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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因愛生恨

院子中,靜靜摯立的兩人。

因那一句千刀萬剮,她以往的目光再如何波瀾不驚,也在此刻生了憤怒之意,是對他。

以前,他是她唯一能夠依賴的人,是她最大的依靠,她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會,只有一個他,唯有求他這天下之主。她會匐他身下,會懇求,會柔弱,會覺得別人無辜,會可憐兮兮,會溫順乖巧,會在他懷里撒嬌的去求他放人。

那夜她即便求,即便低頭,也是清冷高傲的,沒有夾雜其他任何一點的溫順情意,令他很是生氣。

那些,再也不會有了。

她早已不再被人可欺,他這個依靠,反而成為了她最大的枷鎖,因為求情無用,知道會反抗了。

反抗又能如何?

在她目光刺咧,利索轉身踏出一步時,他放話,“攔住她,但別傷她。”

他沒有動用谷云慕晴等人,這三十多個守衛,足夠陪她玩了。

院子里。

他云淡風輕的站立,看著眼前的戲。

她柔弱之身,劍指一方,與人交纏搏斗,想要闖出這個牢籠。

見她幾番捂著腹處,卻仍是不依不饒,不肯認命,執意執著,踢開一個又一個擋住她的人,但又如何也沖不出,像極了當日千軍萬馬圍攻韓馀夫蒙時,在黑壓壓的人群中,那人也是這般不認命,非得殊死搏斗,血染戰衣。

第一次,他見她為一個別人而這么瘋狂,況且,她懷有身孕,當真是拼的不要命!

他突然很難過。

甚至他回想,她以前有沒有這樣為他過?有……沒有呢?想不起來,應該是沒有的。

解憂,你拼命的想去救韓馀夫蒙,你知不知道,你也在拼命的,狠狠的,刺痛他,傷他的心。

已經七七八八躺了些被她劍劃傷的人,守衛不敢傷她,她卻是沒有留情的,以至于最后還是他出手,從后擰住她的手腕,她吃痛一松,劍落。

“你那么想出去,我可以成全你。”

在她耳邊輕呼,他抱起人往屋里走,關門之前,喚了一聲馮榆。

馮榆便離去。

很快,馮榆又回來,開門,關門,手上端了一個碗。

沅以素在外頭見馮榆鬼鬼祟祟,大白天的關門,只怕又有見不得人之事。皇上他……

床榻上,她已被封住穴位,看著那碗,再看馮榆離去,又看他,只聽他清清朗朗的嗓音,“喝下它,你便從此自由。”

她凝眸,“這是什么?”

“落胎藥。”

腦神經在這一刻被激起,她被這三個字壓的頭暈,冷道,“我不喝。”

“喝與不喝,你有權利嗎?”他微寒面容,溫凝道,“韓馀夫蒙已死,你腹中孽子,也不可活。”

她若是能動,此刻必然早已揪著他衣衫問,情緒激動,“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韓馀夫蒙,他不會死。”

他輕蔑哼了一聲,“韓馀夫蒙受了兩千三百四十一刀,若非有官兵攔著,只怕邊城子民會食其血肉,踏其尸骨。”

不可能……

不可能!

沒有見到人,她不相信。

她極力想讓自己冷靜,冷靜,“你說謊,你騙我,你放開我,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他說的都是假的,不會的!

“他如此慘狀,還是別讓他的尸身,污了你的眼。”他又道,“我會著人去安排他身后之事,也算給你一個面子。”

“我不信你,不信你,他不會死的。”

信不信,都已經死了。

皇甫衍不再與她多言,拿過藥碗,湯勺撥了撥,又道,“你身為大長公主,就該以身作則,為江山社稷考慮,如今韓馀夫蒙已死,你若誕下腹中之子,將來他長大成人,知曉自己是奴桑北汗遺孤,將會被世人如何看待?他會視晉國為敵?還是視我為殺父仇人?為防將來后患無窮,解憂,這藥,你不喝也得喝。”

聽此言,她冷嗤,“一個不成型的孩子,你就如此給他亂扣罪名,要趕盡殺絕,你同皇甫劦都一樣的,若真為晉國江山社稷考慮,最好也將我殺了。晉國公主算什么,你莫忘了,我也是東海公主,前朝遺孤,我被世人如何看待你不知道嗎?你不怕我視晉國為敵?不怕我視你為殺夫殺子仇人?”

