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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君王柔情

門,關上。

床榻上,他一身正襟危坐,穿著便衣,許是偷出宮,難怪公主府不見侍女仆人,是他事先支開了吧,畢竟,一個皇帝,半夜入公主府,還是偷偷地,傳出去,名聲不太好。

解憂上前幾步,卻還是離他有些遠。

這樣的距離,還好。

“回來了?”

他看著她,輕聲問。

許久不聽他的音,一聽又如此平和,解憂有些顫抖,輕輕回了聲,“嗯?!?

“這才新婚幾日,你似乎活的很自在?”

他又問,眸子沉得深不見底。

解憂無話可駁,沉默。

宮中日子無聊,事事由不得她做主,在宮外,她不需提防什么,也不要擔心什么,她是金枝玉葉的公主,誰人見著不低頭,她能不活得自在?

可她又似乎忘了,她能活的自在,能被人處處尊重,是他這個皇帝給的。

如若哪日他怒了,罰她還是殺她也說不定,他能給榮寵,也能令人入地獄。

“聽說,昨夜你去了青樓,找男人?”

他再次問,音有些冷,尤其后面三字咬得極重。

她身體又抖了抖,也無法追究到底是谷云還是慕晴亦或者是這兩人在他面前打報告,她只覺得大禍臨頭。

他……因為這個出宮?

不承認吧,她的確去了青樓,承認吧,可她沒有找男人,她權當好奇心重,才會去那地方瞧瞧,根本沒有找男人的心思好不好。

解憂還是沒有話說。

他忽然下了床,朝她走過來,解憂警覺性的后退,他越逼她越退,直到整個人被墻與他夾著,進退不得,左右也走不得。

她還是想盡量避開他。

“解憂,你怕我?”

他輕輕碰了碰她發抖的肩,從不曾想到,這個在他面前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今日,會這么怕他。

怕他會對她做什么?

她清了清音,“皇上是九五之尊,打不得,罵不得,冒犯不得,若是不小心,還會惹來無端殺身之罪,自然讓人害怕?!?

“你可以不把我當君王?!?

“可你的確是君王,哪有人不怕君王的,解憂再沒以前那膽子,懂規矩,也聽話了?!?

是,她怕,一怕之下在他面前會如此怯弱。

因為她無法預料,上一刻她可以平等與他對話,可若下一刻不平等了,而她還不知死活的認為她與他仍舊平等,依舊與他開玩笑說話,那再下下一刻,她怕她人頭不保。

所以,本就平等不了,她如何不把他當君王。

他低首,靠近她,“倘若你真的那么聽話,昨日為何當面辱罵昭平?今日又為何去徐府?”

他幾番告誡過,她卻是不聽,尤其只是為這么一件小事,她與徐家靠得越近,知不知道危險更近。

她小聲道,“皇上放心,我以后面對昭平公主必定恭恭敬敬,也不會去徐府了?!?

她當真是太聽話,聽話到他眼下不知該如何說她。

他沉音道,“我沒有說你非要對昭平恭敬不可,她是公主,你也是,昨日那事卻是昭平有些故意了,她本是想借勢壓壓徐驄,誰知去思飲居的是你和徐銀楹,你竟還與昭平翻了臉面,今日你又去了徐府,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你瑯琊公主偏著徐家。”

解憂一陣緊張,不曉得有這么一層,若是瑯琊公主這個大名號與徐家綁一起,不知道前朝后宮的又該出多少禍亂,她立刻保證道,“我以后不會再與徐家有任何瓜葛?!?

他放開了手,在房中找了個位子,掀衣而坐。

解憂一看這架勢,他是不打算走,是要徹夜長談,看了看四周,她也不知她是要坐著好還是站原地好,琢磨著,還是坐吧,站著累。

于是,坐在他對面。

他抬了抬眸子,瞧著她,好笑了一聲,“方才不是說自己很聽話,這會兒,我可有說過要你坐?”

