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正者,江西靖安人。性聰敏,年十三以能詩名。既長,博通諸子百家言,詩稱江西十才子,叔正其一也。友諒陷南昌,其妻夏投井死,叔正義不再娶。洪武四年征,除國子學正,遷渭南,升興化知縣、禮部員外郎。請老不許。除國子助教,遷監察御史、湖廣參政,升布政使,召為禮部侍郎,十四年春進尚書。是年,有司薦賢良,往往以儒學訓導應詔。叔正上言:「師范缺員,生徒廢業,不可。」上曰:「朕急作人,務求明師,有司又薦而他用,甚失朕意。」禁勿許。
嘉靖辛亥三月,吏書夏邦謨去,吏部會推都御史屠僑、南吏書屠楷、吏侍郎李默。上簡用李。議者皆言冢宰必歷任正卿,資久望深,方得轉授,未聞侍郎即正位冢宰者。籍籍問余,余應曰:「李膺簡命,固圣明特達之知。然于先朝,實為故事。洪武壬午,成祖即位初也,蹇忠定公以吏侍升尚書,秉銓二十七年,輟部事,留京師,備顧問。郭公琎以吏侍代蹇凡十五年,至正統壬戌致仕。而王文端公以禮侍代郭,凡十四年,天順丁丑致仕。是時,上能推誠,下無逸口,蓋五十六年間,吏部三尚書耳。今自弘治丙辰至嘉靖辛亥,亦五十六年,凡易二十八人。而晉溪、松皋皆再任,整庵、巽庵、晉叔皆未任。銓揆數易如此,他可知矣。成化癸巳,尹恭簡公亦以吏侍為尚書,代姚文敏公,歷十三年致仕。惟崔莊敏公吏侍為尚書,代李襄敏公未逾年去。此五公皆能稱其職。當時未聞有超資之議。逆瑾時,焦芳、張彩以吏侍相繼為尚書,清議恥之。即使二人不由侍郎為尚書,亦豈得為善類乎!昔傅說起板筑為冢宰,而甘盤舊學不以為嫌,此何足異!顧稱弗稱耳。」
二百七十四
國朝定鼎金陵,本興王之地。然江南形勢,終不能控制西北。故高皇時已有都汴、都關中之意。觀洪武元年詔曰:「江左開基,立四海永清之本;中原圖治,廣一視同仁之心。其以金陵、大梁為南、北京。」方希古懿文太子挽詩曰:「相宅圖方獻,還宮疾遽侵。關中諸父老,猶幸翠華臨。」蓋有都關中之議,以東宮薨而中止也。
二百七十五
景泰元年,減中鹽芻粟。先是,召商于密云、隆慶中淮鹽者,引米七斗,荳五斗,草四十束;古北口引米七斗,荳三斗,草三十五束。至是減密云、隆慶米荳一斗,草十束;古北口米五升,荳一斗,草十束。
二百七十六
嘉靖八年夏五月,宗室載屬籍者八千二百三人。親王三十位,郡王二百三位,世子五位,長子四十一位,鎮國將軍四百三十八位,輔國將軍一千七十位,奉國將軍一千一百三十七位,鎮國中尉三百二十七位,輔國中尉一百八位,奉國中尉二百八十位,未名封四千三百位,庶人二百七十五位。
二百七十七
郡主無蔭子[三],惟固安以景帝出,順義以秀懷王出。王無嗣,國絕,順義育宮中。故其子王道、周鳳官之錦衣。
二百七十八
陸愷,神宮巨鐺也。以孝穆紀太后兄[四],世官錦衣百戶。紀太后,泰陵所自出也。籍冊無為州巢縣人。
二百七十九
經筵面奏,近世無聞。惟嘉靖甲申夏,呂修撰柟言五月十二日,獻陵忌辰,是日講筵,君臣不宜華服。己丑夏,陸祭酒深言:講官講章,不宜輔臣改撮,使得自盡其愚,因以觀學術邪正。呂未幾以論禮謫解州判官,陸竟以此謫延平同知。程正叔詞嚴義正,范堯夫色溫氣和,皆賢講官也。今難其人矣。
