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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請君入甕

眾人短暫聚了下,又分道揚鑣,解憂回了靜安園,得知龍海王單獨請她用晚膳。

解憂有點拘謹,之前大家都在,能仗膽,現在人少,不管把龍海王當做諸侯王還是長輩或是別的,說不緊張是假的。

龍海王看得出她的謹慎,昨日剛來叫著三叔,但她心里未必就是親近的,龍海王又瞄了眼右邊,孫子冥棧容厚著臉皮也來了,他是怕得要死的拘謹,生怕遭罵,坐的筆挺。

龍海王沉吟:“你倆……是要拜堂?”

他坐在中間,像是高堂,兩邊的娃娃看起來是真要夫妻對拜。

“三叔……”解憂坐得直,堅硬的背部不敢松懈,沒有把這句話當玩笑看:“按輩分,世子還得叫我姑姑。”

“輩分……又怎么了?”龍海王臉上的笑容微展,壓根沒把這當事,直接問:“憂兒可鐘意我家這兔崽子?”

彼時正打算放松喝口粥的冥棧容嗆了一下,扶著桌子,連著咳嗽,全然不管這孫子要被嗆死,龍海王似乎很看好兩人,神情悠然幾分:“若是讓他做你夫君,是否愿意?”

解憂不太安穩地咽了下口水。

說實話,進展有點快,昨日王妃剛送傳家寶認定孫媳,今日龍海王就當面提親,離拜堂成親確實不遠了。

冥棧容緩過了勁,瞪著她,約摸要是回答得不好,可能想掐死她,沒理他幽怨的眼神,她柔聲問:“婚姻大事,世子可愿意?”

龍海王在寬大的袖子里摟著手,臉色突然嚴肅了:“我只問你。”

這短短四字,含量很重,她感受到一股諸侯威嚴,壓的心跳加速,好像是在說,只要她開口,哪怕這孫子不愿意娶,也得乖乖從了。

想著身不由己,差點開口就答應算了,但轉念一想,里頭大有門道。

龍海世子的婚事,一直就很迷,龍海王也不著急,但徐太后倒是急,三年前就存了心思,明里暗里想塞個徐家女子,哪怕做小妾都不介意,但龍海王用王妃病重子孫盡孝不宜娶親的緣由拒絕。

如今,他這世子快二十三歲,實打實的大齡剩男,龍海王還是沒有要為他娶親的打算,這讓很多人看不懂,也讓徐太后再次起了心思,往事重提。

這回,龍海王卻沒有讓人回絕,冥棧容自己坐不住了,再同樣的理由不合適,他就瞞著親自去帝都把這事給摁死,那番未婚妻的話,他并沒有指名點姓,但明白人都知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瑯琊公主。

冥棧容拉她下水擋災,原本是這么想的,徐太后要是再敢給他塞女人,他就指名點姓示眾,而皇甫衍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所以,這場鬧劇,一定會變成皇帝和太后兩方爭鋒相對互相拉扯,他功成身退。

但有一點,他弄錯了。

他完全沒有真正意識到,皇帝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皇甫衍在那一刻也終于明白,這位龍海世子為什么遲遲不婚,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看著她和別的男人情情愛愛,這個別的男人還恰好就是皇帝,想想就覺得刺激。

皇甫衍覺得,冥棧容不僅在挑釁他的尊嚴,還在大言不慚和他搶女人,一層石激起千層浪,與其跟太后爭這點雞毛碎皮的破事,還不如直接做了他,又快又實在。

冥棧容說出來后,是有點后悔的,因為他看見了皇帝眼中那抹不言而喻的殺意,那晚刺殺,他一直覺得可能是皇帝干的,為了保命,冥棧容還是覺得,早點退婚比較穩妥,一直想要說動她。

但他又低估了一件事。

面前這位茍到現在的諸侯王,他的祖父,對這場婚姻,比她還要躍躍欲試,正好這孫子自己提了出來,那就自然順水推舟。

理清完思緒,解憂腦中有個荒唐念頭。

還是跟很多年前一樣。

龍海王要造反。

只待時機成熟,再拉著她一起,而唯一能讓她和龍海利益綁定在一塊的,就是這場她從始至終都知道但又不確定的婚事。

她以前打死也不敢來。

現在來了,龍海王當面請君入甕。

她入,還不是不入呢?