皇帝沒賜坐,解憂一下覺得自己襲墊滾燙,連翻帶滾站起來,表示自己真的聽話。

“過來?!彼f了聲。

解憂愣了幾許,又戰戰兢兢,不知怎的如此怕他了,遲疑著,移動了三步。

“過來,坐我身邊?!彼苯恿水?。

卻又見她還是如此猶豫,移動了一步,實在看不得,他又低吟了一句,“方才不是說很聽話么?”

解憂心里憤憤,他定是存心想戲弄她。

明知她不會過去。

明知坐過去了一定沒有好結果。

解憂頓了頓嗓音,“方才你也說過,可以不把你當君王,若你是以君王身份跟我說話,我可以過去,可你若不是君王,我卻還是個公主,此刻你該聽我的話才對?!?

他笑著,松了松氣,果然,她怎么可能……真的聽話!

“冥解憂,我若真想對你做什么,你以為憑你這弱不禁風的破身子能擋得?。俊彼[了瞇眼睛,笑意更深,上下掃量了她幾度。

聽言,解憂不悅,駁道,“誰說我弱不禁風,是你把我想差了?!?

他凝笑而悻悻道,“你不差,反正每年偶爾風寒,喝藥喝得痛苦的人又不是我。”

解憂又辯駁道,“我那是喜歡喝,你管不著?!?

他皺了眉,“你喝藥喝上癮了?”

解憂冷眉一挑,“是啊,反正如今喝藥跟喝水一樣,當我上癮了吧。”

“所以,昨日去冬草堂,是去喝水去了?”

見她頓在那不說話,默默愣了幾許,他又補上道,“想好了怎么回答,若要撒謊,說個高明點的。”

她身子又抖了抖。

似乎,每次提到藺哥哥他都生氣。

尤其她不明白,為何她與藺哥哥無論有何風吹草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似乎,他把她一切的行蹤摸得透徹,知道她昨日與昭平頂撞,知道她去了青樓,知道她今日去了徐府……

總之,她在他面前是個透明人一樣,藏不得半點秘密。

她總不能又說得風寒找藺哥哥看病,這謊話編一遍他都不信,何況還來第二遍,她不能看低他的智商,可是,她也實在沒什么高明的謊。

好吧,唯一的一條出路了。

她走過去,默默坐在了他身邊,決定不再和他抬杠了,清了清嗓音,說道,“其實,在君王面前,我還是很聽話的?!?

他看著她,不可思議。

見他一直盯著,解憂身子打了寒顫,又道,“其實,我去冬草堂找藺哥哥,是因為一個人?!?

他有了些感興趣的念頭,問道,“因為誰?”

“楚離憂。”解憂解釋道,“可能你不認識他,他是帝都第一富甲楚家的二公子,他從小得了一種怪病,發作起來,尤其痛苦,藺哥哥說,我的血能令他緩解痛楚,上次我放了血給他的,聽說這幾日他那病似乎又隱隱不穩,我想幫些忙,獻點血,能救個人,也是件功德事,只是,藺哥哥因我是公主,怕傷了我身體,所以不肯再用我的血,所以,昨日我去冬草堂,是想與藺哥哥說說這件事。”

他點了點頭,“這個謊,比得風寒高明了些?!?

解憂聽他如此說,氣了氣,“你不信我?”

“信,即便知道你是說謊,即便知道你在騙我,我還是會信?!彼崆閹缀跄芷M她骨子里,化于血液中。

他忽然不再像以前那般容易怒,如今表現得平和淡淡。

可越如此,她只覺得心內微微一抽,有些疼。

什么時候,連與他相互信任都做不到了。

她輕輕說道,“這個,我沒有騙你,真的?!?

她與藺哥哥確實說過這件事,藺哥哥總結了些楚離憂的發病經歷,預測這幾日氣候降了些,怕是又要發病,只不過,除了這個,還談了些其他的不能讓他知道的事。

他側了側身子,與她面對,見她愁色面容,輕碰了碰她鬢角的云發,輕道,“傻瓜,我都說信你了,怎還這么委屈,我以后不和你吵了,真的,你說什么,我都信。”

他是皇帝,卻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自稱過朕。

他是君王,他的柔情蜜意不能當做太真,君王無愛。

可他越發這么對她,她若是陷進去,再舍不得離開了呢。

可他如今處境艱難,她卻什么都幫不到。

她嘶啞了聲音,喚出他的名字,“阿兮?!?

