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衣閣受辱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5392字
- 2015-12-31 12:15:53
第二日。
解憂想著要跟楚大哥出門自然不能丟了他的面子,何況聽小簾說起,那墨衣閣可不是尋常人家進得去的,于是——
站在門口等了許久的楚離墨見著她出來,吃驚的詫異了一回——果真是純正的溫婉凝人的小女子模樣。
“楚大哥,久等了。”
酥酥的聲音,麻了他一陣。
習慣了她之前的直率,即便是第一次見面也不覺得她能這么嬌柔文雅得的掐出水來,但現在,楚離墨鎮定了一下心神——還是比較喜歡她之前的性子。
“上車吧。”
他率先上了馬車,解憂走過去,有些為難了,以往她上馬車是直接跳的,若是現在這么一跳的話,有點破相啊……
好吧,不管了,跳吧。
然后,楚離墨再一次領教了她性格蛻變,變臉對她來說似乎真的不是大問題。
沒辦法,她在宮里生活了這么久,對那些妃子們是一個臉色,對琉璃那些親近的宮婢們就是另一個臉色了。
沒法解憂只得不高興的托著下巴,車里氣氛沉默,楚離墨許久才憋出一句,“冥姑娘這墨綠色的衣裳不錯。”
“這是小簾的。”她應聲道。
小簾是個楚離墨給她的侍婢,最好的衣衫怕也就是這件從未拿出過的新年衣衫了,所以,待會兒,也給小簾挑件好衣裳以作補償。
“楚大哥這么忙,怎還陪我一起?”她突然問道。
“我雖忙,卻也要懂得忙里偷閑,何況墨衣閣本是家業之一,我順便過去看看。”楚離墨解釋,又道,“怎的,冥姑娘不想我作陪?”
她搖頭,只是覺得有些怪怪的感覺,哪里奇怪又說不上來,哪有男子會陪著女子逛街買衣服,他又是楚家家主,沒理由要陪她。
馬車一路駛到墨衣閣,暢通無阻。
上了三樓,有獨自的小廂房,便有侍婢拿了好幾款不同格調的布料上來,解憂摸了摸,這潤滑的手感,上等布料!
不過,應該很貴吧。
若她只拿五十兩來這樣的商鋪,怕是怕連這布料的一角都買不起。
她念念不舍的放下,楚離墨沒有一直陪著她,估計和店家商議什么去了。
解憂便又去了二樓旁側的衣展廳觀賞了會兒,這二樓竟然也沒個人,不免有些奇怪。
不禁想,今日生意不好么?
她到處看了看,果然都是些好衣服,衣稠與皇宮內相差無幾,但是做衣的款式與宮內大有不同,她大飽眼福,摸摸這件,看看那件。
任何女子看到漂亮衣裳,自然很心動。
突然看到一件寶藍色的衣衫,她亮了亮眼睛,這衣裳圖色,似是有點像云錦留仙裙,一雙手趕緊過去摸,只是,另一雙芊芊玉手比她更快,且兩雙手都抓住了衣衫一角。
抬頭,那是一個清秀文雅的女子,眼里卻透漏出一股驕慢。
那女子的臉在解憂腦中劃過,解憂想了起來,是上次在墨衣閣競猜的徐二小姐。
“姑娘,這件衣裳是我的。”女子冷冷開口,似乎并沒有認出解憂。
“怎么是你的了?你有什么憑證么?”解憂問。
“憑我是當今太后的侄女。”女子毫不留情的拿開了她的手,將衣裳狠狠的搶了過來,推了一下解憂,女子身后的一個婢女也趕緊將那件衣衫給護在自家小姐懷里,見解憂穿著,嫌棄道,“這墨衣閣二層何時輪到這般粗賤的婢女上來。”
“當今太后的侄女?”解憂一字一頓的念著這七個字,冷笑了一聲,“侄女有什么了不起,我還是當今太后的妹妹。”
“你敢對當今太后不敬,竟不怕掉腦袋?”徒然聽到解憂的話,女子挑了眉色,一張臉緊繃,既然是一個自己找死的人,她倒也不必留情了。
“掉就掉,不過要腦袋之前,先把那件衣裳給我。”解憂倔強著一張臉,最不喜歡的便是仗著自己有勢強搶東西的人。
如若女子客氣一點,她興許會把衣裳送給她,不跟她搶,再說,她缺衣裳,可也不會真的為一件衣裳跟人翻臉。
但有人不饒她,她還得好臉貼著別人么?
