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博物匯編神異典釋教部紀事
- (清)陳夢雷
- 4939字
- 2015-11-09 16:17:43
道山清話。富丞相一日。于墳寺剃度一僧。貢父聞之笑曰。彥國壞了幾個才。度得一個人。問之曰。彥國每與僧對語。往往獎予過當。其人恃此傲慢。反以致禍者。攽目擊數人矣。豈非壞了乎。皆大笑。然亦莫不以其言為當也 邵康節。與富韓公在洛。每日晴。必同行至僧舍。韓公每過佛寺神祠。必躬身致敬。康節笑曰。無乃為佞乎。韓公亦笑。自是不為也 呂晦叔為中丞。一日報在假館中。諸公因問。何事在假時。劉貢父在坐。忽大言。今日必是一個十齋日。蓋指晦叔好佛也 張天覺好佛。而不許諸子誦經云。彼讀書未多。心源未明。才拈著經卷。便燒香禮拜。不能得了 或問范景仁。何以不信佛。景仁曰。爾必待我合掌膜拜。然后為信邪。
可談楊杰次公。留心釋教。嘗因上殿神考頗問。佛法大概。楊并不詳。答曰。佛法實亦助吾教。既歸。人咸咎之。或責以圣主難遇。次公平生所學如此。乃唯唯何也。楊曰。朝廷端款明辨。吾懼度作導師。不敢妄對。
春渚紀聞。龔彥和正言自貶所歸衛城縣。寓居一禪林。日持缽隨堂供。暇日偶過庫司。見僧雛具湯餅。問其故。云具殿院晚間藥食。龔自此不復晚食云。
吹劍錄。溫公不好佛。謂其微言不出儒書。而家法則云。十月就寺。齋僧誦經。追薦祖先。
澠水燕談錄。近士大夫。多修佛學。司馬溫公患之。嘗為解禪偈六篇云。忿怒如烈火。利欲如铦鋒。終朝長戚戚。是名阿鼻獄。顏回甘陋巷。孟軻安自然。富貴如浮云。是名極樂國。孝悌通神明。忠信行蠻貊。積善來百祥。是名作因果。仁人之安宅。義人之正路。行之誠且久。是名不壞身。道德修一身。功德被萬物。為賢為大圣。是名菩薩佛。言為百世師。行為天下法。久久不可掩。是名光明藏。
佛祖統紀。司馬光嘗讀文中子。謂佛為圣人。乃曰。審如是。則佛之心可見矣。乃作禪偈六首。其卒章云。言為百世師。行為天下法。為賢為大圣。是名佛菩薩。暇日游洛陽諸寺。廊無寂寂。忽聲鐘伐鼓。至齋堂。見沙門端坐。默默方進匕箸。光欣然謂左右曰。不謂三代禮樂。在錙衣中 祁公杜衍。以張方平佞佛。常笑怪之。有醫者朱生。游二公間。一日祁公呼朱生胗脈。生謂使者曰。往白公但言看楞嚴未了。及至揖坐。謂曰。老夫以君疏通不意近亦阘茸。圣人微覺。無出孔孟。所謂楞嚴者。何等語耶。生曰。公未讀此經。何知不及孔孟。因袖中出其卷。祁公觀之。不覺終軸。大驚曰。安道知之。而不以告我。即命駕就見之。安道曰。譬如失物。忽已得之。但當喜其得。不必悔其晚也。
佛法金湯編。王安石。問張方平曰。孔子去世百年。生孟子。后絕無人。或有之。而非醇儒。方平曰。豈為無人。亦有過孔孟者。公曰。何人。方平曰。馬祖一。汾陽無業。雪峰存。巖頭奯。丹霞然。云門偃。王公意未解。方平曰。儒門淡薄。收拾不住。皆歸釋氏。公欣然嘆服。后以語張商英。商英撫幾賞之曰。至哉此論也。
青箱雜記。張尚書方平。尤達性理。有人問祖師西來意。張作偈答之曰。自從無始于千劫。萬法本來無一法。祖師來意我不知。一夜西風掃黃葉。
