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71章 夜盡無明·六十三·三月春獵

解憂煩心,喝了幾杯就沒喝了,正要走人,就見歌舞退出,有人進來,是管事的,管事笑呵呵的說:“歌舞拙劣,入不得公主眼,昨日來了一人,會幾招劍舞,公主可要賞賞眼?”

解憂警惕說:“要我花錢?”

“……”管事:“公主第一回來,必應盡興而歸,這賬,不用記?!?

既然不要錢,那就看看吧。

管事一退,進來兩人,十五六歲少年模樣,一人抱琴,一人持劍,抱琴的那個去了一旁,把琴擦好,持劍的那個握拳一禮,就開始獻藝。

琴聲伴奏,蹁躚似仙,解憂正覺聲樂不錯,豈知那琴聲忽的一快,擾得人心惶惶,以為是什么刺殺陣曲,不知誰要她小命似的,卻不料……

舞劍的小男倌褪了上半衣,就圍上了來,在她身邊硬晃。

解憂有點懷疑聽水榭第一青樓的水平,這菜上的太硬。

小男倌要往她身上倒,她眉頭一皺,一踢桌子,轉了半身。

小男倌怯生生摔在地上。

撫琴人立即停住,說了句:“公主息怒,他第一次伺候人,不懂規矩?!?

解憂懶得多說:“滾。”

撫琴人抱了琴就要走。

解憂說:“我叫他滾,沒讓你走?!?

撫琴人回頭說:“公主要聽曲?”

解憂點了頭。

舞劍者慌忙起來,穿衣便退了出去,撫琴人則又慢慢坐下。

解憂說:“這么遠,我聽不清。”

撫琴人上前移了三個小案,量了下距離,這樣的遠近聽琴最好,撫琴人嗓音清純,說:“公主,聽什么?”

解憂說:“剛剛那首太燥,你換首清凈的,再亂彈,我把你腦袋擰了。”

徐驄以為她是清流一類,不喜花酒小男倌,誰知她在里頭面不改色聽起了琴,他佩服極了,又打聽了下撫琴人。

女子說:“昨日新來的樂師,琴藝雖好,相貌卻丑陋,好在有半塊面具戴著,不摘還好,樂師在后排也無人瞧見,可若是……”

女子心情復雜,很怕這位公主一時興起去摘面具,嚇到了可怎么好。

徐驄一聽這人長得丑,不太高興,說:“聽水榭怎么會要這種人?”

女子說:“聽聞這少年天賦極好,琴藝絕佳,一首曲子,便把姐妹們迷得神魂顛倒,管事的想著,即便不能見客,在里頭當個教習師傅也可?!?

出了聽水榭,徐驄喃喃說:“這么好的戲,皇帝也應該知道啊。”

…………

解憂喝完酒聽完曲便回了府,這匹小野馬性子烈,謨安蝶蘭膽怯不敢接手,衛四帶去喂點野菜。

解憂皺了眉:“衛三呢?”

這會兒應該有錢了才對,還要吃野菜,也太對不起聽話的小野馬了。

衛三見她回來,誠懇的請罪。

衛三一上街,到處打聽哪里能換銀子,懷里寶貝就被人死死盯住,那人把衛三帶到暗處,衛三把貨一交,那人拿了撒腿就跑,錢也沒給。

衛三藤條都備好了。

解憂聽了郁悶:“你為什么要偷偷摸摸,街上當鋪關門了?”

衛三一臉恍悟:“啊?我以為,公主是讓我去偷偷換錢,不想讓人知道公主窮得只能賣家當,難道,我猜錯了?”

“……”

解憂表情凝重,方才聽曲心情好了點,現在又沉了。

此刻正三更半夜,宮中皇帝忽的下急召,讓她進宮,外面已備了馬車來接人,解憂一團糟心,這個時辰,宮門落鎖,不知道皇甫衍又在發什么瘋。

皇甫衍翻來覆去睡不著,本想明日再召,可他一點也不想等,也不想再偷偷摸摸去她府邸,見解憂一來碧霄殿,就抱著她問:“你晚上去了哪兒?”

解憂沒隱瞞:“聽水榭?!?