二百八十
平蜀之功,經西番破階、文二州者,潁川侯也。由瞿塘破水陸二寨者,德慶侯也。二州破,則北失漢水之險,二寨破,則東失江水之險。故圣祖平西蜀之序云:為傅將軍、廖將軍千萬年不朽之功。而中山侯不與焉。
二百八十一
嘉靖丁亥,田州之役,實姚東泉之功也。是年六月三日進兵,兩廣漢達馬步官軍、土兵打手、殺手,共十萬二千七百七十七員名,分有五哨。凡攻破巢寨九十五處,賊猛殞首歸順。子邦彥竄死齊村,馮爵死富州,岑約死徑村。韋好、陸綬諸惡目,俱被擒斬。惟盧蘇、王受未授首。比東泉歸,陽明以撫處為策,蘇、受來降矣。陽明又以八寨之討被旨詰責,贈謚恤典停罷,并平宸濠之功皆不錄。新建之封,終其身耳。東泉錦衣之蔭亦罷。是時前剿后撫皆謂無功,難乎任事矣。
二百八十二
天順五年夏季,官軍俸折色銀一十四萬。至嘉靖七年冬,每月米二十四萬七千石有零矣。李文達公嘗言于裕陵曰:「軍官有增無減,且天地間萬物有長必有消,如人只生不死,無處著也。自古有軍功者,雖金書鐵券,誓以永存。然其子孫不一再傳而犯法,即除其國。或能立功,又與其爵。豈有累犯罪惡而不革其爵!今若因循久遠,天下官多軍少,民供其俸,必致困窮,而邦本虧矣。不可不深慮也。」上曰:「此事誠可慮,當徐為之。」
二百八十三
南京諸衙門題名碑宜分別書,如吏部,首書吏部某官某,次書南京吏部某官某,又次復書吏部,又次復書南京吏部,乃為實錄。今概書南京未善,況都察院名臺名府不同,又御史大夫、御史中丞,與今官名亦不同,乃概列于今名官可乎?
二百八十四
弘治十年八月,上召見內閣徐、劉二文靖,李、謝二文正于平臺議政事。時太監李廣以燒煉齋醮,橫被寵賚,閣疏力諫,上嘉納,以疏示廣。武岡知州劉遜為岷府所奏,逮遜至京,科道疏救遜。下詔獄者六十余人,內閣疏救,得釋。十一年五月,上坐平臺,召見內閣劉、李、謝三公,議罷成山伯王鏞、遂安伯陳韶、寧晉伯劉福總兵。越二日又召見,議以保國公朱暉、鎮遠侯顧溥、惠安伯張偉為總兵,代鏞等。而以溥同英國公張懋管團營。蓋五軍、神機、三千所為三大營六提督也。六人中擇二人提督團營,皆名總兵官。
二百八十五
正德五年四月,寧夏安化王寘鐇及都指揮何錦、周昂、指揮丁廣反,殺鎮守太監趙弼、總兵官江漢、巡撫都御史安惟學、核田大理少卿周東。令孫景文造偽檄,言:「劉瑾蠱惑朝廷,變亂祖法,屏棄忠良,收集兇狡,阻塞言路,括斂民財,籍沒公卿,封拜侯伯,數興大獄,羅織無辜,肆遣官校,脅持遠近。張彩、劉機、曹雄、毛倫文臣武將,內外交結,意謀不軌。今特舉義兵,清除君側。凡我同心,并宜響應,傳布邊鎮。」以錦為討賊大將軍,昂、廣左右副將軍,景文軍師,張欽先鋒將軍;魏鎮等七人都護,朱霞等十二人總管。反書至,命太監張永總督軍務。起致仕都御史楊一清總制陜西、延綏、寧夏、甘、涼各路軍務。涇陽伯神英充平胡將軍總兵官,統各路兵討之,遂下詔寬恤。以副總兵都督楊英為寧夏總兵官,游擊將軍仇鉞為副總兵,興武營守備侯勛[五]為參將。王師甫出數日,鉞斬周昂,執寘鐇及其子臺溍,錦、廣。報至,敕英旋師。永、一清安輯寧夏。
