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托馬斯·杰斐遜(3)
- 無可替代:美國歷史上三位偉大總統的自傳
- (美)杰斐遜 林肯 羅斯福
- 4930字
- 2015-12-28 11:47:22
然而,春去夏來,我仍未能鼓起足夠的勇氣吐露自己的心事。痛苦和幸福一樣,是藏不住的。麗貝卡的形象已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之中。我忍不住地想她,而一想起她,腦海的寧靜再也找不到了。我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一種外來的力量主宰了,天天心事重重,茶飯不思。要不要當面告訴麗貝卡呢?她知道我的心思嗎?我很想回到威廉斯堡,向她求婚,聽候對自己的判決,不能再懸而不決了。我忍不住給好朋友佩奇寫信吐露隱衷,請求佩奇給出出主意,是就這樣傻待在沙德威爾呢,還是應當去威廉斯堡找麗貝卡,向她“表示點什么”?我自己認為應當去找麗貝卡,不能再這樣牽腸掛肚地持續下去了,我得接受她的審判。如果我得到的將是失望,那么,我越早知道,我的生命中就將有越長的時間來克服這種折磨……如果麗貝卡不接受我的愛,我永遠不再將它獻給別人。我可以最誠懇地向她祈求。但是理性又告訴自己,如果去了,希望落空了,將比以前感到十倍地沮喪。因此,初嘗愛果的我猶豫不定,進退維谷,并有一種兇多吉少的預感。
1763年7月我預見到有可能遭到麗貝卡拒絕時,又給佩奇寫了一封長信,我告訴佩奇:“我認為,上帝心目中的完美幸福,絕非是指他所創造的世界上的某一生物的命運而言。但是他賦予我們很大的力量,使我們去接近這種幸福,則是我一直堅信不移的。
“我們當中最幸運的一些人,在生命的旅程中,往往會遇到可能折磨我們的沉重的災禍和不幸。如何增強我們的意志,使我們能經受住這種災禍和不幸的打擊,應當是我們生命中加以研究和努力做到的事情之一。要做到這一點,唯一的方法就是服從神的意志,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要認為那是必然發生的。要考慮,由于我們憂心忡忡,我們不但無法在打擊降臨之前加以防止,反而有可能在打擊降臨之后增加它的力量。這樣的考慮,以及類似的其他考慮,有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克服我們所遇到的各種困難。在這樣的生命重擔下,以能夠忍受的最大限度的耐心,堅持下來而不致氣餒。繼續抱虔誠而毫不動搖的服從態度,直到我們走到我們旅程的盡頭。到那時我們可以把我們的職責交給當初托付給我們的人的手中,并獲得在他看來與我們的功勞相當的報酬。親愛的佩奇,這就是凡考慮自己人生境況的人所使用的語言,這也是每個希望使人生境況在其所容許的范圍內盡量變得安適的人應該使用的語言。幾乎沒有什么事情能完全妨礙他;任何事情都不會嚴重地妨礙他。
“再這樣下去,我就快死了。沒有別的原因,只是我已厭倦生活。當我在給你寫這封信時,我已差不多失去知覺,盡管我還活著。”
然而佩奇的回信使我下定決心去找麗貝卡。佩奇對猶豫不定的我說,還有不少人追求麗貝卡。他建議我趕快去威廉斯堡,“立即想方設法去追求”。
朋友的忠告使我有些難于接受,卻又似乎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1763年10月,我終于回到了威廉斯堡。
一天晚上在威廉斯堡雷利酒店的阿波羅廳舉行了一次舞會,經過精心策劃,我打定主意要鼓起勇氣利用這次機會向麗貝卡求愛。我穿上最華貴的衣服,思想上對將會遇到的情況做好了種種準備。但一見到麗貝卡,預先構思好的臺詞卻一句也記不得了,我張口結舌,顛三倒四,不知所云。
第二天,我情緒極為低落,我找到佩奇,對他說:“昨晚我同麗貝卡在阿波羅廳跳舞,本以為會玩得很痛快,沒想到第二天我會變得這么可憐!當時想竭盡全力,而所能做到的一切,便是說出幾句支離破碎的話,說得語無倫次,斷斷續續,連不出成句的話語,而且半天也接不上氣,我這次少見的窘境真是太明顯了。”而麗貝卡在整個過程沒有說一句使我能夠擺脫尷尬局面的話,沒有以任何方式表明她理解我的目的。我開始懷疑麗貝卡對我持有什么樣的感情。
佩奇極力勸我再去找麗貝卡一次,但我認為再去已不可能有什么用了。直到又過了好幾個月,我才得到另一次表白自己的機會。這次我完美地表達了求婚的意圖,我非常明確地陳述了自己的理由,甚至是太具明確的目的性而且太注意邏輯性了,因此沒有給自己留下一點回旋的余地,剩下的只能是由她來做出決定。
真是一個少見的求愛者,我自己批判自己。我雖然像年輕人應有的那樣狂熱地愛著對方,但又過于尊重所鐘情的人的意志,以致不去設法以十分頻繁的約會和十分熱情的請求來打動她的心。這次麗貝卡聚精會神地聽著,但絲毫沒有表示我的話說服了她并贏得了她的心。數周后,我這位局促不安的求婚者間接地聽到了她的答復:她已決定同安布勒先生結婚……更加可笑的是,我那幸福的情敵仿佛是對我的單戀一無所知,竟然邀請我在婚禮上充當男儐相。對初戀的嘲諷莫過于此!
