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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不可以嗎

回了靜安園,她府門下站著,目送那輛馬車離去,龍海王的貼身侍衛過來傳話,跟昨夜一樣,又是單獨請她用晚膳。

回想起今天的事,現在再看這位諸侯王,解憂心頭多了份打量。

龍海王冥昰,出身市井,本來無名無姓,少時跟著東明帝一路打拼,后來隨了東明帝的姓,他本人毫無風雅,脾氣暴躁,喜歡破口大罵,罵得難聽時,更沒半點禮儀廉恥,他也殺伐無數,一言不合就喜歡干架,戰場上見人就砍,連自己人都砍過,一提起他連小孩都怕得鎖門,除了東明帝,沒人能治得住。

“你去那院子了?”

“郡主帶我去看了。”解憂輕輕回答,當下又把郡主說過的話復述了遍,表示她知道了,但她還是想弄清楚:“這件事……真的不知道是誰所為?”

“當年的事,很復雜,”龍海王憔悴嘆氣:“你爹殺了太多人,都是曾經和他義氣云天打天下的兄弟們,誰也不想,變成那個樣子……現在再說誰是主謀,也沒意義。”

龍海王不是不肯說,而是明皇出關之日,大殺四方,朝野惶惶,那些人都死光了,也沒弄清楚是誰的提議,反倒因為殺的太多,明皇冠上了晚年暴君之稱。

解憂很快也明白了,這不是一人所為,而是一群人合謀,沒有主次之分。

當嘗到權利的滋味,就想更近一步,明皇年老無子,那些老家伙野心勃勃,與其費盡心血替別人爭,不如自己上去干,明皇出海,儛后抱恙,是成大事最好的時機。

但……

她還是覺得不對勁,可說不上來哪里有問題,又看著眼前白發蒼蒼的龍海王,那些已經是二十年前的陳年往事,她再深入問也確實沒意義,只當聽了個故事吧。

她比較關心的是另一件,明皇立詔,只他兩人心知肚明,要是當年少年皇甫劦知曉,不可能還讓龍海王這位諸侯茍延殘喘至今,可現在,通過郡主之口告訴了她。

這是在試探她對于造反的態度么?

“清兒說話,也許重了些。我兒出事時……”龍海王念起喪子之痛,眸色又深沉:“清兒也才五歲,正是記事的時候,她對你,難免有些抱怨。”

解憂垂目低斂,那抹奴印,冥棧容守口如瓶,沒告訴任何人,也許長寧郡主以為她是不惜命自戕,才會那樣告誡她。

又想起在馬場上看的那本起居記。

小郡主還小,不知道公主之尊是父母的命換來的,也不知道父母已經離世,小郡主纏著儛后說:“皇奶奶,我不喜歡柔安公主,我要做威武公主。”

明皇說:“哪有公主稱作威武的。”

小郡主說:“皇爺爺,那我不要做公主了,我要做將軍,跟爹爹娘親一樣。”

儛后把小郡主抱在懷里:“好,咱們的小清兒以后就要做威武大將軍。”

這本起居記,似乎是一個宮女隨手寫的,大部分是宮女的宮廷生活,但中間夾雜了些小郡主的瑣碎起居,解憂料想這宮女可能是郡主身邊人,隨回龍海之后,只寫了一兩頁,卻沒繼續寫了,不知怎么被丟在了密室里。

郡主在馬場見到的那一頁,解憂正翻到宮女思慕某侍衛,想方設法與其親近……

長寧郡主生氣也正常。

“三叔,我對郡主并無怨言,”解憂道:“她和我一樣,都是身不由己,我很羨慕她,有您這樣一位祖父。”

龍海王笑了,好似明白她羨慕的是什么,不是親情,是權力,他沒有給孫子冥棧容,而是選擇了孫女,這也是朝廷多年來對龍海很松懈的一大原因。

他緩緩低聲:“可我老了,憂兒,我的時間,也不會很多了。”

解憂皺眉:“三叔怎么說胡話。”