早上才與她分開,晚上她便去聽水榭,這讓他心里怎么舒服,皇甫衍冷眉說:“去那兒干什么?”

解憂聽出他在質問,估計是有人跟他說了什么,消息這么快,她說:“窮,沒錢,家里只能挖野菜,他們吃香喝辣,我去蹭飯。有問題?”

皇甫衍不悅:“你這么缺錢?”

解憂近距離看著他這張欠揍的臉,幫他回憶了下,是哪個混蛋因她一句‘婦可多夫’,停她三月俸祿,又是哪個人看戲一樣的招來刺客,她那臥室殘缺破舊還沒修,現在都是住廂房。

皇甫衍想起來這事,臉色仍是差得很,又問:“那小男倌怎么回事?”

解憂想了片刻,沒說話。

見她不言,皇甫衍心中就氣了,說:“別跟我說,你吃飯聽曲有情調。”

解憂確實想這么說來著,見他自己說了出來,倒沒什么心里負擔了。

皇甫衍說:“你是存心氣我?”

解憂知道他可怕的控制欲又犯了,恨不得一天十二時辰把她拴著,說:“你知道得這么清楚,也不需要我再解釋,沒什么要事,我回府了?!?

皇甫衍一聽她要走,偏的不放手,方才還在怒氣沖沖的質問,準備大吵一架,這會兒語氣一軟,說:“別走,既然來了,留下來?!?

話一說完,便橫抱起人,入了珠簾,比起以前,他越來越得寸進尺,床榻上,想俯身吻,解憂偏了下臉,說:“這里是金陵,是皇宮,你是皇帝?!?

皇甫衍有種錯覺,他與她之間,不是舊情復燃,只是他卸下皇帝身份后的一次施舍,這樣的施舍讓他魂牽夢繞撓心撓肺,他知道她話中意思,他想要,她不會再輕易給了。

回程途中,她一直待馬車中,不讓他靠近,便是上了儀仗,也不與他親近,皇甫衍害怕這真的是夢,他想抓住這一份真實,又一次說:“解憂,你進宮吧。”

只要她愿意,他能立即讓她進宮當個養尊處優的妃子,以前有遺詔,加之各國出兵,鬧了場風波,今時不同往日,再來一次,沒人能阻止他。

可解憂不愿意,當那個明妃時,她便覺得自己又被困住了,從小到大,她受夠了宮中沉悶的四方天,那樣煎熬的日子,一點都不想再過。

皇甫衍想重蹈幾年前的覆轍,唯一的區別是,他現在收斂了幾分強硬,會試探性征求她的意見。

解憂說:“之前年夜留宿,掀起了一陣風波,今日夜半開宮門,你又留著我,金陵還有夏朝高驪的使臣在,真這么做了,讓那兩國看見這么荒唐的事,朝臣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皇甫衍吻她額間片久,才依依不舍分開點,說:“誰敢說,我就殺誰,夏朝高驪又如何,難道怕了他們。”

解憂說:“我并不懼怕流言蜚語,可如果,你不能完完全全屬于我一個人,以后就別再說這種話?!?

沒人比皇甫衍更清楚,她的控制欲也不在他之下,即便無人反對,她若不愿意,他也沒有任何辦法,用強更不可能了,她會反抗,會掙扎,還會魚死網破,她一旦狠起來,連他都要退三分。

解憂看著他眼睛,說:“你父皇的后宮,我從小就見過,我不會跟你母妃一樣,甘愿成為其中一個,守著無數個日日夜夜,只為等你的父皇?!?

這句話把他燥熱的心澆得透心涼,他母妃溫柔隱忍,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又是如何死的,他一清二楚,他爹說得好聽,自詡母妃是心頭摯愛,可空有寵妃之名,卻什么都給不了,只有死了,才得了個良孝皇后的謚號。

皇甫衍想了很久,才放棄想法,躺在她身邊,把她撈過來,說:“睡不著,你哄我睡吧,我小時候母妃常常這樣做,等我睡了,你再走,好不好?”

解憂看他半響,他想一出是一出,可勁就逮著她折騰,她很想把屋中鏡子搬過來給他照照。

幾歲了,還要人哄?

