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齊聚一堂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4191字
- 2024-10-10 14:59:27
“表哥!?”
解憂正從里面走出來,就聽到了徐家大小姐驚訝的喊聲。
躍過擋視線的幾人,解憂終于看清了院子里的情況,鞭竹聲已經(jīng)收了尾,煙氣彌漫,有個男子正曼斯條理的把火折子掐滅,收回到他衣兜里。
那男子側(cè)身,棱角分明的冷峻臉龐,在黑色勁衣的襯托下,更顯得邪肆,一雙濃眉,唇角微勾。
男子瞧著面前這堆人,笑了笑:“想不到,瑯琊府如此熱鬧。”
“表哥,”煙霧一散,徐銀楹走過去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舅舅說你突然不見蹤影,囑咐我出來尋你,”男子笑道:“舅舅不放心,以為你要與人私奔呢。”
徐銀楹怒了:“你胡說什么!”
“哥哥說錯了,妹妹別生氣,早知表妹夫也在,我還擔(dān)心什么。”他瞇著眼睛,雖是對著徐銀楹和閆可帆說話,余光卻止不住的朝解憂掃過。
解憂并未躲避他的探視,這個人叫徐驄,是徐太后的一個遠(yuǎn)方外甥。
她自認(rèn)為與這人交集不算太深。
這抹高大挺拔的身軀已朝她走來,微笑道:“我瞧府前冷清,自作主張?zhí)砹诵┎暑^,只盼沒嚇到公主。”
“徐大人有心,今日客多不便招待,來日,我再親去府中回訪。”解憂敷衍兩句,沒打算請他進(jìn)門。
徐驄神情玩味,偏湊熱鬧:“連大將軍都在,公主不請我坐坐?”
不一會兒,六人齊聚一堂。
眼下人多,座位如何是個問題,看著簡陋的堂挺和歷經(jīng)滄桑的桌椅,解憂站著不動,幾人也不動,都在看著她。
可能是等她分配座位?
就在這靜謐的片刻,沙苑打破沉寂,開始同閆可帆、徐驄互道寒暄,這二位皆是武將且官職不低,雖然各司其主,但很快就會是姻親了,沙苑不敢輕視,場上面子得做足。
徐閆二人禮貌回應(yīng),雖然沙苑只是個仆人,但他的主子冬草堂堂主,又稱金陵神醫(yī),是皇帝挺看重的人,一層層的關(guān)系套下來,誰也不能說輕視誰。
面子這種東西么。
沒撕破前都得給。
這時,謨安也從后廚出來,端來了飯菜茶水,發(fā)現(xiàn)府中突然多了數(shù)人,不免驚呆了下,當(dāng)著眾人面,謨安又不好意思地提了提——府中拮據(jù),即便把多炒的菜全都端上來,恐怕也不夠這么多口人吃啊!
謨安話里話外,其實是想讓這些人走的,讓他們看到公主變得這么窮酸落魄,多不好啊,總得給公主掙點面子,但謨安已經(jīng)把話說得這么直白,這幫人也沒想著要走的意思。
謨安不是很理解。
這幫人拜完年,還要賴別家吃飯?
沙苑當(dāng)即笑說應(yīng)該帶點酒菜來,蘇子說自己吃飽了,順帶打了個飽嗝,滿嘴糕點味,沙苑挨他近,聞到了味道,不由得碰了下鼻子。
閆可帆說他在宮宴上用過食,不需要招待,徐驄這人看著也不像是來吃飯的。
解憂把座位問題拋到了腦后,堂廳中的案桌狀如長方,能容納幾人,她先過去坐前端,讓幾人隨意。
蘇子向來比她還沒臉皮,不管不顧,挨著她就坐了。
閆可帆和沙苑神色提了提,蘇子和她太過親近,讓他倆看不懂。
別說,連解憂自己都沒懂,身邊這個街頭小混混,數(shù)年前就賴上了她,如今知道了她神女的身份,恨不得粘著她。
徐驄更是愣住了下,在蘇子身上打量了很久——這個人,不簡單吶。
徐銀楹對蘇子的舉動沒想那么多,他向來都這么沒禮貌,徐銀楹坐在了解憂另一邊,和蘇子面對面,但又懶得看他。
接下來,閆可帆和沙苑也落了座,分別坐在徐銀楹和蘇子旁。
最后只剩下徐驄,他遲疑了會兒,坐在長桌另一端,與解憂相對。
坐下時,他看了眼對面女子。
瞧著這奇葩的一桌人,徐驄做夢都想不到,這雜七雜八的人也能湊一堆,他忽既注意到桌上的糕點,似乎是閆可帆在思飲居特意定制,送給徐府未婚妻的。
這盒糕點都快被蘇子啃完了,蘇子差點把自己噎死。
瞧著對面的蘇子咕咚的灌茶解渴,閆可帆默然,倒沒說什么。
徐銀楹低著腦袋,也不說話。
徐驄不自覺的浮起嘴角,看著這三個人,想到有趣的事,輕笑了聲。
而這一幕,被解憂捕捉。
從他落座起,解憂的眼神就沒離開過,徐驄面上喜捎,身姿微微坐好,放任她打量,想了別的,徐驄忽然道:“我以茶敬公主一杯吧。”
幾人都看著他。
徐驄端起了一杯茶:“公主攪弄風(fēng)云,讓他們那些父子叔侄反目,這才讓我朝得了機會,一舉踏平那群蠻夷,此舉,讓徐某欽佩。”
父子叔侄四字,令解憂面色凝了凝,大過年的,這人果然是來砸場子的。
蘇子先憋不住氣:“我說你們這些將軍,拿著俸祿不干事,非要女人給你們擋前頭,還給你們造機會,你們難道覺著,這事很光彩榮耀?”
