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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1)

大賢以人道立人,承先圣之所存也。

夫人之異于禽獸,無不異也。有不異者,則不異矣,故曰幾希。君子之為治為教,嚴此而已。

孟子更端而遞言之。蓋以天溥物而無心,物群分而不亂。天下之言道者,吾惑焉;躋圣之道于天之化,則且尸天之仁為己之仁,下夷乎物而無以立命。其言性也,吾益惑焉;概物之性于命之同,則是率物之性為物之道,自蔑其性而殆于逆天。古之君子所為盡性修道以立庶民之極者,則唯于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嚴其別而慎持之耳。

夫人之于禽獸無所不異,而其異皆幾希也。禽獸有命而無性;或謂之為性者,其情才耳。即謂禽獸有性,而固無道;其所謂道者,人之利用耳。若以立人之道較而辨之,其幾甚微,其防固甚大矣。

自我而外,有物而不知其異;與我為類,有倫而不體其同。不體其同,天幾之愛易以衰止;不知其異,相接之宜罔于從違,禽獸胥此矣。明以察而由仁義者,唯人異也,舜所存者此也。其欲無涯,而甘食為甚;其戾無已,而見善不知。逐于欲則日偏而不反,迷于善則怙黨而崇私,禽獸則然矣。好惡審而取舍定者,人唯異也,禹湯所存者此也。

偶有躑躅之悲,而旋以忘;小有微明之覺,而恃以逞。忘之而成乎忍,則地異而情殊;恃焉而不思反,則事狎而心玩,禽獸之道然也。欩然不足而周于遠邇,唯人異也,文武所為必存也。前不知有古跡之可循,內不知有心思之可盡。不知效法,則熄者無以相續而無古今,不盡思惟。則大義永以斁忘而無綱紀,禽獸之道然也。勤思不懈而繼夫往跡者,唯人異也,周公孔子所為必存也。

大矣哉,其立人以事天;嚴矣哉,其貴人以治物也。私淑君子而承其將斬之澤者,舍此奚事哉!以言乎道,不敢侈言天也。思誠者人之道也,匪形之是踐,而幾亂乎鬼神。以言乎性,不忍濫乎物也。人無有不善者也;以命為無殊,則必同乎牛犬。抑功利,崇仁義,紹帝王之治教以抑強食之獸心;辨楊墨,存君父,繼春秋以距爭鳴之禽語,其在斯乎!后有作者,勿以禽獸之知為良知,禽獸之能為良能,尚有幸哉!

程子有“率牛之性為牛之道,率馬之性為馬之道”,朱子不取,疑非程子之言,游楊謝呂之所增益也。雞雛觀仁,《近思錄》采之。正不須如此說。周子不除牕前草則異是。此自有辨。萬物與我共命,蠢動含靈皆有佛性,斯禽獸之教,誘庶民而師之者也。

形色,天性也

形色皆天性,不托于虛也。

夫性之在色,猶色之在形。形非虛以受色,而虛以受性乎?成性者天,成形者天也。

嘗思天下之言性者,皆有所大愚。彼不自暴其愚,而多為纖微洸瀁之說,我則知其愚之必出于此。

蓋其為纖微洸瀁也,抑必有所依焉,以為軀殼之內,心腎肺腸之間,有中虛如橐龠者,是性之所函藏也;抑以為外形之通乎內,內形之通乎外,有中虛如隧道者,是性之所流行也。其愚也必出乎此,特不敢目言之爾。

夫虛如橐龠,虛如隧道,無有而已。所時有者,大氣之往來而已。是與身外之虛也無以異,我所不得而有,我所不得用也。即用之,亦待吾之志以帥之,而奚有其成性哉!古之人知此矣,故爪之與發,至不靈者也,全歸者必納之綠中;黥之與舂,非有慘痛之傷也,用法者立以為大戮。夫豈遺性而貴形哉?亦知夫形色之表,抱虛而居其間者,非吾性之都也爾。

妖祥之變有色矣,而不能有形,則無定性,草木之類有形矣,而不能有色,則無覺性。若夫人也,則外形之用,色所發也,而耳目之材,實有其可聰可明之成質;內形之體,形固藏也,而神明之撰,實有其能擇能執之成能。然則性也者,即此內外成形至實之體,而非游于虛也明矣。見于面,面非竅之所啟也;盎于背,背非幾之所通也:施于四體,四體則以實為用,而非以虛為牖矣。人之形則為人之性,犬牛之形則為犬牛之性。若夫虛函如橐龠、疏通如隧道者,犬牛亦同有之。實者異,而虛者亦因以不齊矣。

論者曰:“虛者道也,天也;形色者器也。夫亦思人之奚從而有斯形色哉?”形之密也,天下之至精者無以加,形精而色以入微,是天之聰明所變合,而聰明即留此而與俱處者也。形之恒也,天下之至信者無以加,形信而色以有定,是天之秩敘所裁成,而秩敘即奠此以與相守者也。故就其虛函而疏通者以言仁義,無有也,則以謂性之無仁義也可矣;就其至精而至信者以言仁義,至信者即其仁,至精者即其義,而又奚惑乎!