見她一臉不情愿,皇甫衍心里一堵,背過身,說:“行吧,你走吧?!?

解憂沒他矯情,說走便走,皇甫衍見她走得毫無留戀,心又墜了墜。

第二天大早,解憂帶衛三去當鋪,示范了一遍,對掌柜說:“這堆金銀首飾,六百兩,不二價,當了從此不贖?!?

那堆回禮當出去會貶,只值個兩三千兩,其中錦緞布綢留著做衣裳,玉器瓷器得擺擺,太空了顯得家里寒酸,能當的只有不怎么用的首飾。

解憂看著換來的幾袋子錢。

六百兩,真特么窮。

順手就打包給衛三背著了,衛三從沒見過這么多碎銀子和銅錢,背上沉得很,體會了一把什么叫重金,怕被歹徒盯上,衛三又抱在懷里,有點手痛。

兩人又去鋪子買了布料送去府上,花出去不少,衛三手中重量輕了,從鋪子里出來,路過攤販,衛三忽地停住,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解憂見此,拎出一串銅貫,買了幾份,回去分一分。

衛三手腳不夠用,又把包袱放背上,身上掛著一堆盒子,艱難的擠出手,說:“公主,吃桂花糕?!?

解憂沒要,衛三就自己吃了,一股腦囫圇吞棗,解憂看不下去:“你是餓死鬼投胎?”

衛三昨天就吃了根野菜,餓是真餓,說:“公主,你連這都知道,我一直覺得,上輩子是餓死的,這輩子得吃多點,公主,真的好吃,你不要嗎?”

解憂搖頭,說:“慢點吃?!?

衛三說:“公主,你人還挺好?!?

解憂說:“我是怕你噎死了,得出喪葬費,劃不來?!?

衛三:“……”

在街上逛了一圈,解憂把蘇子從賭坊拎出來,給他點活做,讓他去把府邸臥房修好,她給錢,還管吃管住。

蘇子聽了不可置信,指著自己:“你看我,像是個喜歡務正業的人嗎?”

解憂幽聲說:“像啊。”

蘇子嘁了聲:“別奉承,講實話?!?

解憂便說實話了:“你敢不去,我就燒你家宅子?!?

蘇子啞然:“……你缺不缺德!”

解憂立即讓衛三去放火,衛三聽了懵懵懂懂,聽話掏出火折子。

“……”

蘇子郁悶極了:“……老大,別這樣,我去就是了,不就是修房子么,我愛干活,會的可多了。”

今日有了錢,謨安和蝶蘭買了一堆肉,衛五把柴劈得整整齊齊,衛四在廚房大展身手,香味四溢,衛二給大家量尺寸定做衣裳,想著,下次穿出去要彰顯瑯琊五衛的風采,衛大清理了那堆野菜,種點其他的菜。

正值三月半,東面桃花昨夜開了,隨著風起落了一地,衛三拿一袋子就在那追桃花,說桃花可以釀酒,不能浪費,等收了這一堆,就讓衛四去做。

大家都在自力更生,蘇子躺在屋頂上,一點都不想動,他若正兒八經干活,太陽能打西邊出來。

衛五劈完柴,在那監督他。

蘇子說:“人為什么要干活呢?”

衛五:“人只有干活才有飯吃?!?

蘇子說:“人就應該是不用干活也能有飯吃,小娃,人一生才那么幾天,可是,一天最寶貴的時間卻要浪費在生計上,沒有時間享受,人真可憐啊?!?

衛五:“你不干活,中午沒飯。”

蘇子起了身,往下一看,解憂靠著廊,不知想何出神,他便把她拎上屋頂,在這上面縱觀全景。

衛五年紀小,但比其他人會眼色,跳下屋頂就和衛三收桃花去了。

解憂無暇賞景,琢磨片刻,忽的拿出冰玉:“認識嗎?”

蘇子點頭:“認識?!?

解憂叫他認完,再緩緩收回自己兜里,說:“藺之儒腳程慢,這兩日該快回來了,他身上有塊跟這個一模一樣的玉,你幫我去偷來?!?

