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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奪身之恨

在金陵,前夫仗勢欺人橫行霸道,在龍海,半分地位也無,‘嫁妝’花完,斷了經濟,突然陷入困境,前夫很快認清問題,上折皇帝,見到這次的折子,皇甫劦放心了些,至少還有腦子,遂讓郡主給他個官職。

職位不大,但身份在那,總有人給薄面,前夫借此中飽私囊,收受賄賂,且仗著有皇帝撐腰,吃準了郡主不敢對他怎樣,就算捅出失手殺人的簍子,背后皇帝也給他善后,前夫膽子越吃越肥,龍海執行禁娼令,他卻在外私開娼館,販賣禁藥,養了數名小妾。

護衛聽了嫌惡心,替郡主委屈,讓一個女人被困住很簡單,那就是給她找個不靠譜的男人。這輩子,郡主要被這臭男人活活拖累,殺又殺不得,打又不能打。

越想,越恨得咬牙切齒。

少年世子游歷歸家,才知阿姐成了親,還從護衛口中得知前夫那些事。

恰巧這一日,前夫看上廚房里熬制的山珍羹,廚娘不給,一來一去就摔了粉碎,前夫娼館剛被抄,又見連個羹都不給他吃,想來想去,忍不下,就去龍海王和王妃后院罵人。

“一碗破羹怎么著你們了,遲早,我讓皇帝把你們都滅了,看你們還敢囂張,兩個老不死的東西,活著浪費口糧,還有那個丑女人,你們都要死——”

十五歲的世子心氣高,聽不得辱罵,一拳頭送了過去,少年世子身手矯健,摁得前夫起不了身,青筋暴跳:“你再罵一句試試!”

“你個沒娘養的小雜——”

少年世子一拳一拳往臉上掄。

護衛拉開,才不至于被打死。

前夫躺了半個月,病中又給皇帝寫折子。皇甫劦很頭疼,原本想抓別人把柄,現在給人處處送把柄,為什么有人可以蠢得跟頭豬一樣,難道就不懂韜光養晦,暗中觀察,以待時機,非要這么作死呢?

吳庸也嘆氣。

太聰明的,怕郡主疑心,又怕被人策反,不聰明的,盡給自己添堵。

最后,前夫給老人道歉,少年世子給這個姐夫道歉:“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少年世子說完,好心給姐夫整理衣領,目光卻是冷厲,聲音也低低的:“你要是敢欺負我阿姐,賠上我這條命,也要弄死你!”

前夫欺軟怕硬,女人老人隨便欺負,都說世子溫和,他便也不放心上,可此時見世子狠話如此,聽了哆嗦,又想著世子還得回書院,就在家一個月,先忍忍。

世子在家期間,前夫這才想起皇帝的囑托,主動噓寒問暖,旁敲側擊:“世子爺,您是王府唯一的繼承人,如今您阿姐獨攬大權,將來她利欲熏心,緊緊握著,未必肯放權還給您,世子爺您難道不想盡早奪回來?”

前夫‘嫁’來一年,對這一家子摸得七七八八,看似祖孫謙恭,姐弟和睦,都是給人看的,這背后,指不定暗中洶涌。

這么大的財權誘惑,世子怎么可能不爭,又怎能拱手送給一個女人?

少年世子冷冷撇著這個窩囊姐夫,他從小引以為傲聰慧伶俐事事要強的阿姐,居然會被迫嫁給這種人,這不是一兩天,是一輩子。

一輩子啊,日子太長了。

他第一次有想殺人的沖動。

這樣的神情被郡主覺察出,怕世子年少,離家前干出傻事,把他刀劍繳了,將他叫過來,以練武的名義,揍了一頓:“出去這么久,連個忍字都沒學會。”

“可是他……”

沒說完,又挨了揍。

“皇帝能送第一個,就能送第二個,你以為,你有幾條命,能殺幾個?”郡主拎著弟弟:“他的命,和你比,不值錢。”

