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明妃冥妃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7845字
- 2016-03-24 13:18:19
一切按序就班,炎熱的夏,熱風陣陣,儀瀛殿的涼房四面通風,外頭獨屬夏季的花開得彩艷,從四面吹來的風,夾著涼氣,這是避暑的好地方,父皇也曾說這里是風水好地,冬暖夏涼。
屏退左右,這么大的房,只有她與他兩個人。
尤其不知霖兒怎么給她選的衣裳,薄透通紗,領口拉得很低,肩膀漏了大半,她從來沒穿過,霖兒卻說這是新鮮款式,宮里娘娘都有,她也要在皇上面前穿得漂亮,所以,穿上這衣裳,她不得不害怕常提了提,生怕衣裳會掉下來,那樣,她可就糗大了。
她只覺一陣別扭。
他很不悅,什么時候她也學會這招,勾他情念?
不說話,他只是自顧自的吃著桌上膳食,瞥了一眼之后,已經不再看她,她也想動筷子,可只要一看到桌上那些菜色,不自覺想吐又吐不出來,這些菜,明明都是不適合孕婦的飲食。
可是,是他賜的。
第三次孕吐,他終于擺下筷子,冷冷道,“是朕賜的菜讓你惡心,還是你覺得朕惡心?”
“我……”她正要解釋,嘔感又襲來,平定了些許,才道,“不是的,這些菜很好,只是我,不太適合吃。”
“那就別吃了,朕沒有強迫你。”
聲音,冷淡。
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顯冷漠,明顯就是想讓她難堪,他明知道這一大桌子菜壓根不適合她,明知道她肚子里還有個小生命,還要讓她這么難堪。
她不介意,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悶氣的。
她還有個小生命等她照顧。
見他又不再多語,她低眸,絞擰著裙裾,她又輕輕開了口,“你真的……一點也不關心孩子么?”
“關心。”
她欣喜得又抬頭,看他。
卻聽到他下一句冷血的話。
“朕無時無刻都在關心,不過朕的關心的是,要用什么辦法,讓你自愿拿掉它。”
笑容淹沒,身體一陣冰冷,她護著肚腹,“我不要拿掉它,它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不要它?”
他瞇了瞇眼睛,好笑,“一個孽種,你怎敢說是朕的孩子。”
孽種。
她心口一跳。
這樣的話,他也說得出口。
她語氣終究壓不住微怒,“與我有孩子,你覺得是恥辱是不是?皇甫衍,你可以不承認它,但你不能侮辱我,也不能侮辱它。”
“一個了來歷不明的孽種,你想算到朕頭上,你想圖什么?”他冷眼盯著她。
她能圖什么?
被他鎖著,她還有可圖的么?
她唯一的念想,也只這孩子,他的孩子,希望他不要這么冷落她,希望他能來看她與孩子,圖的,也只這么一點了。
他還是誤會,那么冷漠的,一口一個孽種。
極度壓抑了一下,她才沒有爆發,盡量讓自己平靜,道,“不管你信不信,是你的就是你的。”
“你口口聲聲說它是朕的,可這個孩子如今兩月,朕三月未與你行房,卻有了兩月的孩子,你如何解釋?”幽幽魂牽的繞音,帶著冰霜涼意。
幽深卻灼熱的目光,鎖著她。
她深深吸了口氣,“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解釋,它現在應該是三個月的,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們都說是兩個月,可它確確實實是你的,我肯定。”
看著他,她卻沒有再多的原因解釋。
因為她自己都解釋不通。
憑感覺么?
如今,誤會這么深,他還會信她的感覺?
“可笑,”他果然出口嘲諷,“你當朕傻么?兩個月想當三個月,為了這孩子的出生,你連這樣的謊話都能說出口。”
她咬牙切齒,為了孩子,終究還是心平氣和,道,“我不想跟你動氣,事實就是事實。”
“事實……事實就是,這是你與莫若的孩子,”他眸光發涼,冷刺著她,“朕不會讓它出生。”
心尖微跳。
他不讓它出生,他要做什么?
