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庚子時局變,慈禧逃避難;紅青白蓮藕,男兒帶吳鉤(1)
- 青幫最后的大佬:“太爺”張仁奎
- 謝幕
- 4926字
- 2015-11-27 16:14:35
張仁奎雖然和馬鳳山接上了頭,但張仁奎并沒有正式拜入青幫門下。這倒不是張仁奎不愿意,而是青幫收徒相當煩瑣,師父先要對未來徒弟進行三年的考查才可以入幫。于是,張仁奎和張象珍這兩個編外人員活躍在義和團里,一個做先鋒,一個做軍師,結結實實地端掉了山亭社好幾個土匪窩,張仁奎的武館隊伍也更加壯大了起來。
在《棗莊人物志》里還記敘了一件張仁奎開武館的趣聞。
張仁奎加入義和團后,有許多江湖中人聽聞“張大鍘刀”武功高強,心中不服的、切磋學習的、尋釁滋事的各色人等,都找上門來與張仁奎一比高低。這年秋天,有一天一個青年漢子來到武館,吵著要找張錦湖。此人身材瘦削,卻用一根杠子挑著四個大籮筐,自我介紹說是湖南清門兄弟,常聽江湖上傳說張錦湖的武功如何如何了得。因對傳聞半信半疑,就特意專程從河南前來向張仁奎討教。張仁奎聽說是遠道而來的清幫中人,心中先感到親切了三分,趕忙出來迎接。
青年漢子把籮筐放下,雙手抱拳道:“張師傅,查拳沒有軟兵器,鄙人聽說你的鍘刀挺厲害,今天特來領教你的大刀如何破解軟兵器。”說罷,從籮筐里拿出九節鞭,一個馬步立在院子中間,揚鞭做出攻勢。
張仁奎也雙手抱拳還禮,微笑道:“既然是探討武學,咱們若動起手來,傷著誰都不好,不如各自練幾路交流一下算了。”青年漢子卻不肯,非要真比試不可。
張仁奎只好命人取過大鍘刀來,舞了兩下,做出守勢,屏氣以待。那人急不可耐,看見張仁奎拿起兵器,立即甩鞭朝張仁奎的脖子纏去。
張仁奎反應機敏,用刀一接,九節鞭順勢纏在刀翅上。張仁奎接著一招“白蛇伏地”,逼得青年漢子向前跑了兩步,差點跪在地上。張仁奎又一招“倒推戰車”,青年漢子措手不及,干脆脫甩開鞭子,雙掌齊出,猛力向張仁奎的小腹推來。
張仁奎急忙側身閃過,青年漢子撲了個空,張仁奎就勢回身,不等青年漢子回過神便把鍘刀壓在青年漢子的后頸之上。
青年漢子也非等閑之輩,只過過這幾招就已經明白張仁奎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立即作揖感謝不傷之恩,連聲道:“張師傅功高德厚果然名不虛傳,在下口服心服。”
原來,這個其貌不揚的青年漢子,就是后來成為孫中山先生貼身衛士的著名大俠杜心五。
張仁奎將青年漢子讓進客廳,急忙拱手自謙道:“兄弟得罪了。請坐,看茶!”
這位漢子也沒客氣,抱拳還禮道:“別客氣,聽說張師傅武功了得,特來討教!”
張仁奎十分客氣地說:“客氣!客氣!只是虛名而已。請問您尊姓大名?”