“阿姐,我是心疼你,他根本就不配!……皇帝,就是故意……”

郡主出手又是一掌,他在地上翻滾了一圈,等她走近,才知他哭了,郡主冷著沉寂的臉:“我都沒哭,你哭什么?我數到三,給我收起來,一,二……”

少年世子起來,把眼淚憋回去。

郡主看著他,神色復雜說:“家里有我,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前夫看在眼里,世子要權不成,被郡主關門狠狠揍了一頓,世子負氣離家,了無音訊。

直到世子入都,四王突然暴亂,前夫密切監視郡主,想找找她也參與甚至謀反的證據,到時揭舉有功,回了帝都,也有榮光。

但龍海風平浪靜,連個鳥響都沒有,相反,海域不平靜,遼海媵月暗中提供財錢武器,與諸多海賊聯手,趁晉國有亂自顧不暇,在龍海管轄的漣海、濮水兩大郡內潛伏登陸,燒殺百姓,打了個措手不及。

郡主領兵平亂,將賊人趕回海上,把幾個海賊的老巢又一次殺穿,海賊損失慘重,順帶把兩國給錢賣武器的事說了出來,皇甫劦接此軍報,又接到龍海王自請削藩的文折。

藩王若是謀亂,他有正當理由收權,但龍海無錯,這幾年,每次他出召策打壓,龍海都是第一個積極響應,堪稱楷模,其財政兵戶,通通透明給你看,連監軍府,監察使,都挑不出龍海有什么錯。

如今郡主平亂有功,理應嘉獎,這個節骨眼,怎么敢削,削了之后,海域豈不被捅個底朝天,那群海賊怕是高興得要死。

皇甫劦頓覺帝都金陵選址不好,離海域太遠,當年,明皇信任龍海王,海域權歸其管轄,導致龍海越做越強,戰船兵器皆是上等,海戰毫無對手。

他也曾派人求學,郡主知無不言,出了本海上戰術,但說和做,永遠是兩回事,哪怕郡主把戰船圖紙送金陵,也沒人能造出來。

一想這些,皇甫劦又頭疼,只能在心里罵,天天裝病,狡奸巨猾的老匹夫。

削藩不了了之,那就再等等吧。

前夫積極遵從皇帝密旨,就想挑錯,龍海王六十多了,有幾年可活,一個女流之輩惹人非議的掌權郡主,一個從不著家不堪大用的紈绔世子,能支撐多久?

這一日,他偷偷跟蹤到郊外,郡主覺得他很可笑,停在那等他:“說來,你應該最好希望我不要反。”

前夫怒斥:“你這丑女人,果然有異心,你到這兒,要見什么人?”

“我要是反,”郡主沒理他的問題,眸中冷厲:“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郊外無人,前夫慌了:“你想干什么?我是皇帝的人!你要是敢動我,我……”

郡主沒把他怎么著,只是放了兩條野狗,追著他咬。

不久,皇甫劦突然病亡,前夫才真正慌了,靠山一沒,得再找一個,他給新上位的小皇帝寫折子,又千方百計給徐太后密信,可這倆正爭得你死我活,沒空搭理他,前夫收拾收拾,逃回了金陵。

郡主知他逃了,上書朝廷,讓把他送回龍海,他死活不回,控訴郡主不守婦道,不和他行房,他要休妻。

聽聞此事,皇帝太后稍稍對前夫分了點注意,前夫入贅三年,郡主好吃好喝供著,沒什么對不起他,皇帝太后一致覺得他無理取鬧,差人把他架回龍海。

前夫重回龍海,哆嗦下馬車,看見冷冰冰的長寧郡主居然也會笑,笑得又狡黠又輕狂:“回來了?”