身子只覺一陣發顫,不能。
兩手護著肚腹,她咬唇,眼睛微微泛紅,“你可以不認它不要它,可以認為它是別人的孩子,可我要,你不能傷害它,也沒有權利決定我孩子的生死。”
他聲音冷漠,冰涼徹底,“連你自己的生死都在朕手里,你覺得朕動不了一個孩子?”
她眼圈更紅了。
他就這么恨這個孩子,這么想殺死它么?
她都說了是他的,是他的。
一遍遍的說,他不信。
她細了聲音,隱忍道,“我知道,我之前說了很多話讓你可能有什么誤會,我也記不起來我說過什么,可是,除了你,我真的沒有……沒有讓任何人碰過……”
最羞于口的事,她終究出口。
他無動于衷,“那莫若呢?”
“沒有。”
“沒有?”想起那次,他幾乎是切齒冷笑,“情香烈藥,他能忍得不碰你?就算他忍得,你能忍得?”
“你什么意思?”
“朕說你對他主動投懷送抱。”
心微涼。
她輕涼笑了笑,“原來,你這么認為我。”
隱忍的淚珠還是忍不住,一下子肆意流淌。
沒有哭出聲音,卻也懶得擦。
是啊,她的確有主動投懷,還那么入情,可是,烈藥強性,她是差點把人當成他,才會如此,這種事情,她解釋不了,自然不可能告訴他人,更別說如今在他面前去解釋。
早就無法解釋了。
這樣說她,像是在傷口上撒了一把鹽水,更疼。他是不會明白的,如若莫若真對她做了什么,她絕對不會有臉再出現在他面前,她不會對他不忠,要是真的不忠,那一把匕首就不會刺他,她會選擇刺她自己。
他不明白,她選擇離開,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他是她,如今唯一的男人。
可她卻不是他唯一的女人,多日前不還收了一個許嬪么?
沒有做過的事情,他憑什么可以這樣,她那么盡力解釋,他就一定要抓住這件事不放,為什么就一定認為孩子不是他的,甚至還懷疑,她與莫若做了不該做的事。
既然不信,她不用再多解釋。
忽然,他起了身,緩緩向她走過來,蹲在她身側,伸手,擦了她幾分淚水,“你哭,就不好看了。”
擦得輕柔,她沒有躲,眼淚只是一直不停流,“為什么你不信,為什么你就是不信……你不信……我和莫若沒有什么,我都是騙你的……”
而他的手,擦完淚珠,沒有停止,一度往下。
他指法繚繞,從她臉頰滑下,路過脖頸,微微停留在心口,她顫了顫,想要離他些距離,他快速,另一只手已經將她腰肢鎖緊,讓她整個人依靠在他身上。
“你說他沒有碰你,可昨日他笑著跟朕說,”停留的手,碰上一個疙人的疤痕,呼吸磨在她耳邊,“你這個月牙劍痕,真的很好看。”
他的手,突然用力擴張,衣衫滑落,而那枚月牙劍痕,丑陋顯眼,她用手驚慌去擋。
腰帶間的絲扣,硬生生被他扯落,她又伸手去阻止,與他拼命掙扎,卻還是抵不過他一只手的力氣。
衣裳,落地。
“他還說,”憤怒的氣息,他的手停留在她肚腹上,她想去扳開,怕他會傷到孩子,他壓在肚腹上的重量,反而越重,“你身上有很多傷痕,每一條,他都珍惜過。”
她身體又冷顫了幾度。
他怒極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他溫熱的氣,輕若凝息,在她身上帶過,他已經攻向另一個地方,“這里,有一顆紅痣!”
她只死死抓緊他的手,沒有讓他去碰。
羞辱她,羞辱夠了么?
她意識模糊,莫若也是中藥意亂,那樣的情況下,她能自求清白已經是最大奢求,還要管莫若不小心碰了她哪些地方么?