徐驄瞬間變了臉,雙眸盡是寒光。
促然嗅出一道危險的殺氣,沙苑心想,怪不得公主執(zhí)意留下他。
這桌奇葩人的確容易打起來。
若真打,他也許能控制下場面。
“不如,”解憂緩解這暗度陳倉的刀光,看向另一人:“我敬閆將軍。”
被點到的人微微愣住。
“大將軍王英勇善戰(zhàn),生擒敵軍首領(lǐng),令蠻夷群龍無首,潰不成軍,之后破敵入關(guān),收復(fù)疆土,如此赫赫戰(zhàn)績,讓豪杰稱贊,令郎女傾慕,我一介女子,哪能比得過大將軍王。”
閆可帆眼眸微垂,并沒有直視她,解憂不知他在想什么,也許覺得她這些稱贊是諷刺。
徐驄這時的怒意歇了一半,放下自己的茶杯,笑看起戲來。
大將軍王,這個頭銜說來奇怪。
今年……
哦,不對,該說是去年的事了。
去年二月,晉國、夏朝、高驪三國聯(lián)手,主動攻伐奴桑。
閆可帆作為晉國皇帝欽點的兵馬大元帥,一路打到奴桑老巢,從無敗績。
七月,白城大戰(zhàn),奴桑北汗如負(fù)隅頑抗的困獸,不俱不倒,誓死不肯降,那北汗?jié)M身是血,斬殺晉兵千人,無人敢上去挑戰(zhàn)。
最終,閆可帆上前,單挑那位北汗,趁其不備,將其活活擒下。
都說擒奴桑北汗者,封侯拜將,大將軍是武將最高職,閆可帆本身早已榮獲此職稱,皇帝對他封無可封,加之晉國自四王之亂后,再也不封異姓王侯,于是,便有了大將軍王這一奇怪的尊稱。
而三國合伐奴桑,她這位和親公主被奴桑所不恥,對她喊打喊殺,那樣的戰(zhàn)亂流亡,都沒能要了她這條小命,徐驄不得不嘆,以為她柔弱,卻是命夠硬。
只是……
這位大將軍王生擒的奴桑北汗。
正是她第四任丈夫。
今日她與閆大將軍會見,沒有仇怒而視,反倒面不改色敬茶,她這女人何時有了這等胸襟氣魄?
徐驄打算繼續(xù)看戲。
盯著閆可帆看了半響,解憂單手提杯:“大將軍王是晉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這茶,我當(dāng)要敬你。”
說完,她舉起杯利落飲盡。
冬日空氣冰冷,沉默半盞,閆可帆終于抬起緊繃的臉色。
閆可帆雖有大將軍王之稱,但從不驕奢跋扈,此刻公主敬茶,他豈能坐著,從座子上起了身,執(zhí)起面前的茶,他說道:“公主言重了,微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戰(zhàn)場勝敗,是所有將士的功勞,這大英雄三字,微臣愧然,不敢獨當(dāng)。”
一杯飲完,閆可帆忽然拿茶壺再倒了一杯,這回看著她,但只一眼,他便迅速垂眸,語中有珍真之意:“微臣當(dāng)以敬公主,公主顛沛流離之苦,非常人所能忍,盼公主往后柳暗花明。”
說完,又飲盡。
閆可帆拿走桌上茶壺后,放的離解憂有點遠(yuǎn),解憂便朝他伸出手。
他愣住片刻,不知她要做什么。
解憂沒得到回應(yīng),說道:“茶。”
失了神的閆可帆反應(yīng)過來,忙把茶壺挪去,放在她夠得著的位置。
徐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唇角微微勾了勾——向來穩(wěn)重的閆大將軍竟也有這般手足無措的時刻。
解憂再次倒?jié)M茶杯,眸光轉(zhuǎn)向徐驄,她人站了起來,雙手捏著杯,嗓音溫純:“這杯,我再敬徐大人。”
“敬我?”被點到的人好笑,原本想看個熱鬧,卻發(fā)現(xiàn)她不打算放過自己,徐驄笑道:“敬我做什么,我又不像未來表妹夫,有這般汗馬功勞。”
雖然兩人都是武職,但也不同。
閆可帆是將職,征戰(zhàn)在外,以拼殺獲功,而徐驄是皇城禁軍的中尉統(tǒng)領(lǐng),主要職責(zé)是護(hù)衛(wèi)帝都,朝廷不缺人,侵略奴桑的數(shù)場大戰(zhàn),輪不到他上場參與。
“徐大人身居高職,今日下榻,令我府門蓬蓽生輝。”解憂說起寒暄話也很順口:“徐大人不懼流言蜚語,愿與我結(jié)交,應(yīng)當(dāng)要敬,只是今日寒舍簡陋,招待不周,日后再尋機會,定備美酒佳肴,隆重宴請。”
徐驄真是笑極。
以往,她避他不及,如今倒上趕著巴結(jié),他不過來找妹妹,順帶踏個門,卻被她說成結(jié)交,她昨夜和今早的光輝事跡,還在朝中大肆傳播。
誰敢在這節(jié)骨眼和她交好?