“真的不多了……”龍海王喃喃一聲,看著她,說起話來也再沒什么避諱:“你能來,我很欣慰,一個人要想做點大事,必要有野心,我兒他就是因為沒有這兩字,一心只想歸隱,但歸隱不是我們這些人的歸宿,憂兒,我現在雖然沒有從你眼中看到,但我相信,你敢來這里,一定會有的。”

“三叔……”

解憂錯鄂,但又因為這些話,在心中激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洶涌情緒。

久久,無法壓平。

…………

解憂步子沉重,站在自己院門口,琉璃迎上來,她也沒動,她抬頭看向左邊,藺之儒住處烏黑,沒點燈火,琉璃看出她想什么:“公主,藺大夫還沒回來。”

沉思了會兒,她走去了右邊。

琉璃想了想,沒有跟上去。

解憂到冥棧容屋前,靜安園很安全,門前也不需要人守著,她推門進入,聞到一股水蒸幽香,一抬眼皮,就看見冥棧容泡在大澡桶里,兩條光不溜秋的臂膀分開搭在桶壁,也沒弄個屏風隔著。

聽到聲響,冥棧容心頭一噔,尋思自己這兩日沒闖禍,阿姐又脾氣暴闖他房間,待睜開眼睛,見到是誰后,他瞳孔漸漸睜大,想去拿衣服遮一遮,但手夠不著,人又不能立起來。

解憂回頭把門關上,她背緊貼著門。

他更慌了。

“你……你要干什么?”冥棧容登時想了些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

可明明昨夜,她想通了啊!

她低著腦袋,沒看他:“心情不好。”

“不是……”他不理解:“你心情不好,就要來看我洗澡?”

這話剛說完,她抬頭往水里一瞧。

冥棧容幾欲抓狂。

……她還真不要臉看啊!

水里都是花瓣,他往前游了下,趴在前面桶壁上,以免春光全被她看了。

解憂覺得他多此一舉:“你看過我,我也看你一回,算起來,都不吃虧。”

“當時事從緊急,你別訛我。”

冥棧容覺得自己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她要壞他君子的名聲,現在很后悔,就該丟她在邊境院落自生自滅,一次次救她干什么。

她自殘那幾次,血流得他都疼,她人時常不清醒,衣服也弄得很臟,他第一次替她換衣服,看見了臂上奴印,當時身邊沒有信得過的人,又怕讓別人知道,后來他只好次次親自動手,但他發誓,從始至終只當她是病人,絕對沒有丁點齷齪念頭!

不像她現在要吃他的眼神……

“冥棧容,我其實當你是朋友。”

他點頭:“最好只是。”

解憂看向別處:“我心情不好,所以,你這個朋友,說點好聽的,哄我一下。”

冥棧容,“……”

他白嫩的脖子,伸出浴桶邊緣,仔細盯著她臉看了下,確定沒有發病前兆,然后放心了,一字一頓怒道:“給、我、出、去!”

好吧,他確實吼了。

解憂轉身開門,走出了他屋子。

但沒有關門。

“你、你……給我回來!”

冥棧容猛的咳嗽。

這話說出來又覺得怪怪的。

天,他造了什么孽!!!

…………

解憂一直沒睡,琉璃也知道她是在等藺之儒來換藥,但他連個影子都見不著,琉璃來來回回去藺之儒住處看了數次,房窗沒點亮色,小心翼翼勸她:“公主,許是醫堂有事,藺大夫今夜怕是不回了……您早些歇息吧。”

次日一大早,琉璃又看到有仆從把藺之儒的東西全部搬走,便把打聽到的事跟解憂一說:“說是靜安園離醫堂遠,藺大夫要搬過去,不住這里了。”

遠嗎?

