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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恨,當然恨

奴桑不似晉國物源豐富,又何況如今情勢特殊,是以守為主,能不浪費就不會浪費,解憂心知藥材是拿不到手了,前邊還在誓死抗敵,又不知多了多少傷兵,不知又有多少人在生死邊緣。

前頭戰況如何,她不清楚,即便清楚,她也不會指揮應敵,也不可能持劍上去,唯一能做的,便是顧及那些傷兵。

她回住處換了一身粗衣,便又跑去安置場地,沒有藥材,自然也不可能真任他們自生自滅,不能救的沒辦法,能救的則救,紗帶倒也不缺。她這次過去時,已有三名軍中大夫正忙著幫傷兵纏上紗布止血。

解憂便也上去幫忙,當個打雜的人。其中一位大夫看了她一眼,見她穿著普通,估計是上頭派來幫忙的。

且大夫瞧著這姑娘做起事來也有經驗,會先清洗傷口,看見有些傷口裂開太大,需要縫合的,她也能咬著牙將整個過程看完,還一直安慰傷兵,有事沒事扯一大堆話,試圖轉移對方注意力,未免對于過于疼痛,大夫第一次見這法子挺有效,其中一傷兵盡聽她說話,還斷斷續續回了她好幾句,都沒喊過疼,最后又見她友好給傷兵纏好紗帶,倒省了大夫不少事。

不留神時,她眼睛向一個方位瞟了一眼,方才那個中箭的傷兵的位置……已經換了另一個人,是了,一旦人死,為防止有其他的疾病隨處傳染,會有人定時將尸體清理掩埋……

大夫給傷兵治傷的方式很簡單,只要傷口不流血,能止得住,好好休養一段日子,終歸會慢慢好起來,什么事都好辦,藥物不過是輔助。但遇到些傷及臟腑,真嚴重的,便也是束手無策,最后生死如何,交由天定。

然而,真正能止血不死的,又能有多少。不過是躺地上殘喘活著。

直至落日黃昏,外面哄喊的聲音漸漸消停,傳來的,是斷斷續續整頓的細碎音,處理好大部分傷兵后,她一個人回到自己住處。

才覺破丑已在她帳前等候多時,叫喚道,“夫人。”

她有點累,點了點頭,問道,“外面,如何了?他們不攻城了么?”

破丑道,“今日只是敵軍前鋒試探,末將暫能守住,倒是夫人您,若大汗回來曉得末將沒有照看好夫人,只怕末將又得該吃大汗鞭子了。”

解憂看著他道,“那就看他能不能回來,或許等他回來,你我都戰死了,也省了一頓鞭子。”

破丑眉色皺了皺,見她開玩笑,便也與她說道,“夫人若死了,大汗一定會怒得鞭末將尸身,該來的省不了。”

解憂累意加重,想起些事,又道,“藥材珍貴,我知曉不能亂浪費,傷兵營那邊,是個比較雜亂的地方,不僅安置了百多人傷員,又已有數十人亡去,雖然及時清理,但誰也不曉得這其中會不會留下什么疫病,如今這個時節也是最易得染疾病,我覺得,還是應當做些防疫措施。”

破丑點頭,“方才軍中大夫也來與末將說過,早前也有諸多此類例子,因為傷員處理不當,導致軍中大疫,軍心不穩,夫人放心,末將知曉輕重,明日就會放一批藥材,按大夫藥方熬制,給傷員服下。”

“這樣便好。”

敵軍連續攻了七八日。

被送來的傷員大部分是箭傷,雙方交戰,開頭便是以攻射為主,不能讓敵軍容易近身,破丑每每與她說能守住,她不知到底該不該信,或許是為穩定人心,或許是真能守得住。

她每日從早到晚都在忙,熬藥包扎都是小事,她最怕的便是拔箭那一刻,拔得好不傷及別處,就萬事好說,拔得不好,也許就是一條命。

譬如眼前這位似乎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箭還沒開始拔,就呢呢喃喃對她說話,“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看了看他傷口處,肚腹偏左中了一箭,他的手還一直握著那處,鮮血滲透,她目測量了量箭頭深入的尺寸,想來這一箭射的遠,中入他身體時力道減弱許多,箭頭不是很深,只要小心些拔,不會死人。

她便安撫他道,“你不會死的,等會兒將箭拔出來,再好好養幾日,就能好起來了。”

“你騙我……我大哥就是這樣死的……那大夫也這般對他說……”

她略微想了想,少年說的大哥大約是在軍中認的義哥,而一般情況下,大夫為了讓人有意念活下去,定然會如此一說,即便是謊,也會咬著牙說完,誰知道興許就真能活下來呢。

她問他道,“你知道可能會死,那你怕死嗎?”