女子身側的那名婢女也是憤憤了,“你是哪家出來的賤婢,竟敢對我們二小姐大呼小叫,你不知我家小姐是誰?”
“太后侄女,那又怎么樣?”解憂看了那女子一眼,又冷喝道,“把衣裳給我。”
侍婢氣的不輕,“你這賤婢竟敢要我們二小姐的衣裳,你可知道這衣裳是二小姐定做,為在除夕之夜一舞,穿在皇上面前的,你敢跟我們二小姐搶,可是活的不耐煩?”
“除夕夜?”解憂皺了眉頭,在那女子身上掃了兩眼,“那是宮中家宴,你一個外人憑什么去?”
“憑我家二小姐的姑母是當今太后,太后給二小姐留個位子,誰敢不答應?誰敢說我家二小姐是外人。”侍婢冷嗤道,“你這賤婢最好還是讓著我家二小姐,若是我家二小姐一朝成鳳,可別說未曾警告你!”
解憂笑的更冷了,“在皇上面前穿,原來是想去勾引皇上啊。”
“呸!你這賤婢不會說話啊!什么勾引,那是皇上喜歡,倒像你這樣的,能被人看上,那才叫勾引!”侍婢咬牙道。
女子沒有插話,隨這兩人口舌之爭,一副清婉凝人姿態的目光掃了解憂一眼,便仔細的欣賞起這件衣裳來。
解憂心中微怒,太后留了位置給自己的侄女,這個中意思誰不明顯,太后想讓自己母家的女子在皇上面前顯擺,想讓皇上看中。
如若這個皇上是別人,她倒也不在意了。
但這個皇上,是皇甫衍。
是,她又妒忌了。
她做了件特別蠢的事,不知是誰在案桌上放了一把剪刀,她飛快的奪了過來。
“你、你做什么?”女子沒料到解憂動作,微微驚叫,手一抖衣裳被解憂搶了過去,女子瞬即大叫,“我的衣裳!”
寶藍衣裳,瞬間被剪碎了幾塊,解憂很滿意的丟到女子身上,“我不要了,給你。”
“你!”拿著破碎的衣裳,女子氣的說不出話來,聲音微抖。
侍婢也開始破口大罵,“你到底是誰家的賤婢,竟敢對我家二小姐如此不敬,若是讓太后知道,定要治你死罪!”
“治就治,我等著。”解憂冷冷一甩袖,便要離開。
“剪了我家二小姐的衣裳就想走,沒那么容易。”侍婢攔住她的去路。
解憂輕蔑道,“那你想怎樣?”
旁側女子忽然嫌棄的丟了衣衫,推開自家侍婢,來了脾氣,冷傲的走到她面前,“我要你,給本小姐賠禮道歉,下跪磕頭!這事兒便算了,否則,本小姐讓你出不了墨衣閣!”
女子忽然來了脾氣,后臺硬,想說什么都成。
“你跪不跪?”見她不動,女子咬牙。
解憂冷道,“我憑什么要跪你?”
見她不動容,女子怒了,“綠真,把下面的家仆叫上來,給我綁了她,帶回府中,本小姐要教教她,什么叫做規矩。”
侍婢斜了她一眼,便叫了四個人上來,顯然一副聽女子吩咐的模樣。
“給我綁了她!”
女子冷喝,家仆們便要上前動手,解憂后退,卻有兩人上前便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肘,她一時掙脫不得,女子上前,忽然把那剪碎了的衣裳丟她臉上,弄亂了她的發髻。
解憂死死的瞪著她,臉色輕怒。
女子見她敢瞪著自己,想要再動手,手揚在半空。
“徐二小姐。”
一道聲音忽即從身旁傳來,女子揚起的手被人抓住。
楚離墨放開女子的手,又對女子略微禮貌道,“這兒出了何事,竟惹得徐二小姐如此大發脾氣?”
