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你要娶誰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7633字
- 2025-01-01 12:07:28
蘇子看了會雜耍,在園中閑逛,忽既看到一處四面通風的小亭閣,兩名護衛分開站在側守著,遠遠看著眼閣臺上擺的東西,蘇子入了神,身旁忽有道音響起:“蘇公子若對這小玩意有興趣,不妨進去瞧瞧。”
蘇子嚇了半跳,回了魂,打量著眼前人,昨日在街頭經了那遭,對于特意接近自己的男人,他都會冒出點想法,但這男子身形修長如竹,腰佩流素,樣貌爾雅,行止間,頻似文弱書生。若真那樣……
這男人一定是被壓的那個。
蘇子盯他半響:“……你認識我?”
“在靜安園,蘇公子的大名,如雷貫耳。”男子笑若沛然,目光深深卻在他臉上掠過,又笑著報了自己的名:“在下文從書。”
蘇子震了一下,倒不是認識這男人,而是從雜房小廝那里打聽過,長寧郡主的現任丈夫,就叫這個名。
蘇子問為什么叫現任,小廝口若懸河,說得繪聲繪色,郡主還有個第一任,但那個倒霉蛋無惡不作,府里人都看不慣,后來,被郡主的手下一刀砍死,尸首分離,手下因此獲得榮功,如今見了都得叫一聲姜將軍。
這兩天,他和郡主的緋聞已經傳得亂七八糟,原本只是正常教他怎么騎馬,傳著傳著,就變了味,說有一個小白臉故意冒險驚馬,意圖勾引郡主……
蒼天作證,他哪有那個膽!
文從書見他愣著,又瞧他兩頰微紅,說道:“恕冒昧,蘇公子臉上這是?”
蘇子正要回話,一道熟聲傳來:“原來你在這兒。”聲到人到,常阿四在他左邊停住。蘇子撇著她,奇了道:“你怎么來了?”
“當然是郡主邀帖請我來的。”常阿四笑了,余光瞄向另旁的年輕小伙子,文從書依禮作番介紹,相識完,常阿四又看蘇子紅通的面頰:“你臉怎么了?”
“昨晚有兩只蚊子煩我,”蘇子摸了把還腫著的臉:“一失手就這樣了。”
“西廂樹多草多,蚊子也多,稍會兒,我讓人送些熏香過去,”文從書言笑道:“蘇公子若是住得不便,可以隨時同我說。”
蘇子淡淡的撇他。
嗯,聽出來了,他是主,他是客。
這男人一定是在宣誓主權!
蘇子有點不爽,突然就道:“我那屋被子有點潮了,能給換不?”
文從書微笑:“當然能。”
“我最近手頭沒錢,能借點不?”
“……”
文從書噎了下,沒聽過剛見面就談借錢的,大概是他見過的人都沒這么臉皮厚吧,忽略這種不禮貌,他低頭一思,遲疑道:“蘇公子要借多少?”
“三百兩,沒問題吧?”
“……”
三百兩不是個小數目,文從書自己兜里白得透光,一百兩都湊不出,想拿錢還得找郡主批,他也好面子,這事不好說出來,但覺得自己是個有涵養的人,既然開了這個金口,又好像不能不借。
文從書半久憋不出話。
蘇子心中爽快了,這種文雅的正經人,哪個不是談錢色變。
跟他斗,還是太嫩了點。
“借倒沒問題,只是,”文從書頓完,憨厚一笑:“蘇公子可否容幾日?”