怕她仇視?

怎會呢,愛已求不得,恨總能求吧?

藥涼了許多,像許久前,她生病,他哄她喝藥一樣,溫柔輕言,“解憂,乖,把藥喝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看著那碗藥,“我不喝,你拿開。”

“你這般,便是要我親自喂了。”他音清淡,毫無波瀾。

說著,湯勺送到她嘴邊,她偏是冷然著目光,咬唇。

早猜到她不肯的,對這孩子,她一定很喜歡,藏著掩著護著,不讓任何人知道。他涼涼道,“這孩子活著,想必也痛苦,不如盡早了結,太醫已在外候著,解憂,不會太痛苦的。”

見她執意,他指尖輕移,點了她另一處穴位。

她眼中,終于攜了抹俱色。

對他的害怕。

碗中湯藥,一勺送入她口中,她的眼神,她的身子,她的心,仍在極力抗拒。不理會她那極力求生的目光,強喂又如何?他根本一點都不在乎這個孽種。

她怎能有別人的孩子呢。

撬開,一點點,他逼她咽下去。

第一勺,她眼中似乎還有一些無助憐求,求他不要傷害她的孩子,那是她在意的孩子,一個無辜的生命。

第二勺,第三勺,他在她咬牙切齒斜視的目光中,瞧出了刺咧的憤怒之意。

……

一勺一勺灌完,湯藥見底,她看著他,冷冷的看著他,忍住她眼眶中欲下不下的淚,那樣滲血紅通的眼眸,已是對他深恨入骨,很好。

他伸手,拿帕子擦了擦她唇邊污漬。

半久,許是藥效漸起,她痛苦之色越顯,那種痛,像很多年前的那一夜,她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他呢?只給看守她的人丟一道令,不準任何人出入,宮婢齊齊跪著求請太醫,守衛只尊令,視若無睹。

她的孩子,就這樣被他無情扼殺。

穴位已被沖開,她能動了。

他傳了太醫進來,解憂卻是推開了給她切脈的人,下了床,忍著抽痛,摸摸索索,才行到門邊。

“公主,皇上,這……”崔太醫也不知所為何事,只是聽令在外候著,還未給她切脈,也不知道她怎會如此。

皇甫衍行至她身邊,拉住她,“你要去哪?先留下來就醫。”

她扯下他的手,離他遠些,冷諷,“你說放我自由,我去哪兒,與你何干。”

說完,捂著腹處之疼,踏出院子。

行了幾步,踉蹌不穩,有人扶了她一下。

“公主?”

她抬眸瞧著沅以素,這女子還是一身干凈素衣,楚楚溫良,對,不像她,輕賤,又臟,連有個孩子,都要被說孽種,什么天下啊朝堂啊,誰都看不順眼,誰都容不得。

她自認為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天下了?

推了沅以素一把,沅以素沒站穩,幸得后面人扶穩。

解憂不再瞧這兩人,出了郡府。

沅以素亦是不明,“皇上,公主她……她怎么了?”

宣城,長街。

她走的那個方向,是刑場。

想從郡府走去刑場?

皇甫衍瞧出她要做什么,再次拉了她,“你這般,不要命了嗎?”

她冷嗤,打開他的手,厭惡似的不想讓碰,“你灌我藥時,想過我的命嗎?”

灌藥?