女子故作的揉了揉手腕,“楚掌柜,這人在你這鋪子里毀了一件衣服,本小姐看不順眼,便替楚掌柜教訓一番。”
“徐二小姐千金之軀,教訓人這等小事何須輪到您來做,既然是本鋪出的事,本鋪自會全權會處理,定會讓徐二小姐滿意。”
“那好,楚掌柜打算怎么處置?”女子偏頭問。
解憂掙扎著,手腕已紅通了一遍,直線盯著楚離墨。
他嗓音清淡,“放了她。”
“什么?放了她?”女子指著解憂,冷著面容,似乎想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
“是,這既然是楚某的鋪面,自然是楚某說了算,楚某說,放人。”楚離墨很堅決。
女子依然不饒人,“楚掌柜,可她毀掉的是本小姐的衣裳,那件衣裳我交了定金,所以我也有權利處置這個人,楚老板能輕易放過她,但本小姐不能,不給她一點教訓,她便不知天高地厚!”
楚離墨溫厚道,“徐二小姐怕是看錯了,這衣裳只是一件普通衣裳,徐二小姐那件,楚某方才已托人送去了徐二小姐廂房,徐二小姐不知么?”
女子臉色更僵,“楚掌柜,當初你們給我說這件衣裳是獨一無二的,現下這件普通的衣裳居然與我那件一模一樣,這你們又怎么解釋?”
楚離墨笑了笑,“既然這件已毀,那徐二小姐的那件自然已是獨一無二,楚某也沒有說錯。”
“你……”
女子無話反駁,忽即又狠狠道,“今日若是楚掌柜不處置這人,本小姐發誓,有朝一日,定要你們楚家開的墨衣閣沒有好日子過!”
女子認為自己是潛在的顧客,楚離墨再怎么護著這個不要臉的賤婢也決計不會與她翻臉,要知道,等她龍鳳騰達,今日這句話定會實現。
沒有一個人會傻著與她作對,與如今的徐家作對!
楚離墨皺了眉,撇了一眼解憂,卻見她已不再掙扎。
見他猶豫,徐昕昕忽即得意的笑了笑,家業再大又如何,敢跟皇室作對,不過皇室一句話,再大也會毀了。
她有皇室撐腰,誰敢冒犯便是自討死路。
“如若是本公主讓楚離墨不要處置呢?”
霸道的口吻,來自樓梯口。
一襲雍華的綠衫女子緩緩從上頭走來,淡淡的掃了一眼解憂,視線落在徐昕昕身上。
徐昕昕冷然一顫,她自然知道眼前這位便是當今皇上極為倚重的皇姐,更是當今皇上眼前最炙熱的紅人,皇上雖還未登基,可對這公主的好當真是沒話說,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與她結交。
而徐昕昕入宮陪太后姑母時,有幸見過她一次。
六公主走到徐昕昕眼前,冷了眼,“你想教她規矩,自己卻忘了規矩么?即便是你祖父徐菱光見著我也得行禮,怎么,誰借你的膽子藐視皇家權威?”
一個官家小姐,一個皇室公主,誰大自然一眼分得出來。
聽言,徐昕昕忽然一軟,一禮低了下來,“臣女叩見公主,公主千歲。”
“徐姑娘果然是個通透達理的人,難怪太后如此看重你。”六公主很滿意,轉了個身,“平身吧,要是跪久了,傳到太后耳朵里,指不定說是本公主欺負了你去。”
徐昕昕戰戰兢兢起來,閃爍著目光。
不知道為什么,她看著這位六公主,總覺得瘆的慌。
她更不知,這墨衣閣背后的靠山,會是這六公主,以后想惹怕也是不能了。
“不過,想做皇上的女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豈是一件衣裳可以決定。”說道這,六公主無意間撇到解憂,又道,“做本公主的弟妹也不容易,不過在沒有定下來之前,本公主勸一些人可要安分守己一些,陪在皇上身邊的應當是些知書達理體貼皇上之人,而不是些罵街潑婦蠻橫無理的女子。”
“謹記公主教誨。”徐昕昕艱難咬牙,聽到潑婦兩字已是臉色發青。
六公主問,“那徐姑娘還要處置她么?”
