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禮記通論輯本(4)
- 古文尚書通論輯本 禮記通論輯本
- 姚際恒
- 4952字
- 2015-12-12 10:42:44
曰:「為日,假爾泰龜有常,假爾泰筮有常。」卜筮不過三,卜筮不相襲。
「卜筮不過三」,因魯四卜郊,春秋譏之而云。「卜筮不相襲」,因左傳晉獻公卜取驪姬,不吉。公曰:「筮之」而云。注說不誤。表記亦有此文,鄭又曰:「襲,因也。大事則卜,小事則筮。」分大事、小事非也。然不相襲之義,于洪致「謀及卜筮。……龜從,筮從」之說,未免不合。諸家以其不合,多曲為之說,呂與叔曰:「凡常事,卜,不吉,則不筮;筮,不吉,則不卜。若大事,則先筮而后卜。此周禮說。洪致龜、筮并用,故知不相襲者,非大事也。」陸農師曰:「大事先筮而后卜,筮,不吉,雖卜,可也。非所謂襲,謂若卜筮不吉,又卜筮之。」方性夫曰:「三卜之矣,而又卜之,是卜與卜相襲也,筮亦然。」馬彥醇曰:「大事有時曰,而用卜,小事無時日而用筮,天子無筮而以卜為主,諸侯有守筮而以筮為主,以故不相襲也。」按:呂說分「常事」「大事」,記文無此義;陸說亦迂折;方說仍是「卜筮不過三」之義;馬說即表記之文,分「大事」「小事」「天子」「諸侯」,記文皆無此義。大抵古人之言,多有不合者,如曲禮與洪致正不為之隱避耳。(卷六,頁一二—一三)
君車將駕,則仆執策立于馬前。已駕,仆展軨效駕,奮衣由右上取貳綏,跪乘,執策分轡,驅之五步而立。君出就車,則仆并轡授綏。左右攘辟,車驅而騶。至于大門,君撫仆之手而顧,命車右就車;門閭溝渠,必步。
「效」,猶前文「效馬效羊」之「效」,謂進獻也。鄭氏謂「白巳駕」。此臆解。「奮」,說文「翚也,大飛」。「奮衣」,謂衣如飛鳥鼓趐,此古人用字之妙。鄭謂「振去塵」,何其迂執乎?「騶」、「驟」通。馬疾行曰「馳」,不馳而小疾曰「驟」,緩行曰「步」,上文「五步」,下「步路馬」,皆此義。故天子車駕出行因曰「步」。洛誥所引為武成文,作洛誥,誤。「王朝步自周」是也。「門閭溝渠,必步」,謂君車所過,凡道有門閭囗隘,則不可疾行,溝渠高下,疾行恐致傾覆,仆御者法當以步也。「門閭,必步」,即下「國中以策彗恤勿驅」及「入國不馳」之義,「步」字與上「驟」字相應,此句不蒙上「顧,命車右就車」,另為一義。鄭、孔誤連上文作解,謂:「君子不誣十室,過門閭必式,則臣下步行;溝渠是險阻,恐有傾覆,故勇士亦須下扶持之。」此車右勇士之禮。按:君式賢人之禮則有之,從無囗式庶民門閭之事,若然,何獨曰「式某賢之閭」乎?下「君子入里必式」,謂入鄉里始式,則其余不式。可知人君豈反?式乎?必不然矣!所謂「不誣十室」,此即論語「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之說,曲引無涉。「車右」,君車之右,即所以扶持君車也,豈必下車步行?始必扶持乎?以詔仆御之禮而謂之詔勇士之禮,皆迂拙之甚者也。(卷六,頁一○—一八)
客車不入大門。婦人不立乘。犬馬不上于堂。故君子式黃發,下卿位,入國不馳,入里必式。