當時她死的心都有,如今,他竟能拿這個,如此辱她。
她笑了笑,自始至終,他好像沒有弄明白,即便她與莫若真做了什么,那也是夫妻常事,而他如今與她做的,才是真正的天理不容。
她迅速被他撈起,放置在涼毯之上,他鎖身扣了過來,讓她無處可逃,知道反抗無用,她輕輕笑了笑,“既然你這么嫌棄我,不覺得這樣,更讓人嫌棄么?”
就像在金鑾御駕里,她也說過類似的話——皇上,很多女子都以我為恥,說我一女侍兩夫,不知羞恥心,難道您真的……一點也不介意?
他怎會不介意。
他介意,介意得很深很深!
只要一想到昨日莫若刻意談笑說的那些話,更想到她說的那些話——那時讓我最痛的是什么,你知道么,是莫若說,他會得到我,會好好待我,比你好千倍萬倍,他明明知道我與你的關系……
當時我身中烈藥,我在想你,想著若是你能來救我那該多好,抱著那一絲念想,可是,斷了,徹底的,從那時候起,我對你再也沒有任何念想,你明白么?
皇甫衍,你不覺得我很臟,我這樣的人,一個對你不忠又已經不愛你的人,你帶我回去,是想讓我繼續痛苦還是你想看我的笑話?
一句句的話在他腦海里回繞。
她被別人占有,她每一句,都模糊的告訴他這一層意思。
他不想去信的,可是,這個別人的孩子,讓他對那些話深信不疑。
為什么她可以因這孩子這么開心,為什么他只能看著她開心,心底卻一遍遍默默的恨自己沒有護她,默默的受著折磨,默默的忍著她每句話帶給他的痛,明明那么想去疼護她,那么在意她,只一想到這個孩子,卻無法面對,多日來不曾看她一眼,剩下的,只有怒和狠。
她怎么可以有別人的孩子。
他真想,殺了這個擱在她與他中間的孩子!
對她下藥之人,欺辱她的人,無論誰,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晨。
一日來,解憂沒有下過床,肌膚如凝,手臂如珠玉雪白,摸了摸肚子,他怎么對她無所謂,她只想孩子能平安無恙,她什么都可以不求。
秀盈端了藥過來,“娘娘,還是不喝么?”
娘娘。
是了,他在離開儀瀛殿后,便即刻封她為妃,妃位是僅次于皇后,皇貴妃,貴妃之下的位子,對于他這后宮來說,是僅低于皇后了,因她有身孕,反對人少,即便有兩個跳起來反對,也被他強壓了下去,徐太后見他執意,宮中伺候他的女子少,亦提出九月選秀入宮。
他走之后,太醫院便送了一碗藥過來,說是為她安胎養生。
她當然不會喝,他一連兩日讓人送的藥,一概不喝,因為她無法探知,他送的到底是安胎藥還是落胎藥?
不會讓他傷害孩子,絕不。
孩子,他若不信,那就不解釋了,有她就好。
從她封妃這兩日,有兩位太醫常往她宮里走動,為了孩子,她會很配合切脈,還是一襲輕紗隔開,王太醫診脈,另一位太醫一旁候著,只仍舊不曾見這位娘娘真容。
曾有位先帝器重的吳太醫卻已告老還鄉,崔太醫,王太醫,這兩位太醫是太醫院中佼佼者,太醫院的人解憂并不認識得多,但這位王太醫在金鑾御駕內替她診過,所以她認出了這王太醫聲音。
只聽王太醫忽然喃喃連道,“奇怪,奇怪。”
紗簾內的女子緊張,“是不是胎兒有何問題?太醫直說無妨。”
王太醫忙道,“娘娘腹中胎兒安好,并無大礙,不過這胎還不足三月,至于閨房之樂,還請娘娘與皇上盡量節制,娘娘平常也要多注意飲食休息,多活動活動,有助胎兒成長。”
解憂臉色一窘,昨日,他不顧什么與她……
崔太醫提一句道,“娘娘,這安胎藥雖苦,但也不能如此浪費。”
“我會記住的,多謝兩位太醫。”
讓人提了醫箱,兩人退禮,“微臣告退。”
紗簾掀開,解憂心中不免多疑,他們說胎兒沒問題,她應該高興才對,可總覺得他們沒說實話,算了,他們的實話怎可能會對她說。
她或許,應該讓藺哥哥再來一趟。
可那人,還會允許么?
