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曰:“富之而觀其無犯,貴之而觀其無驕,付之而觀其無轉,使之而觀其無隱,危之而觀其無恐,事之而觀其無窮。”太公又曰:“一曰問之以言,以觀其辭;二日窮之以辭,以觀其變;三日與之以間諜,以觀其誠;四曰明白顯問,以觀其德;五曰使之以財,以觀其廉;六曰試之以色,以觀其正;七曰告之以難,以觀其勇;八曰醉之以酒,以觀其態;八徵備,則不肖別矣。”《周書》云:成王訪周公以民事,周公陳六事,以觀察之作官人,曰:“富貴者,觀其禮施;貧賤者,觀其德守;嬖寵者,觀其不驕奢;隱約者,觀其不懾懼;少者,觀其恭敬;好學而能弟壯者,觀其潔廉;務行而勝私老者,觀其意慮,慎強其所不足而不逾。父子之間,觀其孝慈;兄弟之間,觀其和友;君臣之間,觀其忠惠;鄉黨之間,觀其誠信。省其居處,觀其義方;省其喪哀,觀其真良;省其出入,觀其交友;省其囗囗,觀其任廉。設之謀以觀其智;示之難以觀其勇;煩之事以觀其治;臨之利以觀其不貪;濫之樂以觀其不荒;喜之以觀其輕;怒之以觀其重;醉之酒以觀其恭;縱之色以觀其常;遠之以觀其不狎;邇之以觀其不倦。復徵其言以觀其精曲,省其行以觀其備。”《莊子·列御寇篇》引孔子曰:“凡人心險于山川,難于知天,故君子遠使之而觀其忠,近使之而觀其敬,煩使之而觀其能,卒然問焉而觀其智,急與之期而觀其信,委之以財而觀其仁,告之以危而觀其節,醉之以酒而觀其則,雜之以處而觀其色。九徵至,不肖之人得矣。”此太公、周公、孔子觀人之法,最為詳密。蒙莊澹然,若無意于世者,亦誦斯言。乃知蒙莊一書,不皆寓言也。
莊子曰:圣人不死,大盜不止,為之斗斛以量之,則并與斗斛而竊之;為之權衡以稱之,則并與權衡而竊之;為之符璽以信之,則并與符璽而竊之;為之仁義以矯之,則并與仁義而竊之。鄧析子曰:原道語皆本此。
諸孫當聯在字為名,余取在字,自長孫在學外,止有在德、在熔、在甄、在冶甚佳。閱王佩解篇,在字甚多,盡可命名,因錄識之。王者所佩在德,德在利民,民在順上,合為在因時,謀成在周長,有功在力多,昌大在自克,不困在豫慎,除害在能斷,得民在知過,用兵在知時,勝大患在合人心,化行在知和,施舍在平心,不幸在不聞其過,福在受諫,基在愛民,固在親賢,禍福在所密,利害在所近,存亡在所用,離合在出命,尊在慎威,安在恭己。
老子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冠子》與賈誼《賦》同,作賦者,必蹈襲。而柳河東云:《冠子》用《賦》,未知孰是,韓退之卻取其文。
郄儉、梁鵠各受豐爵,不次之除,鵠得法于師宜官,皆號善書者也。魏晉以來,楷書日盛,皆鴻都門學之余,習正書,遂為后世不刊之法,與李斯之篆、程邈之隸同科。
梁武教諸壬書,令殷鐵石于大王書中,撮一千字不重者,每字一片紙,雜碎無序。召周興嗣,謂曰:“卿有才思,為我韻之。”興嗣編次之,一夕而成,須發皆白。
《西都賦》云:“清涼宣溫,乃四室名。”宣,義當作喧暖之暄。故《集韻》中以宣宇見二十元。字韻下注云:天子室名也。高炳如說:宣室如字讀,乃武王伐紂而歸于此室。
梁昭明序陶集云:“白璧微瑕,惟在《閑情》一賦。”至傳方發明其意,以為曾祖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后代。自宋高祖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故寄跡于酒。《閑情賦》末章云:“坦萬慮以存誠,憩遙情于八遐。”可謂發乎情性,止乎禮義,復何議焉。余每誦其“總角聞道,白首無成,先師遺訓,予豈墜之”等語,頗有洙泗氣象。
