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論書篇(1)
- 二程粹言
- 程顥
- 2614字
- 2015-12-07 11:10:01
或曰:坤者臣道也,在君亦有用乎?子曰:厚德載物,豈非人君之用?
子曰:堯夫歷差之法,妙絕乎古人矣。蓋于日月交感之際,以陰陽盈虛求之,是以不差。陰常虧,陽常盈,差之所由也。昔洛下閎之作歷也,謂數百年之后,當有一日之差乎!何承天慮其差也,則以所差之分均于所歷之年,以考每歲所差之多少,謂之歲差法,而差終不可定也。
子曰:《五經》之言,涵蓄渾然,無精粗之別。
子曰:《春秋》是是非非,因人之行事,不過當年數人而已。窮理之要也。學者不必他求,學《春秋》可以盡道矣。然以通《語》、《孟》為先。
或問《春秋》發微。子曰:述法而不通意。
子曰: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至微者理,至著者象。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故善學者求之必自近。易于近,非知易者也。
子曰:有謂《六經》為六藝之文,何其求之于淺也?
劉絢問:孔子何為作《春秋》?子曰:由堯舜至于周,文質損益,其變極矣,其法詳矣。仲尼參酌其宜,以為萬世王制之所折中焉。此作《春秋》之本意也。觀其告顏子為邦之道,可見矣。
子曰:《春秋》,事在二月,則書王二月;事在三月,則書王三月。無事則書天時,書首月。蓋有事則道在事,無事則存天時,正王朔。天時備則歲功成,王道存則人理立,《春秋》之大義也。
子曰:《春秋》之法:中國而用夷道即夷之。韓子謂《春秋》謹嚴,深得其旨矣。
子曰:諸侯當上奉天時,下承王政。故《春秋》曰:春,王正月。明此義,則知王與天同大而人道立矣。
或問:《易》有大過,何也?子曰:圣人盡道而無過。故曰大過,亦當事之大耳。猶堯舜禪遜、湯武放伐之類也。道無不中也,無不常也。以世人所不常見,則謂之大過于常耳。是故立非常之大事,興不世之大功,成絕俗之大德,皆大過之事,而實無所過也。
子曰:《素問》出于戰國之際,或以為《三墳》者,非也。然其言亦有可取者。
或問:何說也?子曰:善言天者必有驗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驗于今,豈不當哉?若運氣,則不可用。
子曰:陰陽運動,有常而無忒。凡失其度,皆人為感之也。故《春秋》災異必書。漢儒傳其說而不得其理,是以所言多失。
子曰:《禮記》之文多謬誤者,《儒行》、《經解》非圣人之言也。夏后氏郊鯀之篇,皆未可據也。
子曰:《周禮》之書多訛闕。然周公致太平之法亦存焉。在學者審其是非而去取之爾。
子曰:《原道》之作,其言雖未盡善,然孟子之后,識道之所傳者,非誠有所見,不能斷然言之如是其明也。其識大矣。
子曰:漢儒之談經也,以三萬余言明《舜典》二字,可謂知要乎?惟毛公、董相有儒者氣象。東京士人尚名節,加之以明禮義,則皆賢人之德業矣。本朝經典比之前代為盛。然三十年以來,議論尚同,學者于訓傳言語之中,不復致思而道不明矣。
子曰:魯威公弒君而自立,其無歲不及諸侯之盟會者,所以結外援而自固也。齊遠與戎盟,《春秋》危之而書至者,以謂戎也。茍不知鄭真陳之黨惡而同為不義,則必執之矣。此居夷浮海之意也。
子曰:自古篡弒多出于公族。蓋其自謂曰:先君之子孫也,可以君國。而國人亦以為然,從而奉之也。圣人明大義以示萬世,故入《春秋》之初,其弒君者皆絕屬籍。蓋為大惡,既自絕于先君之世矣,豈得復為子孫也?古者公侯刑死則無服,況于弒君乎?此義既明矣,而或有以屬稱者,可見其寵太過,任之太重,以階亂也。《春秋》所書,大概事同則辭同,后之學因以謂之例。然有事同而辭異者,其義各不同,蓋不可以例斷也。
子厚為二銘以啟學者,其一曰《訂頑》。《訂頑》曰云云
楊子問:《西銘》深發圣人之微意,然言體而不及用,恐其流至于兼愛,后世有圣賢,而推本而亂,未免歸過于橫渠。夫子盍為一言推明其用乎?
