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官者。職業是當然的。每日做他不盡。莫要認做假。權勢是偶然的。有日還他主者。莫要認作真。
任事者。當置身利害之外。建言者。當設身利害之中。【置身于外。則無所顧忌。設身其中。則平易近人。二語各極其妙。】
責人之非。不如行己之是。揚己之是。不如克己之非。凡不可與父兄師友道者。不可為也。凡不可與父兄師友為者。不可道也。【凡不可與士民道者。皆居官所不可為也。】
喜時之言多失信。怒時之言多失體。
取人之直。恕其戇。取人之樸。恕其愚。取人之介。恕其隘。取人之敏。恕其疏。取人之辨。恕其肆。取人之信。恕其拘。所謂人有所長。必有所短也。可因短以見長。不可忌長以摘短。
人只一念貪私。便銷剛為柔。塞知為昏。變恩為慘。染潔為污。壞了一生人品。故古人以不貪為寶。
凡人到富貴。不獨天道忌盈。即一身受享太過。亦減子孫福澤。至若專權怙寵。多行不義。一時非不烜赫。而一敗即涂地矣。
女子陰性。故嫉妒字旁從女。明其非須眉丈夫事也。以丈夫而同女子之行。豈不可恥。【指點親切堪發猛省】
清乃官箴之始基。猶貞乃女德之始基。不足恃也。居官者。以廉之一節自滿。而種種戾氣粃政伏焉。則是婦人無淫行。而遂可詈翁姑壓夫子。叫噪于妯娌間矣。【清而不理民事。清而不合人情。清而不防流弊。皆粃政也。】
張南軒曰。為政須要平心。不平其心。雖好事亦錯。如抑強扶弱。豈非好事。往往只這里錯。須如明鏡然。妍自妍。丑自丑。何預吾事。若先以其人為丑。則相次見此人。無往而非丑矣。
張南軒曰。治獄所以不得其平者。蓋有數說。貪吏受賄。枉法用刑。其罪無論。即或矜智巧以為聰明。持姑息以容奸慝。上則視大官之趨向。而重輕其手。下則惑胥吏之浮言。而二三其心。不盡其情。而以威怵之。不原其初。而以法繩之。由是不得其平者多矣。無是數者之患。而深存哀矜勿喜之意。其庶幾乎。
王梅溪守泉會。邑宰勉以詩云。九重天子愛民深。令尹宜懷惻隱心。今日黃堂一杯酒。使君端為庶民斟。邑宰皆感動。真西山帥長沙。宴十二邑宰于湘江亭。作詩曰。從來官吏與斯民。本是同胞一體親。既以脂膏供爾祿。須知痛癢切吾身。此邦素號唐朝古。我輩當如漢吏循。今日湘亭一杯酒。更煩散作十分春。王玉池令金鄉。揭一聯于堂曰。眼前百姓即兒孫。莫謂百姓可欺。且留下兒孫地步。堂上一官稱父母。漫說一官易做。還盡些父母恩情。意與梅溪西山同。
羅適為江都令。凡便民事。悉為區畫。荒旱則設法引水。水患則筑堤捍御之。又使民多種桑麻。訟速決。不事淹留。黎明視事。昏夜乃止。或譏其太勞。曰。與其委成于吏。使民有不盡之情。孰若自任其勞。俾百姓無不平之怨。不數月政化大行。
徐有功與皇甫文備同按獄。誣有功縱逆黨。久之。文備坐事。有功出之。或曰。彼嘗陷君死。生之何也。對曰。爾所言者私忿。我所守者公法。不可以私害公。
尚書李公擇。風度凝遠。與人有恩意。而遇事強毅。不為茍安。初善王荊公。荊公當國冀其助。而抵之乃力于他人。荊公常遣雱諭意。曰。所爭者國事。盍少存朋友之義。公曰。大義滅親。況朋友乎。自守益確。