范云為齊竟陵王府主簿。王守會稽,登秦望山,云以為山上秦始皇石刻文三句一韻,人多作二句讀之,便不葉韻。云嘗讀《史記》,誦之如流。頌》亦三句一韻,同。
齊名之人與警策詩句,其實有優劣。天生奇材,天然奇句,皆無對,如鐘王、羲、獻、歐、虞、李、杜、韓、柳、顏、柳,優劣自顯,然故梁武帝蕭子云評書,皆云:“子敬不及逸少,逸少不及元常。”杜詩、韓筆、顏書規摹大、氣韻高古,余則失于華巧有余,如“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紅藥當階翻,蒼苔緣砌上”、“天際識歸舟,云中辨煙樹”之類,則第二句便不及。“竹送清溪月,苔移玉座春”之類,上一句便不及。當以是推之。
蘇潁濱言:春秋時,先王之澤未遠,士君子重義理、持節操,其處死生之際,卓然凜然,非后世之士所及,蓋三代之遺民也。當時達者語三代遺事甚多,今舍是無以考證。呂東萊推廣此意,考究左氏著書,源流本于此。又曰:初學記言前代人物,醇疵自不逃正論,但本朝儒先文獻相接,未易以愛惜口舌輕議,呵祖罵佛,豈名教事。要是文人相輕,自古而然爾。
《子華子》:今世之人,其平居,把握附耳,占占相為,然約而自保,曾膠漆之不如也。及勢利之一接,未有毫發之差,蹴然而變乎色。又從而隨之兵,甚矣!心術之善移也。韓文用其意。今夫子居,里巷相慕悅,至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發,反目若不相識,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擠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
張說燕公,文屬思精壯,長于碑志,詩得江山助,釋學亦詣理超絕。本朝蘇、黃出入釋老、唐人諸集,蓋鮮兼之。燕公躬臨行陣,制敵克勝,本朝諸文儒又鮮兼之矣。
《龜策傳》曰:神能見夢于元王,而不能自出于漁者之籠;身能十言盡當,而不能通使于河、還報于江。賢能令人戰勝攻取,不能自解于刀鋒、免剝刺之患;圣能先知亟見,而不能令衛平無言、莊子稱。仲尼曰:語意同。蘇文云:公之精神能開衡山之云,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馴鱷魚之暴,而不能弭皇甫、李逢吉之謗;能信于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句法同。
“杯盤狼藉”出《滑稽傳》,“正襟危坐”出《日者傳》,“舉網得魚”出《龜策傳》,只改龜字。
余與客論文曰:“今人文不及古人藻繪處。”客問曰:“如何是藻繪處?”答曰:“古人文純是骨,而后藻生焉;今人文尚無骨,安敢望其藻繪處。”客又問曰:“如何是骨?”答曰:“立意是也。字古不如語古,語古不如意古。”史月湖自言其作文法,傳于曇橘州。
果齋先生云:“作詩寫字都先要有骨,則其進未易量。”
郄昂《岐郇涇寧八坊馬記》為李作,云:開元初二十四萬匹,至十九年四十四萬匹。與張燕公為王毛仲作《隴右監碑》略同。然燕公記其政有八,而郄昂止述馬名,燕公文尤奇麗。以《隴右監》石刻并觀,優劣可見。
或曰:西漢之末,王褒文類俳。今觀鄒枚文,已近此體。大率古賦之流,如荀子諸賦,豈非先秦古書,但自王褒以后,至晉唐,文多類俳,皆源流古賦。亦如今時有一項古文,又有一項四六。