少年一下異常堅定,“不怕。”

“好,既然不怕死,那也不會怕疼,等會兒我就要拔箭,你不許喊疼。”

少年目光中隱隱側動了一下,“可是……真的很疼嗎?”

“會很疼很疼,但不會死。”她與他說真話,見他年紀,約摸想著是從烏頡哪處征召過來第一次打仗,他卻不問她拔箭技術好不好會不會,關心的竟是疼不疼,他心中對她是完全信任的。

“那你能不能……能不能輕點……”少年輕微動了一下蒼白的唇。

“當然可以,你把手松開,一切交給我。”

然而許是少年神智不清,聽錯了意蘊,雖然松開了握箭的手,卻是突然把她的手緊緊抓著,她苦笑不得,另一只手不得不連忙拿了紗布放在傷口處,可一只手沒法拔,他抓緊了又不松開。

沒辦法,她只得叫來旁邊的大夫,讓大夫來拔箭,大夫與她打了個眼示意,準備開始拔了,她便與他說道,“方才你說到你大哥,你大哥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大哥……是很好很好的……”少年忽然皺了一下眉,“我想我阿娘了……我阿娘也很好很好……她從不會讓我受半點疼……她會抱著我……哄我……”

她或許是惻隱心動,這么多天,她見過很多人死去,她會問他們還有什么心愿,他們會說想見孩子想見妻子,還有些會樂觀說要吃好吃的,但很多人并不會喊疼,仿佛說疼對兵將來說是件恥辱的事,他們得不怕流血不怕累不怕苦,甚至前幾日還有人與她說,流過血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而疼得想娘的,這還是頭一個,到底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他阿娘若在,必然不會讓他如此遭罪。

她輕抬了一下少年的頭,輕微摟住他,說道,“我沒法當你阿娘,你要不介意,倒是可以當你姐姐。”

大夫又看了她一眼,意思是箭已拔出,無大礙。

她點點頭,又低頭,少年仍然抓著她手,緊緊的,仿佛抓住救命草似的。她暗嘆,這少年還是挺堅強的,雖然疼得想娘,但也沒哭喊出來,除了把她手給弄疼,紅白一片。

她又道,“箭已拔了出來,只要好些養著,你可以不用死了。”

少年許久才緩過神,伸手,向傷口處緩緩一碰,確定沒了箭,自己也還沒死,一下松了好大口氣,少年笑了出來,微弱的笑,她將他腦袋放下,苦道,“你這小子,再不放手,你姐姐我倒是要疼死了。”

少年一愣,連忙松了開,很是不好意思。解憂又領了一碗藥,給他服下,料理好一切又奔向下一個。

夜色帳下,她找了一趟破丑,他同她匯報了諸多情況,糧食水源,死傷人數,敵軍大體動向,依舊與她說暫時還能挺住,大宛那邊情形也不知具體如何,除了等韓馀夫蒙帶軍回來,還是等。

兩人正說著,帳外忽然有些哄鬧的聲音,破丑以為是今日敵軍沒有攻城,想借著月色突襲,臉色一變,急著跑了出去,解憂跟上,到達一處,卻發現并不是敵軍偷襲,而是有人聚眾鬧事。

這時,一名將領見到破丑,很快,便過來,破丑問道,“怎么回事?”

將領道,“左將軍,夫人,這十幾名女俘秘密思謀,想逃出城外,屬下將其逮回來,卻不想她們半路又鬧事,大肆放言說我軍已經缺水斷糧,就快要守不住,還不如逃了算了,弄得人心惶惶,屬下怕這是敵軍奸計,故意讓人來擾我軍軍心。左將軍,這些女俘該要如何處置。”

“擾亂軍心者,當斬。”

將領愣了愣,“都殺?”

“自然是殺那聚眾領首。”破丑道,“你去將那人提過來。”

將領會意,又很快,提了一名人過來,那名女俘約摸是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一見破丑便是跪地求饒,“將軍,小奴不是故意編造謠言,沒有想要擾亂軍心,望將軍饒命。”

解憂有些訝異,先于破丑開口道,“你是晉國人?”

女子這才看向解憂,看了許久,也認出解憂當是晉國人,便又拜向解憂,急了眼道,“姑娘,您也是晉國人對不對,我只是想回家,家中還有父母,還有弟弟妹妹,也不知他們過的如何,我不想死在這里,才會帶她們逃,才會說那些話,姑娘,您是晉國人……您一定能理解我們的對不對,求您,向將軍求求情……”

解憂走上前,蹲下,與女子平視道,“你來奴桑,有多久了?”

