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玉堂薈記
- 楊士聰
- 2779字
- 2015-12-12 14:37:06
戶部員外涂有祜,四川人,廚役為妻撲殺,埋宅中。后居者發得其尸,轉相推究,于是有祜冠帶閑住,妻追敕命也。袁忍西愷參宋之普,亦以鶴啄死尸為言,至煩御史按驗,在涂與宋固非所以處下人。要之,此等非所以瀆圣聽也。至屠愚仙象美紅葉一事,更屬穢媟,以閨房不堪道之事而騰章奏、煩處分,何為也哉!
屠愚仙薦張鳳翥為邊才,召對文華殿,至日斜上始出,而鳳翥自辰入,飲酒己成大醉,同召數人,見其語狀潦倒,謂不可入。鳳翥力爭欲入,奮袖喧呼,至左闕門。守門中貴復加留阻,鳳翥怒拳毆之,復操俚語呼曰:皇帝老官召我,何人敢阻。由是數人力遏之而止。然上已知矣。諸人對畢,上問張某何不至?對曰:適在郊外較射,射畢飲酒不敢入。上曰:想是酒醉發狂,不懌而罷,屠于次日疏引罪也。
熊文舉在吏部亦著清名,一旦有過周謀事;周謀,韓城門生也,江西人,浙中知縣,使人江西求熊封翁,遺書文舉,升過為部屬,以甲科得此,不為難事,乃又遣人于京,申明前事,因被緝獲。其稟云:所商之題,乃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也。又云:與敝座師言之,指韓城也。韓城出揭委之文舉。時文舉典試未旋,矣(?)部鞫乃封翁應之,與文舉無涉。于是封翁論戍,而文舉一疏之后,恬然服官,余竊為文舉不取也。
丙子五月,御史詹抑所爾選上輔臣以去明心疏,蓋以嘉善相君發端而及近日時政,言甚切直,上怒,召對,辭色俱厲。詹應對無所屈。上執疏問:如何是茍且?詹曰:即如捐助一事,也是茍且。侃侃數千言,且云臣死不足惜,皇上幸而聽臣言,固可為今日之用,即不聽臣言,亦可留為后日之思。中珰在旁嘖嘖嘆服,上益怒,閣臣申救良久,命錦衣系之朝房候旨。翌日旨出,著都察院議處而已。院議罰俸,但議語涉夸,遂并處主稿御史張三謨,而院乃以為民議矣。向令議語稍加詆摘,即罰俸無不允者。此中機括,頗亦易知,而當事者未悟,激成擯直之舉,良可恨也。
仇維禎以侍郎出鎮通州,到任后疏稱通州內珰守御之能,御史今僉憲金光辰論之,謂其不思自樹,巧借內援,于維禎責備極當,而上召對平臺,怒甚曰:仇維禎方至通州,亦須讓他展布,便爾借題沽名,會天大雨雷震,因而霽威光辰如故矣。
辛巳冬月,忽起大風,午門及左右掖門門關一時俱折,如截斷者,亦可異也。余未在京,中書于允中言之。癸未既復內操,一日雷震,奉先殿毀其脊,上天仁愛,能無惕然于其間歟!