《神女賦》云:“愿假須臾,神女稱遽。暗然而冥,不知其處。”若韓文云:“行李稱遽。”坡賦云:“開戶視之,不見其處。”是四句之內,兩鉅公皆用其字,韓隱坡顯,優劣自分。
《食貨志》云:“珠玉金銀,饑不可食,寒不可衣。”后漢劉陶鑄大錢,議亦然。《喜雨亭記》即是用此語。但結尾活潑潑地把捉不得,為不可及。時東坡年二十三。
醉鄉王績,字無功,《祭禹文》云:“潦水降而寒潭清,山光沈而白云晚。”王勃云:“潦水凈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歸田錄》載德州長壽寺舍利碑云:“浮云共嶺松長蓋,明月與嚴桂分叢。”亦與“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同。
權德輿文,史臣贊云:“雅正贍縟。”余以富貴人為文詞,自然溫潤,歐陽公其儔也。
劉歆云:“孔子沒而微言絕,七十子終而大義乖。”《風俗通義》應劭序云:“仲尼沒而微言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唐明皇《孝經序》同。
杜子美《說旱》上嚴武,尤為偉論。孟郊上盧使君《養生書》,李義山作《李賀小傳》,白樂天墓碑《劉義傳》,文體奇逸,不應止取其詩。
應劭曰:昔客為齊王畫者,王問:“畫孰最難,孰最易?”曰:“犬馬最難,鬼魅最易。犬馬旦暮在人目前,不類不可,類之故難。鬼魅無形者,不見不見,故易。”東坡《凈因院畫記》“常形常理”用此意。
節孝先生曰:“文字要多作,多作方思熟。余無日不為文,無時不吟哦。”歐陽公謂為文有三多:看多、做多、商量多。蘇文定公云:前輩文但看做多。
劉禹錫《自傳》敘王叔文事,云:“某官職出于叔文,又復坐累。”不以為諱。
杜牧之自撰《墓志銘》言:“注《孫子》,推五星說相法。”文學之士多能如此。甥裴延翰為集序:“文似李翱,唐之文風大振。于貞元、元和之時,韓、柳倡其端,劉、白繼其軌,當時學者涵泳攬其英華,洗濯磨淬,輝光日新,茍有作者,皆足以拔于流俗,自成一家之語。延翰是已。”牛僧孺鎮維揚,牧之為書記,召為侍御史,僧孺以小篋邏卒報狀示之,感泣大慚。后為公墓志,極稱其美,報所知也。牧之名聞一時,累中科目,意氣揚揚。入一寺,有僧靜坐者見之不顧,旁人為言:“此先輩,近日甚有名譽。”僧亦不答,牧之茫然自失,以是知外名利者之高如此,彼方以趨名利者為可鄙,宜其視之邈如也。
丁翁弱冠苦羸疾,因過汴河上,遇道人,云:“他日聲名滿天下。”又謂公曰:“曾讀《左氏》否?左氏諸大戰反覆熟讀,有快意處,便是得藥。”公如其言,誦之旬日間,氣體頓壯。讀檄愈頭風,誦詩已┲疾,亦自古有之。
朱文公為南豐作年譜,云:“自孟、韓予以來,作者之盛,未有至于斯,何世之知公淺也?”至語錄云:“坡、谷只是飲酒賦詩快活,后學未喻其去取之由,會當有解其意者。”
李賀云:“天若有情天亦老。”少游詞:“天還知道,和天也瘦。”朱文公以為褻瀆天帝,乃是過用長吉語。
李方叔贈汝州太守詩云:“安得吾皇四百州,皆如此邦二千石。”
王梅溪《西施舌詩》云:“吳王無處可招魂,惟有西施舌尚存。曾共君王醉長夜,至今猶得奉芳尊。”有戒淫殺之意。偶與寮友言之,答云:便可入《清源續詩話》。
熊克進《九朝要略》,轉一官,李龜朋以詩賀之,云:“翰苑前資漢碩儒,苦心何翅十年余。修成當代將來法,讀盡生平未見書。黃巴奏篇登御府,紫綸加秩下宸除。近臣已是聞天語,鸞鵲催歸定不虛。”