冥棧容剛起來,打了個哈欠,就看見解憂站在那里看人搬箱子,她輕然斂下眸子,似乎有一瞬失落,冥棧容想了下,覺得是她表白失敗,藺之儒在躲著她。

在他眼中,這就是被藺之儒欺負了。

“他不喜歡就不喜歡,怎么還干這種事,他不是正人君子么,一點也不給你面子,走,我去給你討個公道。”

冥棧容拎她上馬車,直奔醫堂。

別說,來回半個時辰。

是有那么點遠哈。

到了醫堂那條街,百姓圍得水泄不通,連馬車都被人推搡,根本擠進不去,雖有侍衛維持秩序,但跟沒有差不多。冥棧容百思不得其解,龍海治安這么差了?

馬車只能停在角落里,又見連姜且都來了,他把姜且抓來問:“怎么回事?這街為什么這么多人?出人命了?”

姜且道:“因為美男榜。”

冥棧容不解:“詳細說說?”

“昨日大早,思遷巷忽然出現了一幅詭異的畫,女人們迷得神魂顛倒,男人們想瞧瞧其真容,就都過來圍著了。”姜且皺了眉,看著人山人海:“今天人更多。”

冥棧容思索片刻:“你是說,藺之儒的畫像被掛在了思遷巷?女人為之傾倒,男人見了嫉妒,所以,這些男人女人都是來看看藺之儒到底是何方神圣?”

姜且沉沉:“嗯。”

怪不得昨晚不回來,冥棧容又問:“把藺之儒放在那,不是抹黑人家么。那畫是哪個缺德家伙弄過去的?”

“已經在查了,”姜且眸色轉深:“卑職摸過那畫紙,倒像是咱府里的。”

“不會是……”冥棧容轉過頭,看向馬車里一言不發的解憂:“我阿姐干的?”

姜且看著解憂,會心一笑:“郡主又不喜歡藺大夫,畫他做什么。”

冥棧容心想,那也不一定,青梅竹馬,談婚論嫁,雖然藺之儒否認,但萬一說不準,他阿姐有別的心思呢?

沉默片刻,解憂問:“為什么是抹黑?”

“思遷巷前面那幾個第一,空有小白臉美貌,被追捧之后,享受了點甜頭,然后不久,本性顯露,人品堪憂,萬千少女就會開始后悔,當初瞎了眼才投花簪。至于藺之儒,他人品還行,但有可能會被……”

姜且咳嗽了下。

冥棧容看了眼解憂,有些話不好說,他慢了些音,只道:“但愿,他能承受得住當第一的道德束縛。”

姜且也說:“照這趨勢,藺大夫得受苦幾日,醫堂也開不了了。”

“姜將軍,你剛才說那副畫詭異,”解憂沉著,眼中微稟:“長什么樣子?”

“我找人臨摹了一份。”姜且從袖子里掏出一張薄薄的折紙。

冥棧容兩三下打開,眉目深深一擰:“這……”解憂湊了過去看,他不太肯定:“……確定是藺之儒?”

冥棧容承認藺之儒是比他好看那么一點點,思遷巷的美男榜花里胡哨,藺之儒去當個第一,他也沒什么意見。

但這幅畫,跟美男沒半點關系啊!

思遷巷的審美又改了?

姜且道:“仔細瞧瞧,有點神像。”

冥棧容還是看不出哪里像,也不懂這是什么派別的畫風,疑惑道:“可思遷巷的畫,不是不寫名么?這怎么認出來的?”

“原畫上寫了名,還題了字,藺大夫是金陵神醫,大部分人只知其名不知其人,他義診行醫,拋頭露面,許是有患者認了出來,隨后四散傳開,”姜且一通分析,嚴峻皺眉:“如今,他這畫像往思遷巷一放,恐怕來找他的,都不是求醫問藥的了。”

“真是詭異,誰這么恨藺之儒,”冥棧容折好還給姜且:“這畫功有點差。”

“臨摹只有三分精髓,”姜且忽然長眉微笑:“二公子,到時見到原畫,你就會知道了那副畫的魅力在哪。”

冥棧容又不是沒見過藺之儒真人,對思遷巷的美畫不感興趣:“藺之儒一世英名,可別毀在這里,你得嚴查,給人家一個交代。”