“……”

蘇子盯她半響,她是認真的,他鄭重說:“老大,我求財,不找死。”

解憂說:“沒讓你死?!?

蘇子呵了聲,信她個鬼,她身邊個個都是變態,一不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就不提他差點死多少回了,說:“我半只腿踏進冬草堂,就會被某某人打斷,要不這樣,你干脆燒我宅子,這輩子我住你府上得了?!?

中午這頓飯,解憂一口沒吃上,又被召去了宮中。

皇甫衍大方表示,到哪兒都是蹭,不如蹭他的飯,他盛了碗湯遞去,順帶告訴她:“冥棧清給你送了封信,驛站快馬加鞭,今早剛到。”

用完膳,攜手去案桌,信封有拆過的痕跡,皇甫衍主動承認且無所謂的說:“我替你瞧過了,沒什么大事?!?

解憂睨了一眼他,有幾分遲疑,郡主用驛站送信,而不是指派人送密信,想來不是什么機密要件。

看完信件,解憂臉色不好。

信有幾點,一是問安,二是告訴她,那批鬼鬼祟祟的人是王遜指使,要取她小命,疑似被佛柳衛攔截,三是,郡主上了折子,指王遜刺殺公主,該當死罪,四是,郡主另外收集了不少貪贓枉法的證據,不幾日,就差人送她手中,望借她的手,主持公道。

這二人本是同盟,解憂身在龍海,二人還相安無事沒撕破臉,怎么一回來,忽然就相互攀咬,較上了勁。

解憂問他:“你打算如何做?”

皇甫衍卻說:“晚上來吃飯嗎?”

他故意避重就輕,解憂差點一口氣沒提上,心底翻了白眼。

解憂冷不防說:“瑯琊府和皇宮,半城之遠,我來了都得把菜再熱一熱,要真一天幾趟的跑,這誰受得了?!?

“不來就算了,”皇甫衍挺想讓她主動來找自己,可似乎她比他這皇帝還要忙,不知她哪來那么多事,又說:“三月半春獵,明日便會啟程,十來天左右,月底回,這么大的熱鬧,你肯定要去,到時,想見也容易?!?

————————

夏朝,流華殿。

夏王看完探子傳來的密信,陷入久久沉思,信封攤開在案上,花忍在旁瞄了眼,前半段寫晉國海防的軍務實力,可惜夏朝不靠海,大多不懂。

而后半段么——

皇帝借寵妃賞花之名匿身,實密赴龍海,與瑯琊公主觀熒光之海。

皇帝和公主還挺有情趣。

花忍又瞄了眼自家爺緊皺的神色,不曉得是在為寵妃兩個字傷感,還是那瑯琊公主四個字發愁。

花忍暗自揣測,可能是瑯琊公主吧,自去年在營地一見,自家爺就跟失了魂似的,一天天拿那個鈴鐺在那看,還突然養起了狗,以前可沒見爺這么愛動物,聽聞瑯琊公主幾月不知所蹤,爺整個人都惆悵了,如今那位公主回去了,爺似乎更愁。

夏王沉斂片刻,把密信一燒,問道:“可有茱萸消息?”

“暫時不知,探子還在查,若有消息,夏大公子必定親自動身去接回來,”花忍說:“爺不必擔心,茱萸公主出去玩玩,有人帶著,應當不會有危險。”

夏王說:“越大越野,今天去晉國,明天就不知野去哪兒,萬安寺人多太雜,不適合她了,是時候讓她回宮,省得被人教壞,那個容戰實在放肆?!?

鄒璲說:“小公主貪新鮮,那位容公子又是到處走動的商人,見多識廣,難免被迷住……”

聽到被迷住二字,夏王臉色冷抽,鄒璲閉了嘴,花忍忽的說:“等那商人回來,我幫爺弄死他。”

夏王倪了他一眼。

花忍:“……”

不能弄死,那位容公子雖是晉國人,卻在夏朝行商,拉起了諸多冷門行業,國庫進賬都比以前翻了好幾倍,商人有商人的用處。

鄒璲又說:“小公主只是生性貪玩,見誰都叫哥哥,哪懂什么男女之情,王上也不必憂心?!?