膳桌上閃過一陣難言的靜謐,冥棧容皺著眉,在等她答案,她要是真答應了,依皇帝脾性,將是徹底和龍海開戰,可老爺子似乎不怕那小皇帝,只等她開口。

冥棧容心里怵著,不是滋味,除了讓她改變主意,他也沒有任何破局的法子。

解憂身上慢慢滲出了汗,很不舒服:“三叔,我有點餓了,先吃飯。”

龍海王忽然笑了一下,本就緊繃如弦的氛圍更加焦灼,解憂久不吃飯,低頭狼吞虎咽,知她手臂有傷,龍海王還讓孫子給她夾菜,冥棧容臉色不好,很怕老爺子待會還讓他喂……

…………

回了自個院子,解憂心事重重,剛踏進屋子,便看見藺之儒坐上位。

他和琉璃似乎在聊什么,他左邊有本冊子,正是之前給琉璃的食譜,解憂深疑的轉了眼珠,盯著他面前正在寫字的札本。

她走到他身邊,撇下瞧了眼。

札本前面幾行都是回復詞,諸如‘是否’之類,后面問了幾個飲食和身體問題,最后一個問題,他寫了一半。

‘公主在奴……’

桑字只有上面。

琉璃忐忑:“公主……奴婢什么都沒說……只是公主近日茶飯不思,怕公主傷了身子,就問了藺大夫一些……”

“出去。”

琉璃啞然,低身退出,關了門。

解憂轉過了身,在他身上量了幾眼,又往前隨意坐下,身子也是斜的,晚上多吃了幾碗飯,不像前幾日病央央,他等了一會兒,她也沒有自覺把手拿出來換藥,反而,把玩著一支漂亮的花簪。

“我人就在這兒,你想問什么,”她摸著簪子,淡淡的語氣:“問吧。”

藺之儒看著札本上未寫完的話。

他想問,公主在奴桑是否……

但他當面寫不出來。

“你不問,那換我問了,”解憂抬頭,凝視著他姣好的容貌:“你和郡主青梅竹馬,郎才女貌,既然談婚論嫁,為什么沒有成?”

藺之儒愣住了會兒。

小時候的郡主調皮搗蛋,龍海王說她皮猴一只,而他卻文文靜靜,兩家人都覺得雙方安錯了性子,一時興起,便說互結親家,藺相笑問郡主:“將他許你,清兒要不要?”

五歲的郡主還不懂:“什么是許?”

藺相笑了,通俗的解釋:“就是清兒每天都和他待在一塊,一塊吃飯,一塊看書,一塊下棋切磋,相互作個伴。”

“那我每天豈不悶死了?”郡主覺得他安安靜靜,又悶又煩,一點都不喜歡,說:“我不要他,藺爺爺,你快去把他許別人吧。”

藺相每回見了郡主,都會這樣問。

郡主每次都實誠的回答:不要。

這種談婚論嫁,既沒婚書信物,也沒訂下六禮,不過是逗孩子的胡言戲語罷了。

又豈可當真。

藺之儒寫,‘無此事’

解憂望著他清澈光亮的雙眸,他是個君子,說沒有,那肯定是沒有了。

但是……

“你喜歡郡主嗎?”

搖首。

“你有喜歡的人么?”

搖首。

難得他有問必答,解憂從未見過他不正經的模樣,忽既生了逗他的心思:“如若,有一個人,你不喜歡,但她的未婚夫和你關系很好,有一天,她卻突然向你表明心意,你……會怎么做?”

藺之儒端正了臉色。

這關系,似乎過于復雜。

正想怎么回答時,門被推開,冥棧容一臉沉色,靠著門:“你招三惹四,還去逛青樓,就算你表明心意,藺大夫也不會接受你的。”

解憂轉向門口。

不知道冥棧容突然抽了什么鬼風。

又面向藺之儒,他倒平靜,解憂讓他先下去,他卻也不動,看著她的手。

還沒有換藥,不能走。

于是,在門口冥棧容的注視下,藺之儒完成了一系列操作,背上醫匣,才告退。

臨走前,又留了一袋糖葫蘆。

解憂數了下,上回有五顆,這回只給了三顆,可能是怕她吃太多甜食不好。

目送藺之儒離開,冥棧容沒打算關門,直挺挺地站在門口,看著那袋糖:“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和你的藺哥哥了?”

解憂白他,她和蘇子鬼混,他恨不得宰了那混混,但換做藺之儒,他似乎十分看戲……

“你關門。”

冥棧容覺得她眼神不善,關起門來偷偷摸摸的,肯定沒有什么好事。

又一想,還是照做了。

他站在門邊:“你把婚退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真喜歡神仙哥哥……”

她站了起來,快速走近他,抬起了手。

冥棧容一驚,脖子往后縮了一下,她的手沒往他臉上甩,而是到頭頂扯住了他發帶:“我喜不喜歡藺之儒,表不表心意,跟你沒半點關系,你要是再提一次哥哥,我就……”

一拉,他發帶松了。

解憂握著青綠發帶:“好了,出去吧。”