唾玉集。張商英字天覺。號無盡。嘗見梵冊整齊。嘆吾儒之不若。夜執筆。妻向氏問何作。曰欲作無佛論。向曰既曰無。又何論。公駭其言而止。后閱藏經。翻然有悟。乃作護法論。
佛祖統紀。慶歷四年。諫議歐陽修。為言事者。所中下詔獄窮治。左遷滁州。明年將歸廬陵。舟次九江。因托意游廬山。入東林圓通。謁祖印禪師。居訥與之論道。師出入百家。而折衷于佛法。修肅然心服。聳聽忘倦。至夜分不能已。默默首肯。平時排佛。為之內銷遲回。逾旬不忍去。或謂此與退之見大顛正相類。修初至師。揖就坐曰。足下遠臨。豈以西竺圣人之道。有合于心乎。修盛氣以答曰。修學孔孟之道。竊有慕于韓子之壤斥佛老者。西竺之法。何所取焉。師正色而詰曰。退之排佛老。自比孟子之距楊墨。佛老大圣。非楊墨比。退之尚不可排。況今欲慕之者。昔者文中子之言。佛圣人也。而退之斥為夷鬼。此大慢之言也。修曰。學者廢中說。史家不立傳。退之絕囗而弗稱。今師援之。謂佛圣人者。天下孰從之乎。師曰。文中子醇儒也。其得佐太宗。當不愧三代之治。其職居修史。必能列佛老于圣人。昔陳叔達撰隋史。避嫌于當世。而司馬君。實作傳以補之。退之蔽賢而弗稱。豈天下之公心。皮日休謂。孟子荀卿。翼傳孔道。至于文中子。司空圖謂。天生文中子。以致圣人之用。故房杜之徒。恢張文武。以濟貞觀之治。此皆足以知文中子也。荀卿之徒。韓非尚刑名以害世。李斯焚詩書以亡秦。楊墨之禍。未至是也。文中子之門人。能以仁義之道。輔成唐家。以致治乎。若子云退之。徒立空言。不聞其徒有佐漢興唐之效者。然則文中子之道。豈不愈于荀楊韓子。而后世學者。顧不之知邪。修曰。韓子之道。文中子不合者鮮矣。使其遇太宗。必大發所蘊。師曰。憲宗中興之君也。退之不聞此時有所裨贊。乃以排佛老。為己功。欲自比于孟子之距楊墨。其好勝取名。若是之甚。且退之斥佛。為夷鬼者。請略辨之。佛圣人降自兜率天。托生中天竺圣王之家。何以夷稱。佛圣人不生不滅。曠劫常存。人天之宗仰。何以鬼稱。此非退之大慢語乎。退之七世祖韓耆。當后魏永興。自赫連屈丐。來降拓□。由西戎歸北狄。獨不為祖諱。而反敢訕佛圣人乎。退之畏修史褒貶之過。而不思貶佛之過。為尤可畏。排老子為己任。而兄事毛仙。服其丹。卒疽發而殂。子昶校書不材。卒黜歸。未數世而絕滅。其亦天刑人。禍之不能免乎。退之倡排佛老。足下今又和之。將使后世好名之士。援韓氏歐陽氏。以為法。豈不為盛德之累。諺言善罵者。人亦善罵之。足下舊著本論。孜孜以毀佛為務。安得眾囗。不毀公于天聽之前乎。足下之言。以搜狩喪祭鄉射之禮為勝。佛之本是猶退之原道。而實未知道也。修大驚赧為之謝曰。修胸中已釋然。將何以見教。師曰。佛道以悟心為本。足下屢生體道。特以失念。生東華為名儒。偏執世教。故忘其本。誠能運圣凡平等之心。默默體會。頓祛我慢。悉悔昨非。觀榮辱之本空。了死生于一致。則凈念當明。天真獨露。始可問津于斯道耳。修自此頗有省發。及后入參大政。每譽于公卿之前。歲時書問。未嘗絕。