二百八十六
正德十六年,工部言:內侍巾、帽、靴、鞋,合用纻絲紗羅皮張等料,成化間二十余萬,弘治間三十余萬,正德八九年至四十六萬,今至七十二萬。昔東漢永平中,始定宦官員,中常侍四人,小黃門十人。和帝以后,中常侍至十人,小黃門二十人。唐太宗詔內侍不立三品。中宗時黃衣二千人,員外至千人,衣紫者尚少。開元、天寶黃衣以上三千人,衣紫千人,其稱旨者輒拜三品,列戟于門。宋初,自供奉官至黃門,定員一百八十人。孝宗定二百人,后增至二百五十人。洪武二年,定置內使、監、奉、御凡六十人。今自太監至火者近萬人矣。
二百八十七
嘉靖初,錦衣旗校革三萬一千八百余人,歲省糧儲數十萬。裁革冗官冗兵四萬余人,歲省京儲一百六十八萬石。
二百八十八
永樂八年二月,成祖征本雅失理。丁未發北京,庚戌度居庸關,丁巳駐宣府,甲子閱武興和。三月甲戌駐鳴鑾戍,乙亥大閱。四月癸卯次玄石坡,上為銘刻立馬鋒,曰:「維日月明,維天地壽,玄石勒銘,與之悠久。」壬子次擒胡山,刻銘曰:「瀚海為鐔,天山為鍔,一掃胡塵,永清沙漠。」甲寅次廣武鎮,賜泉名「清流」,刻銘曰:「于鑠六師,用殲丑虜,山高水清,永彰我武。」五月丁卯朔,營于平漠鎮,甲戌次環翠阜,戊寅上至兀吉兒札,虜遁去。明日,追至斡難河,虜拒戰。上登山布陣,麾先鋒逆擊敗虜,本雅失理以七騎渡河遁去。壬午駐五原峰[六],丙戌次飲馬河,諭皇太子,遂下詔班師。
二百八十九
詹同、徽父子吏部尚書,本黃岡人,寓徽州。同有修行。徽歷官監察御史,升左都御史。洪武十九年,上以徽奉職公勤,復其家。二十二年為吏部尚書,兼左都御史。明年以徽子太子洗馬紱為尚寶司丞。二十四年,龍江衛吏以過罰書寫,值母喪,乞守制,徽不聽,吏擊登聞鼓。上切責徽曰:「吏雖罰役,天倫不可廢。使母死不居喪,人子之心,終身有歉。天與人為善,猶恐其不善者;若有善而阻之,何以為勸?」徽大慚,吏得終喪。
是年,擢寧海儒學訓導閻文為燕府右長史;南昌儒學訓導曾恕為周府左長史。徽言:「訓導秩滿,例升教諭。今授長史越資,宜試職。」上曰:「師儒職雖卑,其道則尊,不可以資格論。」遂實授,仍賜冠帶、文綺襲衣。二十五年,太子太保支兼俸。二十六年,詔免天下耆民來朝。
先是,詔天下民年五十以上者朝京師,訪民疾苦,有才能者拔用之。其年老不通治道,則宴賚而遣之。自是,來者日眾,上諭徽曰:「朕念來朝耆民,其中亦有年高者,跋涉道途勞苦,可遣人馳傳于所在止之。」大誥中稱徽剛斷嫉惡,不容奸偽。二十六年,坐藍黨死。驗封主事翟善署吏部事。
二百九十
正德十四年六月,寧王宸濠反。巡撫都御史孫公燧、按察司副使許公逵死之。汀、贛都御史王公守仁,及吉安知府伍文定起兵討宸濠,檄召江西各府兵。宸濠出南昌,寇陷南康、九江。丁亥,遣人寇望江。己丑,安慶守備楊銳、指揮崔文、知府張文錦力御之。