前夫眼花繚亂,居然覺得,她笑起來一點都不丑,左眼那側的小疤痕竟像是點綴,護衛踹他一腳,才沒讓他繼續癡心妄想。

郡主撤了他的職,給他另僻院子,派了幾個護衛看守,朝堂局勢不明,暫時不動他,至少有名義上的丈夫,免得新帝給她塞人。

前夫安分了兩個月,這日上街,昔日狐友吐槽,龍海再無娼館,根本不是男人待的地方,兩人看上一個路過的女子,奸淫未遂,狐友流放荒島,前夫禁閉一月。

恰逢六國侵晉,各處大亂,郡主接到小皇帝旨令,讓她北上抵御遼海。

龍海與遼海,若是陸路,得繞一個大彎,若走海域,卻很近。

郡主帶上前夫一同出征,領著水軍向前壓近,遼海海軍潰敗,不到半月,郡主登上遼海陸地,把前夫拎到陣前,訴他泄露軍機通敵叛國貪污軍餉,依軍法處置。

前夫茫然不知情況,急得大喊:“我沒有,你想誣陷我!”

“你從前逼良為娼,打殺良民,誣陷別人時,有叫這么大聲么?”護衛刀很亮,老早就想動手了:“郡主要你死,乖乖受死就是。”

手起刀落,這個耽誤郡主的禍害,人頭祭旗,枯野棄尸,草草結束荒唐一生。

前夫如何德行,軍中皆知,郡主陣前大義滅夫,反倒激勵士氣,很快就帶兵殺進遼海王都,遼海王得了財寶,也怕郡主把王都殺穿,慌得不行,立馬止戰,加急調回進攻晉國邊境的陸軍,同晉國小皇帝求和。

小皇帝吃了一驚。

不想這位長寧郡主英勇無畏所向披靡,只是讓她出兵抵御,以解圍亂,誰想她反手差點滅人家小國。

可遼海偏遠不毛之地,取了無用,真把人家滅了,還得花錢花精力去管,不劃算,這次給個教訓就行,小皇帝便讓她撤軍。

至于那前夫,死就死了吧,再獎勵一個就是,時局穩定,郡主守寡還沒熱乎透,就又被賞了個丈夫。

那一日,文家祖父攜小孫子入徐府拜訪,徐太后便服歸家,見那十三四歲的少年,喜歡得緊,其人如名,溫文爾雅,飽讀詩書,腹有才氣,最重要的,竟還有幾分簡單童真。

徐太后是女人,很懂女人,更懂要強的女人需要什么。

徐太后說:“一個女人,總歸是需要有一個丈夫的。”

小皇帝隱隱認同。心里想,沒了丈夫約束的嫡母徐太后,就活的很滋潤,整日裝束,瞧著像三十,都看不出快要奔四了,他親爹死前,恐怕都只記住了溫婉端莊的妻子,沒見徐皇后竟也能這么艷麗。

當一個女人手握大權,想要什么都不是問題,死了丈夫,也不可憐,可就是什么都有,反而沒男人,才讓人不放心。

小皇帝調查文家,確實干凈清白,文家祖父與徐公雖有半年同窗情,但后來無聯系,如今文家落魄,才拉下面子去徐府走一遭,查完,小皇帝對婚事沒異議。

接到賜婚旨意時,回了蛟河郡的文家祖父哭的死去活來,只是帶小孫兒去金陵見見大世面,籠絡一下關系,好為將來謀個差事,誰想就如此葬送了孫兒一生,想想那長寧郡主有殺夫先例,孫兒此去,九死一生啊!

文家祖父官職不大,見不到皇帝太后,到處托關系也沒能阻止,送小孫兒上船前,止不住哭啼:“是祖父害了你啊。”

郡主見從金陵來的密信,面色沉得寂靜可怕,忽既又無端嘲笑了幾聲。

“郡主,”姜且敏銳捕捉到這份神情:“聽聞皇帝封您為武安上將,可是真的?”

“不錯。”

姜且大喜望外:“從前先帝不許女子入朝為官,也不許女子參軍,如今的小皇帝倒是通人情,女子為將,這是晉國第一例。”

郡主點頭:“你知道,我有的,不只希望我一個人有,我前些日上了一份折子,請封你為王府右衛將軍。”

姜且想說什么:“郡主……”

郡主給予肯定:“你隨我征戰,出生入死,又誅敵有功,擔得起。”

姜且心頭竄動:“皇帝沒允準?”