自張仁奎考上滕縣武秀才后,前來比武的人很多,有的是真心討教,有的卻是有意挑釁,但不管懷有什么樣的目的,張仁奎也都用真心化解敵意,最終均成為了好朋友。
大漢說:“免貴姓杜,名心五是也!”杜心五起身一抱拳說道。
“噢!原來是杜兄杜大俠,張某有緣結識,實為幸會幸會!”張仁奎再次站起,抱拳施禮說。其實,張仁奎也不知道這個杜心五是何方人士,也不知是否是大俠,反正在江湖上見面都這樣稱呼,這也叫禮多人不怪,這樣稱呼,起碼可以將敵意化解到一半了。張仁奎不想與誰為敵,他想成為江湖中人的朋友,所以,在每次比武時,他從來不出狠招,總是禮讓三分,點到為止。都是武道中人,誰都看得出,所以,張仁奎的“仁義”廣為流傳。
杜心五說:“張秀才,心五請錦湖賜教拳腳如何?”雖然剛剛比過刀法,但他也想試試張仁奎的拳腳,他想看看這個武秀才的武功。說著站起身。
張仁奎說:“請!”也站起身。張仁奎知道,凡是前來比武的,都想眼見為實,所以,不比是不行的,好在張仁奎有現成的場地,可以隨時比武。
兩人再次來到后院,其實這個場地并不大,也只是前屋和后屋東西廂房之間的一塊空地,可容納三五十人練習的場地。兩人站在空地兩側,一抱拳說:“請!”這次,兩人并沒動刀動劍,只是比比拳腳而已,這是文比武,如果是動刀動劍,那可就是武比武了。因為刀槍不長眼,比起來,分寸掌握有時就很難拿捏了。張仁奎心想,這個杜心五看來是以武會友,于是,就更親近了幾分。兩人在場地上打了四五十個回合,不分勝負。其實,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拳過三五招就已分出了勝負,但雙方又都不想讓對方看出禮讓的破綻,所以,就禮節地打了四五十個回合。最后,還是張仁奎賣了一個破綻跳出圈外。
“好功夫!”張仁奎贊嘆道,雖然他知道杜心五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比以前來比武的許多人強多了,同時也看得出杜心五的武功,真是童子功,招招嚴謹,式式精道。“杜大俠,真是好功夫。請上屋就座喝茶!”
“承讓!承讓!張師傅不愧為武秀才,果然是名不虛傳呀!”杜心五抱拳旋禮說。其實三五招后,他已知自己不是張仁奎的對手,可張仁奎的禮讓分寸得當,在外人看來也只是旗鼓相當,將遇良才。可杜心五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手臂有酸麻的感覺,雖然張仁奎在禮讓,可張仁奎力氣太大了,你想,掄鍘刀的人力氣能不大嗎!就像古代戰場上使錘、槊、鏟的人,力氣都很大。
兩人攜手再次走向上屋,徒弟給杜心五端上了茶。
兩人會心而笑,真是英雄惜英雄,心有靈犀。
此后,杜心五在滕縣盤桓了數日,白天向張仁奎討教刀法,晚上和張仁奎把酒談天,聊盡天下事。兩人相見恨晚,遂結為至交。
后來,杜心五也曾多次在孫中山面前提起張仁奎的名字,給孫中山描繪他與張仁奎比武之事,以至張仁奎在拜見孫中山時,杜心五心喜若狂地與張仁奎施禮、握手、擁抱,惹得大家都十分羨慕。
張仁奎因這些比武切磋,能夠廣泛地見識前來領教的各路武林高手,卻從來沒有敗過,也沒有傷害過一個武林弟子。相反,他眼界大開,武藝倍增,還結識了一大批分布各地的江湖朋友。如驅袁殺貪的白朗,中州大俠王天縱,以及殉難許昌的樊鐘秀等。如今的張仁奎真是今非昔比,在武林中已經頗具實力,找上門來比武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他在江湖上的威名卻愈加響亮。結交的朋友也真是五湖四海、三教九流。