蘇子愣直了。
常阿四深吸,這小姑爺年少單純,被人捉弄還不自知,再聊下去,怕是真的會給錢,她挺不忍心,說道:“文姑爺別信他,他就是個街頭浪子,臉皮極厚,你要是真借了,他猴年馬月都不會還。”
聞言后,文從書臉上尷尬了下,卻還是替蘇子說話:“我看蘇公子儀表堂堂,應該不會是這樣的人。”
蘇子摸臉,以前那些風雅人,一聽借錢,要么打含糊,要么諷人,上趕著給他送錢,還夸他的,這是有史以來第一個。
“……小姑爺真是厚愛。”
“蘇公子,”文從書低聲道:“那個,那個小字,可以不用特意加的。”
“哦,姑爺,”蘇子瞧他面色稚嫩,方才的惡意許是猜錯了,這孩子看上去多實在,愿意借錢的都是好人吶,欺負老好人會損陰德,遭天打雷劈,對此,他深表歉意,把這荒唐的話題按住:“剛剛說要借錢,是開玩笑的,小姑爺你別當真。”
又聽到‘小’字,文從書勉強笑了笑,不失禮道:“蘇公子若有難處,別介外。”
蘇子含糊‘嗯’了下,文從書見他方才看著亭閣,料想他感興趣,邀請道:“蘇公子,要不進去看看?”
三人一道入閣,臺間左右兩側分別擺了一樣東西,左邊是零零碎碎的卯木,右邊是個完整的六面體。
蘇子拿起了那個六面體,這個東西很有趣,看起來像個大號的骰子,但又不是骰子,它每個面被切分成了九宮格,每個小宮格內,跟骰子一樣有點數。
最有趣的是,它可以轉動,上下左右前后,都可以轉,轉動之后,九宮格內的點數就會被全部打亂。
文從書怕他不懂,介紹道:“這個小機關叫六方鎖,聽說是一位老前輩所做,不過,他雖然做了出來,但機關打亂之后,連他都無法還原,有人意圖暴力破解,”文從書看著左邊那堆凌亂的卯榫:“但拆了之后,卻沒法再裝回去,郡主機緣巧合,得了兩個,有一個被弄壞了,只剩這個完好無損,每年大壽,郡主都會將這小機關擺出,望有人能還原。”
蘇子玩著六方鎖,擰來擰去,已經把最下面第一層拼好。常阿四立旁觀摩片刻,才問道:“這東西,有人還原過么?”
“這小機關精巧,時至今日,仍無人可破。”文從書搖頭嘆息,見蘇子擰好了一層,但后面又沒了章法,越來越亂,文從書笑然道:“蘇公子,你可會解?”
“不會,”手里頭的大骰子變得亂七八糟的,蘇子嘆了口氣,放棄了,扔下六方鎖,去了左邊,望著那堆卯木,他大手一撐,會心笑道:“但我會裝!”
他興致勃勃動手組裝,這個過程比較久,怕沉默太尷尬,文從書搭話道:“蘇公子家籍何處?從事何業?師從何處?”
“沒家,沒籍,沒業,沒師。”蘇子一邊回答,一邊琢磨那堆卯木,又自個喃喃:“這玩意,怎么是這樣。”
文從書接著問:“蘇公子年芳幾何?可有娶妻?怎么會來龍海?”
常阿四沒說話,默默看蘇子擺弄卯木,認真的男人,有幾分養眼,不見回答,文從書也默了,看著面前一男一女,一個鏢局當家,一個街頭混混,琢磨著是什么關系。
一炷香悄悄過去了,蘇子已經組好,他試圖轉動,卯木結構松弛,嘩啦一聲全散了。
另外兩人的眼神太炙熱。
他額頭冒著冷汗,咳嗽了下:“呃,這個……這是有點難……”
常阿四看著散亂的卯木,忍不住譏道:“確實,你這小子挺會裝。”
蘇子,“……”
文從書上前,溫笑擺手:“這小機關匪夷所思,當世恐怕無人能裝回去,蘇公子也盡力了,不必如此苛責。”
蘇子心嘆,還是好人會說話。
這時,外面忽有聲傳來。
“原來你在這兒。”
這磁性的聲,很穩沉,蘇子腦袋一空,側身就想跑,但來者眼疾手快,蘇子后頸項被大掌卡住,像是被上了一把沉重又堅硬的鎖。
常阿四見來者是冬草堂的人,又知蘇子沒大事死不了,便沒做聲。
文從書一見,驚了下,連忙打圓場:“有事好好說,閣下怎么能在此動粗。”
沙苑看了眼文從書,稍一打量,摸出了其身份,稍稍松開,讓蘇子透下氣,沙苑稱呼他官職,笑道:“文少監放心,我只是覺得他有趣,和他鬧鬧。”當即又說了自己身份,是藺之儒門下打雜的。
文從書點頭,若有所思道:“不知藺神醫在何處,蘇公子臉上有傷,不妨去看看。”
“有傷?什么傷?”沙苑從后拎蘇子,沒見他正臉什么模樣,聞言,另一只手把他臉扣過來,仔細瞧他。
文從書和常阿四目瞪口呆。
蘇子掙扎無用,臉色青紅,心里悔恨極了,他錯了,他就不應該招惹這個可怕又變態的男人!