“這人既然敢畫,就一定會投簪,只是花簪堆在一處,整理起來麻煩,明天……”姜且抱臂:“今天晚上,應該就會知道了。”

冥棧容若有所思,今天是第三天,望娥樓投簽截止,思遷巷也一樣,到了明天,就會公布揭榜,揭榜前,會有人統計花簪和名字,他倒不擔心匿名什么的,龍海女子膽子大得令人發指,有這樣轟動效果,哪個不想出來認領。

這也不是什么壞事。

反正過兩天,大部分人就會把美男榜忘得一干二凈,成為飯后閑談。

除了,現在這條街堵死了。

回頭看解憂:“你還去醫堂嗎?”

解憂道:“怎么進?”

看出她找藺之儒的心很迫切,下了車后,冥棧容帶她飛檐走壁,落入后院。

藺之儒從昨天下午就閉門不接診了,后院也沒太多人,醫堂大門緊閉,要不是外面侍衛維護秩序,肯定要被擠破,而且早上搬過來的行李好像也不是送到醫堂,解憂覺得,可能是要空跑一趟。

正這么想,卻聞到一股香味,見爐房中有醫仆忙活,冥棧容先走了進去,有醫仆見了,冷臉質問:“你們是何人,怎么進來的?”

“你們這熬的藥,怎么這么香?”冥棧容也不管,說著要去揭開煮的爐子看看。

“別碰!”醫仆臉色突變,上前攔住:“此處外人勿進,請你們出去。”

冥棧容收回手:“你們藺大夫呢?”

“堂主不在,”醫仆打量了下兩人,冥棧容錦衣玉服,解憂穿得淺白,他緩了下語氣:“但堂主身邊的沙苑在偏堂,你們若有事,可以先去找他。”

到了偏堂,又聞到一股不同的香氣,是甜香,一走進,卻見沙苑圍在爐子旁,問他在做什么,沙苑一臉生無可戀:“熬糖。”

“這是……做糖葫蘆?”

“公主……”沙苑想他堂堂高手,在這做糖葫蘆,就嘆氣:“您是非吃不可?”

解憂也不好說。

就是覺得挺好吃的。

冥棧容看向解憂,藺之儒一夜未歸,看見這糖葫蘆,她心情估計好了大半,他笑了聲:“這東西大街上到處都有,你家少爺為什么偏要自己做?”

“街上的沾風染塵,吃了不好。”

“也是。”冥棧容頗為贊同。

沙苑熄了火,留著木炭余溫,拿起一顆山楂在糖水中一滾,又取出,等其冷卻,圓滾滾的山楂沾上糖色,變成了鮮艷透亮的糖葫蘆。

熬糖是個技術活,其他配料都在罐子里,冥棧容不懂,但他被其中一個罐子里的糖粒吸引,彎腰,捏著糖粒搓了搓:“有趣,這么精細分明的白糖,本世子還是第一次見。”

沙苑笑道:“世子識貨。”

冥棧容問:“這細白糖是怎么制的?”

沙苑笑了:“少爺做的,我也不懂。”

冥棧容也知,獨門秘方,不輕易泄露,就算要給,也會是交給朝廷。

平民百姓用的都是些劣糖粗糖,甜度很差,需要加很多東西才有口感,街上的糖葫蘆確實得少吃,可現在,哪怕是皇帝吃的糖,都未必有眼前這罐子糖精細。

天下最暴利最賺錢的,莫過于鹽鐵糖酒,所以,這幾樣都直接由官府管控,錢都流給朝廷,但是,鹽鐵糖酒通過獨門秘方加工衍生出來的多種不同產物,影響天下食貨流通買賣,才叫真的命門。

他有種預感……

冥棧容有趣起來:“這配出來的糖色,真是漂亮,你家少爺做一行行一行,支攤賣糖必能發家致富。”

“世子所言不錯,”沙苑又滾了一個糖,苦笑道:“少爺最近,還真打算改行賣糖了,連藥都是甜的。”

冥棧容又笑看解憂。

這公道……還是先不討了吧。

冥棧容道:“我來做兩個,可以吧?”