吳文肅公子璟。素以堅挺有氣節。韓魏公亦稱之。及幕府有闕。門下有以璟為賢者。公曰。此人氣雖壯。然包蓄不深。發心暴。且不中節。當以此敗。置而不言。不踰年。璟敗。皆如其言。杜正獻公有門生為縣令者。公戒之曰。子之才器。一縣令不足施。然切當韜晦。無露圭角。不然。無益于事。徒取禍耳。門生曰。公平生以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誨某以此。何也。公曰。衍歷任多。歷年久。上為帝王所知。次為朝野所信。或得以伸其志。今子為縣令。卷舒休戚。系之長吏。長吏之賢者。固不易得。若不見知。子烏得以伸其志。徒取禍耳。予非欲子毀方瓦合。蓋欲求和于中也。余謂子弟曰。此言味做涉世語。便是老鄉愿。味做用世語。便是古大臣。【涉世則近于周旋世故。用世則期于利濟民物。必有公私廣狹之分。故所成就亦異。】
咸寧大司徒雍公泰。巡鹽兩淮。見灶丁貧而鰥者。幾二千人。比及二年。俱與完室。既去。淮人詠曰。客邊檢橐渾無硯。海上遺民盡有家。又曰。了卻四千兒女愿。春風解纜去朝天。
西魏韋孝寬。為雍州刺史。先是路側。一里置一土堠。經雨輒毀。孝寬當堠處植槐樹。既免修復。又便行旅。宇文泰嘆曰。豈得一州獨爾。于是令諸州夾道。皆計里種樹。
陳堯叟為廣南西路轉運使。嶺南風俗。病者必禱神。不服藥。堯叟有集驗方百本。刻石貴州驛舍。地方賴之。又以地氣蒸暑。為植柳鑿井。每三二十里。必置亭舍什物。人免渴死。
林希元上荒政叢言。言救荒有二難。曰。問人難。審戶難。有三便。曰。極貧民。便賑米。次貧民。便賑錢。稍貧民。便賑貸。有六急。曰。垂死貧民急饘粥。疾病貧民急醫藥。病起貧民急湯米。既死貧民急墓瘞。遺棄小兒急收養。輕重系囚急寬恤。有三權。借官錢以糶糴。興工作以助賑。貸牛種以通變。有六禁。曰。禁侵漁。禁攘盜。禁遏糶。禁抑價。禁宰牛。禁度僧。有三戒。曰。戒遲緩。戒拘文。戒遣使。上以其切于救民。皆從之。
朱勝知吳郡事。廉靜寡欲。勤政愛人。嘗曰吏書貪。吾詞不濫準。隸卒貪。吾不妄行杖。獄卒貪。吾不輕系囚。胡霆桂為鉛山主簿時。私釀之禁甚嚴。有婦訴姑私釀者。霆桂詰曰。汝事姑孝乎。曰孝。曰既孝。可代汝姑受責。以私釀律笞之。政化大行。
楊繼宗知秀州。富民有患壻貧告停婚者。繼宗責富民輸二百金。聽別擇壻。既語之曰。我以此付爾壻立家。汝女得所矣。令即日成婚。
石瀆子曰。清也。慎也。勤也。是循吏之所操也。財之于人也。猶膩之于物。一污而不可滌者也。況我取一也。則下取百矣。我取十也。則下取千矣。故我以之適口也。而民以之浚血也。我以之華體也。而民以之剝膚也。我以之充橐也。而民以之券田廬也。我以之納交也。而民以之鬻妻子也。以此思清。清其有不至乎。奕之決勝也。必審于舉棋也。不然則負。御之致遠也。必謹于執轡也。不然則敗。故一出令之誤也。則跖盩之弊生矣。一聽言之誤也。則壅蔽之奸作矣。一用人之誤也。則狐鼠之妖興矣。一役斂之誤也。則勞止之怨生矣。一聽斷之誤也。則勸懲之道塞矣。一重辟之誤也。則冤憤之災應矣。以此思慎。慎其有不至乎。川之渡也。不必踰時也。而渡者爭先焉。門之出也。不必踰時也。而出者爭先焉。人之情也。一人之逸。十百人之勞也。一人之勞。十百人之逸也。我之欲寢也。曰得毌有立而待命者乎。我之欲休也。曰得毌有跂而望歸者乎。案牘之留也。曰吏得毌緣以為奸乎。獄訟之積也。曰得毌有苦于狴犴者乎。以此思勤。勤其有不至乎。能行此三者。則覆露之澤日敷。而癙憂之癢可釋。其于古之循吏也。殆庶幾乎。【言清慎勤。惟此最為切至。閱之而不動心者。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