佛法金湯編。呂公著熙寧中。知河南尹。元祐中。與溫公并相。歷事四朝。封申公。謚正獻。晚年多讀釋典。益究禪禮。溫公不喜佛。公每勸之曰。佛學心術簡要。掇其至要而識之。大率以正心無念為宗。溫公然之 熙寧間。王安石行青苗法。其子雱為崇政殿說書。陰為父佐務。新法必行。雱卒。公亦罷相。宴間中。一如夢寐。見一使領雱荷鐵枷。號泣公前謂。獲譴由行青苗法。公問使者乞解脫。使曰。建寺齋僧可免。由是舍宅建寺。為薦冥福。凞寧八年。公復相。一日奏事退。上曰。佛法于中國有補乎。公曰君子小人。皆知畏而從善。豈小補哉。
竹坡詩話。錢塘關子東為余言。熙寧中。有長老重喜。會稽人。少以捕魚為生。然日誦觀世音菩薩。不小休。舊不識字。一日輒能書。又能作偈頌。嘗作頌云。地爐無火一囊空。雪似楊花落歲窮。乞得苧麻縫破衲。不知身在寂寥中。此豈捕魚者之所能哉。解悟如此。蓋得觀音智慧力也。
青箱雜記。陳文惠公。悟性理。嘗至一古寺。作偈曰。殿古寒爐空。流塵暗金碧。獨坐偶無人。又得真消息 富文忠公。大達性理。熙寧余官洛下。公時為亳守。遺余書記為訪荷澤諸禪師影像。余因以偈戲之曰。是身如泡幻。盡非真實相。況茲紙上影。妄外更生妄。到岸不須船。無風休起浪。唯當清靜觀。妙法了無象。公答偈曰。執相誠非。破相亦妄。不執不破。是名實相。既又以手筆貺余曰。承此偈見警。美則美矣。理則未然。所謂無可無不可者。畫亦得。不畫亦得。就其中觀像者。為不得。不觀像者。所得如何。禪在甚么處。似不以有無為礙者。近乎通也。思之思之。
避暑錄話。范蜀公素不飲酒。又詆佛教。在許下。與韓持國兄弟往還。而諸韓皆崇此二事。每燕集。蜀公未嘗不與極飲盡歡。少間則必以談禪相勉。蜀公頗病之。蘇子瞻時在黃州。乃以書問救之。當以何術。曰曲糵有毒平地生。出醉鄉土偶作祟。眼前妄見佛國子。瞻報之曰。請公試觀。能惑之性。何自而生。欲救之心。作何形相。此猶不立。彼復何依。正恐黃面瞿曇亦須斂衽。況學之者耶。意亦將有。以曉公而公終不領。亦可見其篤信自守。不肯奪于外物也。
續明道雜志。范蜀公不信佛說。大蘇公嘗與公論佛法。詰其所以不信之說。范公云。鎮平生事。非目所見者。未嘗信。蘇公曰。公亦安能然哉。設公有疾。令醫切脈。醫曰寒則服熱藥。曰熱則餌寒藥。公何嘗見脈。而信之如此。何獨至于佛。而必待見耶。
東坡志林。蘇臺定惠院凈人卓契順。不遠數千里。陟嶺渡海。候無恙于東坡。東坡問。將什么土物來。順展兩手。坡云。可惜許。數千里空手來。順作荷擔勢。信步而出 曇秀來惠州見坡。將去。坡曰。山中見公還。必求一物。何以與之。秀曰。鵝城清風。鶴嶺明月。人人送與。只恐他無著處。坡曰。不如將幾紙字去。每人與一紙。但向道。此是言法華書里頭有災福 石塔來別東坡。坡云。經過草草。恨不一見石塔。塔起立云。遮著是磚浮圖耶。坡云。有縫塔。塔云。若無縫何以容世間螻蟻。坡首肯之。