沙苑道:“是有點腫,誰打你了?”
說著,掃了一下旁邊的文從書。
之前住在靜安園,那些傳言,沙苑也聽過七七八八的,當然,他也聽過,郡主第二任丈夫善妒,只要是郡主身邊的美男,他都要厚著臉皮去認識認識,但最后無一例外,那些人都能和他處成朋友。
這位文少監……應該不會打人。
這小子輕功那么好,能打他臉的人不多,多半是自愿挨的,收回目光,沙苑溫柔道:“你要是乖乖聽話,就不會挨打,知道嗎?”
蘇子被他鎖著后頸,跟個龜孫子似的,他咬牙切齒,不好發作,決定先認個慫:“……知道!你放開,我不跑。”
文從書看著他倆,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他看蘇子的目光,又深思了。
沙苑料他跑不了,放了他,從懷里摸了個貝殼扔過去:“這是我家少爺新制的藥霜,你試試。”
蘇子脫離魔爪,一邊慌張,一邊接住那個貝殼,沙苑立在屋中,看向臺上物件,文從書上前,微笑著又介紹了遍,順帶提了提剛才蘇子沒裝好的糗事,道:“沙苑公子若覺有趣,也或可一試。”
“這六方鎖么,我不會裝,”沙苑想了什么,轉頭看著蘇子,卻道:“但我會解。”
蘇子嘁聲:“吹牛誰不會。”
沙苑一笑,拿起六方鎖,蘇子眼睜睜數了三十下,沙苑完完全全將其還原,六方鎖成了一枚大骰子,每一面都是相同的點。沙苑扔給他,嘖道:“這六方鎖,小孩子才玩,我家少爺九歲就不玩了,你竟然不會?”
在場另外兩人,“?”
感覺有被冒犯到。
可這個,確實裝,不好說他。
文從書也呆了蠻久,嘆道:“金陵果然人才濟濟,倒是我等孤陋寡聞,這六方鎖既然已解,我去告知郡主一聲。”
沙苑好心提點:“郡主正關了門和我家少爺談事,文少監不妨稍等再去。”
文從書聽到關門兩字,怔了下,他忐忑道:“只兩個人?沒有其他人在場么?”
見沙苑點頭,文從書汗顏幾分。
世子昨日接他回來,就說了很多,不止說了有個小白臉纏著他阿姐,又說了和大將軍打架酣暢淋漓,其中,也說了那個‘青梅竹馬’‘談婚論嫁’的藺神醫,世子苦口婆心,要他對他阿姐多上心。
……情敵是越來越多了啊。
文從書一臉難言,常阿四卻是忍不住想笑,當一個男人處在女人的地位時,他也會成為爭風吃醋的妒夫。
蘇子上下把玩著還原的六方鎖,仍是不可置信,看向沙苑:“喂,你是怎么做到的?”
“叫師父。”
蘇子切了下,不可能的!