李士美《拜相雙親無恙生日詩》云:“府前拍拍鶴翎開,府里紛紛賀客來。尚書左丞生是日,溫詔欲挽陽春回。下堂拜賜上堂去,堂上雙親相顧語。愿身親見兒長年,萬歲千秋佐明主。”生封父敷文閣待制。
楊元素、張子野、陳令舉至吳興,東坡目為三面胡琴。又州妓有姓周、邵者,呼為二南。子野賦《六客詞》。后子野、令舉、孝叔皆已物故,惟東坡、元素公在爾,元素詩寄東坡云:“仙舟游漾溪風,三奏琵琶一艦紅。聞望喜傳新政異,夢魂猶憶舊歡同。二南籍里知誰在,六客堂中已半空。細問人間為宰相,爭如愿住水晶宮。”
陳公輔詩:“白發{髟曾}未得閑,有時覽鏡笑衰顏。逢人載酒寧辭醉,寓意題詩不用刪。幸有鑒湖堪寄傲,直慚書殿尚通班。豁除簿領塵埃了,卻上蓬萊看好山。”《州宅詩》:“萬疊湖山煙水濱,朱門畫戟間松筠。登臨不踏紅塵路,燕寢長居紫府春。晝靜欲驂風外駕,夜寒疑是月中身。我慚白首方懷紱,猶得蓬萊作主人。”又《蓬萊閣歸醉》:“蓬萊閣上醉歸時,猶索芳樽步步隨。啼鳥似來留翠佩,旁人笑為整花枝。腰間半黃金印,頭上斜欹白接羅。拍手向他賓從道,使君未老莫扶持。”
《菊譜》,范石湖略,胡少淪詳。遼相李儼作《黃菊賦》獻其主耶律弘基,弘基作詩題其后以賜之,云:“昨日得卿黃菊賦,碎翦金英填作句。袖中猶覺有余香,冷落西風吹不去。”少淪作御制,誤。
張都監琳好作詞,時芍藥盛放,余戲令賦之,云:“持節助調羹。”同寮皆笑其誤用梅事,余曰:“韓詩云:五鼎調芍藥。”張亦舉王維詩“芍藥調金鼎。”《子虛賦》曰:“芍藥之和具而后御之。”《南都賦》曰:“歸雁鳴,香稻鮮魚,以為芍藥。”師古曰:“芍藥其根主和五臟,又辟毒,故合之于蘭桂五味以助諸食也。”
劉方叔作致語云:東坡道人筆下無一點塵氣,小范老子胸中有十萬兵機。
騎驢三十載,久旅食于京華;廣廈千萬間,愿大庇于寒士。倘容尸祿,免令自楚而之滕;庶便奉親,何異以抑而易播。
楊淵《四六余話》:“國初,處州赴解試止六人,取三人。”士子謝解啟云:“類矍圃之觀人去者,半留者半;如孔門之取友益者,三損者三。”
秦檜子及第,當時暗號有“賦無天地,詩有龍蛇。”后汪彥章賀啟,有“氣塞兩儀及東閣郎君”之句,以譏之。
“一男子之上書,初亦何罪;諸大夫之曰殺,蓋亦無心。”時斬陳東,上時宰啟。
江朝宗與李宰啟:“月明苑外之村,犬不盼;風暖桑間之瑞,雉乳白馴。”
周洪道作守,謝監司啟:“居閑從仕一生,長恨于苦心;多病非才二事,恐煩于并案。”東坡詩云:“多病更非才,二事可并案。”
范文正微時,冒姓朱氏,后歸本宗,啟:“志在逃秦,入境遂稱夫張祿;名非霸越,乘舟偶效夫陶朱。”用范雎、范蠡,是當家本事。
孝宗即位之九年,再上太上尊號,宣鄭聞與周必大草詔,云:“未央上號,符漢皇之九年;興慶推尊,邁唐宗之再請。”太上冊夏后,時洪內翰草詔,云:“太姒之事太任,長秋之奉長樂。”
劉贈官之制,岑彭亡而公孫平,諸葛死而仲達走,自古皆有死。嗟,汝志之未伸,與賊不俱生,尚弧忠之可亮。高城才百余里,此去何難哉;寒食止數日間,少住為佳耳。決獄幾何錢谷,出入幾何請問。其略會計而已,牛羊茁壯而已,愿效其能。
王季海代蕭特啟答泉守:魯柝聞邾,雖限封疆之遠;楚波及晉,宜修幣帛之恭。
王陽為孝子,王尊為忠臣,仰一時之高節;伊尹格皇天,伊陟格上帝,掩異姓之殊勛。織文鳥章,白旆央央,山甫之北伐;袞衣繡裳,赤舄幾幾,周公之東歸。
陳阜卿為教官答職事啟:“青衫試吏,患在好為人師;絳帳橫經,未必賢于弟子。”賀陳殿院啟:“坐崇薄俗,共仰伯夷之風;立辨冤民,屢浹真卿之雨。”