時王公在吉安,奏留公差還京御史謝源、伍希儒紀功,悉會吉安鄉官都御史王懋忠,編修鄒守益,郎中曾直,評事羅僑,御史張鏊山,僉事劉藍,進士郭持平,驛丞王思、李中,按察使劉遜,參政黃繡,知府劉昭,議討賊江西。知府戴德孺、徐璉、邢珣,通判胡堯元、章琦、談儲,推官王暐、徐文英,知縣李美、李揖、王天與、王冕,各率兵至吉安。進賢知縣劉源清斬賊黨數百;余干知縣馬津率兵遏賊。七月壬辰,賊圍安慶,銳等擊卻之。宸濠遣江西僉事潘鵬誘安慶降。銳等殺鵬家人,投尸城下,誓不降賊。丁酉,宸濠至黃石磯。戊戌,宸濠攻安慶,銳等力御之。庚子,以云樓攻,銳縋人焚其樓。甲辰,以天梯攻,文錦投茆焚之。丙午,宸濠聞王公攻南昌,解安慶圍遁還。辛亥,王公破南昌,擒宜春王拱。甲寅,宸濠至樵舍,明日,王公進兵黃家渡,宸濠戰敗。又明日,戰又敗。丁巳,王公擒宸濠及其世子、郡王、將軍、儀賓、偽太師、國師、元帥、參贊、尚書、都督、指揮等官,李士實、劉養正、劉吉、屠欽、王綸、熊瓊、吳十三、凌十一等數百人被執。脅從御史王金,主事金山,按察使楊璋,僉事王疇,參政陳杲,布政使梁辰,都指揮葉文、馬驥、白昂等。
八月癸未,上親征,詔天下,遂至南京,駐太監王洪家。十五年十月,上還京,駐通州。宸濠伏誅。
二百九十一
六部主事列銜御史上。永樂中修五經、四書、性理大全時尚然。其后,郎中皆列科道官后,不知起自何時。都左右給事中列御史上,自景泰三年始。
二百九十二
景泰三年,御史練綱等言舉用方面事例,有旨令禮部集議,吏部不俟議定,即奏升福建僉事李颙為參政,楊為按察使。蓋吏部恐議定莫遂其奸爾。夫所舉縱皆得人,亦得避嫌。況楊見為副使,曹祥發其贓私。且吏部推選多不公,如向舉陜西按察使何自學,不能檢身齊家,為家奴所殺;山東按察使張清,今為尚書薛希璉所黜;副使張哲未任,為都御史韓雍所黜;戶部主事楊愈考平常,例不當升,乃升河南知府;湖廣副使陳質九年例升二級,止升參政一級;僉事曾蒙簡未及一考,以殺賊功升一級,越升左參政三級。臣等非不劾奏,但給事中、御史有以直言觸其同類大臣者,吏部尚書懷猜忌,往往退其見任之職,鉗其欲言之口。所以居言路者以言為諱,職風憲者以職自保。寧負朝廷之恩,不敢犯大臣之怒。今吏部復爾專權鬻爵,肆行欺罔,臣等如不復言,皇上深居九重,何由知其弊之若是。臣等非不知觸犯權臣,禍不能免,但朝廷耳目,所系甚重,豈可知有權臣不知有陛下,知有身家,不知有朝廷!請太子太保兼吏部尚書何文淵、右侍郎兼少詹事項文曜于法司,明正其罪。
文曜陰險奸邪,群臣共知,比之文淵,情罪尤重,難佐天官。少保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王直,太子太傅兼吏部左侍郎俞山,素行本殊于眾,今亦為文曜等所愚,失于舉覺,亦宜究問。乞俯從臣言,命吏部但遇三品以上大臣舉用方面等官,每置二簿,鈐印,備書舉主與被升者。一封進司禮監便御覽,一送翰林院備顧問。俟一考政績卓異者,賞舉主;政績無聞及犯贓,舉主同罪。
上曰:「御史職居言路,凡事當言,今所言俱是。但知人之難,從古為然。已升除者置不問。文淵、文曜等亦姑宥。自今選官務洗心滌慮,廣詢博訪,必從公道,毋得狥私。」四年,以御史錢昕為真定知府,御史給事中乞留昕,御史王直遂請老,上不許。昕竟去真定為知府。
二百九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