沙苑徐徐補上:“我就教你。”
解憂去了東園大門,冥棧容沒在迎賓,最后在庫房看見了他,他拿著禮單,正在清點數目,見她來了,忽道:“這禮單,有問題。”
幾個箱子輪擺在他眼前,解憂原是來給自己討公道的,聽他一說,決定先默不作聲。閆可帆在她后面,怕公主會與世子有矛盾,故而跟來,聽了這話,他也不做聲。
“文玩書畫,玉器珠寶,綾羅錦緞,該有的都有,”冥棧容看著那一排物品:“相比去年,數額還多了。”
閆可帆這時說道:“龍海王此次大壽,有公主親臨,可見圣上很重視。”
解憂沉著神色,早知皇帝今年出手闊綽,多拿點不過分,之前壽辰,皇帝也送過,籠統就那幾樣東西來回倒騰,從中抽一點,其實不大有人會發現,若非長寧郡主想坑大將軍,一串連鎖反應,也給她埋了個坑,她也不用這么心驚膽戰。
“就是因為如此,才有問題。”
冥棧容突然轉身看她,眼神瞇了瞇,解憂心里十分忐忑,面上裝著淡定,干壞事需要強大的魄力,還需提一提。
“這禮單上寫的,那些全記在皇帝名下,與公主沒半分關系,”冥棧容走近了她,眼睛瞇得緊:“你的呢?你大老遠跑來,就沒帶點禮物?”
聞言,解憂放心了,冥棧容并未發覺其他,這姐弟倆不是串通一氣的,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簍子捅大了,她收不好。
聽他問題,解憂厚著十分的臉皮回道:“沒錢,不送。”
他壓著聲:“你白吃白喝幾天,連禮都不上,說出去不怕笑話。”
她又回:“你不是不知道,我笑話多得很,不差這條。”
冥棧容愣了:“你真不送?”
作為晚輩,沒點孝心,解憂自覺也不好,溫了聲道:“要不,我給三叔做碗長壽面。”
他面色猶凝:“你廚藝很好?”
她頗有自信:“還行,能吃。”
冥棧容沉默,爬摸滾打多年,這兩個詞的含義,他也是知道的,還行就代表著不行,能吃就等于難吃。
片刻后,他才嘆氣道:“老爺子年紀大了,別難為他。”
“說的也是。”解憂默了片刻,苦思冥想:“可我兩袖清風,還想著回去的時候從你們這撈一點……”見他目光不善,她止住,又道:“我看外面的鵝卵石不錯,去摸兩個裝起來,也是份禮。”
“……”冥棧容幾乎岔了口氣,拿出一個錦盒:“知道你沒有!給你備了。”
“……”她感動之余,又遲疑,錦盒中的東西大街上隨手一抓都是,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平安穗:“這東西,能行嗎?”
“老爺子這輩子大風大浪,什么好東西都見過,最簡單的,就是最好的,到時,就說你去廟里虔誠求來的,開過光,靈驗得很,”冥棧容把東西放她手里,指點道:“這個給老爺子,這個給奶奶,成雙成對,老爺子肯定開心。”
“沒想到,你做的這么周到,”解憂拿著盒子,不吝夸贊,很想說一句:“冥棧容,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有賢夫之相?”
冥棧容:“!”
他掩飾不住地咳嗽,緩了緩,撇了眼她后面一直聽著的閆大將軍,覺得她在詆毀他聲譽,很怕有人打小報告性命不保,皺眉道:“你這張嘴,能不能少胡說八道,誰要做你賢夫,我這是很正常在幫你解決問題,你要是不樂意,那還給我。”
“我也是很正常在夸你,”解憂怕他有所誤解:“不是要娶你。”
“有你這樣夸人的?”冥棧容想了會兒,他似乎漏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你要娶誰?!”
他就知道,她來了這里,一定會跟著他阿姐學壞的,果然!
才幾天,就成了這德行!
解憂見他好意給她備禮,昨夜打暈的事就此不計較了,雖然他手起劈落,但她也占了他大便宜,她轉身往外走,邊說道:“誰愿意嫁,我就勉為其難娶了。”
望著她離去,冥棧容哆嗦,一口氣沒上來,而后竟然想,作為同姓家人,又作為拋棄她的前未婚夫,他有負擔她后半輩子的責任,所以,他是應該給她備嫁妝,還是備聘禮?
被這個可怕的念頭一嚇,冥棧容全身寒顫了,轉念又想,這天底下,有哪個不要臉面的男人敢嫁她?