沙苑讓出位置,恰有醫仆來叫,他便交代兩句,出去了。

糖色時機不待,冥棧容很仔細的做完,大概有十多顆,用精糖做糖葫蘆,真的很奢侈,他偷偷藏了三個又大又圓的。

解憂看在眼里,也沒點破,隨便找了個座,又看著他做完,熄了炭火,把糖葫蘆送她面前:“嘗嘗,我做的。”

解憂覺得他臉皮也不薄,山楂核不是他去的,糖也不是他熬的,卻讓他撿了大便宜,怕粘手,她用竹簽叉了一個。

冥棧容看著她吃,她舉著竹簽,卻不是咬著吃,而是把那顆糖葫蘆放進嘴里含著,似乎要把外面那層透亮的糖含化,甜是真甜,含住片刻,她又取了出來。

這吃法奇奇怪怪的,把吃進去的再吐出來,怎么看都不雅,但她吃起來,又那么隨心所欲,似乎別有一番滋味。

冥棧容皺眉:“你就不能好好吃?”

解憂轉動眼珠,一邊含糖一邊看著他,她身子坐的斜,雙腿伸著交疊,誰家正經女子都不會這樣坐,怎么瞧,都像是輕佻的青樓女子,他恍惚想起昨夜清白之身差點不保,她這不三不四的流氓坐姿,似乎是在勾引。

他不悅道:“能不能給我坐好。”

解憂覺得他越管越上癮:“吃要管,坐要管,干脆,我人也歸你管?”

“如果這輩子你嫁不出去,我會管。”怕她誤會,冥棧容又道:“管你衣食住行,只要我還活著,肯定不會讓你餓死冷死。”

她似乎笑了下:“你為什么要管我?”

“畢竟未婚夫妻一場,”冥棧容道:“你要是出點什么事,我難辭其咎。”

“只是這樣?”

“你想怎樣?”

“我覺得你無父無母可憐,現在覺得自己更可憐,你管著我,還拼命救我,是因你父母,我活著,就是替他們活著,”她又把那顆糖葫蘆從口中拿出來,那層糖快要添化了:“你阿姐說的對,我的命從來不是自己的。”

“我不知道阿姐跟你說了什么,但你現在這種想法很危險,”冥棧容以為她又不要命自殘,他不放心道:“藺之儒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來,我陪你出去逛逛?我付錢。”

解憂看著他懷里藏的糖葫蘆,又看他:“新鮮的糖葫蘆最好是在做完的半個時辰內吃,久了,就會化了,不好吃了。”

被她看出了小心思,冥棧容也沒面紅耳赤翻臉,反而耐心道:“我父母的事,跟你扯不上半點關系,我救你,只是純粹地不想看你死,放棄生命,是不想負責的懦弱行為,往后余生那么長,你喜歡什么,就應該去做什么,就算被藺之儒拒絕,那也當被人咬了一口,沒關系的,好了傷疤會忘了疼。”

解憂沉默片刻,又含了糖,冥棧容一起身,正要拽她出去走走,就見到藺之儒和沙苑在后面一聲不吭的立著。

輕飄飄的,也不出個聲。

覺察到冥棧容的反應,解憂也起了,嘴里的糖又取了出來,手拿著竹簽。

藺之儒看著解憂,和簽尖上的那顆糖。

想了片刻,他先行了一個禮。

解憂也想了片刻,把沒吃完的糖放回去,行到藺之儒跟前。

冥棧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跟著過去,萬一要再表一次失敗,他好出言安慰,要是因這反目成仇,他也好替她撐腰出氣。

解憂看著藺之儒,深深吸了口氣,決定痛快承認,她大大方方道:“藺大夫,那畫,不才,正是我畫的。”

冥棧容呆了下,從抱臂戒備,變成了一臉驚訝吃瓜的狀態。

沙苑之前走不開,沒空去瞧那原畫到底什么樣,別人臨摹的畫又不明所以,現在一聽是公主,又想,原來如此。

藺之儒方還神色淡然,聽得她主動交代犯罪事實,他雙眸向下微斂片刻,似乎想了什么,又抬起看她。

被他審視,解憂不知道該怎么說:“給你添了麻煩,我道歉。”