他都放了狠話,不會讓這孩子出生。
秀盈又端了藥來,“娘娘,這藥,是仍舊澆花?”
方才,怕是那崔太醫進來時,不經意瞄見了花圃里的藥渣,可都看得出來,壓根沒喝過藥,解憂又點頭,秀盈只好趁沒人偷偷將藥倒了,藥汁侵入土壤。
膳后,解憂本一人在散心舒胎,乏困了正待回去,不料背后突然伸出一雙手,捂住她嘴巴將她弄到暗處,按倒在墻邊,待她看清眼前這人,眼睛瞪大了些。
“瑯琊公主,不,應該叫明妃娘娘,別來無恙。”
這個人,這個人,耀眼冷笑的模樣,跟以往大不相同。
嘴巴被捂住,她叫不出聲音,不明白,他是如何進來這宮墻?多看了幾眼他的衣裳,是醫童,他隨太醫進來的,可太醫不是走了么?
她掙扎不開,他看了她幾眼,冷眉,“不想你的孩子有事,就不要出聲。”
她點頭。
漸漸的,他的手移開她嘴邊,她對他生了警惕,護著肚子,亦是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她顫抖著問,“你是誰?你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當然是來確認這里的娘娘,是不是我消失的公主夫人,公主還真是會對我裝瘋賣傻。”他眉開眼笑,靠近她幾分,“皇上與公主這招用的確實不錯,消失了一個瑯琊公主,卻多了一個明妃娘娘,哦,還有,你肚子里多了的孽種。”
她死咬著唇,“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說什么。”
“不承認沒關系,只要我把你是瑯琊公主的消息放出去,自然會有更多的人想來這里一探究竟,到時候,你不得不承認。”
從來不知道,這就是這個人一直以來隱藏的另一面,溫謙的模樣不復存在。
這么危險。
他是真的被她逼瘋成這樣子?還是他本來就是如此?
“放開我,不然我要喊人了。”她掙扎了幾度。
“好,你喊,你喊來多少人,我就告訴多少人,你是瑯琊公主,本該是皇上的姑姑,我的夫人,可卻在這里做了娘娘,還有了一個孽種,那個場面,一定很熱鬧。”
當一個人的弱點越多,也就越被人緊緊扼住喉嚨,喘氣的機會都不曾有。
當被人威脅的次數夠多,當有了自己也想保護的,即便再溫善,再能忍,也有一種沖動,恨不得眼前這個人永遠消失。
她低垂眼眸,“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亦是溫良的笑,“公主,自你從汝陵消失,咱們夫妻也有兩月未見,我想你了,特意來見一見,這只是一點很簡單的奢求,不過分。”
她抬了抬眼皮,“你進得來這里,卻只怕出不去。”
儀瀛殿禁得這么嚴,他能用醫童身份混進來,可太醫已走,他沒有辦法離開這殿。
“不是還有你么?”他溫和的笑。
“我?”她低低一笑,對上他的視線,“你想讓我幫你出去?好讓你說那些不明不白的話置我于死地么?可笑,我現在就想把你殺了滅口,讓你沒有說話的機會。”
“這種殺人染血的事情,你這孕婦應該切忌,雖說這孩子不是我的,可我是真心想要它好,不想它還在你肚子里,你就給它染了血命。”他瞥了一眼她的肚腹。
她掐緊了指甲,冷冷看著他。
許久,緩緩平靜,解憂松了下來,“我送你出去。”
莫若溫笑,“好。”
以醫童留守宮殿,訓導她如何養胎的低級借口,她讓儀瀛殿門口的守衛對這醫童放行,守衛見是這位娘娘親自開口,便讓這位低首恭身的醫童出了去,然等那娘娘與醫童離開,守衛另派人去通知了圣上身邊大總管馮榆。
房中,解憂靜靜呆坐了許久,低聲道,“寶寶,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太平了,我該如何,才能保得住你。”
