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三百年后，祀神殿上。

一小仙童舉起手，嘴里嚷著，“師父，師兄說的都是真的嗎？”

“什么？”洵末擺放著冊子，有點心不在焉。

“就是祀初神君和孜冉神君的故事。”

他頓下了手中的動作，伸手將小仙童一把抱起。看著那雙雪亮的凝眸，頷首道：“是真的?！?

“那后來呢？空洺師兄他沒有告訴我后來的事，師父您肯定知道的，你就告訴我吧?！?

“后來啊…”

自孜冉醉酒之后，也許是過了一年，抑或過了十年百年，九重天上，她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而祀初神君也不見了蹤影。

“后來，他們一起離開這里了?！?

洵末伸手輕彈小仙童那光潔的額頭，笑著說，“好了，快去幫你師兄編錄名冊吧?！?

“嗯。”

話語響徹耳畔，直至小仙童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他才收回視線，又開始整理著架上的冊子。

繼續他的“心不在焉”。

神刑一族的懲罰是什么？不得永生，不能曰神；與天同生，卻是神命。

與其他神族相比，他們卻只有短短的幾百年。

洵末突然覺得，他們之所以孤僻獨行，或許不是因為受到神的刑罰而不滿憤恨，而是怕交往多了，日子久了，感情深了，會給別人留下羈絆。

那樣，等到離開的日子，會不舍，會難過。

相見糾纏，不如江湖相忘。以為這樣，就誰也不會欠誰了。

孜冉的確是神刑一族的例外，她是唯一一個和其他神族接觸甚多的族民。那是因為，在那如梭的歲月里，她遇到了祀初這個意外。

“孜冉，我身邊缺個娘子?！?

“…我沒有娘子賠給你，我只有銀子。”

他聽言，看模樣似是酌想了一番?！澳悄銇懋斘业哪镒??！甭犓Z氣，并非將就。

“可是我是神刑一族的族民，是個短命神。娘親說過，當一個人的娘子，就意味著要陪他渡完永世，可是你可以活很久?！?

“那很簡單。你娘親又沒有說是誰陪誰，也沒有說是度完誰的永世，你在離開我之前當我的娘子就可以了，我可以陪你度完你的永世?！?

女孩皺眉，“這么簡單？那我之前偷抓你的池魚之事，你也不會告訴大人嗎？”

“當然?！鄙倌晷Φ溃冻隽四请p醉人的酒窩。

孜冉，兩不相欠，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才是最令人悲泣的孤單。

已過遲暮，靜俟晝醒。

屋里的燭火依舊亮著，蒹葭卻很早就躺下了。言雎站起身子，將最后的一枚燭芯也剪去。

剪燭撥芯，周圍一下子沉浸在一片夜色當中。床側，軒窗半掩，霽月皦皦。如練的月色趁機偷溜進來，映在了榻上。

…

“言雎，我是何時認識你的？”

“很早很早…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