「卿位」,鄭氏謂「卿之朝位」,則是人君下臣之虛位,必無此理。呂與叔謂:「卿立于位,以候君過,君過之則下,非卿之虛位也。」亦迂折,且如是何不避之,無使君勞乎?愚按:此「君子」,指人臣而言。故下曰:「入國」、「入里」,謂凡為大夫、士者,必下卿之位,貴貴也,此「位」字,亦不必定于朝位。(卷六,頁二○)
君命召,雖賤人,大夫士必自御之。
「御」,鄭氏訓「迓」,自當如是解。但前后言「御車」,此獨以「御」為「迓」,終可疑。(卷六,頁二一)
介者不拜,為其拜而蓌拜。
「蓌」從,似謂尨茸,不謂順之象。唐陸氏、孔氏謂:「挫也,挫損其威。」恐非古人用字之義。鄭氏謂「猶詐也」。益屬臆說。字書竟以「蓌」字義為「詐」,且音「詐」,可笑也。(卷六,頁二一)
國君不乘奇車。
「奇」,讀如奇耦之「奇」,猶郊特牲云「鼎俎奇」。「奇車」,猶后世言單車。君行必有陪乘,謂之副車,上文之「乘君乘車」是也。所以備非常,故國君不乘單車而出。鄭氏釋為奇正之「奇」。非。(卷六,頁二二—二三)
國中以策彗恤勿驅。塵不出軌。慧音遂。徐,雖醉反。恤勿舊讀窣沒,今如字。
「策彗」,策之如彗者;「彗」,帚也。「恤」者,少少不加深策也;「勿驅」,所以明其恤也;「塵不出軌」,所以狀其勿驅也;「勿驅」,猶入國勿馳。鄭氏讀「恤勿」謂「搔摩」,杜撰。(卷六,頁二四)
乘路馬,必朝服載鞭策,不敢授綏,左必式。步路馬,必中道。以足蹙路馬芻,有誅。齒路馬,有誅。
「國君下齊牛,式宗廟」,熊氏謂:「宜云:下宗廟,式齊牛。」是也。「以足蹙路馬,皆有誅」,即以「誅」訓「這」,然亦過嚴,非先王之典禮也。(卷六,頁二五)
曲禮下
執行子之器則上衡,國君則平衡,大夫則綏之,士則提之。
「衡」與「綏」皆準車上之器為言。「衡」,高七尺七寸,中人八尺,「衡」蓋與眉齊。「綏」,登車之索,正立執綏,蓋與手齊。上「衡」者,在眉之上。平「衡」者,與眉齊。「綏之」者,在心之下與手齊,當執綏處;曰「綏之」,如挽其綏也。后云「國君綏視,大夫衡視」與此同。但此以高下言,彼以遠近言也。鄭氏以「衡」為「心」,以「綏」為「妥」,非。又此處以「綏」為下,后「國君,綏視」,以「綏」為高,前后游移,故益知不足憑也。(卷七,頁一)
立則磬折垂佩。主佩倚,則臣佩垂。主佩垂,則臣佩委。
「立則磬折垂佩」一句,汛言立容宜如此也。因「垂佩」而及主臣縢立之儀,君有時不垂佩者,則「佩倚」是也;臣有時不止垂佩者,則「佩委」是也。孔氏謂此是「授受時禮」,蓋附會上「尊卑垂帨」而云,絕不足據。何獨不得曰言語時,即古者君受朝覲皆立。(卷七,頁二)
執玉,其有藉者則裼;無藉則襲「襲」字,原作「褻」,依今本改。。
鄭氏曰:「藉,藻也。……有藻為文,裼見美亦文;無藻為質,襲充美亦質。」按:「藻」「繅」通,鄭此說蓋誤。執覲禮「奠圭于繅上」及周禮「典瑞,……繅藉」之文也。孔氏引皇氏義謂聘禮有「垂繅」、「屈繅」。以「垂繅」為「有藉」,「屈繅」為「無藉」,不知「繅」者,連綴于「圭」上,可垂可屈,非此之所謂「有藉」「無藉」者也。覲禮因「圭」本「無藉」,故拜時謂以「繅」奠,非「繅」即「藉」也,典瑞以「繅」「藉」連言,非是。