“他允了。”郡主拽著手里密信,眸色透亮:“這一點,他和他爹倒是不一樣,既然他能同意此事,想必不會阻撓別的,所以,我近期打算招女子入海師。”

“這是好事啊,”姜且聽到后半句,又是喜色:“可郡主,您好像不太開心?”

郡主深深思考了一下,許久,才說:“你去備個新院子,過幾日,新姑爺要到了。”

“新……啊?姑爺?”

姜且驚嚇,皇甫家喜愛賜婚,一脈相承,果然是父子,那前姑爺剛死了大半年,竟又來一個,姜且決定回去好好磨刀。

幾日后,郡主親自去渡口接人,提前看看新丈夫是個什么貨色,渡口沒有清道,各種船往來,郡主只帶了四五人,在旁邊茶館等。

密信簡短,只說文家小孫,名從書,未提年齡,郡主等了半天,竟不知,一下船,就在她旁邊吐得死去活來面色蒼白的小孩,就是她第二任丈夫。

茶館客滿,小孩蹲在一邊,離她也近,吐起來沒完沒了,她讓姜且遞去一杯茶,小孩接了,嗓音澀澀:“……謝謝。”

茶館走了大半人,小孩和一串隨從就在她旁桌坐下,小孩整個人憔悴,也不說話,兩撥人相互不認識,就這樣干等。

直到姜且打趣:“文家公子這么久還不來,該不是知道郡主您殺夫,怕得跳了江?”

小孩突然瞪大眼睛,與她對視。

郡主也愣了,她想過很多種可能,什么歪瓜裂棗,什么二婚帶孩,什么大齡剩男,什么克妻鰥夫,但怎么也沒想到,朝廷會給她送一個清純得跟白兔似的小男孩過來?

小少年瞪得眼睛酸,眨了眨:“你……你就是……郡主?”

她淡淡應了:“嗯。”

把這瘦弱不堪的小男孩請入馬車,郡主在外騎著馬,她第一次這么忐忑,戰場沖鋒陷陣,都不及現在心情復雜。

到了新院子大門,馬車停了,隨從叫了幾遍,車里毫無動靜。

隨從忽既驚嚇:“文小公子上船時,就要死要活的,該不會……不會……”

郡主眉頭皺起,第二任剛來,難不成竟就這么死了,掀簾一瞧,小少年抱著自己的包袱當枕頭,在里面睡得很香甜,郡主頓了下,踢一腳馬車,把他震醒了。

少年驚嚇睜眼,見到她,抱緊包袱,有點怯生生的害怕,聽她說‘到了,下來’,又老老實實下了車,進了院子,她走哪,少年跟哪,她停住,少年也停。

“以后,你就住這兒,三日后大婚,我會來接你,拜完堂,晚上再送你回這里。”

少年不懂:“為……為什么?”

郡主看著這個矮她一截的小男孩,說:“這是我的規矩。”

少年‘哦’了聲,沒再多問。

出了院子,郡主一個人靜立,姜且跟著靜默,小姑爺不止年輕,還呆傻,那把刀好像也不需要磨了,過了片刻,姜且趣笑問:“郡主,這小姑爺,咱們私下認還是不認啊?”

這三日,少年膽戰心驚,在想,到底會是郡主坐著花轎來接他,還是他坐著花轎過去,直至穿著喜服出門,他才發現,沒有花轎,只有兩匹掛著紅綢的白馬。

“我來接你了,上馬。”