女子閃了一下眼眸,“兩年半。”

這樣的日子,女子記得清楚,日日夜夜都在記算著。

解憂想了想,兩年半,應該就是那時晉國與奴桑幾月交戰,攻下晉國城池時被俘虜而來的,像這樣的女俘,到底會有多少,沒有人能算得準確,于她們而言,不過是勝利者的戰利品,還是些美麗的戰利品。

這些女俘若是姿色好些,像千柔,之前被途侖酋長霸占,后來又跟了韓馀夫蒙,有身份地位無人能欺負,日子倒也還好過。過的不好,就像她自己,嫁綺里遏渠和親,再被少正修魚收繼,如今,又是一個被轉贈送給韓馀夫蒙的官奴。若姿色差些,便去服苦役。還有下場更慘的……

韓馀夫蒙連月征戰,這十幾個女俘,應當是他從別人手中掠來的,見女子這模樣,似乎僅僅只是服苦役,女子姿色也挺不錯,也不知韓馀夫蒙為何沒有看上,即便他看不上,他也會送給自己部下才對。

他對女人一貫是如此。

解憂止住思緒,同女子道,“你們真那么想回晉國?”

“晉國是我們家國,自然是想的。”女子微弱了一下,小心問她道,“難道姑娘,不想回去嗎?”

解憂苦笑了一下,“我與你們不一樣。”

女子不懂意思,雖見解憂穿著普通,但能站在一位將軍身邊,還能完全無視那位將軍與自己說話,必然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或許是霸占她的人太厲害,她沒法逃脫?又或許她是貪上了權力富貴,不愿走?

不然,女子也無法想明白,不一樣是哪里不一樣。

解憂又道,“你們既然選擇逃,必然也有周全計劃,從烏頡到晉國,路途千里,你們能逃出烏頡城,可想好如何躲過外圍那些南庭軍?”

女子搖搖頭。

解憂再問道,“若是你們逃時,被他們掠走,你們可有想過會是什么后果?會不會比你們如今的處境更慘?”

女子還是搖頭,“小奴沒想那么多,只是想趁亂逃出去,日后之事隨機應變,在此處是死,逃也是一死,不如一搏,興許老天開眼,興許就能回家。”

“回家?”解憂輕了些音,“傻姑娘,回家哪能像你想的這般容易,即便你們有幸躲過那些南庭軍,可如今奴桑四處戰亂,沒有一處太平,回途之路又是遙遠無期,你們一群女子,招人惹眼,又如何能保證途中沒有任何意外。只怕家未到,人卻歸亡他處。”

“可是,可是……”女子咬了牙齦,卻也說不出什么。

解憂拍了拍女子肩膀,放話道,“若你們能安心待著,不惹事,待烏頡解危之后,我定會向大汗求情,放你們回去晉國。”

“可是……大汗怎么會同意……”女子遲疑半久。

“你方才說過不如一搏,老天也并不是那么經常開眼,你們一旦逃走,是定然很難如愿回家,不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這一博的機會,你可愿交給我?”解憂神色輕變,堅定了語氣。

女子抬眸,“姑娘,你要我如何信你?”

解憂斂了一下神色,“你沒有退路,擾亂軍心之罪,當即處斬,信與不信,由你而定。”

女子聽到處斬兩字,眸色一陣懼怕。

解憂覺得自己如此威懾,只怕女子更加是不愿信的了,也不忍心用死威脅一個已經害怕至極的人,她便將自己袖子拉開,烙印的‘官奴’兩字印入女子眼底,“我冥解憂自知,在大汗面前沒有幾分說話的分量,我理解你們的苦處,是真切希望,你們能回晉國,回你們的家,絕不會看著你們永遠都是女奴,能做的,我一定做。”

女子呆了呆,一則是見她手肘之上斑駁的烙印,如同自己脖子下的‘奴’字烙印一樣,二則,女子專注了三個字,“冥解憂……冥解憂……”

很快,女子反應過來,低服道,“小奴眼拙,不識公主,還請公主恕罪。”

對女子如此大禮,解憂自是受不住,放下袖子,有些疑惑道,“你識得我?”