麗貝卡恐怕并不知道我對她那如此刻骨銘心的思念,她只是把我當作一位朋友來看待,一位普通的追求者而已,并沒想到過升格我們之間的關系。
幾個月后,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見到了已經成為安布勒夫人的麗貝卡。當光彩照人的麗貝卡出現在面前時,我腦子一片空白,如同墜入深淵之中。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麗貝卡的冷漠和不以為然使我感到屈辱,從此我把愛深深地包裹起來。
7.走進法律的大門
1764年,我21歲了。按照父親的遺囑,我可以擁有2000公頃土地和22名奴隸。這一年,我開始獨立打理自己的家業了,我一邊想辦法把一些互不相鄰的零散土地賣出去,同時,又買進了一些新的土地。在用心經營下,我在阿爾貝馬爾的財產不斷增加和充實。這時,我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繼承的財產在家鄉無憂無慮地生活一輩子。
但是,我不能僅僅滿足于當一個農場主,過著鄉紳般悠閑的生活,我對種植園外面的世界充滿了無限的向往和憧憬。當時有抱負的青年都有成為牧師或律師的愿意,我思前想后,最終選擇了后者。
實際上,我早在4年前就通過一位朋友接觸到了法律。1760年初,在去往威廉-瑪麗學院求學途中,我在一個朋友家遇到了身材高大、不修邊幅的亨利。亨利也是出生在名門望族,父親是蘇格蘭人,移居于弗吉尼亞的西部邊疆。不過后來家道中落,亨利他自己也不擅長經商,所以生活貧困。他是突然決定進入法律界的,只借閱了一本《科克論利特爾頓》和一本《弗吉尼亞法案匯編》,準備了6個星期便通過了法律考試,獲得了律師執照,同年秋季開始行業。1763年,亨利在“教區牧師薪金案”中做了言辭激烈的辯論,從而聲名鵲起。我對于亨利的口才可以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我覺得他具有天生的雄辯才能。我被他那猶如荷馬史詩般洋洋灑灑的講話深深震撼。于是,在進入大學不久,我便在學習文學之余關注起法律來。大學畢業后,我便開始隨威思先生學習法律。
當時學習法律并沒有一定的途徑可循,威廉斯堡也沒有正規的法律學校,要取得律師執照的人必須在一位開業老律師指導下自修。當時審定律師資格的考試制度很寬松,沒有正規的機構對他們進行考試,只要經一個特設的考試委員會面試后就能得到律師執照并掛牌行業。法庭開庭時他們出席,為他們的老師準備辯護狀,這看起來似乎很實用。而我認為這種學習法律的方法并不能參透法律的真諦,也許是性格使然的緣故,我更傾向于從書本上得以系統地學習。
像當時攻讀法律的其他學生一樣,我一開始閱讀著名法學家科克《英國法律學入門》一書的第一部分,即“科克論述利特爾頓”。剛開始接觸這些書本時,我感覺很枯燥無味,我為此厭倦閱讀。然而,法律這東西似乎也像甘蔗一樣,越往后嚼就越甜。當我硬著頭皮啃下去時,我逐漸佩服上科克那“古怪而精深的學問”了。
讀完《英國法律學入門》一書后,開始學習威廉·薩凱爾德、羅伯特·雷蒙德、喬治·安德魯斯等人編輯的英國高等法院審理的各種案例報告。因為當時的社會環境并沒有將現有法律編纂成法典的意識,過往的判例往往被當成法律最高標準,要想成為勝任的律師,首先必須具備的條件就是熟悉大量的案件和判例。我通過筆記記下了各種判決、辯論、定義,以及一個地方律師必須了解的重要事物,如遺囑、遺贈、商務契約、非法侵占財產的案例、侵犯他人土地、債務、損害賠償、破產、租賃、誹謗等。我以那種追求徹底、明確的精神來鉆研這些問題,對法律體制的歷史發展表現了特別濃厚的興趣,因為它是現代社會,特別是弗吉尼亞的殖民地社會賴以建立的基礎。我仔細地研究了凱姆斯勛爵的《法的歷史研究論文集》,從中學習了刑法的歷史、承諾和契約、財產、土地的擔保、法庭、辯護狀等方面的知識。