夏王冷聲說:“茱萸還小,不懂,難道容戰不懂?”

花忍懂了。

還是得弄死。

————————

自皇帝年少上位,已有三四年沒辦過春獵,熙和元年,因忙于各種大典,無暇籌辦,往后幾年,皇帝經常不上朝,到處籌銀子只想打仗,無錢無空,為減少開支,干脆就置著不辦了。

今年重振旗鼓,有夏朝高驪使臣隨行,加上皇室及官員攜帶的隨從婢女,保護各人安危維持秩序的南軍禁衛,人數已達上萬,春獵在鹿臺山,半日腳程,分了數支隊伍,從金陵分批啟程出發。

狩獵是年輕人強身健體的事,徐太后不摻雜,也叫徐賢貴妃在宮中帶好小太子,不必去瞎湊熱鬧,卻叫了徐大小姐前往,大小姐跟解憂一輛車,一路興奮,她沒參加過春獵,以前只和表哥去郊外獵過幾只野雞野兔,不知鹿臺山里有哪些猛獸,琢磨著如何大展身手。

皇帝和沅以素同乘,沅以素第一回來,見鹿臺山豐林茂密,說:“聽聞鹿臺山有雪蓮花,不知真假?!?

皇甫衍說:“雖是皇家獵場,卻也荒置幾年,山中猛獸多,到處危險,況且你身子骨弱,別亂跑,真要找什么雪蓮花,我叫慕晴去?!?

沅以素溫柔一笑:“山中藥草不只這一種,慕姑娘未必知道要找什么,放心吧,這么多人,我不至于丟在山上?!?

皇甫衍知她一意孤行,勸阻不了,說:“有事叫慕晴,別一個人冒險?!?

昭平公主和高皇后同車,倒是聊起了育兒話題,昭平時也附和,心里卻想吐槽,她那弟弟前有寵妃談笑風生,后有見不得光的心尖人,這安撫后宅的事,還得她這姐姐來做,這對年輕的帝后,前幾年還和睦,有了孩子,反倒莫名生疏了。

昭平安撫說:“三歲正是貓嫌狗厭,皇后不分晝夜照顧小公主,豈能不苦,今日難得出來,當要放放松松,小公主有乳母婢仆,皇后不必過憂?!?

高皇后想著小公主,仍是揣著心,又說:“姐姐成婚有兩三年,又與陳將軍琴瑟和鳴,怎的不要孩子呢?”

昭平笑笑說:“不著急?!?

第一日安營扎寨,各營都在裝備騎射物件,瑯琊府只有小野馬,沒有馬匹和弓箭,衛大和衛三要去領,衛三怕說錯話,暗戳戳的小聲:“公主,你可會拉弓?”

解憂看著衛三:“你猜?”

衛三苦悶,不想猜。

弓箭有諸多類型,不同臂力,需要弓弦的力道不一樣,以防萬一,衛三決定給自家公主領了把輕巧的弩弓,弩弓是機設無需拉弓,可連發三支,即便亂射,應該也能中一個吧。

大小姐的營帳隨她表哥,解憂閑著無事,來瞅了瞅:“徐大人,閑啊。”

徐驄一身輕松,說:“此次春獵是喻將軍負責一概事務,我就是來湊個人數?!庇中α寺曊f:“前晚府中有事,沒打招呼,走得匆忙,你不會怪罪我吧?!?

解憂說:“怎么會,沒看到你想要的,別失望就好?!?

徐驄皮笑肉不笑,說:“這是哪里話,公主風頭正盛,圣上不僅親自送回府,連那監軍使告公主謀反,圣上都置之不理,一番大怒,說其誣告,又說其刺殺公主,意圖不軌,昨日就已下旨滿門查抄,賜其死罪,這人沒了,也省得大理寺為點包庇的小事復核。”

自她回來,這位圣上不止一次警告大伙,不要妄想動她,無論是年初風波,還是十六詩案,或是此次謀反誣告,每一次流血,都在證明著她的重要性。

也就只他不怕死,暗搓搓的想挑事,原以為,她逛青樓喝花酒,皇帝怎么著會生氣。豈知,皇帝這么大度了?