郡主從茶閣出來,在前堂忙前忙后,賓客皆到齊,才請龍海王從堂后至上座,他散散懶懶的坐上面,活脫脫真像個養老的圣人。
郡主領著文從書上前拜禮,說了祝詞,緊跟著是閆可帆出列,以皇帝口諭宣讀賀壽,眾人皆跪,龍海王見了明皇都不跪,對這個小皇帝,沒跪拜之理,在場人習以為常,起后,閆可帆再次單獨祝壽。
解憂等他們跪完了才來,當面獻上平安穗,龍海王笑容可掬,讓她上前親手系上,又轉頭吩咐貼身侍衛把另一份送去給王妃,然后便是冥棧容,他說的詞最多,龍海王擺手:“夠了夠了,你心意,我明白。”
接著,又是私好的大官獨拜,再往后,又是小官們齊拜賀壽,受禮后,正式開宴,郡主攜文從書到處敬酒,到一個身穿便服的官員前停留得久,同時讓文從書把末座那邊的常阿四叫了過來。
常阿四也與官員交談,說說笑笑一番,便又散了,轉完一圈,才輪到解憂,她與閆可帆是上座,挨得近,郡主先敬閆可帆,才到她面前,文從書報官職名字,自我介紹完,便笑說:“昨夜匆忙,雖見了公主,卻無緣提前相識,聽聞公主馴馬有方,又妙筆生花,今日一見,果真是與眾不同。”
聽他這么口若懸河的夸贊,解憂怕受不住,如果她打聽得沒錯的話,文從書,王府人稱小姑爺,家籍蛟河郡,現于龍海任職密書少監,還未滿十八。也就是說,他那時剛過十四歲,就離開蛟河老家,‘遠嫁’來了龍海。
他比郡主整整小了八歲。
今年還差幾個月,就要成年了。
解憂試圖從二人臉上瞅出一點愛情的火花,但郡主一臉英氣稟然,完全沒丁點為情所動,倒是文從書勤勤懇懇跟在郡主身后,還為她擋酒,解憂頓時想,這小姑爺不差,跟前夫比,簡直不要好太多。
關于郡主那位前夫,解憂只知道一些大概,細枝末節并不太清楚。
說來,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了。
那年,皇甫劦登基,龍海王就開始常年臥病。
幾個近海大郡的領土,也包含大部分海島,有些島離得遠,往返貨物買賣,物資輸送,都需要船運,有些人眼紅這些物資,繼而誕生了海賊,這群人常年生活在海上,專門劫船殺人,劫完就跑,這種生存方式,跟北方游牧尤其相似。
龍海王抱恙,啥都不管,海域漸漸滋生大批量的海賊,皇甫劦遠在金陵,朝堂的事已經讓他焦頭爛額,對于海域,他很難分出精力管得住。
近海的幾個大郡,哪是海賊對手,在海上被人耍得團團轉,往往出師不利,以前有龍海王坐鎮,無人敢犯,如今這位王老了病了,打不動了,幾個大郡無可奈何,只能放棄那些島嶼,任其島民自生自滅,而后海賊們開始更猖狂,占島為王,在海上燒殺搶掠,晉國領土因此而流失,海域壓縮至極限,海貿幾近衰落。
直到那年,郡主十六歲,鋒芒畢露,領著一眾海師,滅掉了常年干擾各國海域的海賊大王,收回晉國海域權,各國內線海貿又再次走上正軌,其中收益可觀。
皇甫劦也贊她,‘長寧不愧是巾幗女子,有儛后遺風’
明面上大贊的很,背地里暗搓搓在給人家找丈夫,皇甫劦很可惜她是個女子,又很慶幸,她只是個女子。
龍海的兵權要給誰管,皇甫劦還做不了主,與其將來給世子,還不如就先讓郡主管著,說不定這姐弟倆,以后因分權離心,幾個諸侯王各有心思,他想收權,只能一步步來,怕龍海不在他掌控之下,于是郡主的婚事,插了一手。
郡主掌兵不能離開龍海,給她找對象肯定不能太過厲害,本就相當于是過去入贅,官中子弟避之不及,皇甫劦挑來挑去,從金陵那堆紈绔公子里挑了個最起眼的,送去了龍海。
皇帝賜婚,這四字的分量,郡主無法抗拒,否則就有造反之嫌。