而與此「有藉」、「無藉」亦別,況為「藉」即「繅」,又不應謂之「繅藉」矣!聘禮云:「上介不襲,執圭屈繅授賓。」聘禮記云:「凡執玉無藉者襲。」則是「屈繅」與「無藉」自分兩義,安得合而為一乎?且聘禮「執圭皆襲,惟執璧無繅」,安得謂「垂繅」為有藉則裼乎?又「垂繅」可謂之「無藉」,而反謂之「有藉」;「屈繅」可謂之「有藉」,而反謂之「無藉」,皆不可通也。鄭又曰:「圭璋特而襲,璧琮加束帛而裼,亦是也。」此本聘禮為說。蓋以「有束帛」為「有藉」,「無束帛」為「無藉」,正是此文之義,不當以為后一說耳!孔氏不諳注意,又誤疏之曰:「聘禮云:『賓襲執圭。』又云:『公襲受玉。』于時圭璧皆屈繅,聘禮:一「屈」一垂,介既「屈繅」,則賓授,公受不言「垂繅」自可知。此以為「屈繅」,亦誤。所謂無藉者襲。『賓裼,奉束帛加璧享』,是謂有藉者裼。」按:以「繅」為「藉」者,鄭前一說也;以「束帛」為「藉」者,鄭后一說也;今以鄭前一說釋「無藉者襲」,以鄭后一說釋「有藉者裼」,尤失禮。如其壁無繅正自宜襲,今乃反裼何得取為「有藉則裼」之證乎?疏又有因鄭后一說而更誤者,引皇氏曰:「鄭云亦是者,非但人有裼襲,其玉亦有裼襲,云圭「圭」字,原作「主」,今徑改。璋特而襲者,上公享王,圭以馬;享后,璋以皮。皮馬既不上堂,惟特有圭璋,不可露見,必以物覆襲之也。云璧琮加束帛而裼者,既有束帛承玉上,惟用輕細之物蒙覆以裼之也。」按:「襲裼」從來指人,無指玉者,豈容杜撰。且所謂以物覆襲,與用輕細之物蒙覆以裼者,此二物果何物耶?郝仲輿踵其說,而又變之,謂「以赤手執之為裼,以衣重掩其手執之為襲。」按:聘禮云:「公側受宰玉,裼降立。」如郝義,「裼」字不當在「受」之下矣!又曰:「賓襲,迎于外,門外賓亦迎。」如郝義,「襲裼」字不當在「迎」之上矣!又玉藻上言「裘之裼襲」,下接「執玉龜襲」,亦可云「以衣重掩其手」乎?郝又曰:「行禮之服無倏裼倏襲,升降授受,須臾不上堂,不入次,易服何所?然則執玉必冬裘而后可乎?按古人行禮多有如此迂重者。」郝溺今以疑古,故不謂然,其實非也。檀弓記子游一吊之頃,亦先裼后襲,固不嫌于倏變也。裼襲不必專指裘,夏月,衣亦有裼襲也。郝又引詩「載衣之裼」,謂「單曰裼」。然則亦是「單」,非「赤手」矣!與己說矛盾,引之何為乎?此本無足辨,恐人惑其說,故辨之。此與聘禮記「凡執玉無藉者襲」之說同,「無藉者襲」則「有藉者裼」矣!(卷七,頁五—七)
君使士射,不能,則辭以疾,言曰:某有負薪之憂。
不能而托疾,此恐未宜。(卷七,頁九)
侍于君子,不顧望而對,非禮也。
前云「辭讓而對」,言其出之口也;此云「顧望而對」,言其見之形也,更深妙可思。(卷七,頁一○)
君子行禮,不求變俗。祭祀之禮,居喪之服,器泣之位,皆如其國之故,謹修其法而審行之。
鄭氏以下文言「去國之事」,遂以此節亦作「去國」解,非也。文無「去國」字,其云「謹修……審行」,乃是有治民之這者,豈「去國」之曰乎?曲禮文固皆相因,此云「如其國之故」,故下云「人臣去國也」;非下云「去國」,此亦云「去國」也。(卷七,頁一○)
居喪,未葬,讀喪禮;既葬,讀祭禮;喪復常,讀樂章。