一年之后,山亭一帶成伙的土匪被剿滅殆盡,為禍滕縣多年的盜匪之患基本絕跡了。
可是經過這一段剿匪的歷練,在張仁奎身邊出謀劃策的張象珍竟然有些動搖了——剿殺這些窮苦出身的土匪,真的是懲惡揚善嗎?那些土匪并不全是窮兇極惡之徒,他們中哪一個不是窮苦的農民出身?哪一個不是受盡了官府和地主的欺侮?哪一個不是債務累累滿身仇恨官逼民反?張象珍跟著張仁奎去端掉土匪窩巢的時候,搜到的也只是糧食和武器,哪有半點金銀細軟?張象珍想起滕縣那些老爺們的排場和體面,強烈的懷疑在心中升騰:這樣剿殺這些流離失所、終日在刀尖上掙苦命的人們究竟是對是錯?那些腦滿腸肥驕奢淫逸的官宦貴族、鄉紳財主們難道生下來就是享福的命?他張象珍雖然研究易理八卦,卻是個響當當的熱血男兒,他相信命由天定、事在人為,人是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的。
張象珍想,就算把天下的土匪都消滅了,盜匪之患的根源仍然存在,那就是百姓遭受的壓迫和貧窮。苦難的人民在水深火熱中艱辛度日,清政府的盤剝、地主鄉紳的壓迫、外國侵略者的欺侮,簡直是架在百姓身上的一把把割肉的尖刀。
張象珍此時還沒有意識到,正是這種對窮苦百姓的深切同情已經使他萌生了革命思想。他和一心揚名立身的張仁奎開始有了嫌隙。
就在1900年,即清光緒二十六年,按照中國人傳統的天干地支紀年,歲在庚子。慈禧企圖借助義和團的力量滅洋人的威風,掃除自己廢黜光緒帝的障礙,引來了八國聯軍,不得不挾光緒倉皇出逃,史稱“庚子事變”。
這一年,義和團反洋教斗爭在全國掀起了高潮,但他們仍以恐嚇威脅洋人為斗爭手段,并沒有傷害外國人的性命。各國列強不斷向清政府施壓,以出兵為要挾,要求鎮壓義和團運動。6月上旬,各國軍隊先后進入天津租界。6月10日,各國駐津領事和軍隊首領在英國領事賈禮士的提議下舉行會議。在美國領事的鼓動下,會議決定將在津的八國現有兵力組成聯軍進軍北京,由在津軍隊中級別最高的英國人西摩爾中將為統帥,美國人麥卡加拉上校為副統帥,八國聯軍就此正式組成。
6月17日,八國聯軍攻打大沽炮臺,天津戰役爆發。
當時,擔任北京九門城防的禁衛軍和在街頭日夜巡邏的義和團大刀隊,均在端王、莊王的掌握之中。慈禧想制止義和團已覺力不從心,轉而想利用義和團滅一滅洋人的威風。雖然“拳匪”一詞,仍隨時見于“上諭”(用皇帝名義)和“懿旨”(用太后名義)。
慈禧太后此時最大的指望,就是鎮壓戊戌變法時的“心腹勁旅”甘軍。
甘軍的首領董福祥,最早是在西北地區組織民團反清抗暴的,跟當地的回民軍同氣連枝,其部隊“眾常十余萬”,自稱“陜甘自衛總團大元帥”,以安化(今甘肅慶陽)一帶作為根據地在陜甘一帶活動。1868年11月,左宗棠進剿陜甘回民軍,僅用一個月時間就打敗董福祥的主力李雙良、張俊等部,董福祥父親董世猷和哥哥董福祿無力抵抗,只好識時務開城“率眾歸誠”,并傳信嚴飭兒子歸順朝廷。最后,董福祥終于向清軍投降。
說來有意思,清政府的所謂京畿重地,危急時刻還要靠招安來的農民軍護衛。所以,義和團在北京鬧起來之后,慈禧太后一再召見董福祥,慰勉有加。董福祥亦向太后保證,他既能“殺外人”,也能把義和團鎮壓下去。不用說,甘軍就是慈禧的一張王牌了。
不料,甘軍入城的第一天就惹下了大麻煩。原來董福祥的“甘軍”也是一支紀律松懈的土匪軍,視殺人放火如兒戲。當甘軍于6月11日(陰歷五月十五日)奉命開入永定門時,碰巧日本駐華使館書記官杉山彬乘車出門公干,雙方狹路相逢。甘軍營官大咧咧厲聲地喝問:“何人?”