郡主騎著其中一匹,她看著他,她身下這匹馬壯,小少年還沒馬高。

十里長街,兩匹馬在前緩緩開路,后面跟著一串撒糖撒花撒錢的侍從,龍海子民熱情,嬉嬉笑笑鬧了好多祝福語,每說一句,就撒一次錢,群眾圍觀了一路,也吃飽了喜糖。

靜安園已經建成,婚宴就在東園,拜完堂,走完一切儀式,郡主帶他到處敬酒,他沒喝幾杯就醉了,等到晚上,兩人共騎回了院子,身前的少年醉得通紅,半天迷迷糊糊的,郡主把他拎下馬,他又清醒了點,她卻沒有下,只說:“你早點休息。”

然后,就這樣走了。

十四歲的小少年獨守空房。

一守就是三年。

成婚后,郡主要么直接住王府,要么偶爾回靜安園陪老人,大概半個月來院子一次,和他吃頓飯,都是中午,有時候忙忘了,就一個月一次,唯有過年或是其他大日子,他才會被請去靜安園。

少年忽嘲。

自己不僅是贅婿,還像個外室。

期間過年,世子回來過一次,有前車之鑒,世子對不曾謀面的姐夫敵意很大,謀面之后,摁著他出手警告:“你若是敢欺負我阿姐,我絕對不饒你!”

少年毫無還手之力,愣愣地看他。

世子停頓了下,這身高怎么看,都像成年人欺負小孩,心軟了一下,說:“你也太矮了吧,本世子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就人高馬大氣宇軒昂……你多吃點飯,平時也多練練,我阿姐打人不留情的。”

少年說:“可是,吃太多會撐的。”

世子:“……”

世子去書房,看著郡主:“阿姐,你是怎么想的?真跟他過一輩子?”

郡主說:“娶都娶了,還能怎么辦?無緣無故殺了人家,不好吧?”

世子黑線:“……”

郡主說:“就當個弟弟養吧。”

相處兩日,世子挑不出錯,就是這聲姐夫得醞釀一下,才能叫得出口。

大年除夕剛過,世子跟家里人大吵了一架,少年清早去請安,在門外聽了一句:“我才不娶,這家有我沒我,反正都一樣!”

世子摔門離家,走得匆忙,不知道去了哪兒,何時回來也不得而知。

郡主來他院子吃飯,見他從不鬧,太安分守己,忍不住問:“你想不想做點什么?”

少年‘嫁’來半年,就見過她幾次,跟她不熟,有點怕她,尤其這句話聽起來很怪:“……郡主想讓我做什么?”

郡主說:“你若是缺錢,可以跟我講,不用出去賣字畫。”

少年忐忑地‘哦’了聲,明白不是那個意思,淡淡說:“我不想伸手要錢,要是這件事丟臉,我下次出門,可以蒙個面。”

“……別誤會,我不是那意思,人憑本事掙錢不丟臉。”郡主深深一思:“我可以給你個官職,你有事可做,每月也有俸祿,倒也不用日日悶家里寫字畫畫,別把自己悶壞了。”

少年想到前夫,有點警惕,在這里當官沒好下場:“其實,我賣字畫不是為錢,沒人要,也賣不了幾個錢。”

郡主奇怪:“那你是為什么?”

少年說:“這院子,像世外桃源。”

郡主:“?”

少年說:“我可以專心做一件事,沒有外人打擾,就很好。”

郡主深想:“我打擾你了?”

“……沒,沒有。”少年怕得搖頭。沒人打擾的前提,是她給的,且又為他提供衣食,他什么不缺,才能專心創作,但他最近兩年找不出靈感,想是才學已盡。

郡主笑了:“我不是外人么?”

“不,不是,”少年木訥,突然就說:“郡主不是外人……我們……是夫妻……”

“那我今晚留下,做點夫妻應該做的,”郡主望著稚嫩的少年,突然就有了想法:“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么。”

“……”

不滿十五的少年一陣緊張,耳臉通紅。

那種事,肯定是要做的。

做就做吧。

他閉著眼服從就是了。

“逗你玩的,”郡主揶揄不已:“上職文書,我差人明天就送來,去不去隨你。”

