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左升右降曾著《左升右降論》,謂人身之氣,本是表升里降,因左升氣盛,右降氣盛,故遂曰左升右降耳?其論已列入《證治總論》,文繁不復贅述。至真要論少陰之復條有云∶氣動于左,上行于右。張石頑《醫通》勞倦門,曾治一人,遍身淫淫如蟲行,從左腿腳起,漸次上頭,復下至右腳,脈浮澀而按之不足,決其氣虛,用補中益氣加味而愈。由此觀之,人身果實有左升右降之氣矣。吾為此事,行思坐想,近取諸身,遠揣諸物,乃似微有所獲者,夫人身之榮氣,行于血脈之中矣。宗氣,行于動脈,而外為呼吸矣。獨衛氣之行于脈外者,其道有二∶一在肌肉脈絡之外,一在皮肉交際之間。人身皮與肉交際之處,有膜以橫絡其中,皮肉之氣,雖能相通,而不能相從,不獨人身為然,凡萬物之體,皮里干外,其際莫不有隙,衛氣之行于肌肉者,日夜五十度,與榮氣相應,所行之道,即衛氣行篇之所敘是也。若皮膜之氣橫行皮里,以固護于大表,其度數與日月相應,左升右降,日夜一周。若有痰濕以滯之,則氣行緩而淫淫如蟲矣。是左升右降者,衛氣之在皮膜者也。《內經》雖無明文,而其理似有可通。謹書所見,待質高明!
讀書須是篤信方能深入
百年以來,經學家專講讀書得閑,每執一卷,未領真趣,先求其疵,遂以號于人,而自矜有得矣。此欺世盜名之術。若醫者,身命之事,死生所關,豈可以虛名了事哉?不料丹溪作《局方發揮》以后,此風滔滔不可止,每著一書,必痛詆前賢,以為立名之地。惟仲景不敢毀,則遷怒于叔和,識者見之,真不值一笑也。嘗謂胸中存一絲菲薄之心,則心便不能入,雖讀遍百家,終無所得。故讀《內經》,即深信其為黃帝、岐伯書;讀《難經》,即深信其為越人書;讀《傷寒》、《金匱》,即深信其為仲景原文;讀《甲乙經》、《脈經》、《千金方》、《翼方》諸輯錄古書,即深信其理法必有所授;讀東垣、河間、潔古、丹溪、立齋、景岳諸家,即深信其學問必有所勝;即膚庸至于《馮氏錦囊》《沈氏尊生》,平心求之,皆有至理。如此久久,豁然貫通,自能臻于萬珠一貫之妙。是從腳踏實地,真積力久而得,非從超穎頓悟,浮光掠響而來,自無明暗相兼,得失參半之敝矣。孔子曰∶信而好古。又曰∶篤信好學。不篤信又焉能好學乎?