冥棧容摸著一頭散亂的發,很是驚恐,愣是沒想她有這種操作,打他一頓,也就認了,但要是他這鬼樣子從她屋子出去,萬張嘴也說不清,這么害他。

他冷了臉:“給我。”

把他發帶慢斯條理繞在掌心:“明天我就告訴三叔,你東西落我屋子了。”

冥棧容抓著她的手,是左手,她悶疼一聲,他又松開了,臉色很差:“別仗著有傷,就為所欲為,我要是來真的,藺之儒醫術再好,你這手他也救不回。”

“哦,”解憂識趣:“那還你。”

發帶甩回他身上。

“你……”

他身子向前一動,青綠發帶又掉到了地上,他臉色氣得青紅,撿起來帶上,回頭見她,恨恨道:“你能不能別扯我發帶。”

解憂無辜:“為什么?”

“因為……”

她明明懂,卻是要聽他說。

冥棧容看出了她眼中的狡黠,他不像她臉皮厚,說不出口:“反正就是不能,很不禮貌。”

解憂打量他:“你讓別人扯過?”

“怎么可能!”

“那上次,你在船上……還有上上次在我府中……”她看著就頭發挺亂的。

“你別給我造謠,那是誤會,”冥棧容臉綠:“我們大龍海家教好,可不像有些人……”

他突然頓住,沒往下說。

解憂唇邊一挑:“我怎么?”

他說的不是她。

但順道也把她給罵了進去。

說人無家教,如罵人無父母。

冥棧容從小養在祖母身邊,雖有溺愛,但管教頗嚴,仁孝忠義,禮善智勇,都是最基本的做人要求,祖母怕他長歪,一步步教導他,對他立了數條規矩,不得恃強凌弱,不得勾結犯罪,不得逼迫婦女,不得隨意打人,不得言侮他人,不得三心二意,不得欺騙女子……

這些他做到了九分,自持是個束身自律的正人君子,但別人總說他不務正業,紈绔作風,他也沒看出自己哪兒紈绔,正好也怕朝廷對他這位世子有想法,索性也就跟著這樣說。

但她不一樣。

她不僅無父母兄弟姐妹,也無長輩,自小孤苦一人在皇宮里,沒人管束,后來離經叛道,他想,當時若有個長輩管束她,跟她語重心長講講做人立世的道理,她也許不會一時糊涂,跟皇甫衍做那么荒唐的事……

她年少不懂事,他也不怪,但皇甫衍是個男人,不可能不懂,卻還是那么做了。

如今金陵城里,有關她的雜談八卦能有厚厚一沓,要多亂有多亂。

他不免想,她是否后悔年少輕狂?

“你……”他頓完了后,說回正事:“能不能去找老爺子要回婚書?”

解憂吃了顆糖葫蘆,懶懶道:“能啊。”

他喜出望外:“想通了?”

“嗯,通了。”

她想的十分通透。

冥棧容雖是世子,在外面盛氣凌人又傲嬌,卻無兵無權,也不從政,是個到處溜達的紈绔子弟,他上面有個強悍的姐姐在頂著,又有個太上皇壓著,他在家的地位不高,不僅婚姻大事做不了主,連辦場海味宴都得到處求人要錢。

不客氣說,世子和她這公主一樣廢。

而龍海王和長寧郡主這對爺孫女,一個唱紅臉,去岸口親迎,給足了她面子,一個唱白臉,又處處給她下威風,仿若把她擺在中間,反復揉搓……

來龍海之前,她想著,是不是真嫁了他就有千軍萬馬,來之后,這個想法徹底被捏碎,就算同他成了親,不只是他口中的不吉祥物,還是那對爺孫女的傀儡。

這甕,她還是不能隨便進。

…………

一大早,解憂人剛到書樓,就被蘇子連拉帶拽,去了靜安園偏隅的馬場。

對于上次騎馬出糗,蘇子耿耿于懷,每每回想,都恨不得抽自己,想要一雪前恥的心達到頂峰,但蘇子的臭名早在護衛圈傳開,馬場護衛故意為難,不讓進,他就把解憂拉了過來。

見解憂在,護衛才給蘇子挑了匹黑色俊馬,磨蹭半天,蘇子終于上去,拉著韁繩,高她半個身子,他掌握不好方向,馬頭悠悠地打轉,他卻也興奮。

解憂撫摸黑色鬃毛,穩住馬兒,對護衛道:“辛苦二位,教他騎馬。”

她若不在,蘇子肯定會被刁難,解憂去了馬場旁邊的清涼臺,待在這里給他撐腰坐鎮,順帶掏出書籍,怡然看了起來。

半個時辰之后,頗見成效,蘇子想在解憂面前重振威風,但她只顧看書,一點不看他,于是,腦子一抽,鞭子落在馬背上,馬蹄驟然像風一樣跑了起來,他還沒掌握好精髓,跑賊快的后果,就是這馬不聽他指揮了,橫沖直撞,把人甩來甩去,任他叫喊也不停。