然則人之死也,形存而性去之,何也?是其形之將毀也,萎敗而不足以發色,而性因以亡。愚者猶疑之曰:“性游乎虛而有去來。則其生也孰鼓其橐龠,其死也隧道居然,而豈有窒之者乎?諱此不言,而為纖微洸瀁之說,亦誰與聽之!”

釋氏以八識隨壽暖二性為去來,賢于莊子天籟之說矣。然壽暖者形之不即毀者爾;形將賊,性乃漸隱,壽暖有似乎去來。性無去來,但有成毀。《易》曰:“乾坤毀則無以見易。乾坤,形色也,易,天性也。格物者知之。”

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

圣人之哀,發乎性而止乎情也。

蓋性無有不足者。當其哭而哀,足于發為生之情;理所不發,而抑奚暇及之!

此孟子體堯舜之微而極言之曰:德純乎性者,情亦適如其性;如其性者之情,不容已之情也。

夫人之于情,無有非其不容已者矣,而不知不容已者之固可已也,則不已者意以移而已焉矣。其惟圣人乎!

哀樂者,情之大端也。圣人之樂,不以中天下定四海而益也,則不以飯疏食飲水而改也。是以知圣人之哀,不以煢煢在疚、閔予而恤己也,固不以何怙何恃,棄予而懷人也。哭死則哀矣,哀則忘乎生者矣。

聚散者氣之恒,天之以宰物也。而其合也和也,其離也傷也,天之于此,有欲為久存而不可得之勢,故舒慘相乘之候,必有風雨之變凄惻于兩間。欲久存之,而固將亡之,氣之所不能平也。圣人應于其候,而悲怛之情興焉,如天之哀而弗能自抑矣。屈伸者數之恒,物之所自取也。而其伸也暢也,其屈也郁也,人之于此,固有繾綣求盈而不自主之憾,故焄蒿未謝之余,自有愴況之神依依于左右。方且求盈,而終于見詘,情之所不可堪也。圣人通于其志,而迫遽之心茀焉,如物之哀而勿容或釋矣。

夫動以天者,于道無所仿也。天所動者斯為道,道以行其不容已者也;祈于道而天之初幾以隱。因于物者,于理無所推也。物之變也莫非理,理自有其不容已者也;求諸理而物之感通以閡。今夫念繼序之不皇,而感前人之勤止,不終其佑。思日月之逾邁,而悼昊天之未報,追悔其非:此亦可謂仁孝之用心,于道無違,于理必致者矣。而赤子之心,慮所不及,生死之際,情所不遑。以此知人也,非天也,性之所溢出而固可已者也。夫圣人亦惟此而已矣。故我以信圣人之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性自足乎哀而無所待也。

利物足以和義

不私利于己,而義在其中矣。

蓋利在物,則義在己。義利不兩立,而非不可和也。君子辨此夙矣。然非自強之天德安能哉!

嘗聞命筮者曰:義則問,志則否。以志之或淫于利也。

然則天之以利為德,惟天任之,而非君子之所可事也乎?夫利之為言,行與不行、得與不得之謂也。有涂于此,而兩不能容:我行,物斯止矣;我止,物斯行矣。有物于此,而交倚為用:我之得,物所失也;物之得,我所失也。行不行、得不得之間,義之所自以合離者也。君子豁然知利之為物所待也,即為己之所自裁也,不諱言利而以物為心,抑豈離所行所得者以為義哉!