“公主深明大義,遠嫁奴桑和親,換得奴桑晉國太平,少了生靈涂炭,公主之名,小奴怎能不識。”女子兩眼放了些光,只是在奴桑,除了聽說老汗死后公主又下嫁如今的南奴桑汗王,便甚少再聽聞有關這位公主之事,平日里也沒法得知什么大事,更不知公主為何會在烏頡。

她只聽說,北奴桑的大汗有位韓夫人……

解憂苦笑了一下,“我倒以為,你會說天下皆知,我是紅顏禍水。”

想然是這位女子的家鄉在邊境處,地處偏遠,關于晉國帝都那些八卦雜談,是沒有聽過的,不然,怎會把她說的這么好聽。

女子頓了頓,不太敢再說話,尤其是,一個尊貴的公主,為何手肘上,也會有那樣恥辱的奴字,又哪里是紅顏禍水。

解憂起了身,對破丑道,“你要如何處置她?”

女子便又看向那位將軍。

只聽他道,“夫人既已有安排,末將唯命是從。”

果然,他叫公主為夫人,能讓一位左將軍聽命的夫人,那韓夫人就是公主。

解憂心知破丑是依著自己,可到底作戰時,無故擾亂軍心是大罪,可輕可重,她不好偏袒,若不給點教訓,也不服眾,她便說罰這聚眾鬧事的領首三鞭子,至于這下手的力道,就由破丑好好把握,畢竟,謠言還是需要他這左將軍出面來澄清。

施完刑后,女子倒也沒說什么,重新被送回之前待的地方。

破丑有些驚詫,說道,“末將覺得,夫人倒不如讓這些女子跟隨在身邊,也好照顧那些傷兵,免得夫人自己每日親自勞累。”

解憂苦笑著,反駁他道,“破丑啊破丑,你可知道,她們一直最恨的,就是奴桑人,不管好人壞人,只要是奴桑人,都是恨的。”

她們能反抗逃走,就說明這種恨已至巔峰,沖破防線。

想當初就是奴桑兵把她們擄掠而來,她們見過屠城,見過鮮血,見過奴桑騎兵最殘暴的時候,令她們無家可歸,卑微如螻蟻,有時候,恨意涌上心頭,她們不補一刀子就不錯了。她又怎還能要求她們,放下心中怨恨,去照顧那些奴桑傷兵。

破丑聽后,久久的,忽然卻看著她道,“那夫人恨嗎?”

她恨嗎?

心中如何想,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若說不恨,定然會被說枉為晉國人,連國恨都不知,若說恨,可她身處奴桑兩年多,經歷過很多,難道能無情的說恨嗎?

不是每個奴桑人都兇煞極惡。

她對破丑說,“恨,當然恨。”

這場交戰,已持續二十多日之久。

她沒有睡過一日安穩覺,總會聽見很多喊打喊殺的聲音,在腦海里嘶喊,她會被驚醒,又會時常想起父皇曾與她說母后的故事,每每故事開頭便是,那時戰亂紛爭……

那時父皇還不曾統一,幾國之間動不動便是開戰,奪財寶,奪領地,那些君王每日思謀,誰也不肯多讓誰,誰也不會認輸,他們堅信,只有強大才不會被欺負,只有強大才能欺負別人。這話放在如今的奴桑,也是適用的。

夜色下,送來最后一撥傷兵,無論她如何努力去救,還是會有人在她眼底下喪命,已經數不清是多少個,或許她也已麻木,沒有初次時的悲切,沉定下心緒,又走向下一個。

直至處理完最后一個后,大夫便到不遠處就地歇息,她料理好一切,又各處巡視了一番,看看有沒有傷勢復發或者漏到的,大部分人都睡得安穩。

她放心了些,正要回自己住處,轉了個身,后面便是啪嗒一聲,一抹人影倒在她眼底,她微微驚嚇,再看去,原來是個傷兵,不知怎的獨獨漏了他一個沒處理傷,也不知這人怎的神出鬼沒。

沒想太多,自然救人要緊,她附身,小聲些問他,“你還能走嗎?你到這邊草地躺下,我給你治傷。”

人影微抬了抬,點了點頭。

她便很快去拿了一大摞紗帶,過來時,人影已趴躺在干草旁,她便也能一眼瞧到他傷在背部,她頓了頓,“你……方便脫衣服嗎?”

