
古人云。得經師易。得人師難。所謂經師者。課章句。闡義理。明經焉巳耳。若夫人師。威儀必可象。言行必可法。德望必可尊。其于教人。凡居家處鄉。治身涉世。服官立朝。建功立業等事。無不示以淵源。資為經濟。然后造就出第一等人品來。蓋不僅工鞶帨。稱博洽而巳。昔文中子教授河汾。其門人為有唐一代名臣。胡安定教授蘇湖。其門人為有宋一代儒宗。師之關系。為何如耶。
恤孤貧
文王之仁政。首哀煢獨。平治之大道。兼重恤孤。夫鰥寡孤獨。皆貧窮無告之民。王政所宜深憫者也。今各州縣設立養濟院。或留養局。收留孤貧使其棲止得所。衣食有資。誠 國家仁政之施也。往往州縣養濟院傾圮。廢而不葺。孤貧多寄跡城門荒廟。口糧布花。不按名支給。每致克減斃于饑寒。為司牧者。宜如何仰體 皇仁。俯憐窮阨。確查本州島縣額設孤貧。口糧布花等銀若干。現在孤貧名口若干。照依額設。每月朔日。當堂按名給散。布花于十月亦按名給散。須查真正老疾幼殘窮孑之人。方準入冊支領。若有死亡報官掩埋。仍準如前項人頂補不得該地方丐長以彼屬乞流冒頂。侵食官銀。至于前項院局。宜親詣查勘。傾圮者即設法修理。湮廢者即設法起蓋。孤貧棲止衣食。皆有所賴。而感 朝廷之恩澤。仁侯之惠政。于無窮矣。
事跡
格言
事跡
葉夢得為許昌令。值水災。浮殍不可勝計。夢得發常平所儲。奏乞越制賑之。全活數萬。道中多遺棄小兒。一日詢左右曰。無子者何不收以自養。左右曰人固所愿。但患既長。或來識認。夢得乃為立法。凡災傷遺兒。父母不得復取。蓋兒為所棄。則父母之恩巳絕人不收之。能自活乎。遂作空劵數千。俱載本末。凡得兒者。使明所從來。書劵付之又為載籍記數。貧者給米以為食。事定。按籍計三千八百余兒。此皆奪諸溝壑而致之襁褓者。后官至尚書左丞。子懋為轉運使。
劉彝任虔州。民饑棄子。劉出榜召人收養日給廣惠倉米二升。每日看視。一境無夭死者。后蔡璉舉育嬰社。其法以四人共養一嬰。每人月出銀一錢五分。遇路遺子女。收至社所。倩貧婦乳之。月給工食銀六錢。每逢月朢驗兒給銀。考其肥瘠以定賞罰。三年為滿。待人領養。此法不獨恤幼。又能賑貧。免一時溺嬰之慘。興四方好善之心。世間功德莫此為大。凡城邑村鎮。皆可仿而行之。官長為此。利濟更易也。
宋黃汝楫。富而好義。時方臘作亂。將入境。汝楫以金埋土中。將逃。俄聞賊掠得士女千余拘系空室。勒金帛取贖汝楫惻然曰。我有金二萬足贖其命矣。忍坐視其死乎。起所埋物。輦輸賊營。千余人皆得脫。歡呼動地。汝楫生五子相繼登第。
唐李大亮破李公佑。以功賜奴婢百人。公曰。爾曹皆衣冠子女不幸破亡。吾何忍錄為奴隸。悉遣歸。高祖聞之。嘆美良久。更賜奴婢二十。
李炬。元帝時領平陽太守。長安羣賊東下。炬擊破之。得賊所掠婦女千余人。諸將欲留之。炬不從悉令親屬領歸。
袁了凡初無子。后生儼。其母為作襖。將買絮。公曰。絲輕暖。家中自有。何必買絮為哉母曰。絲貴絮賤。吾欲以貴易賤。多制絮衣。以贈族中幼兒之寒無衣者。公喜曰。誠如是。此子壽矣。后儼登進士。
嘗見一顯官。于兇年市所部民子女。殆數十余人。美且壯者。皆奴妾之余將賂時要以希恩寵也。夫獨非吾子民乎哉。使其困憊于吾治。巳大不安矣。又不能救而反奴妾之。不大獲罪于法耶。
格言