除天下之大害,則勖其戎昭果毅,致武以爭利鈍之交,無所恤也。若其害止于一身,則安之于命,而命即為義之所自定。夫天之以肅殺戢蕃蕪之患而恣老物之息者,亦此義也,胡不和也!興天下之大利,則勤于康功田功,秉時以導利源之溥,無或逸也。若其得止于一己,則孤尚其志,而志即為義之所自持。夫天之以西成斂品物之實而厚生民之養者,亦此義也,胡不和也。

故一介之取,瀕窮厄而不系其心,千乘之辭,屢流離而不生其怨。而茍可以利一國利一鄉乃至利一夫之不獲者,理所可推,恩所可及,則君子而謀細人之務,日孳孳焉勞之勸之,不吝其勤,以為非是而不愜,惟其勝己有權而用物有制也,自強不息之道然也。

嗚呼!利之為用大矣哉!非勤弗獲也,非恒弗能繼也,終日乾乾而美利乃集焉。然而小人專之以自居,則乾之利天下者,豈為一人設哉!陰柔之情間于中,疲役以懷安飽而自棄其天,兇之府也,幸免者枉耳。是故《易》不為之謀也。

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兇

且夫古今遐邇得失利害,皆人之所常有事也,孰知夫常者之非有常乎?孰知夫非有常者之固有常乎?

逐乎小喜而遺乎大憂,猶可言也;喜者在此而憂者即在此,不可言也。

以大常潔度之,愚哉逐物求益者之莫能免也。夫人之立心,未有不求益者,未有不避擊者;君子以之受天之佑而遠人之怨,小人以之喪其廉恥而叛其君父,乃自其大常者而潔度之,則適足以為天下笑。請言其愚:以為益也,芒芒然而求之,而不知擊者之隨之也;逮其擊而又避之若恐不及,又不意擊者之轉為益也。以為擊也,悻悻然而避之,而不知擊者之固益也;見為益而又求之若恐不得,又不知益者之更深其擊也。

四顧而視天下,有以之而益者矣,則從而效之,然而于己不效,而復得擊矣。是何天下幸而己不幸也?怨天尤人,而擊之者愈甚。偶然而遇之于吾身,困以得益矣,則又從而為之,然而于前幸獲,而今則擊矣。是何前日之利而今遽變也?振掉失守,而其受擊也更烈。嗚呼!以為可常而孰知其不常。于此不知,而欲知善惡吉兇之理數固有之大常也,其可得哉!

夫邪正之途,成敗之軌,禍福之歸,綱常名教之所存,禮樂文章風會之所自定,有規之一日者矣;有規之數歲者矣;有規之終身者矣;終身之余,上有前古,下有后今矣。非立心之迂也:一日者亦前古后今之一日,則合前古后今之益以治一日,而一日之益乃以不迫而不窮。勿恒者曰:“吾利當前耳,古今不相及,而惡用知之”!乃不知擊之者非前古后今而在此一日也,有度之一身者矣;有度之一家者矣;有度之天下者矣;天下之故,天地屢變,萬物屢遷矣。非立心之誕也;一身者固天地萬物中之一身,則酌天地萬物之益以裕一身,而一身之益乃以無怨而無惡。勿恒者曰:“只閱我躬耳,變遷任乎數,何容心焉”!乃不知擊之者非天地萬物而自貽于身也。

不求益,何從擊之?不避擊,或益之矣。澹定以絕小功小利之相誘,執持以保不僭不忒之有素,益所為長裕而不設也,非勿恒者之所及久矣。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于心而層累言之,其勢殊矣。

蓋人心本受命于道,而不能不為人心也,故危微之勢成。

且心,靈明之謂也,而有合有分,有源有流,于是而有殊勢焉。天之降命用其合,成乎形質而分矣。形質之所以成為其源,既成而分則流矣。知其統于心,而抑知其勢之殊,于是而其幾以顯,且知懼焉。

合之必分,源之必流,勢之必然者也。其分也分其合,其流也流其源,理之固然者也。至于既分既流,則理不可恃,而一聽乎勢,知道雖夙,能不謹持之哉!天之降命曰道,成乎形質則曰人心。發乎道,名為道心,不僅系之人心;利乎人,名為人心,不可復系之道,勢也。

今夫人亦何不安之有乎?不但耳目可以效聰明,手足可以成功用,即欲亦不待絕而后仁,利亦不待棄而后義,坦然行于天下者,垣然任于吾心,而奚其危?其危也,道危之也。善惡相形,懸衡以治其靈明,而乃見人之危,其勢岌岌焉。今夫道亦至顯矣,不但君父得之以為君父,臣子得之以為臣子,且食得之以利其食,色得之以利其色,昭然于天下者,昭然于吾心,而奚其微?其微也,人微之也。形氣之用,日進而迫其靈明,而道遂成乎微,其勢浸衰矣。委之于人,而道心微;臨之以道,而人心危。合者以統分,而分者乃奪合者之位,流本統于源,而其源不能保其流之終。可弗懼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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