在旁跟隨的崔太醫聽言,擰了幾度眉,今早馮榆向他要了一副藥,他以為是沅妃有孕皇上不想要孩子,故而他藥方開得溫和一些,不成想,卻是用在這公主身上。

想起這公主上次失子是三年多前,他為她調理過身子,她宮體已然受損,這次,皇上灌藥前,怕是真沒為這公主想過,有孕本該是喜,月份又大,何況她還不肯醫,在大街上亂跑,若是有個差池,保住性命算好,可這之后,要是再想有孕……

沅以素更是愕然,公主有孕,皇上卻……

郡府去刑場,很長的一段路。

腹處抽痛,她亦是走一會兒歇一會兒,走至那里時,已是黃昏。刑場不像晌午的人滿為患,已是寂靜寥落,夜色凄涼,也無人敢在此多逗留。

一步步踏上刑臺,一瞥,邢臺到處血跡斑斑,或許是以前的,或許是今日的,尤其那刑架鐵鏈上,更是妖艷鮮紅。

行至其下,她拽扶著鐵鏈,血跡侵染指尖,她不信,不信!

捂著疼抽的腹處,她靠著刑架緩緩滑下,手掌撐地,碰到一絲軟綿之物,一瞧,她顫顫栗栗撿起。

香囊,她送他的,定情香囊。

那絲線秀著的彎彎扭扭兩個字,她與他的名字,抓著香囊,指尖似乎還能沁出血水,是他的血。

他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的嗎?

他要教孩子騎馬射箭,她教孩子讀書寫字。

她有了。

可是,又要快沒了,湯藥的苦味還在喉間殘留。

她好想好想抱著他痛哭一場。

可是,他不在,他也不在了。

冥棧容來至刑場時,便是見她這樣子,靠著刑架,衣裙遭亂,蜷縮在一堆,似乎還在忍著什么劇痛,皇甫衍在刑臺之上,沅以素怕血跡染了衣裙,在刑臺下方,刑臺上還有一人在她耳邊勸說什么,她卻全不當回事。

“公主,再不醫治,恐有性命之虞啊。”崔太醫再三相勸,“公主,讓微臣瞧瞧,可好?”

“滾,都給我滾。”她只重復著這句。

性命?

心已死,留著性命還能做什么?

反正什么都沒了,她也不在乎。

冥棧容步上邢臺,她瞧見了他,像是看見救命稻草似的,眼中閃了希望的光,“冥棧容,你來了,你告訴我,韓馀夫蒙真的死了嗎?我不信他們的話,他怎么會死呢,冥棧容我信你,你告訴我他沒有死好不好?”

冥棧容輕吸了鼻,“他確實死了。”

她眼中的光,又暗淡了下去,“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在說謊,滾,你們都給我滾!”

皇甫衍蹲在她面前,道,“解憂,你為別人這樣,我也很痛苦。”

痛苦?

他知道何為痛苦?

看著曾經那么相愛之人,步步殺意,次次相逼折磨是痛,骨肉分離是痛,相愛卻生離死別,則更是痛!

她禽著輕涼薄笑,看著面前人,“皇甫衍,你知道,你曾經對我說過什么嗎?你說傷了我你會痛,你說不要擔心一切有你,你說你會娶我給我唯一,會護我一輩子,我滿心歡喜,天下不容又如何,亂了三綱五常又如何,你要的我都給你了,人給你了,嫁妝給你了,連命都給你一次了,可是,你給了我什么?你后宮容了那么多女子,為你生兒育女,你是皇帝,一次次用你的滔天權勢欺我辱我,對,我是負你,見到你我甚至也有幾分愧疚,可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想與你糾葛,我只是不愛你了而已,你便覺得丟了你的君王顏面,因此要我家破人亡,殺我夫君殺我孩子嗎?”

“你說我這輩子到底欠你什么了?欠你什么,你要這樣待我?你還要我給你什么?這樣折磨我報復我,你高興了,你滿意了么?心里暢快了么?難道你沒負我嗎?我怪你恨你了么?”

說道最后,她嗓音嘶啞,“可笑,真是可笑,你痛什么?”

他痛什么?