解憂聽得諷刺,千辛萬苦找證據沒什么用,遠不如當權者一句話,哪有什么算計權謀,都是利益私心,造成的一系列事情,而最高的決策者,是皇帝,底下那些算計,皇帝看得一清二楚,在他眼里跟過家家一樣。

徐大小姐更衣出來,想去領弓箭,徐驄伸手阻止,說:“那些弓箭都是次品,用著不順手,可惜我是沒帶,不過,大將軍府里最不缺的便是這些武器,我瞧他帶了不少,你去挑一把就是了。”

徐大小姐:“……這不太好吧?”

徐驄大笑了聲,說:“表哥教你一句話,不要怕麻煩男人,男人最怕的,是你不麻煩他,你什么事都能自己搞定,顯得你的男人很沒用?!?

“……”

徐大小姐一張臉紅得火辣,小雞啄米的點頭,拉著解憂就去了,表明來意,閆可帆給兩人沏茶,說:“喜歡哪個,便挑哪個?!庇謫柦鈶n:“……公主,可也要?”忽的想起了什么:“公主有傷未好,臣給公主挑一把弩弓,單手也可操作?!?

解憂見他這里弩弓不錯,衛三領的太劣質,怕影響她正常的水平發揮,兩人真就直接在他那挑上了,外頭設了靶子,閆可帆正教解憂怎么搭怎么發,稍微靠得近了一點,指點了幾處。

解憂看著前方中了紅心的箭頭,心里莫名跳動,忽覺自己箭術挺高超,定是以前拉弓太費力,一拉便彎了十萬八千里。

閆可帆離她近,撇首便見她似乎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心下一動,便又說:“公主可要再一試?”

解憂點頭:“好?!?

閆可帆回身,正要去筒中取箭,卻見后頭不知何時立了一抹紫衣人,解憂感覺身邊人似乎震了下,立馬離了她丈遠,又聽他彎身見禮:“皇上?!?

解憂一回頭,就見皇甫衍立在那,一張俊秀的臉陰測不定,又見徐驄在旁候著,看了眼靶子,笑盈盈說:“原來大將軍和公主在試箭,大將軍教的蠻好,竟讓公主一箭紅心?!?

徐銀楹回頭懵了下,雖然她聽妹妹惦記過皇帝,聽閆大哥談論過皇帝,也聽爹爹和表哥提過皇帝,但她從未這么近距離見過皇帝,看著那張威冷的寒臉就莫名膽懼,差點腿一軟,這才想起諸多規矩來,行了女子禮:“臣女參見皇上?!?

皇甫衍說:“都免了?!?

這對未婚夫妻才直起腰身。

皇甫衍走去,拿起弩弓打量,大將軍的東西不差,問解憂:“你喜歡?”

“以前沒用過,新奇?!?

這玩意射程遠,殺傷力強,不需臂力,還容易命中目標,奴桑騎兵最怕,但弩弓的制作需要工藝,奴桑缺匠藝,并未大規模用過,大部分仍是原始的拉弓方式,自陸令造出弩弓,這項工藝改良多次,到如今,已經很成熟了。

皇甫衍沒覺他的大將軍能和她有什么事,方才也不算太親近,不然,徐家大小姐也不可能在旁邊喊‘加油’,還鼓勵夸贊說‘解憂,你真厲害!’

他親手示范了遍什么叫親近,取了弓箭,張手一圈就把解憂摟在懷里,緊緊相貼,又觸著她的手,瞄著前方。

兩人靜立不動,瞧著像是在等待時機,可實際上,只是皇甫衍忽然很享受這樣的感覺,解憂手快酸了,終于,他貼在她耳側叫了聲:“放!”