李昌齡矜孤傳曰。孤者。未能有成。親巳早世。或母死而父再娶。或父死而母再行。甚者父母俱亡藐然孤露。人有憐之者。亦必不如親父母之愛之篤也。可不矜乎。世人但知孤為可輕。而不知其中亦有因孤而養成大器者。昔張鄧公士遜。方在襁褓。父母皆卒。及長安貧讀書。勤苦不倦。竟能登科。致位臺輔。以賢德稱。此至貧之孤也。呂中丞誨。幼失所怙。勵志為學。不妄交游。洛陽之人多不之識。及登第。人方知為呂正惠公之孫。厯官言職。以徑直稱。此貴家之孤也。人不幸而孤者。以此為法。皆知自勵。若以矜孤言之。則前輩行之矣。查龍圖道。家甚貧。常聚親族之惸獨者養之。祿賜所得。隨施輒盡。與人交。情分切至。廢棄孤露者。待之尤厚。嘗有一同僚女。貧為人婢。公聞而贖之。嫁于士族。呂正惠公端與馮道。及趙文度皆鄉里世舊。道子病廢。公分俸給之。又薦文度之子紹宗于朝。非真實矜孤。能如是乎。
近聞揚州布衣蔡先生。名璉字商玉者。特發仁心立育嬰社。募眾同舉。其法以四人共養一嬰兒。每人月出銀一錢五分。遇路遺子女。收入社所。有貧婦愿乳者。令其撫字。月給工貲六錢。每逢月望。驗兒給銀。察其肥瘠。以定賞罰。既厯三年。待人領養為兒。斯舉也。恤幼而兼賑貧。世間功德。孰有大于此哉。
邇來兩浙各省。亦有仿而行之者。愚謂眾人出貲。不必限數。或二三分。或四五分。合二十余人同為一會。每月通計亦可得六錢矣。積少成多。節食省費。勉力共行。似亦無難。況乎富貴之家。舉行尤易。移塑神建醮之貲。節酒食笙歌之費。省結納請托之金。以行實德而全多命。不亦樂乎。又況官長有權。百姓伺其喜怒。出一語而民聽之。下一令而民從之。又何難之有。倘能嚴禁溺女。而加意育嬰。多方以勸導焉。懸賞以鼓勵焉。則利濟彌宏。功德何量。將葉君之仁政。不能專美于前矣。
陳芳生曰。先王之設養濟院也。以畜天下之疲癃殘疾。煢獨鰥寡。顛連無告之人。使之少緩須臾。不至即填溝壑也。其愿出為民者聽。有司毌得羈留。則凡殘疾既痊。未嘗不幸其復為良民也。其如此輩一入其籍。甘心自棄。世之人亦遂以其為丐而棄之。而有司亦不屑為之防閑覺察。于是禮義教化。遂無可施。刑賞勸懲。遂無從及。而此輩之豪橫恣肆。藏奸伏慝。遂皆不可究詰。此維設院聚居。少而習焉。長而安焉。不見異而見遷焉。而局外之人又無自過而問焉。所以窮兇極惡。至于無所忌憚也。今欲驟削其籍。固或不可。惟嚴察其果殘疾者。廩之終其身。其子孫俱令出籍。士農工商。隨所業。雜處四民。其子女得與良民通昏媾。庶不至驅有用之民。錮諸無用之阱域。無辜之人。致于必死之所也則王政所當急議也。
按養濟有院。收聚老病無告之窮民。給以月糧花布。恩至溥也。其間法立弊生。孤貧有冒濫之弊。支給有扣克之弊。胥役丐頭。有干沒分肥之弊。是在良有司實心實政。查察周詳。嚴假冒以杜虛糜。除扣克以敷實惠。核奸胥之中飽。禁丐頭之侵蝕。則恩可下逮。庶不負哀此惸獨之深心也。至若既邀養濟之恩。轉欲倚窮肆潑。則懲警宜嚴。或假以乞丐為生。暗行誘拐采割。則法在不宥。庶不使奸徒之肆毒。正不忍一民之失所。又在仁人君子之留意焉爾。
立義冢
掩骼埋胔。仁政詳于月令。蓋以貧民無力埋葬。置棺荒野。或客民遺棺。寄停寺廟。經年累月。愈積愈多。殊堪惻憫。古者掩埋之令。即今日義冢之法也。其法須量城鄉遠近。各置空地。諭令地方甲長。查明某處若干棺。就附近空地掩埋。標明姓氏。無主之棺。標明向日寄停何處。其有道斃之人。尤須插標記明年貌衣服。倘遇災荒瘟疫。同一辦理。至置地及掩埋費用。地方官須倡始捐俸。富家巨室。無不樂從。先將公項籌出。存置公所。酌定規條。擇本地品行端謹之人。掌其出納。而以甲長具領埋費。專管埋事。歲時則司事呈出納號簿。甲長各呈共掩埋若干號簿。以便稽核。夫掩埋善事。地方好善之人。皆愿為之。但民辦則易滋事端。官辦則不生瓜葛。此又善政之一端也。
事跡
格言
事跡
范忠宣公知太原府。河東土狹民眾。惜地不葬其親。公使屬吏收無主燼骨。別男女異穴以葬。檄下諸郡。皆令遵此。仍刻石以記歲月。