陳用之曰:「非喪而讀喪禮,非人子之情;非葬而讀祭禮,則非孝子之情。」此說釋記文自是,然畢竟喪、祭二禮,平時不一寓目,臨時讀之能一一自盡否?得無犯臨渴掘井之誚乎?此處似當更詳,不可全油也。(卷七,頁一三)
龜筴,幾杖,席蓋,重素,袗絺绤,不入公門。苞屨,扱囗,厭冠,不入公門。書方,衰,兇器,不以告,不入公門。
「席蓋」,呂與叔謂「坐席御日前雨之蓋」,此說是,又與「幾杖」為一類也。鄭氏謂「載喪車」,引雜記「士輤葦席以為屋,蒲席以為裳帷」。然則何獨舉士之喪車為言乎?此執禮解禮之謬也。孔氏曰:「舉士為例,卿大夫喪車亦不「不」字原敓,今徑補。得入。」此辭遁處。成容若主鄭說,駁呂說,謂:「卿大夫公門內聽事,豈容不敷席而坐?又豈容不以蓋蔽雨日?」按:若加隆大臣,則席蓋亦或得入,如「尸與七十得入幾杖」是也,若其常,恐未宜。(卷七,頁一四—一五)
公事不私議。
「公事不私議」,謂議公事者,當公議之,不可私也。鄭氏謂「嫌若奸」,是也。馬彥醇曰:「季孫使冉有訪田賦于仲尼。仲尼不對,而私于冉有。季孫用田賦,非孔子所能止,其私于冉有豈得已哉!」按:孔子本無公議之這,又季孫使人訪,則是反屬于私,尤非公也。比擬皆失,安得取彼文「私」字,證此「私」字而為孔子斡旋乎?無謂甚矣!集說、集注皆載其說,故辨之。(卷七,頁一五—一六)
凡家造:祭器為先,犧賦為次,養器為后。
「凡家造」,亦統言之,不必以家為大。夫下云「大夫士祭器不踰竟」,則士亦有祭器矣!「犧賦」,呂與叔曰:「亦器也。犧牲之器如:牢、互、盆、簝之屬;賦,兵賦也,其器如:弓、矢、旗、物、弓劍之屬。」愚按:「犧」亦祭器,但其粗而易為者耳。(卷七,頁一六—一七)
無田祿者,不設祭器;有田祿者,先為祭服。
「先為祭服」則得設祭器可知,此對仗立言之妙,又以祭服易成故耳!鄭氏謂「器可假,祭服宜自有」。然則祭器可不必自有矣!不知不然。此執則禮運「大夫祭器不假,為非禮」之說也。按:王制以「大夫祭器不假,為禮」,則禮運之說,非也。鄭既不別是非,又強添「假」字以解此文,皆謬。孔氏曰:「緣人形參差,衣服有大小,不可假借,故宜先造。祭器之品,量同官同,既可暫假,故營之在后。」雖極意挽回,然而費辭甚矣!(卷七,頁一七)
大夫士去國:踰竟,為壇位,鄉國而哭,素衣、素裳、素冠,徹緣,鞮屨、素囗,乘髦馬,不蚤鬋,不祭食,不說人以無罪;婦人不當御,三月而復服。
孔氏曰:「此大夫士三諫而不從。」又曰:「大戴禮云『大夫俟放于郊三年,得環乃還,得玦乃去』。此國踰三月乃得不同者,得玦之后,從郊至竟,三月之內行此禮。」按:記文言大夫士去國,不必定是三諫不從,若果三諫不能,則當逃之矣!即下文。即不然如孟子三宿出晝是也。乃引大戴記「被放,俟郊三年」之說,有何交涉乎?且大戴記言「三年」,言「郊」;曲禮言「三月」,言「竟」,又無得玦之說,何得曰得玦之后,從郊至竟三月之內行此禮乎?孔氏好為附會如此。(卷八,頁一—二)
大夫士見于國君,君若勞之,則還辟,再拜稽首。君若迎拜,則還辟,不敢答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