舊案有敗證收功太速者
嘗讀前人醫案,有敘證迭見敗象,忽以一二劑挽回振起,三五劑即收全功者。此必非本元之真陰真陽有敗也。此必前醫誤藥,及病前有傷也。或傷于勞倦,或傷于憂怒,或傷于飲食,或傷于房室,正氣未及復元,而即生病,故病本不重而似重,證本不敗而似敗。敗證雜沓之中,必有一二緊要之處未見敗形,若果元氣既敗,豈真醫能回天,藥能續命耶!所謂緊要之處者,脾、腎居其大半,而各臟亦皆有之。前人醫案,多不能分別指出,但自夸功效而已,讀者須是覷破。
四因正義
(朱丹溪擅改經文,竊未為安。今根據經衍義,頗覺通暢,雖改一字,增二字,皆協于本文上下詞意,考于全書,確有證據,名曰正義,似當本旨。明者鑒之!)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是故陽因而上,衛外者也。
此合論天人,以起下文也。人有陽氣,如天之有日。“與”當作“于”。二字古文通用。若陽氣失所,則損折夭壽,而不見其天命之本數矣。故天之營運也,以日光在上而始明,人之有陽氣也,亦充因于上,不陷于下,始得周行衛外,不致為邪所侵也。因,充積之義也。
因于寒,欲(當做咳)如運樞,起居如驚,神氣乃浮。
此下四節,皆言陽氣失所,不能衛外之病也。“欲”,蓋“咳”之訛也。《靈樞》曰∶形寒寒飲則傷肺,氣逆而上行;氣上逆,故咳也。如運樞者,言其咳之連連不已,內動五臟,外振經脈也。若曰“欲如運樞”則不致傷于寒,似與“冬不按蹺”之義不合,且與上下文氣不續。坐臥不寧,神采不定,其狀如驚狂者然。至真要論曰∶寒氣大來,水之勝也,火熱受邪,心病生焉。心病則神敝,故起居如驚也。久則大氣浮越,而為吐血、咯血諸癥矣。所謂風寒不醒成勞病也。榮衛生會曰∶血者,神氣也。
因于暑,汗(當有“不出”二字)煩則喘喝,靜則多言,體若燔炭,汗出而散。
此暑閉于內之癥也,故知“汗”下當有“不出”二字。煩者,暑擾于氣也,氣擾則喘喝。靜者,暑陷于陰也。陰傷則神明顛倒而多妄言。是癥也,體若燔炭,仍宜汗出,暑氣乃散,以其始因于汗不出而暑郁于內也。但體若燔炭,津液已傷,仍必出汗始散,則急宜養津之意自在言外。或曰煩、靜,即東垣動暑、靜暑義也。動暑傷氣,故喘喝;靜暑中氣郁而不宣,故多言也。亦通。
因于濕,首如裹。濕熱不攘,大筋軟短,小筋弛長,軟短為拘,弛長為痿。
此節丹溪所議極是。濕則濁氣上升,頭重而神識不清,故如裹。久 則化熱,不急攘除,則熱氣內爍,傷液而大筋軟短矣;濕氣外淫,而小筋弛長矣。夫濕熱者,發為痿 ,而拘急者,必因于寒。此乃濕熱,亦有拘急者,何也?熱,內也;濕,外也。大筋居內,小筋居外。在內者,濕不敵熱,則液燥,燥則縮矣。寒而拘急者,亦以其化燥也。寒熱不同,其燥一也。在外者,熱不敵濕,則肉濡,濡則縱矣。大筋軟短,則屈伸不能;小筋弛長,則操縱無力,而合病為痿矣。
因于氣,為腫,四維相代,陽氣乃竭。
此衛氣郁滯也。血滯于臟,則為積;氣滯于臟,則為聚。血滯于身,則為痹;氣滯于身,則為腫。腫則四肢必有廢而不用者,則不廢者代其職矣。脊以代頭,尻以代踵,代之義也。
四末為諸陽之本,有所廢而不用,久則陽氣必偏竭矣,非氣竭而死也。不曰不用,而曰相代者,痹氣走刺無定,彼此互易,非四肢全廢也。仲景曰∶病患一臂不遂,時復轉移在一臂,是也。
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辟積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視,耳閉不可以聽,潰潰乎若壞都, 乎不可止。