“嗯?!?

“阿兮?!?

“嗯?”

她忽然靠過去,輕輕抵著他的額,柔了音,“沒什么,只是想多叫叫你,怕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阿兮?!?

他微微捧著她的小臉,觸摸著,“不會的,只要你喚,我就在,任何時候?!?

如若溫暖只有這一刻,她存一刻,只有一息,她便存一息。

總以為可以決然徹底,可她卻總無法那么果斷決然,永遠做不到最絕,她是人,會有情緒,會有貪念,會有奢望,也有放不下忘不掉的東西。

就當,這一刻,她貪念了。

靠在他懷里,傾聽他的心聲,她覺得這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就讓她再感受一會兒,一直的奢望,也不過如此了。

“解憂?!?

“嗯?”

他摟緊了她些,“有件事,怕你不知道,提前與你說一聲?!?

“什么?”

“年關時,就有朝臣提議,在翟山舉行封禪祭天,翟山內外修葺了三月,昨日便有折子遞來,已經修完,下個月十五,是個吉日,屆時,我與徐太后便要率內外眾臣出發去翟山封禪。”

“嗯?!彼c點頭,下個月十五,離如今只有半月了,他若一走,她離開的幾率興許又大了些。

他突然補一句,“你也要去?!?

解憂抬頭,“為……為什么?我能不去么?”

他頗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回了兩字,“不能。”

她還是不理解,“為什么?”

他低頭,朝她解釋道,“封禪是祭祀大典,每一屆帝王都應該受此洗禮,承示帝位受命于天,先帝在時,認為封禪大典花費頗多,并未行過封禪禮,而去年,三位皇子以及先帝之死,街井流言頗多,甚至有人傳先帝得位不正,才遭此報應,欽天監也諫言,許是先帝未曾封禪,觸動了神怒,不吉利,這次封禪祭天也算是討個吉利說法,你是瑯琊公主,先東明帝的女兒,你若不出面,如何破那些流言蜚語?!?

她忽然嚯一聲從他懷里鉆出來,看著他,“所以,現下你來找我,只是請我這個前朝公主出面,作個證,好讓世人明白先帝皇位是正正當當禪位而得?”

他怕別人來勸她,她會推脫,所以,他親自來?

也真是難為那些撒流言的人了,先帝在世時,不敢嚼舌根,如今死了,多少年前的舊事都要翻過來重提,且他這新帝還不能不在意,先帝皇位不正,那他這位子,不知彎哪兒去了。

而且,她還不能不出面。

因為她一旦推脫,指不定又扣一個不承認晉國,要想滅晉國的罪,而這樣的罪,她早擔了不止一次。

他以為她不高興,急著解釋道,“解憂,并非你想的那樣,此次封禪也并非簡單,雖是我提議讓你隨去,可你留在帝都,于你而言也并不安全?!?

她輕輕截了他要說的話,“算了,你不用解釋,我也不想懂你們又在玩什么,那樣,我也累。”說完,她又緩緩靠在了他身上,“阿兮,如果能幫到你,哪怕一點,我也覺得值了。”

就算心里不平衡,覺得委屈,也值了。

既然都是棋子,關鍵時候,做顆有用的棋子。

他聽言,扳過她身子,正色她眼睛道,“解憂,我今夜過來,只是因為你,并不是要找你出面做什么,你不許胡思亂想了去?!?

見他如此真摯,她點點頭,“我不亂想,阿兮,我們以后不吵架了。”

說完,又緩然靠他肩頭。

寢殿中,火苗竄燒著。

外頭,卻忽然響起了蝶蘭的急音,“侯爺,侯爺……公主已經歇息了,您不能進去,侯爺!”

聽得外頭吵鬧聲音,解憂心弦一緊。

莫若怎這時來找她?

若是讓他看到堂堂一國之帝在這,大事不妙!

解憂急忙起身,皇甫衍也起了身,他清了嗓音道,“你先應付他,我去里頭躲躲?!?

說著,便去了寢房最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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