少年還是去了,俸祿比賣字畫錢多,郡主把王府當作辦職要處,他也在里辦公,主要職責,就是鑒定一些古玩字畫,或是幫忙校正典籍,又或是整理完畢,去書房找郡主朱批。

在王府,他是下屬,自稱‘臣’,官員呼他官職‘文校書’,在靜安園,就很平常稱呼,護衛叫他‘小姑爺’,叫世子‘二公子’。

不過,他從未聽郡主叫過他名字。

她批完,連眼都不抬。

官職閑散,他日常還挺悠閑,有班值上,接觸古跡多,他靈感忽漲。然后某日,就被郡主抓到他當值摸魚,郡主在他背后看得認真,夸了句:“畫得不錯。”他一陣局促,然后又聽她問:“這能賣不少銀錢吧?”

少年看畫中人:“這幅,不賣。”

“哦,”郡主低聲:“你打算掛哪兒?”

少年噎住,“……”

畫中女子身穿紅妝,坐下白駒,側顏看向前方,那半邊側容有疤痕,他并不掩飾把那條小疤痕畫出來,郡主也認出,畫中正是成婚當天,他撇著她,只能窺見一側。

郡主建了望娥樓,請他去畫畫,來報名的女子很多,畫師少,他畫一幅,掛一幅,手都快酸了,及入夜,樓中無人,他突然又畫了一幅,掛了上去。

剛掛了不到三息,就被郡主親手撤下,她卷好:“你的好意,我領了,望娥樓是為普通女子而設,她們也可值得銘記,我有的比她們多,若掛這里拔得頭籌,讓這些女子怎么想?”

少年說:“是我考慮不周,唐突了。”

郡主將送他回院子,望著夜色,沒有進去,說:“今日辛苦。”

少年笑說:“能為郡主分憂,也是我分內之事,是應當的。”

同在王府事職,他與她相處的機會多了些,但她身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特別有些長得好看的。

這年,郡主來他院子,給他過生辰,第一次晚上來,吃完飯,她又要走了。

少年隨她到院子中,站在她后面,忽然咬說:“郡主……不留下么?”

郡主回頭,深深地看他一眼,他仍然有著來時的那股生澀膽怯,‘留下’兩個字出口,讓他整個人都紅透,但他的眼神在堅定中帶著欲,也在暗示著,她應該做點什么。

他已十六歲,個子長了不少,人也長開了,她完全可以把他當成一個男人。

而不是……弟弟。

“你想好了?”

“什么?”他聽了愣著:“這……有什么需要想好的嗎?”

夫妻之間,你情我愿,很正常。

郡主凝思片刻,向他走去。

她眼神不善,氣場強大,少年頓時想到她殺夫之事,那前夫,很可能就是次次想要跟她行房,才會被殺的……

少年不由得心顫退了一步,見郡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他連續后退,腳下是臺階,趨咧不穩,他就要往后摔一跤。

郡主伸手扯了他腰帶,把他人拉穩,太過用力,腰帶一松,已經在她手里,他身前衣襟全部散開,她又靠近了,幾近貼著他。

她似乎沒有要殺他的意思,但這種事情,在院子里不方便,少年不自覺的往后退,一步一步,退到臺階上,退到門口。

他摸了下門,抬腳后退進屋,郡主逼著他一路,到了床邊,他跌了下,坐到了床沿。

郡主清影立在床前,在他面前立著。

他忐忑地抬頭看她。

郡主看著底下:“把鞋子脫了。”

他照做,赤足坐著。

“衣服……”

沒說完,他也全褪了,只余褲子,郡主眸色清然,附身上前壓著他,他很有自覺地躺下,就在他以為要進一步的時候,她手一揚,他身上突然多了一層被褥。

少年:“……?”

郡主把被角捻了捻,怕他穿得少漏風冷,生病還得她批假,然后說:“你近兩日別出門,非要出去,我救不了你。”

他懵著:“為什么?”

郡主回他:“有人要殺你。”

“我在此并未得罪人。”他皺眉,想不通:“是什么人要殺我?”