王覿知成都。城無閑田。中下之戶。死者多從火焚。覿至。委官盡錄在城未有葬者。得萬余喪。以官地瘞之。李之純三任成都漕司。仁民愛物。置義地施棺掩骼埋胔。小吏徐熙佐之甚力。時有鄉民王彬病入冥司。見朱紫數官聚廳而坐。召熙曰。適天符下。李之純以葬枯骨有功。更與知成都府一任。汝主行文書有力。賜汝一子及第。元佑二年。之純果加寶文閣直學士知成都。徐熙子名適。果登巍科。
高密李昆巡撫甘肅。見司獄署墻隈。白骨堆積。詢之。乃遠年罪人死者。昆蹙然曰。死巳償厥辜矣。忍復暴其遺骸乎。亟作義冢埋之。肅地婚嫁論財。軍貧者。多無妻。昆核各衛得數千人。悉助給使娶。昆還之日。軍等攜妻孥泣送者。數百里不絕。
陳亢金壇人。中年無子。熙寧八年。餓殍無數。作萬人坑。每一坑。設飯一甌。席一領。紙四帖。藏尸不可紀。是歲生子廓。后又生度。皆相繼為監司。子孫仕宦不絕。
范文正守邠州。暇日帥僚屬登樓置酒。未發觴。見缞绖數人。營理喪具。公亟令詢之。乃寄居士人卒于邠。將出殯。赗斂棺槨皆所未具。公憮然。即徹宴席。厚赒給之。使畢其事。坐客感嘆。有泣下者。
寧崇禮性好善。常造棺櫬施人。其貧不能葬者。又施以錢米。終身不變。歿后。其仆丁貴童夢見之。如生時。與語曰。我平生積累陰德。慶延子孫。汝說與十四郎。明年秋試必得解。后接續登名者。常不絕。十四郎者。其子謙光也。次年果魁于鄉。自是殆無虛榜。
崔郾家不藏貲。有輒周給親舊。男女未婚。死喪未葬。皆為營辦。居室卑陋無廊廡。霖雨則張蓋。兄弟六人俱官至三品。郾五子皆達官。
殷仲堪游于江濱。見流棺舉而葬之。旬日間門前之溝忽起為岸。其夕有人謁仲堪。自稱徐伯貞。云感君之惠無以報也。仲堪因問門前之岸是何祥乎。對曰。水中有岸。其名曰洲。君將為州。言終而沒。后果剌荊州。劉蘊華鎮江人。好行義。設肆京口。歲入纖悉。專為拯溺之用。命家人持鉤執索。惟日不給。所全活者甚眾。或不可救。即為治棺衾斂之。又于屋后辟數畝地。溺死無歸者。即以瘞之。
傅敞濰州人。為士子時。過吳江。見僧房東室有殯宮。問之。僧曰。前令館客身故。家在閩中。無力歸窆。故厝于此。敞心惻然。既還舟。夜夢一人儒冠持剌來謁曰三山陸蒼。自敘蹤跡。與僧言同。且曰。旅魂棲泊無依。君其念我。明日敞復抵僧舍。傾貲營地葬焉。仍修佛事資之。是秋敞遂發解。
王忳字少林。嘗詣京師。于空舍中見一書生。謂我命在須臾。腰中有黃金十斤。愿相贈。乞葬骸骨。未及問姓名而絕。忳鬻金一斤營葬。余金悉置棺下。后數年縣使忳署亭長。有馬馳入亭中而止。大風飄一繡被墮其前。言于縣。縣以歸忳。忳后乘馬到洛陽。馬奔入他舍。主人見而喜曰。今擒盜矣。忳具說其事。主人驚慟曰是我子。姓金名彥。大恩久未報。天以此彰卿盛德耳。因往京師載棺。余金宛然。忳自是知名。舉茂才。子孫貴顯。
柳開字仲涂。河中人。少有器識。嘗遇書生接語。以貧不能葬父。將謁友求資。開問費幾何曰得錢二百萬可矣。開既罄其橐。得白金百兩。錢數萬。贈之。
盛端明父為教官時。學中建立鄉賢祠。既擇地。期以明日啟土。夜夢一朝服者曰此吾宅也。公能存之。當使公生貴子。及發土果得一碑曰端明殿學士某人之墓。封而樹之。逾年生子。因以為名。官至通政使。
宣城沈少參卜葬地。啟土乃先朝名臣之墓也。亟命封掩。懼復有發掘者。立碑識之。夜夢一人謝曰。君掩吾冢蒙德巳厚。況又立碑。無以報德。當送一大魁為公嗣。后生子少林。弱冠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