可惜,今早那大場面他沒機會瞧。
可是,她如今起身敬茶,雙手舉杯,誠意滿滿,畢竟連旁邊大將軍王都沒這等待遇呢……
徐驄心口軟了下,摸著茶杯,立身而起,決定給她面子,一飲而下:“這茶不太爽口,下次,公主定要備好上等美酒。”
“一定!”解憂給予承諾。
徐驄笑得更開懷了。
蘇子見她把茶喝完,劈頭蓋臉把杯子奪過,頗有怨氣:“小姑娘家家,弄什么以茶代酒。”然后一個勁兒往她碗里夾菜:“多吃點飯菜,你人都瘦了。”
解憂應(yīng)酬完,又覺得沒那么餓了,只簡單吃了兩口。
閆可帆在宮宴上吃飽喝足,但記掛著徐家大小姐還餓著肚子,執(zhí)起筷箸,給徐銀楹碟子里夾了青菜。
徐銀楹本來心中不安,在戳筷子,這會兒更是僵住,臉色白得要命,對這夾過來的菜,遲遲沒有動筷。
她心頭絞亂,竟不知該說點什么,旁邊男子做為她的未婚夫,徐府的準(zhǔn)乘龍快婿,這樣的舉動,他第一次做時,她是愣住的,后來他做多了,她便也習(xí)慣了,如今,他亦是動作輕柔,干起來順手。
可是,不能在這里。
怎么能在這里?
一個生擒蠻夷首領(lǐng)而拜將封王的大將軍,恰又在解憂面前,與自己這個未婚妻如膠似漆羨煞旁人……
還有什么能比這更誅心呢!
徐銀楹緊緊抿著唇,低著頭,不敢看解憂會是何神色。
蘇子諷道:“徐大小姐恐怕是吃不慣這桌子青菜豆腐吧。”
徐驄望著這桌修羅場,不自覺上揚起唇角,沒打起來,還挺讓他有點失望的,直到那月白衣女子捉摸不透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徐驄稍稍壓制住激動,略有收斂,便拿起筷箸,撥著面前小菜,最終夾了塊豆腐。
瑯琊府現(xiàn)在寒酸至極,招待客人只有這點大街上隨意可見的青菜葉,不過,這豆腐味道不錯,徐驄又夾了塊。
這桌修羅場沒有持續(xù)太久,就在徐驄吃完第二口豆腐時,外面又來了人,這回是宮中的內(nèi)侍,奉命宣話,瑯琊府空曠的庭院,瞬間擠滿了宮人。
徐驄自知沒必要再待,愉快地先行告辭,徐銀楹也隨著自己表哥離開,閆可帆亦沒理由再留,沙苑也告了辭。
院中,內(nèi)侍按太后旨意宣話,恢復(fù)她大長公主位分,撥分幾位婢衛(wèi)入府,外帶幾箱子賞賜,另外,有昭平公主、皇后、沅妃等順帶送來幾盒年禮……
沒關(guān)心后面有哪些人送了年禮,解憂讓內(nèi)侍把俸祿再念一遍。
內(nèi)侍吱唔著:“俸食……五十戶。”
解憂嘲諷地挑了挑眼皮。
她父皇在世時,沒給她什么俸食,畢竟她還小,用不著這東西,皇甫劦在位時,允她千戶,后來發(fā)生些事,降至五百,再后來,皇甫衍上臺,在她嫁人時,不顧反對直接加到一千五百,又后來,廢為庶人……這就不多說了。
如今,竟混到了這種地步。
懶得謝禮,解憂扭頭進(jìn)了屋子。
內(nèi)侍也不好說,這位公主今早能大鬧祭祖不跪上天,此刻不謝禮都不算是大事了,謨安只好替自家公主接過旨意,收下這些,原想摸點錢打發(fā),但囊中羞澀,本來還有點期待的內(nèi)侍更加不好說什么,匆匆回宮復(f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