痛你當年與皇后合謀趁他昏迷受傷,卻突然棄他去奴桑。

痛你在奴桑輕易忘記與他的一切。

痛你毫無緣由愛上別人。

痛你好不容易回來卻要一次次要逃離他身邊。

痛你為別人成瘋入魔。

這些,他都痛啊,可是你,瞧不見,一絲一毫都瞧不見,覺得這些痛,比不得你受的痛,他就像是自己在矯情造作,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記得當初那些回憶,逼得沒辦法了,不愛那就恨,也在為她成瘋入魔,還要被她一聲聲斥責。

你可以不愛他,如今,卻不能不恨他。

如若有一天,他死了,解憂,你會這樣痛嗎?還會嗎?

沅以素靜靜站立,望著刑臺之上的那兩人,心里似乎有什么翻江倒海,都令她差點忘了,那紫衣入魂的男人是皇帝,擁有萬千疆土,無數女人,今夜卻被一個女子癲狂至極指責痛訴,甚至眼中還有悲痛欲絕之色。

敢這樣與他說話的,唯有那個女子。

她也從未見過,一個皇帝還可以如此容忍一個女子。

冥棧容卻是沒管他們之間如何情情愛愛的,又如何相互怨恨,只知她那一句,殺了她孩子?

她盤坐的地方,有一團血跡滲出。

皇甫衍對她做什么了?

崔太醫卻是關心性命憂天,繼續道,“皇上,還請勸公主及時醫治,這死胎在腹中待久了,有損宮體,更有性命之虞。”

聽得此話,皇甫衍知不能再拖了,也不能再由著她任性妄為,不顧性命,雖然很想打暈她,可死胎流出需要她清醒出力,不得已,便想去抱她。

可她卻根本不讓他碰,不讓他接近,非常抵抗他。

一句又一句的,“走開,滾。”刺入他心底。

冥棧容瞟了眼皇甫衍,果真是他做了什么才令她如此瘋魔,說了句客套話,“皇上,請恕臣對解憂公主無禮了。”便跨步上前,將她攔腰抱起,又對崔太醫道,“麻煩這位太醫一道跟上。”

望著冥棧容抱著她下了刑臺,他知道,他失去她了,從今夜起,徹徹底底失去,沒有愛,只剩下恨。

看著占滿血跡的刑架,他苦笑一番,他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他愛她,也恨她的不愛。

刑臺上,只獨留了一人。

沅以素卻覺得那人雖是帝王,卻孤零零的,一個人很是傷神,那女子越痛苦,他也痛苦,可他也越心疼那女子,心疼到連抱一抱她,也不能了。

縱然后宮女子再多,他也只唯愛一個,此生再也得不到的唯愛。

她道,“皇上,夜涼了,回去吧。”

他喃喃了幾聲,“回不去了。”

院落。

冥棧容著急在屋外守候,里頭卻沒有半點動靜,靜悄悄的,沒有哭喊,沒有疼痛,即便劇痛無比,她也這般咬牙忍著嗎?

直到第二日早晨,冥棧容也顧不得什么男女之頤了,步入房中,她大汗淋漓躺在床上,容色蒼白,只見崔太醫在她面前回稟,“公主,大紅已止住,胎兒已誕下,初具形狀,是個男孩兒。”

她虛弱開口,“是么?給我瞧瞧。”

崔太醫提起抱被,有些遲疑,“這血腥之物,公主還是不見為好。”

“我只是想見見我的孩子,這也不可以嗎?我都沒見過他。”

崔太醫禁不住她求,便把抱被弄過去一些,她伸手,正要掀開一瞧,冥棧容是時候擋住,將那抱被推遠了些,“還是不看為好,這血肉模糊的,我怕你一輩子都忘不掉。崔太醫,拿出去好好處理。”

崔太醫很是贊同,這喪子之痛,于任何一個女子來說,都是承受不住的,何況,公主還是兩次。

眼見崔太醫離去,她卻無能為力,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冥棧容擦了擦她眼角洶涌的淚滴,越擦卻是越止不住,第一個孩子死于梟鷹羽,因為皇甫家奪冥家大權之恨,不想她誕下皇甫衍之子,第二個,卻是死于皇甫衍之手,也不想她生下他人之子,那一群人啊,真是一個個的,不把她當有血有肉的人看。

他竟然也有些心疼的抱住她,“沒事了,解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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