“一個男人,”郡主說:“和我有血海深仇,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的男人。”

他聽了腦子還是懵:“可是,他與郡主有仇,為什么要來殺我?”

“早點睡吧。”郡主沒有回答。

第二天,他作死出門,然后就被擄走,帶到了海邊,擄他的人,帶著黑色帽籬,不識面容,只知是個男人。

“大俠……”他想問點什么。

“閉嘴!”

大俠戾氣很重,一副惹不起的樣子,他乖乖閉嘴,三天沒說話,他快要餓死了,直到大俠回來,語氣冷冷:“她為什么不來救你?”

少年反問:“她為什么要來救我?”

大俠說:“她不是喜歡你么?”

少年郁悶:“郡主喜歡我?這件事,我都不知道,大俠您怎么知道?”

“我讓你回答,沒讓你問那么多。”

“……可是,我真不知道。”少年奇怪,一個有深仇大恨的人,卻偏要關心郡主喜歡誰,試探說:“大俠您……喜歡郡主?”

大俠咬牙切齒:“我只想殺了她!”

少年是真的很不懂:“大俠您要殺郡主,綁我做什么?”

大俠愣了:“我要殺她,你不擔心?”

少年搖頭:“不擔心。”

大俠又愣:“你為什么不擔心?”

少年反問:“我為什么要擔心?”

“你不是她新丈夫嗎?”

“我是郡主的丈夫,”少年承認:“可是,現在,我應該擔心的是我自己。”

大俠沉默了很久。

和一個小孩聊天有點費勁。

“郡主不會來救我的,我死了,郡主又可以娶一個新的,到時,大俠又要殺一個,殺起來很麻煩,還不如,先留著我。”少年條條在理的說:“大俠,我有點餓了,您放了我吧。”

大俠‘哼’了聲:“朝廷那幫狗賊!”

“……大俠,我能否冒昧問,”少年說:“您和郡主有何深仇大恨?這恨能化解嗎?”

大俠冷說:“殺父之仇。”

少年噎了噎:“這確實化不了。”

大俠又說:“奪身之恨!”

少年呆住:“奪……奪什么?”

第四天,大俠不見蹤影,他身上松了綁,海邊離倚海城有點遠,他路上找人討了點吃的,回小院時,頭發亂糟糟,衣裳全是污泥,真跟個乞丐一樣。

郡主在院子里悠閑喝茶,見他如此模樣,叫人去給他備水浴,他摸了摸蓬松的發,如此儀容,不好見她,轉身要去洗洗,郡主突然說:“我要是去了,就是給你收尸。”

少年立住,背著她說:“我知道。”

“你不會怪我吧?”

“不怪。”

郡主望著少年背影:“他從前不這樣,以后應該也不會來了。”

“那個人……”少年回頭看她,深深吸起勇氣:“是郡主從前的相好?”

“我喜歡過他,但只能喜歡為止。”

少年又問:“因為我么?”

郡主身份在這,兩次都是賜婚,無法拒絕,那個大俠,大概是個逆賊反賊,跟朝廷不和,身份不能光明正大,若讓大俠隱去身份委屈做小,估計也是不愿意。

“跟你沒關系,就算沒有血海深仇,也不能在一起,我和他,已經過去了,”郡主走到了他面前,說:“前幾夜那個事,現在你可以再回我一次,還想么?”

“想……”少年下意識的說出。

那個大俠,隔著血海深仇,都要糾纏不休,可見感情之深,可殺父之仇,奪身之恨,跟他沒什么關系,他那時可能還在玩泥巴,她說已經過去了,他有何要計較的。

郡主眼神犀利:“真的?”

少年見她神色變化,盯著他臟污的身子,那夜,郡主眼中明明也有情欲,他能察覺的,但她有所克制,而現在,這種克制好像沒了,怕是下一刻和他洗鴛鴦浴都不成問題。

他霎時明白了大俠的奪身之恨。

郡主循序漸進,撩人心,卻只貪圖身子睡人家,在心里上,根本不想負責。

他又改了口:“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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