他自從來了那一次,與她云雨一番,給了她一個封號,卻又沒在出現過,偶爾能從婢子口中得知,他的作息,他在哪里,宿在哪里。
如若是真的很想很想一個人了,就可以高高興興跑去看他,那該有多好。
明妃,明妃。
太醫忽然不再來日日問診,更別說還有會醫童進來,她笑了笑,他手段消息還是靈通的,一定知道莫若來過,不敢再冒險,連太醫都不敢再放進來問診,也不再送藥過來。
她想,他一定是想讓她的孩子自生自滅。
不聞不問。
他誤會那么深,尤其這次莫若竟還敢進殿找她,說不定誤會就更深了,她都不知道該怎樣去化解,還能有什么法子,還能說什么,上次說那么多,他一個字也不信她。
就算他真的不管,她也要帶著這個孩子活得堅強,一定要讓它平安落地。
拋卻那些煩惱的事,她依舊細心照料自己的孩子,早起鍛煉,閑事寫字看書,沒有那些昂貴的養胎良藥,時常動些腦筋琢磨琢磨如何利用食物進補,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餓著,琉璃亦是照她法子將膳食糕點弄得妥妥當當,晚上,一個人開心的清唱,一個人講著漫天的故事,淺淺睡去。
允諾,允諾。
即允諾,必兌諾。
日子,又過去了多日。
肚腹,已有小小變動痕跡,她更是珍惜愛護,這日一大早,她正在后殿院活動筋骨,霖兒跑過來,忙道,“娘娘,藺大夫來了,正在廳內候著。”
藺哥哥?
她一欣喜,忙跑到堂廳,藺之儒果然微坐,正要起身行禮,她擺手免禮,與他席地而坐,高興開口道,“藺哥哥,你怎來了?是皇上讓你來給我看脈?”
他清雅點頭。
“那藺哥哥你快看看,我的孩子好不好。”一高興,解憂伸了手過去。
一襲手枕,三指搭在她跳動的脈搏之上,細細推敲起來。
一刻鐘。
又換了另一只手切診,解憂有些迷茫,怎的藺哥哥的神色也如此奇怪?
她的胎,不好么?
沙苑開口道,“娘娘,實不相瞞,這次進宮替您開診,是少爺向皇上自請,求了三日皇上才肯應允。”
她皺眉,“為什么?”
“少爺上次切診,發現娘娘這一胎,非比尋常,百思不解,若娘娘這一胎真如少爺推斷一樣,胎兒再繼續留在您體內,會危及您生命,此胎必須引產。”沙苑道。
一下如五雷炸開。
他們要引掉她的孩子。
不!
“我不信!”她看著藺之儒,冷不防開口道,“藺哥哥,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了,就想來拿掉這個孩子,孩子很健康,你們為什么編這么荒誕的理由來騙我。”
沙苑欲再開口勸,“娘娘——”
手勢微微抬起,卻是藺之儒讓他別說話,又指了指她,意思是讓她微微休息會兒,平靜了心氣,示意讓她伸手再次細診。
不多久,藺之儒微皺,疑惑,奇怪,不解,最終微微一提氣,神色漸漸舒展開來,喜悅,露出一抹輕雅笑意。
這些個表情,連沙苑也沒瞧懂。
又低低朝沙苑動唇,吩咐了什么,沙苑便去辦了,不多久,領了王太醫進來。
簾子隔開。
王太醫替她再診,神色奇怪,多看了藺之儒幾眼,沙苑看出王太醫的猶豫,開口道,“王太醫有話直說無妨。”
“藺大夫醫術高明,藺大夫對此如何看?”王太醫抬頭問。
藺之儒微微而笑,示意沙苑,后者照著開口,“想必是王太醫初次隨行御駕,太過緊張,不小心診錯了罷,即便是我家少爺,也有錯診之時。”
“可這……月份不對,”王太醫緊張。
要知道,在御駕里替她一診,一月多,那時他也隨御駕親臨前線一月,可以肯定這孩子是皇上的,可如今再診,卻發現脈象不同。
真不明白,平白無故,這胎怎又多了一個月?