此言養陽者,宜調其形體也。形體煩勞,則血脈爭張,津液必有偏絕,屢犯而辟積以至于夏,則陰精內竭,時火外迫,如煎而厥矣。辟積,即襞積,猶言零碎累積也。蓋煩勞偶犯,津液猶可漸復,惟屢犯不止,而至于夏,則內外合邪,變癥作矣。目盲以下,煎厥證狀也。都,防也。凡中風卒倒,痰涎潮涌,腹中比水流波浪之聲更甚。煎厥由于陰虛,薄厥由于陽實。
煎、薄二字可味。
陽氣者,大怒則形氣絕,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有傷于筋,縱,其若不容。
此言養陽者,宜和其心性也。若大怒,則形與氣必相離絕,不相維矣。何則?怒則氣逆,而血隨氣升,亦菀于上,血氣相薄,上實下虛,其人必厥。薄者,迫也。氣血并迫,經絡壅塞而不通,故厥也。亦有不發為厥者,怒生于肝,肝主于筋,怒則血氣奔逸,火升液耗而筋傷,筋則肌肉無所束,而形體縱大若不容矣。此皆形氣離絕之證也。筋非骨會之大筋,乃散絡之管攝肌肉者,常有怒罵叫號,以致頭面 腫,四肢酸軟難動,如痿廢者,見之屢矣。氣復即愈,此形與氣絕,非死絕也。經中言“絕”,義多如此。薄厥見癥于氣,筋縱見癥于形。
《陰陽應象》曰∶暴怒傷陰,暴喜傷陽,厥氣上行,滿脈去形。即此義也。
君一臣二奇之制也君二臣四偶之制也君二臣三奇之制也君二臣六偶之制也
一三五七,二四六八者,品數之單駢也。奇偶者,所以制緩急濃薄之體,以成遠近汗下之用者也。于品數之單駢何與耶?品數之單駢,于治病之實又何與耶?制病以氣,數之單駢無氣也。蓋嘗思之,用一物為君,復用同氣之二物以輔之,是物性專一,故曰奇也;用二物一補一瀉為君,復用同氣者各二物以輔之,是兩氣并行,故曰偶也。君二而臣有多寡,則力有偏重,故亦曰奇;臣力平勻,則亦曰偶。推之品數加多,均根據此例。此奇偶之義,不可易者也。
舊解皆專指數之單駢,且曰汗不以奇,而桂枝用三;下不以偶,而承氣用四。以此為神明之致也,可為噴飯!
天氣清凈光明者也藏德不止故不下也天明則日月不明邪害空(上聲)竅陽氣者閉塞地氣者
冒明云霧不精(句)則上應白露不下交通(句)不表萬物(句)命故不施(句)不施則名木多死天氣以清凈而成其光明者也。清凈,謂無云霧不精之事。四時寒暑,雨 時,若守其常度而不失,故不下,為地氣所冒也。藏,守也。德,常度也。不止,猶不改也。若天氣亢于上,則日月不能明照,而邪氣充塞太虛矣。天明之明,作高明說,猶亢也。舊解謂∶大明彰則小明隱。夫天之明,即日月之明也,豈有日月不明而天獨明之事?且又何所分于大小乎?天氣閉塞,不下交通,地氣上騰,蒙冒日月。如是者,天地不交,陽亢陰郁,必見滿天云霧,不化精微。云霧之精,即白露也,不能下而交通于地,不能旁敷于萬物。表,如表海之表,謂廣被也。命,令也。當 不 ,當雨不雨,當寒不寒,當燠不燠,四時正令不能順施,有不名木多死者乎?凡亢旱之日,夜必有云,晨必無露,土燥塵起,草木蒼干,此人之所共知也。
蓋人之身,身半以上,天氣主之;身半以下,地氣主之。升降不利,清濁不分,漸成上盛下虛之病矣。是皆白露不下,正命不施之患也。以白露譬人身真陰,義最可思。
成而登天(上古天真)
成者,圣人之道成也。登天,即天位,為天子也。鼎湖之事,乃秦漢諸儒附會之談,古無是說,豈可援為注釋?且果上升矣,下文乃問于天師句,何以接得上?殊不知此即舜典乃命以位之義耳!