郡主文武雙全,十七歲英年成婚。
而那被賜婚的丈夫,紈绔無能,胸無大志,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他千里迢迢來龍海,類如贅婿,心頭不爽,只因郡主沒親自去渡口接他,就大發脾氣,到了王府大門,不肯下馬車,非要郡主親自來,郡主來了,他又非要她親自扶。
郡主忍了忍,扶就扶吧。
他偏要說一句:“說什么傾國傾城,居然長得這么丑?算了,來都來了,閉著眼睛都一樣,”然后對郡主敦敦教誨:“女子出嫁從夫,以后,你就要以我為中心,我就是你的天,我說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我說不能問的,你也不能過問,總之,你要把我伺候得服服帖帖,到時,我就在皇帝面前替你美言幾句——”
郡主眉頭一皺。
皇帝怕不是賜了個大傻子給她。
一腳踹向馬車。
馬兒一驚,她也松了手,前夫滾下來,在她面前摔了個四仰八叉,前夫罵罵咧咧爬起來:“你,你這個丑女人,你干什么,我可是你丈夫!”
郡主看著自家副將:“從今天起,你們好好教教他規矩。”
“什么規矩?”前夫還沒緩過神:“我告訴你們,我可是皇帝派來的,我的話,就是規矩,你們信不信,我現在就給皇帝寫折子,告你們謀反——”
郡主沒理他,就走了。
前夫急得跳腳,副將說:“在這里,姑爺只需守好一條規矩,就是安分守己。”
前夫冷笑:“狗屁規矩,到了床上,哪個女人不被本公子拿下!”
那時,還沒有建靜安園,一家老小全擠在王府,郡主常在外頭跑動,只晚上才回,兩日后大婚,前夫才再次見到她,拜堂時,她沒一點笑臉,跟死了爹娘似的,當然,她爹娘早死了,只剩下年老的祖父祖母在后院養病,年少的弟弟還在書院鬼混,這樣的組成,有何可懼,前夫很有自信能拿下。
當晚,前夫在酒里下藥,但郡主拜完堂,行跡無蹤,半夜才回來,也沒去前夫那院子,前夫心有不甘,想去找她,她那院子里數個守衛,他連面都見不上。
這事,成了前夫和狐朋狗友飯后的笑柄,前夫憤恨,想壓郡主一頭,用了諸多下三濫的法子,欲引起她半點注意,可郡主身邊護衛多,惹她不快,就是一句‘拖下去’。
前夫笑柄越攢越多。
半年來,近不得她身半點。
連個護衛都能對他指三道四,前夫越忍越不甘心,天天說要寫信給皇帝告狀,于是,他真的給皇帝上了個折子,說郡主整日跟一群男人勾勾搭搭,不守婦道,又讓皇帝下一道旨意,讓郡主跟他行房。
那時,皇甫劦偶感風寒,接到這折子,讓他病弱的臉色雪上加霜,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問吳庸:“他是腦子有病嗎?”
吳庸左右為難沒說出來。
確實有病吧。
皇帝本意,就是挑個普普通通不需要太聰明的,讓他過去好好監視,若有異動及時匯報,可這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居然是滿足褲襠里那點私欲,還下旨行房?
又不是畜生,想配就能配。
皇甫劦不敢確信自己竟然派了個傻子過去,這是誰舉薦的來著!真要下旨這么干了,不僅是對長寧郡主的奇恥侮辱,也會讓他這個皇帝的臉面丟盡,后世評頭論足,他都怕自己被反復拉出來遭人狠狠唾棄。
皇甫劦很在乎名聲,畢竟他也要臉,于是冷冷的回信,‘郡主勤懇勉勵,汝當盡心侍奉,取其歡心,不可行妒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