若真如此,那么在御駕里切診時,這娘娘就有兩月身孕,而他錯診成了一月,自己也好歹是太醫院佼佼者,行醫數載,診錯卻也無法說得過去,自己不可能會錯診,可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錯在哪里。
可眼下,又如何跟皇上交代?
那時皇上親臨前線一月,這未曾謀面的娘娘卻有兩月身孕,心說,那這還會是皇上的孩子么?
一旦有錯,那可是要人命的,尤其還是皇室血緣。
王太醫深思謀慮。
“王太醫,既然是錯診,那就對皇上實話實說,過會兒,我家少爺將與王太醫一同前去皇上面前,陳述事實,皇上性情溫和,必不會遷怒怪罪。”沙苑瞥了眼藺之儒,照他話意思說道。
“這……”王太醫面色猶豫,心中有底,這金陵民醫藺之儒都肯與自己一同承擔這診錯風險,還有什么不可,表現出一副誓死之心,沉了沉音,“好吧,既是錯診,我就與藺大夫一同前去皇上面前解釋,若皇上怪罪,只能認命。”
紗簾里,解憂著急,看著這幾人也不知他們一來二去的話是何意。
“王太醫請先出去等候,我家少爺還有事宜需交代娘娘。”
見那王太醫行禮離開,解憂再忍不住,掀開紗簾,道,“藺哥哥,方才你與王太醫到底在說什么?”
沙苑亦是皺眉,不明不白,少爺怎突然這般,本來進宮就是擔心那胎危及她生命,這才連求皇上三日,少爺只是說她這胎異常,想再次為她一診。當然,若確診那胎還是如此,即便瞞著皇上,也必須為她引產,這將死之胎在她體內留得越久對她身體不利。
可怎的突然變卦?
難道……
藺之儒溫暖一笑,出了四個字,‘恭喜娘娘。’
“恭喜……”沙苑見著藺之儒,又瞥她,想明白了什么,驚訝,“難道這一胎,真的又活了?”
輕輕點頭。
解憂被這兩人繞糊涂了,茫然,“你們,到底說什么?什么恭喜什么又活了?”
“讓我來解釋吧,”沙苑會心一笑,心情也好了許多,將事情來龍去脈一一解釋一遍。
關于她這一胎,藺之儒認為是胎兒早已停止生長,但還存有一絲氣息,相當于將死之胎,胎息微弱,所以,替她診脈的所有人都認為,她那時只有一月多身孕,實則,是兩個月。
既是將死之胎,即便不用藥物引產,時刻一到定會胎死,怕到時危害她生命,藺之儒覺得還是該用藥物流產,所以尋著機會進宮便是想尋求她同意引產。
可昨日王太醫來找他,道出幾日前替她診脈發現月份不對,這事重大,王太醫無法憋得住,而替她診過脈的無非一個王太醫與藺之儒,所以王太醫找了藺之儒,有意無意提到這一胎的奇怪,兩人談了許久。
方才藺之儒再反復替她切診,才發現她這胎一切突然正常,月份日子也恢復對了,胎兒脈動也是尤其健康。
他雖百思不解怎會突然這樣,可王太醫方才也診過,兩個人不可能同時診錯,這一將死之胎,是真的又活了。
她輕撫腹處,聽得心驚肉跳,“所以,以前是你們少算了一個月?”
藺之儒輕一點頭。
她緩緩松口氣,還以為他們真要拿掉她孩子,所以說,這孩子才不是怪物,是他的,是他的。
她欣慰笑了笑,“所以,它現在是三個月多了,不是兩個月,對不對?”
又是輕一點頭。
想起王太醫與他的談話,她這時才有些懂,他們是要用診錯之意向那人陳述,是要向那人解釋清楚這孩子月份,她欣喜至極,又道,“藺哥哥,你能不能先別說,我要親自告訴他。”
送走幾人,解憂欣喜得坐不下,一顆心跳得厲害,時時刻刻緊張,他若知道,會不會也很高興?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