陳啟新既用,上亦悔之,只是不肯認錯,其后姜卿墅采上互糾之疏,下部看議。部議有刀筆等語。上不悅,諭輔臣曰:只是處分可矣。管他甚么刀筆。意猶未脫然也。部議在外撫按提問,本欲困之以法,以快人心,乃使乘問脫逃,路皓月不得辭其責矣。啟新曾清理順天府錢糧,將科場供給裁削太過,主考猶可交吾,房考至無炊爨,其考官房中一切借辦,榜出天尚未明,而府役率行戶百余索取,喧嘩滿前,何其無大體也。國家惜費,亦不宜惜及于此。在啟新固所不知,乃啟新被參提問,已經數月,而尚仍其陋,則順天府官亦去啟新不遠矣。
國初止有廩生,后乃加增廣附學,故試錄于某府州縣學下廩則止書一生字,余則加增廣附學于生字上,此舊例也。河南周藩宗學創開科,第誤書宗學學生,多一學字,丁丑一榜,乃于增廣附學之上,俱落學字,徑接府州縣,有是理乎?是時孔句容為副考,填寫紙條,不甚留意,填榜儒士,不諳舊規,遂誤至此。榜后言之,句容且曰:須經重刊,乃便進呈。句容曰然。因言留都,遇丁祭,惟國子監舉行,上江兩縣,統于府學,如京師;故敝鄉嘲京城諸生曰:應天府學不祭(濟)。上江兩縣無學,正此類也。相與一笑而罷。句容事多不知與禮部言否,閱月進呈,竟仍其故,至壬午,余一切正之。
往年試錄,有試中書舍人,竟書其銜而不用鄉貫。世廟時錄可按也。近日孫鳳、毛姜,金允,皆中書出身,仍書某學某生而已,往時教官無不書銜,故拆卷時有一教官,則房考為之失色。今書銜者僅十之一二,其為教官與否,無從而知矣。辛未浙江王佐,甲戌南直吳鐘巒,俱以中州教官中鄉試,至會試仍入北卷中式,無或問者,此又何也。
自甲戌顏茂猶五經特準殿試,丁丑有五經四卷,止中揭重熙時,令各書本經四義于四經之前,揭為書經,則場中明知其為揭矣。此甚不可也。其余三卷皆差,經旨不必言,揭卷在書一房,其房師將以為首,而總裁不肯也。曰正為五經不可掄魁,此何言也。失明旨列茂猶于正榜之前,即元且居后矣。乃不可掄魁乎!文章公器,聞以五經增價,不聞以五經受累也。壬午場中,止有二卷。各卷謄畢始入,羅小遜曰:既是兩卷,止可中得一卷。余曰不然。且看文字,如或不佳,一卷亦不可遷就。如佳,雖有十卷,也須中他。小遜曰:然既而兩卷皆佳,但五經序不列便分房,因書各房于小紙,與小遜各拈其一。此時一名二名俱定,三名以二場貼出,中書黃耳鼎房中卷也。黃方俸滿,考選小遜,欲以次卷升補。余甚不愜意。至四名禮記卷,又甚佳,不可易。余惟期拈得書經、春秋,則以五經卷為魁,以專經卷為第六名,庶破丁丑總裁之謬,不意拈得詩二房及禮記房,則不得不以為第二卷矣。豈數為之歟。或者不知以為踵丁丑舊例而實非也。猶幸小遜俯聽余言,開五經兩卷之例。明年兩卷皆捷,復有五經一卷,名趙天驥者,在山西以五經中式,至是亦在中列,填榜之際,井研及通州曰:五經只好二卷,如何又是一卷,遂以本房易經填注,是不敢于破例而散于欺也。請問二公,壬午之前,何處有兩卷之例。豈中堂擔當,反不如兩宮坊耶!井研不足道,通州是如何遭際,上以格外用之,而不能破格以事上,小事如此,大事如何去得。
丁丑闈中,羅小遜以夢故,焚香拜落卷,信手抽得一卷甚佳,乃破中有鏡字者,忘其名。余未嘗有夢,而按閱落卷,不遺余力,僅得一卷,亦無他異。但首篇承上節惡字來,從惡說到好,又從好說到惡,不作兩平。其先為同事蕭歷室譽涂竄滿卷,遂命人洗凈加以圈點。且批云:會場大矣,何可少此一種,薦之句容。是日,句容晨起,似夢非夢,若有人扼其臂者,既而此卷適至,遂收之,即烏程閔度卷也。余詩有云:吾道良堪據,鬼謀非所尊。蓋謂此也。
壬午有諸城丁某者,以三百金得監元,復營關節,故評事李森先以擬題掛議,丁見事跡頗露,不敢入場而去。余與小遜因而加慎則有之,迨后榜出,江西有二人,而山東并無一人。時入試者六十有余,并副榜亦無之。事出偶然,東人遂謂余有心避嫌,不知闈中安知其為東人而汰去之。若拆卷之時,眾目共注,已定之卷,誰得以意改移。夫但保自己名位,而排擠桑梓,此謝德州升之所為也。余雖不肯,萬萬不至如此。
胡麒生行人俸滿,業已出缺候考,乃復入丙子北闈。中書陳龍正閱戴記,借其擬題一帙,榜出所中有胡維孚者,物議騰沸。龍正為醒迷記一通,后維孚為部科,磨勘四義刻布,于本題無涉。龍正乃自陳有醒迷記,旋得旨進呈發抄故,維孚革褫,麒生降處,即副考閃中畏亦降贊善,而龍正無恙。此事殊不可曉。胡特泛然擬題耳,出題在龍正,閱文在龍正,而乃嫁媧他人,何為者也。且其醒迷記,不過因物議之及,更加詆毀,不受其饋杯耳。有何發奸之功而超然事外,故浙人亦有不能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