徐昕昕笑道,“公主在此,臣女不敢多嘴。”
“那就放了她吧,本公主看著她在此也心煩。”六公主擺擺手。
徐昕昕趕緊對家仆招手,“趕緊放了她!省得在這兒礙公主的眼。”
身上沒了束縛,解憂只冷冷的瞪了徐昕昕還有六公主一眼,便走下樓梯。
楚離墨踱了一眼六公主,旋即跟下樓,想過去與她說幾句話安慰,手才碰到她的身體,便被她冷冷的打開。
解憂站在門外邊,望著頭頂天空冷笑。
看她的笑話,應該很好笑吧。
潑婦?蠻橫無理?
說的是她冥解憂。
想讓她受辱離開皇上嗎?讓她明白皇上想要多少女人就會有多少女人貼送嗎?還是想讓她知道,想進宮的人多得是,她冥解憂算得了什么?亦或者想讓她清楚,明面上能與皇上親近的人,不會是她。
她是黑暗角落里的人,見不得光。
那又如何呢?
當她是瘋子好了,為了自己喜歡的人,什么都可以不顧。
當她自作自受。
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是被一個女人差點羞辱,不過就是這個女人可以正大光明的陪他吃頓除夕飯,為了這點小事,她還不值得傷心。
何況,傷心也沒用。
楚離墨抿著唇,不知如何開口,看她落魄失魂的樣子,心中也是略微不忍。“冥姑娘,抱歉。”
“你是不是早知今日會有這一出?”解憂忽然回頭望向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極度平靜。
空無一人的二層,相似的云錦留仙,還有,是時候到達的徐二小姐,還更偏偏說起除夕宮宴,場面甚大,可惜,有徐二小姐,沒有她冥解憂。
每一個,算得如此準。
半響,楚離墨不說話,代表了默認。
應該是六公主的主意,不然楚離墨不會無緣無故這般做,楚家家主,卻也因為一個情字做不由己的事。
她不怪他。
她對六公主沒有利用價值,對衍兒也沒有利用價值,所以才會落到這個地步,徐家二小姐,家世背景,比她強太多,她能比么?
如那日六公主所說,沒有用的人,留在身邊更無用。
那,六公主對楚離墨呢?
解憂不覺的想到這層,看著眼前這眉目如星的男子,他太富有了,他的富有,便是對六公主最大的價值,而他,愿意成為六公主的這種價值。
她只覺得心底很冷,她以為,至少楚離墨與六公主之間,該有些許其他關系的,可原來,只有楚離墨一廂情愿。
“我想楚宅我已住不下去,我會搬走,立刻。”
解憂沒有再理身后人的著急臉色,飛快的奔跑了回去。
她所有東西幾乎都是楚宅給的,衣服被她扔了,錢也早已花光,她回楚宅也拿不了什么東西,將小簾的衣服折疊好,簡單收拾一下。
似乎,沒什么留戀的。
小簾也不知說什么好,更不知發生了何事。
解憂閉了閉眼,走出楚宅大門時,忽然想起什么。
又跑到了后宅院子,屋子里靜悄悄的,她站在外頭,喊了句,“楚二公子。”
屋子里沒有回應,很靜,似乎沒人。
“楚二公子那日沒必要與我說抱歉兩個字,我所用的一切都是楚家的,該說抱歉打擾的是我,我的確該滾了,也算應了楚二公子的話。”
她靜靜的站著,過了許久又說道,“不過如若以后楚二公子發病疼痛難忍,還想要用我的血療病,來找我便是,我不會在乎這一點血,就當還楚家多日的照顧之恩。”
解憂也覺得沒什么要說了,便走了幾步。
想著屋子里興許是真的沒人,最終又回頭道,輕聲說道,“楚二公子,如若你真的喜歡六公主,那就該盡你最大的努力去追,如果她嫌棄你,這種人不要也罷,如果她也喜歡,兩個人在一起不容易,不應錯過。”
她自己想要的即便再努力也總是得不到。
在桃花堂時,她還信誓旦旦的說,無論刀山火海她也要闖過去,與他在一起,可是,一道遺詔,便能把她打回原形。
她也想勇敢的愛一次,哪怕一次。
她沒有辦法了。
再看了那屋子一眼,最終,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屋子里,臉色發白的男子渾身抽搐不已,手指不盡顫抖,卻緊抿著唇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他最怕,別人見到他這個樣子。
沒有任何征兆便發作,沒有征兆又消失。
無論是誰,都不能!
但她的話,他卻聽進去了。
六公主,那樣聰明秀慧的女子,只能是他的一個夢,只有大哥才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