“那個……我有事先走了,”冥棧容聽完了八卦,覺得杵在這不合適,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她:“過會兒,我再來接你。”

藺之儒回頭看沙苑,沙苑心領神會,把醫匣放到桌上,也退下了。

見他并無怒氣也不計較,只是伸手讓她坐,解憂配合,坐下后自覺伸出了左手,右手空閑,又吃起了糖:“這手不怎么疼了,不需要再施針,這里離靜安園遠,來回不便,日后換藥的事,你再安排個別人。”

他本只負責看病開方,換藥是瑣碎事,他其實沒必要親力親為。這些日,她幾乎把他當成了私人大夫,昨天沒來,心里確實有點落差,但很快,自己默默消化了。

藺之儒點了個頭,他動作慢斯條理,她都快吃了三顆,還沒弄好,當竹簽要叉第四個的時候,他突然把那碟糖葫蘆挪開了。

解憂,“……”

她手在半空,愣著。

不是給她吃的嗎?

他還在生氣?

事不過三,難道是這意思?

解憂摸不透他的行為,猜測了數種想法,無論哪一種,她都理虧,沒得吃,她就抬起睫翼,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看,他本身容貌無雙,天下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么標志的人,但他向來不茍言笑,待人待事又很冷淡,是個清清冷冷的仙人。

但這位清冷仙人最近對她的關心有點頻繁,給她做食譜,不讓她喝酒,跟著她來龍海,還想扶她下馬車,又給她做糖。

君臣之別,醫患有別。

他似乎早就越界了。

她心中跳了跳,不會連藺之儒也……

“我娘叫你小九,你和她關系好么?”

藺之儒輕輕搖首。

小九之名,只是長輩對小輩的正常稱呼,他與儛后并不算親近,若數關系最好的小輩,當屬長寧郡主,長寧郡主身上有明皇的幽默狡黠,又有儛后的沉穩英氣,郡主才像是明皇儛后親自養出來的孩子。

“我娘長得好看嗎?”

藺之儒點頭,他初見儛后,其四十多齡,從眉目間能看出年輕時是如何風華絕代。

“是我好看?還是我娘好看?”

他頓住了。

這個問題很突然,還很離譜,他既沒點頭,也沒搖首,當一個問題超出他想要回答的范圍時,他也可以選擇不答。

解憂看到他眼中只有疑惑不解,沒有捕捉出一絲別的,剛才的念頭確實荒唐了。

藺之儒不知道她是在試探,結合前夜的那個問題,和剛才冥棧容的話,藺之儒心中不定,他見過有女子為愛尋死覓活,也知道她手腕新傷舊痕,慘不忍睹。

‘公主慕在下?’

他問的大大方方不遮掩。

解憂手中竹簽把玩著,漫不經心逗他道:“不可以嗎?”

藺之儒寫,‘為何?’

解憂看向他:“一定要理由?”

神醫表情漸漸凝重。

解憂看得仔細,唇邊突然諷然:“我說我是瘋子,你也真信?”

藺之儒的神情又嚴重了。

他分不清她上上句話是真是假,她是用疑問反問,不算陳述回答。

也分不清這句話。

醫者,最怕病患胡言亂語,明明只是看個病,卻非要跟破案一樣。

“沒有的事,別聽冥棧容胡說八道,雖然我畫了你,但不是我掛上去的,我也沒寫名字,”解憂握著竹簽,有點緊:“我會把那賊人帶你面前請罪。”

藺之儒想深究,‘為何畫在下’

她又玩味了:“不能畫么?”

藺之儒看著她斑痕手腕,沉默了。

有一種錯覺,仿若在被她捉弄。

但她能有這樣樂觀的心態,是好事,能吃飯是好事,能開玩笑是好事,除了不喝藥,他不應該再覺得,她還會那樣繼續自暴自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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