馬兒路過解憂前面時,確實挺快。

順帶幫她翻了一頁書。

解憂問怎么回事,一名護衛上前:“不知道,那馬怎么忽然發了怒。”

另一護衛道:“良駒都會擇主,只怕是那小子不招馬喜歡吧。”

馬兒失控,撞擊各種障礙物,蘇子嚎喊,半個身子都快被甩了出去。

解憂見他不棄馬,怕有性命危險,奪過護衛韁繩,正要縱身上去,這時,場中忽然響起一陣爽利穩重的蹄聲。

馬廄方向沖出一匹白駒,馬背上的女子羅鍛勁裝,錦衣飛揚,快速朝馬場奔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女子座下的白駒像是引領者,試圖慢慢地讓黑駒冷靜,繞了馬場兩圈,黑駒漸漸恢復了正常,兩騎一前一后,白駒在前,黑駒在后。

蘇子心驚過后,這才去看前面揚鞭不羈的女子,好久沒移開。

他心道,會騎馬的女子,果真帥氣。

又是幾圈帶下來,蘇子掌握了騎馬的力度,韁繩掌握變得順手,他便向前奔騰,與白駒開始并行,最后一圈,兩匹馬慢慢放緩,像是悠閑散步般的并走。

蘇子沒有說話,目光在她左眼下徘徊。

長寧郡主先開口:“我很丑?”

“郡主美若天仙。”

他話張口就來,學了個新詞夸贊。

長寧郡主失聲輕笑,沒說什么。

蘇子收回目光,訕訕道:“馬技拙劣,剛剛又讓郡主看了回笑話……”

“蘇公子,你輕功不錯,卻不會騎馬,挺讓人意外。”長寧郡主似乎對他有點失望。

蘇子看著她底下坐騎:“郡主知道,買一匹馬,要花多少錢嗎?”

長寧郡主從小在軍營爬摸打滾,馬匹又是必備的戰略物資,她當然知道,養一匹精細的戰馬,比養個孩子還燒錢。

蘇子是個街頭小混混,原先連趕馬車都不會,還是徐大小姐為了偷溜出去玩,手把手教他的,他用不起馬這種屬于富貴人家的奢侈東西。

郡主知他難處,沒再說話,蘇子心中琢磨,趁著獨處,問出了壓著的疑惑:“郡主怎么知道我輕功不錯?”

郡主面笑如顏,打了個啞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蘇子猜不到。

他并沒有在她面前展示過輕功,昨日在書樓密室,也沒用過,她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她這雙眼睛有這么毒辣嗎?能憑空看出來?

“我少時曾在金陵住過,”郡主轉移話題:“金陵城很大,聽說,又擴建了不少。”

蘇子順著搭話:“大晉國的帝都,自然是很大,都說里面的人想出出不來,外面想進的人,也進不去。”

長寧郡主雙眸微勾:“一晃十幾年,不知如今,那里變成了什么模樣。”

蘇子道:“郡主想看,去看就是。”

長寧郡主只是笑笑,沒說話了。

兩人騎著馬悠悠回到解憂跟前,郡主縱身下馬,目光在解憂身上提了提:“原以為是你在馬場,想來較量,看來,我又失望了。”

蘇子也下了馬,身上安然無恙。

解憂微道:“多謝郡主搭救。”

“順手罷了。”

長寧郡主步上清涼臺,看見案桌旁的書籍,拿了起來,書是翻下的,反過來,見到封面書名,又見那一頁內容,長寧郡主忽既變了臉:“你費心思進書樓,只為看這種東西?”

蘇子好奇,想瞅一眼,長寧郡主卻把書籍卷起,握在手里,看著解憂,似有恨鐵不成鋼。

解憂輕道:“只是閑時看看。”

長寧郡主冷笑了一聲:“我是真不明白,你活著有什么價值。”

“郡主這話言重了吧,”蘇子上前替解憂出頭:“做人本來就不容易,難道一定要有價值才配活著?”

長寧郡主面向蘇子:“你可以不問世事,活的瀟瀟灑灑,但她不能。”

蘇子道:“她為什么不能?”

長寧郡主下臺,翻身縱上馬背,居高看著解憂,像是命令,又像邀請:“跟我去個地方。”

長寧郡主很快奔出了馬場,不等蘇子反應,解憂扯過他方才騎的黑駒,縱身跟了上去,兩人漸行漸遠,把蘇子遠遠丟在馬場。

蘇子呆了下,忽然非常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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