人影便將衣裳打開,動作有些慢,從背部拉下,解憂見他可能行動不便,還是幫了一下,也看見了背部那一條刀傷,她察視許久,這刀傷裂開至深,他又不曾及時處理,留的血過多,導致他如今虛弱至極。

她又拿了清洗過的針線過來,正要對他說點什么,他卻先她說道,“你縫吧,我忍得住。”

“那要不要拿個東西給你咬?”她提出這么一點建議,免得他疼得咬自己舌。

“不用。”他笑了笑道,“我可不像那天那個小子,連拔個箭,都疼得喊娘,還要你抱著哄。”

解憂,“……那你忍著點吧。”

她鎮定心緒,小心翼翼將血肉之處縫合,他果真能忍得住,如此痛楚,沒喊出一聲,周圍傷兵簡直睡的很好。

又扶起他人,靠著石壁,幫他繞圈纏上紗布,卻不想,趁此機會,他突然一下抱住她,她臉色一變,順手壓在他傷口處,他一番疼痛,她才得以迅速逃脫。

他咬了咬牙,待痛意降下,他才緩緩道,“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你很漂亮,沒有別的意思。”

這還叫沒有別的意思?

當她眼瞎?

她正打算走人,卻見他說完話臉色又白了許多,昏昏欲睡的模樣,她想著他本來傷重,那一下會不會令他傷勢加重,若人這么死了,她方才救他也算是白費了,便問道,“你還好吧?”

沒有回答。

他似乎已經完全昏睡過去,也不知是不是疼的。

之后,她蹲下來,正要伸手去查看他背上的傷,卻突然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她起先驚詫,掙了番,不想一個受傷的人力道還如此大,更別說他故意裝睡,想來他活蹦亂跳的沒什么大礙,她只厲了聲音,“放手。”

他問道,“告訴我,你叫什么?”

她一下徹悟過來。

終于明白他為何偏偏是漏掉的一個,為何會突然倒在她面前,他受傷是真,但對她的心思不純。

她要出手打他弱穴,他已有察覺,先她一步將她兩手都控住,她緊皺了眉。

他再問她,“你叫什么?”

她微微平定怒意,“你先放手,我再告訴你。”

他似乎笑了一下,“我知道,你這人很會騙人,我一放手,你只怕就跑了,我豈不是很虧。”

她暫時還能壓住氣,“我姓韓。”

“韓姑娘,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他轉而又意外看到她手臂上露出的烙印,神色變了變,“原來你是個官奴,你長得這般好看,應該是哪個大官的女人,你怎會日日在這里?”

她還能有點耐心,“我再說一遍,放手。”

“你生氣了?”他還是沒放,笑了笑,“我問了你一個問題,你回答了,按理你也可以問我,問我名字,問我為何會受傷,為何要抓著你,我一定回答……”

她冷冷幾字,“不感興趣。”

她終究是沉不住氣,正要出個大招好擺脫這人,不想破丑見她久久不回,早已來此處尋她,不巧見到這一幕,就是一道厲聲劈過來,“放肆!”

聲音力道,簡直想劈死這人的心都有。

周邊原本睡得安穩的傷兵,也被這響聲給嚇醒,紛紛醒過來,揉睡眼看向這邊。

面前人估計是認得破丑的,見他怒氣而來,臉色又變了變,忽然放開她雙手。解憂得空,從地上起身,破丑連忙過去她身側安撫道,“夫人,您可有事?”

她搖頭,“只是被他抓疼了一下。”畢竟這種事情她早已見得多,即便破丑不來,她也有法子讓這人受點罪。

那人一聽,咬住背部疼意,已跪伏在地上,“屬下不識,韓姑娘竟是左將軍的女人,屬下罪該萬死。”

破丑挑了眉,“什么韓姑娘,這是大汗的夫人。”

……大汗的女人?

那人看了一眼她,背部不僅疼,還冒冷汗,大汗的女人,韓夫人?他竟調戲了大汗的女人?還存了非分之想?

怎么她偏偏就是大汗的女人。

他幾乎能想到自己,因為一個女人就要沒命活了!

破丑冷了眉毛,“你是誰?是哪個軍的?”

那人回過神來,鎮定了一下慌亂的神情,緩緩自報,“后軍部什夫長諾閔,屬下有罪,不該對夫人如此無禮,望將軍饒過屬下這一回。”

破丑冷道,“求本將軍沒用,你該向大汗求饒。”

解憂看了看周圍,已有不少目光聚齊,還好此處離的遠,周圍人倒也不知發生了什么,除了看見左將軍怒斥一個傷兵。

她不想把事鬧大,傳出去也沒什么面子,走上前,對這人道,“方才的事,我會當沒發生過,當然,你若是敢以此事隨處亂說,我定不會饒過你。”頓了幾許,又說,“你給我好好養傷,若你一不小心死了,我白費功夫救一個人,也挺虧的。”

諾閔結巴了許久,硬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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