劉正甫行韓郡王贈官詞:“念一代所宗,無如老臣者;使九原可作,豈畏匈奴哉。”又行南班詞:“葛ぱ之在河滸,能芘其本根;犬杜之生道周,蓋傷于寡特。”蓋王室之強大,必公旌之盛蕃。又進《太上皇歷日表》云:“雖宸心之運,問朝野而不知;而圣政之乖,系日月而可考。”
蕭振侍郎,秦檜當國日自四川謫他州。未幾,秦死,再知四川。誥詞云:“刻印銷印如轉圓,朕常虛已;失馬得馬若反掌,卿勿容心。”趙莊叔行。
江朝宗土留守湯相,關中復留蕭相國,人杰已能用之。江右自有管夷,吾國事不足憂矣。“吾寧身蹈東海,獨仲連不欲帝秦;至今名重泰山,微相如何以強趙。”醒庵行胡邦衡詞。
蔣世修脫身簿尉中,系馬庭階下,以其便做教官故也。又作紹興蔣相致語:“曲水流觴,將舉暮春之禊;西園傾蓋,好追清夜之游。甫遂及瓜,敢云張京兆之五日;誓圖結草,忽忘蘇刺史之二天。”賀湯丞相因進《宗室譜圖》并實錄轉官:“武之穆,文之昭,爛若馬圖之制;皇之墳,帝之典,迄于麟趾之年。謂老馬之智專,尚能識路;若野烏之視眩,難使聞韶。闖門褒博,袖珠玉以見投;隱幾侏亻離,褚衣裳而倒著。”
四六本只是便宣讀,要使如散文而有屬對方善。歐蘇只是一篇古文,至汪龍溪而少變。鄭侍郎望之云:“四六使重不如使輕,使實不如使虛。”樟溪老人,李龜年乃其侄婿,上巳致語云:“三月三日,水邊豈無麗人;一詠一觴,蘭亭自有故事。崇山峻嶺,修竹茂林,群賢畢集,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并。”
“女子近之則不遜,豈容鉆穴以相窺;老夫耄矣無能為,是謂雖鄰而不覿。”廉宣仲嘲一老士大夫與娼鄰壁。
往時作四六者,多用古人語及廣引故事,以炫博學,而不思述事不暢。近時文章變體,如蘇氏父子以四六述敘,委曲精盡,不減古人。自學者變格為文,迨今三十年,始得斯人,不惟遲久而后獲,實恐此后未有能繼者爾。自古異人間出,前后參差不相待。余老矣,乃及見之,豈不為幸哉。
慶元二年丙辰,余丞相拜左相。權直院傳舍人伯壽草麻,首聯云:“天乙之興,中[B216]實為左相。”中[B216],乃仲虺也。閣門舍人讀麻,既讀破句,又不識“[B216]”字。當日,察院入文字罷,讀麻舍人得旨:今后宣麻人與學士同鎖宿,點句與之,以便宣讀。
呂惠卿遭責,謝表云:“蟲臂鼠肝,悉冥心于造化。”東坡謂:“福建子亦會做文字。”蟲臂鼠肝,蓋譏二蘇。見東坡《論列子由行詞》。
遂寧糖冰,正字劉望之賦以為傘,子山異僧所授其法:榨蔗成漿,貯以甕缶,列間屋中,閱冬而后,發之成矣。其略曰:“逮白露之既凝,室人告余其亦霜。獵珊瑚于海底,綴珠于枯篁,吸三危之秋氣,陋萬蕊之蜂房,碎玲瓏于齒牙,韻亢爽于壺觴。”米帖云:治咽喉諸疾,廣南盛有,不知始于何時。
李泰發題嵊縣黃山庵,云:“十載清游得重尋,風門小立契初心。上盤直與云天近,下瞰不知巖壑深。露黃花平襯地,著霜紅葉巧依林。他年愿結香燈社,竹杖芒鞋數共臨。”先皇考題云:“遼東鶴去幾千年,堂上留題有謫仙。十月山行風露冷,黃花紅葉兩依然。”右二詩得于剡川相士,黃山庵即其家墳。先皇考為尉時曾游。
余主諸暨簿大雄寺行香,見一小石刻中詩,云:“琉璃葉下翦梧桐,綠子青枝埽地空。俗眼如何有青白,好風安得問雌雄。物隨塵境工榮悴,人觸心兵戰異同。只可輕帆理歸興,暮云蕭散大江東。”下題奕載,不知何人。時極暑,晝夜鼓風橐,老仆少獲更番不輟。余誦好風,安得問雌雄。而不記第三聯,因閱舊篋得之,錄以備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