我認為,法律不是孤立的學問,它同所有的人文科學都有聯系,必須下大力氣研究各種各樣的著作。所以除了閱讀有關法律書籍,我還廣泛涉獵了有關歷史、地理、政治、文學及自然科學等方面的知識,比如卡麥斯勛爵的《歷史上的法律論文》、約翰·達爾林普爾爵士的《大不列顛封地所有權的歷史》,以及伯納德·黑爾的《習慣法歷史》;還讀過洛克、西塞羅、孟德斯鳩、莎士比亞、彌爾頓·拉辛、伏爾泰、馬基雅維利、塞萬提斯的作品以及一些百科全書,等等。這些年的研讀對讓我具備了扎實的基本功和廣博的知識,為我以后事業的發展打下了堅實的知識基礎。
作為一個學法律的實習生,我非常注意觀察州議會的會議進行程序,學習別的律師們如何進行訴訟、辯論和演說。那時候美洲革命正在醞釀階段,威廉斯堡開始出現一些緊張的氣氛,人們常常辯論英王和美洲13個殖民地之間的利益沖突。于是,我常去州議會大廈旁聽辯論。這期間對政治事務上的接觸讓我眼界大開。
在學習法律的歲月里,我擴大了自己的人脈圈。除了和導師威思先生接觸外,還和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交往。在學業上與我關系密切的朋友,莫過于達布尼·卡爾了。我們兩個志趣相投,在學習之暇經常一起談文學,談哲學,談法律,談人生道理等等。后來,達布尼·卡爾與我的妹妹結婚,于是我們之間的關系更加親密,之后也長期保持著良好的友誼。
8.出色的農場主和律師
18世紀,在弗吉尼亞這個地方,人們熱衷于農業。如何選擇耕作方法,改良種子,引進新的作物,成為先進的種植園主十分關心的事。在潛心學習法律期間,我便開始對植物的生長情況進行了系統的、精細的觀察和記錄。在當律師的前一年我就開始編寫《園藝手冊》,在《園藝手冊》中詳細記錄了幾十種蔬菜和水果栽種、發芽、開花、結果的時間。連蔬菜栽種的行列數目以及每一行列的棵數,我也做了記錄,為了對比方便,我還專門繪制了圖表。
在我的用心經營下,我的莊園出產作物的品種異常繁多,與那些先進的農場相比也毫不遜色。我的莊園中不但有美國人餐桌上最常見的時令水果,還有很多進口的品種,譬如婆羅門參、獨荇菜、小胡蘿卜、蘆筍、各種萵苣、水芹、芹菜、草莓、爆裂豆、紫豆、白豆、甜豆、黃瓜、西瓜、櫻桃、橄欖核、木莓、蘿卜,還有大蒜、菊苣、野萵苣菜、春草莓等好幾十種作物。為了增加家庭的收入,我還種植小麥、玉米、煙草。因為這些能夠用來出售換取現金或交換到各種書籍、家具、高級服裝、樂器和名酒。在莊園里,我還飼養了六七匹優良品種的純種牝馬。此時,我已經擬訂了計劃,要自己再新建一處莊園,那就是后來的蒙蒂塞洛莊園。
我的《園藝手冊》一直記到1824年,整整堅持了58年,只有我外出時,才偶有中斷。另外,我還撰寫了一本《農藝手冊》,從1774年開始,堅持記了52年,其中的內容包括種植、管理以及一些新的農機發明革新和100多個奴隸的分配使用情況。在這本記錄中,詳細地記錄了在何年何月把多少魚和牛肉、多少床和毯子分發給每個奴隸。此外,我還天天記錄氣象觀察的結果,每天分三次準時觀察。這個工作持續了好多年,甚至在我最忙碌的時候也沒有中斷過。我還有一本記錄了32年的“袖珍賬簿”,上面記載每天的費用開支明細。
作為農場主而言,我自認為自己是非常成功的。我從我的土地上每年平均可收入2000美元。這足以應付家庭開銷。當然,我當律師的收入會更高一些。
1767年,我在威廉斯堡設立了一個辦事處,我的導師喬治·威思將我推薦給威廉斯堡的州議會。一個月后,我就開始接受委托人代理案件。不久,我受理的案件范圍從阿爾貝馬爾擴大到了斯湯頓、溫切斯特及其他鄰縣,后來又到了里士滿,最后威廉斯堡的州議會也請我去代理案子。
我一直保存著我在弗吉尼亞法院出席過的所有案件的完整備忘錄。在記載每個案件的背面,記著我服務的收入。這些費用與現今胃口最小的律師的要價來比似乎也要少得多,而且我還免費受理了一些案件。即便如此,平均每年總共也有3000美元的收入,這是相當可觀的。在入行的頭兩年我共受理115起案件,兩年之后就達到198件,到1771年,已經達到430多起。這個數字不比當地最出名的律師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