解憂手一緊,一箭發出去,就把方才靶上的箭打落,占據其位置,完事了,他也還圈著人沒放。

“……”

“……”

徐驄呆若木雞地看著,私下都知道二人什么關系,但真這么不避諱,擺到明面上來,還是很震撼的,往旁邊看了眼,大將軍倒是習以為常。

徐銀楹亦是凝固在原地,她聽過諸多謠言,大部分是皇帝以權欺人強搶臣妻什么的,她知道,皇權至上,無人敢違抗,她心中是為解憂鳴不平的,可如今,大小姐腦子亂了,偷偷瞧了皇帝好多眼,這身段,這氣質,越看越覺得熟悉,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許是目光燒熱,皇帝向她撇了眼,似乎在等她說點什么似的,大小姐正偷偷看著他琢磨,被他突然一正視,不懂這壓迫的眼神,腦子一糊,啞然腿軟,忽的就拽緊了閆可帆衣角。

皇甫衍忽的笑了下,別人眼中的徐大小姐刁蠻囂張,在他眼里,膽小如鼠。

徐驄看了一圈,溜須拍馬的事還得是他來干,順著風向說:“這么一比,還是咱皇上更勝一籌,大將軍,你恐怕還是要回去勤加練練?!?

閆可帆點頭:“說的是?!?

諂媚話聽得多,皇甫衍不當回事,他看著懷里人:“可還要我再教?”

解憂瞥目,心底嘁了聲,這哪里是教,分明是他自己顯擺完了,有她什么事,說:“我會了,自己來?!?

閆可帆方才教了一遍原理,她懂了幾分,身邊沒人礙事,她又不是不會,裝箭上膛,第三箭發出去,紅心上沒箭,連靶子上都沒有,在草里直直插著。

“……”

“……”

“……”

“……”

皇甫衍擔憂她那袖箭使得準不準,若十支連發,一箭不中,豈不是擺設。

解憂回頭看,四人表情一言難盡,她卻面不改色說:“剛才,風大?!?

徐銀楹說:“是有點風,我也感覺到了,閆大哥,是吧?”

閆可帆輕應:“嗯?!?

徐驄僵硬片刻,夸不出來硬夸:“公主厲害,剛學就掌握了精髓,只是有風,差一點點,不要緊?!?

解憂看著違心的三人,說:“我看不是風大,師傅不行,教不出好徒弟?!?

三人瑟瑟發抖看皇帝。

公主似乎在說皇帝教的不行。

燕流丹見昭平公主在馬廄處看馬匹,湊了過去見禮,這半月來,是昭平公主設宴款待兩國使臣,燕流丹又常去思飲居,兩人一來二去,算是幾分相熟。

各營的馬都放在此處,用柵欄分開飼養,閑逛一圈,昭平感嘆自家府邸的馬匹不夠精良,不免落了下乘。

燕流丹便領她去他家柵欄處:“公主瞧這匹如何?”

昭平一眼有見識:“汗血寶馬?!?

燕流丹說:“不錯,這馬產自奴桑,不,應當叫北疆了,當初,解憂公主見了也很喜歡,如今這汗血寶馬輾轉,不巧到了本王子手中?!?

她喜歡?昭平莫名挑眉,忽問:“這馬之前的主人,不會是……”

燕流丹溫笑說:“公主聰慧?!?

兩人走出馬廄,忽見大將軍營帳圍了一堆人,以為出了什么事,卻是皇帝當眾摟摟抱抱,在教那位公主射箭。

昭平公主摸了下額頭,怕自己眼花繚亂,燕流丹亦是驚詫:“晉國這風氣,果然比高驪放得開?!?

待二人行去,這頭剛冷的場子又熱了,一陣互暄完,燕流丹忽說:“天色未暗,日影遲遲,不如趁此娛樂一番,來場比武助助興,晉王,可好?”

皇甫衍說:“如何比?”

燕流丹說:“我高驪有一勇士,數年來與人交手未曾一敗,在高驪,他稱第一,無人敢稱第二,之前,他還曾與韓馀夫蒙較量過,雖勝負未分,卻也是一段傳奇,今來晉國,他非常想一展身手,不知,晉國可有人敢應戰?”

皇甫衍說:“大晉勇猛之士如云,個個都能爭得頭籌,從不講第一第二這些虛頭名銜,不過,既然是比試,必有輸贏,若無彩注不盡興,高驪王子說說,輸者當如何?”

燕流丹說:“當初晉王曾割舍慶元郡數城,請我父王出手攻打奴桑,今日,本王子以其中十城為賭注,若輸了,這十城歸還晉國……但若,晉國輸呢?”