逆秋氣則太陰不收肺氣焦滿逆冬氣則少陰不藏腎氣獨沉
(四氣調神)生氣通天論曰∶肝為陽中之少陽,心為陽中之太陽,肺為陰中之少陰,腎為陰中之太陰胃為至陰。此五臟陰陽本體之真氣也,與六經之三陰三陽,因人身左右前后之部位起義者,迥不侔矣。上文逆春氣少陽不生,逆夏氣太陽不長,則秋當作少陰,冬當作太陰,上下文義始貫。前人多忽略讀過。
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陰陽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其氣九州九竅五臟十二節皆通乎天氣
(生自古,猶從來也。言從來所謂通天者,萬物生生之本,莫不本于陰陽。故天地之間,六內,其氣充塞九州,而人在氣中,其九竅、五臟、十二節,皆通乎天氣也。天氣,即陰陽也。王啟玄以“其氣九州九竅”為句,既嫌穿鑿,而吳鶴皋以“自古能天者生”為句,“之本本于陰陽”為句,無理特甚!
男子如蠱女子如
(《靈樞·熱病篇》)者,阻之訛也。《甲乙經》引此作阻。《脈經》有肝中風者,令人嗜甘,如阻婦狀。
是明明以阻為妊娠之稱矣。謂妊娠則經阻不下也。故妊娠之病曰惡阻,謂惡作劇于阻婦也。丹溪解為嘔惡以阻飲食者,謬矣。馬注徑作 解。考字書無“ ”字,揣其注意,頗似“怛”字之義,穿鑿極矣。張隱庵起而正之,宜也,惜未見《甲乙經》耳!又見《太素》作妲,尤非。
太陰臟搏者用心省真五脈氣少胃氣不平
用心省真,謂用心太過,省其真氣也。省,即損字,猶邪即斜字。思慮不節,則心之真陰為其所耗。心為十二官之主,而脾者孤臟,以灌四旁者也。主不明則十二官危,脾有病則五臟不安。《脈經》有曰∶憂愁思慮傷于心者,其脈必弦。故太陰臟搏者,因用心以省其真,脾不能輸精于五臟,而五脈氣少,不能為胃行其津液,而胃氣不平也。氣少與不平,即氣不沖和,而脈弦之義也。舊說未妥。
陰陽結斜多陰少陽曰石水少腹腫
陰陽結,為句,謂尺寸皆緊也。斜字,為句,謂脈形低昂,即多陰少陽,關前浮少,關后沉多也。《大奇論》所謂肝腎并沉,為石水是也。此陽虛陰結,后世所謂單腹脹者,故曰少腹腫也。前人每論單腹脹,未嘗指為即石水。注∶石水者,亦未嘗言即單腹脹。蓋因不知是石水,故立單腹脹之名耳!石者,堅也,冷也。
反仰其手
《脈經》有脈深伏不見,反仰其手乃得之之文。前人不知反仰之義,竟有解作覆手者,殊不可通。竅思此所謂伏,非真伏也,乃沉之極也。凡診脈,皆仰置其手;反仰,謂將腕高枕,而手掌反折垂下,于是筋脈為之牽引繃急而挺起矣,故沉者亦外見而可診也。
應天者動五歲而右遷應地者靜六期而環會
此數語,舊解皆未甚明晰,其實乃極淺之語。所謂應者,主三陰三陽之六氣言也。天地以干支言,非司天司地之謂也。應天者,謂六氣之合于天干也。如甲年起太陽,行至五年,必右遷一步,而始復起太陽,甲與太陽,不復相值也,故曰動;應地者,如子年起太陽,行至六年臨午,再六年而復臨子矣,其數有定,而無所參差也,故曰靜。天以六為節,地以五為制,周天氣者,六期為一備,終地紀者,五歲為一周。此謂天以地之六為節,地以天之五為制,互相節制,而不得相值。地周于天,六期乃備,天終于地,五歲已周。二語乃明其不相值也。不相值而相生相制,變化其中矣。故五六相合,而七百二十氣為一紀,凡三十歲;千四百四十氣,凡六十歲,而為一周,不及太過,斯皆見矣。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張景岳解得最好。二句亦無深義,只以明六氣所以有二火之義也。
數動一代者病在陽之脈也泄及便膿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