子曰:橫渠立言,誠有過,乃在《正蒙》。至若《訂頑》,明理以存義,擴前圣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豈墨氏之比哉?《西銘》理一而分殊,墨氏則愛合而無分。分殊之蔽,私勝而失仁;無分之罪,兼愛而無義。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勝之流,仁之方也。無別而迷兼愛,至于無父之極,義斯亡也。子比而同之,過矣。且彼欲使人推而行
之,本為用也。反謂不及用,不亦異乎?
楊子曰:時也。昔從明道,即授以此書,于是始知為學之大方,固服之,豈敢疑其失于墨氏比也。然其書以民為同胞,鰥寡孤獨為兄弟,非明者默識焉,知理一無分之殊哉?故恐其流至于兼愛,非謂其言之發與墨氏同也。夫惟理一而分殊,故圣人稱物,遠近親疏各當其分,所以施之,其心一焉,所謂平施之心,無稱物之義,疑其辭有未達也。今夫子開論,學者當無惑矣。
或問:子厚立言,得無有幾于迫切者乎?子曰:子厚之為人謹且嚴,是以其言似之。方之孟子,則寬宏舒泰有不及也。然孟子猶有英氣存焉,是以未若顏子之懿,渾然無圭角之可見也。
或曰:圣賢氣象,何自而見之?子曰:姑以其言觀之,亦可也。
子曰:《訂頑》言純而意備。仁之體也,充而盡之。圣人之事也。子厚之識,孟子之后,一人而已耳。
子謂門弟子曰:昔吾受《易》于周子,使吾求仲尼顏子之所樂。要哉!此言,二三子志之。
子曰:乾坤毀,無以見《易》,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夫所謂易也,此也,密也,果何物乎?圣人所以示人者,深且明矣。學者深思,當自得之。得之則于退藏之密何奚遠乎?
子曰:讀書而不留心于文義,則荒忽其本意。專精于文義,則必固滯而無所通達矣。
或問:王介甫有言,《干》之九三,知九五之位可至而至之。如何?子曰:使人臣每懷此心,大亂之道也,且不識湯武之事矣。
然則謂何?子曰:知大人之道為可至,則學而至之,所謂始條理者,智之事也。
或問:胡先生以九四為太子爻,可乎?子曰:胡為而不可?當大臣則為大臣,當儲貳則為儲貳。顧用之如何耳。茍知其一,而不知其變,則三百八十四爻,止于三百八十四事而已矣。
子曰:夫人之說無可極者,惟朋友講習以相資益,為說之至也。
子曰:《大學》,孔子之遺言也。學者由是而學,則不迷于入德之門也。
子曰:《大學》之道,明德新民,不分物我,成德之事也。
或問:人以能立為能賢,而《易》取于隨,何也?子曰:隨者,順理之謂也。人君以之聽善,臣下以之奉命,學者以之徙義,處事以之從長,豈不立哉?言各有當也。若夫隨時而動,合宜適變,不可以為典要,非造道之深,知幾可與權者,不能與也。
子曰:由《孟子》可以觀物。
或問:窮經旨,當何所先?子曰:于《語》《孟》二書,知其要約所在,則可以觀《五經》矣。讀《語》《孟》而不知道,所謂雖多,亦奚以為?
子曰:凡書載事,容有輕重而過其實,學者當識其義而已。茍信于辭,則或有害于義,曾不若無書之為愈也。
子曰:《孟子》言三代學制,與《王制》所記不同。《王制》有漢儒之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