賢奕濟南監鎮宋保國出觀荊公華嚴解。東坡曰。華嚴有八十一卷。今獨其一何也。保國云。公言此佛語至深妙。他皆菩薩語耳。東坡曰。予于藏經中。取佛語數句。雜菩薩語中。取菩薩語數句。雜佛語中。子能識其非是乎。曰不能也。東坡曰。予昔在岐下。聞河陽豬肉甚美。使人往市之。使者醉。豬夜逸去。貿他豬以償。客皆大詫。以為非他產所及。既而事敗。客皆慚。今荊公之豬未敗耳。若一念清凈。墻壁瓦礫。皆說無上妙法。而云佛語深妙。菩薩不及。豈非夢中語邪 黃龍寺晦堂老子。嘗問山谷。以吾無隱乎爾之義。山谷詮釋再三。晦堂終不然其說。時暑退涼生。秋香滿院。晦因問曰。木樨香乎。山谷曰。聞。晦堂曰。吾無隱乎爾。山谷乃服 韓侍郎宗古。以書問晦堂曰。昔聞和尚開悟。曠然無疑。但無始以來。煩惱習氣。未能頓盡。晦堂曰。心外無剩法。不知煩惱習氣。是何物。而欲盡之。從上以來。但有言說。乃是隨病設藥。若定有習氣可治。如靈龜曳尾于涂。拂跡跡生。可謂將心用心。轉見病深。茍明達心外無法。法外無心。心法既無。更欲教誰頓盡耶。
漫笑錄。佛印禪師為王觀文升坐云。此一瓣香。奉為掃煙塵博士。護世界大王。殺人不睫眼上將軍。立地成佛。大居士王公。大喜為其久師多專殺也。
聞見近錄。咸平縣僧。藏佛牙一株。其大兩指許。淡金色。予嘗請而供之。須臾舍利。自牙中出。初如露。巡行牙上。或遠數十步。求者輒得。予請至四十八粒。欲求為四十九粒也。經夕不可得。明日發篋。則已足其數。又或謂。有自甘露穴中出者。明日再往請之。不得。遂出陳州門十數里。請竟不得。因拜辭而歸。拜起一粒。自甘露穴出。其大如菉豆。光彩炳然。后神宗迎之禁中。遂御封篋而歸之。今人罕得見者 史朝請琳云。通判許州。有路分都監郭虞卿妻乳母。禮塔數年。禮數將滿。嘗以薏苡。記其數。薏苡忽自器中跳躑。視之舍利滿前。皆自薏苡中出。凡得數勺。須臾所禮銀塔中。靈光煥然。舍利如雨。又須臾乳媼。兩膝生舍利無數。禮塔則舍利隱痛。媼益勤不懈數日。失塔所在。
筆記。山谷移監德平鎮。過泗州僧伽塔。作發愿文。戒酒色肉。但朝粥午飯。如浮屠法。
冷齋夜話。陳了翁罪予不當。稱甘露滅近不遜。曰得甘露滅。覺道成者。如來識也。子凡夫與仆輩俯仰。其去佛地。如天淵也。奈何冒其美名。而有之耶。予應之曰。使我不得稱甘露滅者。如言蜜不得稱甜。金不得稱色黃。世尊以大方便。曉諸眾生。令知根本。而妙意不可以言盡。故言甘露滅。滅者寂滅。甘露不死之藥。如寂滅之體。而不死者也。人人具焉。而獨饑不得稱。何也。公今閑放。且不肯以甘露滅名。我脫為宰相。寧能飾予以美官乎。瑩中愕然。思所為折難。予不可得。乃笑而已 陳瑩中謫合浦時。予在長沙。以書抵。予為負華嚴入嶺。有偈曰。大士游方興盡回。家山風月絕塵埃。杖頭多少閑田地。挑取華嚴入嶺來。予和之曰。因法相逢一笑開。俯看人世過飛埃。湘江廟外休分別。常寂光中歸去來。又聞嶺外大雪作。二偈寄之曰。傳聞嶺下雪。壓倒千年樹。老人拊手笑。有眼未嘗睹。故應潤物林。一洗瘴江霧。寄語牧牛人。莫教頭角露。又曰。遍界不曾藏。處處光皎皎。開眼失卻蹤。都緣大分曉。園林忽生春。萬瓦粲一笑。遙知忍凍人。未悟安心了 朱世英言。予昔從。文公定林。數夕聞所未聞。嘗曰。子曾讀游俠傳否。移此心學無上菩提。孰能御哉。又曰。成周三代之際。圣人多生儒中。兩漢以下。圣人多生佛中。此不易之論也。又曰。吾止以雪峰一句語。作宰相。世英曰。愿聞雪峰之語。公曰。這老子嘗為眾生。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