皇甫衍說:“大晉,不會輸?!?

燕流丹笑了笑,說:“大晉銳士雖多,但未必都是佼佼者,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高驪若贏,望晉王當允許高驪商隊不收通稅過河廊,暢行西疆?!?

關于河廊,一直是爭奪點,東明帝時期,明皇重視西邊地域,那時,西邊北部有奴桑,南部是南羌,這兩者關系緊密,為了撕開西部的口子,明皇派各路大將打過數場戰爭,才終于有了河廊一帶,將奴桑與南羌兩國徹底分開,而這條河廊,也成為東海與西疆的通商之路。

在晉國建立初期,皇甫劦無暇顧及西北,正值奴桑綺里遏渠風頭正盛,手下有騎兵猛將,攻破且占據河廊一帶,滅了南羌,改為右王庭,自此,晉國與西疆各小國已不聯絡。

去年三國滅奴桑,右王庭改南庭,成了夏朝附屬,左王庭改北疆,歸了高驪,晉國什么都不貪,只要了中間那條長長的河廊,重新與西疆各小國建立了聯系。

夏王和高驪王見此,不得不說,晉王這一手玩的高明。

第一,有晉國及河廊在中間,夏朝高驪即便瓜分奴桑,也永不可能接邊,一定程度上能讓兩國少點聯絡。

第二,大路永遠是各國貿易首選,南庭有高山越不過去,北疆是黃沙絕路,只有河廊,是通往西疆唯一的路。

昭平公主知曉河廊一帶的重要性,若真隨意通行放開控制權,便是對晉國的威脅,誰又曉得,高驪來的是商隊還是軍隊,說:“高驪王子,既只是娛樂,這般彩注,未免也太大。”

燕流丹說:“我高驪誠意足滿,難道,這小小比武,大晉無人敢應?”

這位高驪王子十分的挑釁,輸了,虧幾座城,還本來就是晉國的,贏了,便是利國大事。

“王子要戰,朕當然準,”皇甫衍說:“高驪若贏,十年不收通稅。”

燕流丹喜色:“晉王果真爽快!”

便開始準備去了。

燕流丹一走,幾人沉默。

昭平公主說:“燕流丹說的第一勇士,叫燕麒,我見過一回,他武功奇高,確實難纏,皇上派誰應戰?”

皇甫衍掃了一圈身邊人,有佛柳衛兼羽林騎統領勾弋,有北軍中尉徐驄,南軍統領喻憷,以及他的常勝大將軍閆可帆,若是將領之間比劃,倒是不缺人,可那高驪燕麒,是半個江湖人,其人冷漠少言,劍法卻出神入化,殺人不留情。

他又看一言不發的解憂,莫名想到她的護身符白衣女子,他有幸見識,那才叫殺人不眨眼的狂魔。

見皇帝看向她,勾弋和閆可帆似乎懂,一道看她,徐驄不知為何要看她,也跟了一把,想起那日她府里死的十八具尸體,他一點不信是世子,難道……是她武功高強深藏不露?

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解憂見皇甫衍看過來,就知他那腦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想得太美。

解憂冷諷說:“各位看著我,是對自己沒信心嗎?”

這話勾弋就不喜歡聽,上前說:“主子,我請出戰!”

皇甫衍說:“藺之儒可回來了?”

閆可帆知道皇帝欲借用沙苑,說:“還未,藺大夫最快也要明日才回?!?/p>

主站蜘蛛池模板: 金塔县| 鄂伦春自治旗| 湾仔区| 茌平县| 黄梅县| 贵南县| 外汇| 黔东| 土默特左旗| 溆浦县| 历史| 锦州市| 铁力市| 商水县| 依兰县| 辽宁省| 和林格尔县| 准格尔旗| 班戈县| 墨竹工卡县| 东乌| 积石山| 共和县| 临朐县| 和顺县| 中方县| 东台市| 淳化县| 苍南县| 庄浪县| 青岛市| 和田市| 清远市| 彝良县| 栖霞市| 关岭| 崇仁县| 昂仁县| 准格尔旗| 芦溪县| 西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