杉山彬自恃是外交官,半點不含糊,也牛哄哄地自報家門。哪知他碰到的卻是一支無知的土匪軍。
營官哪聽得懂這東洋人說什么鬼話,只覺得這個鬼子太過張狂,直接抽刀向前就是一刺,當場就結果了杉山彬。這還不算完,野蠻的士兵一擁而上,不但把杉山彬的尸體肢解,還剖開他的肚腹挖出臟器,用馬糞填進去,棄尸在路邊,其狀慘不忍睹。
此事記于清代柴萼《庚辛紀事》,想必不是謠傳。
杉山彬之死立刻在國際社會炸了鍋。駐北京的各國使館人員和教堂里的傳教士,個個人心惶惶。中國教民一向被拳民呼為“二毛子”,其罪僅次于“老毛子”(黃發洋人),都感覺大禍臨頭。而仇洋反教的百姓則鼓掌稱快。
慈禧老太后立時慌了手腳,如今《馬關條約》墨汁未干;李鴻章在日本被刺的槍疤猶在,怎能再殺個日本外交官呢?
她派榮祿和啟秀向日本使館道歉,并召見董福祥與載漪加以申斥。董福祥賣了個乖,說他一人受罰是罪有應得,但如因此把他麾下的甘軍激成兵變,則京城治安就大有可慮了。
聰明的慈禧當然會想到,如果甘軍起了反心,她慈禧也就成了砧板上的肉。為杉山彬之死而懲兇的諭旨就這樣不了了之。
時局發展至此,慈禧已經明白局面漸漸失控了——這時在天津,聶士成阻攔西摩爾的“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已經難以支撐,后來終于戰敗殉國。慈禧與榮祿密議,決定急調李鴻章與袁世凱來京。
6月15日,軍機處便傳懿旨,令李鴻章與袁世凱迅速進京。
這時由于義和團拔掉電桿,北京與外界電訊已經中斷。然而“百里加急”的傳統驛馬,照樣跑得飛快。
現在回頭想想,如果當時李鴻章、袁世凱應召回京,慘痛的“八國聯軍”進京之恥,也許能夠避免。但是,慈禧在關鍵時刻突然把召袁之命取消,轉而重賞義和團,決心攻打使館,殺盡洋人,與11國列強“同時宣戰”。其《宣戰書》如下:
我朝二百數十年,深仁厚澤,凡遠人來中國者,列祖列宗無不待以懷柔。迨道光、咸豐年間俯準彼等互市,并乞在我國傳教;朝廷以其勸人為善勉允所請,初亦就我范圍,遵我約束。詎三十年來,恃我國仁厚,一意拊循,彼乃益肆梟張,欺凌我國家,侵占我土地,蹂躪我民人,勒索我財物,朝廷稍加遷就,彼等負其兇橫,日甚一日,無所不至,小則欺奪平民,大則侮慢神圣。我國赤子仇怨郁結,人人欲得而甘心,此義勇焚毀教堂屠殺牧民所由來也,朝廷仍不肯開釁,如前保護者,恐傷吾人民耳。故一再降旨申禁,保衛使館,加恤教民,故前日有拳民教民皆吾赤子之諭,原為教解釋夙嫌。朝廷柔服遠人,至矣盡矣!乃彼等不知感激,反肆要挾,昨日公然有杜士蘭照會,令我退出大沽口炮臺,歸彼看管,否則以力襲取。危詞恫喝,意在肆其披猖,震動畿(jì)輔。平日交鄰之道,我未嘗失禮于彼,彼自稱教化之國,乃無視橫行,專恃兵堅器利,自取決裂如此乎。朕臨御將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孫,百姓亦戴朕如天帝。況慈圣中興宇宙,恩德所被,浹髓淪肌,祖宗憑依,神祉感格。人人忠憤,曠代所無。朕今涕泣以告先廟,慷慨以誓師徒,與其茍且圖存,貽羞萬古,孰若大呼撻伐,一決雌雄。
慈禧真的發瘋了嗎?慈禧何以一夜之間態度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