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月下溫情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8607字
- 2024-05-19 14:22:15
她走上前幾步,放眼望去,月色下,一片柔光湖水,熏熏鱗光,很是幽靜雅致,景致不錯,就是覺得不太適合她與他。
明明他在巴屬所作所為……時常故意百般刁難嫌棄她不說,更是出口沒有好話,直至去了途侖,他才對她有些改觀,但總歸來說,他應當還是恨她的不是?
初入巴屬時,她并非處處順從,有一次直至要她侍候他沐浴,她愣了愣半天,隨即咬了咬牙,說了幾句可能不太入他耳的話,她說,“我是害你丟了王位,也知道你把我要過來,無非就是想在我身上泄恨,現在落到你手里,你自然處處與我過不去。我突然覺得很慶幸,沒有坐上那花轎來巴屬,比起斷手斷腳,如今這懲罰確是輕了些,勉強我還能接受。”
不知是因她提及他斷了那女子的手一事,還是覺得伺候他沐浴是勉強接受,總之他沒了好臉色,臉容一直清冷擺著,他說,“冥解憂,我是恨你,只要你不順心,我便高興。”
所以,明知她喜歡叫骕骦小骕,他偏不允許她叫,明知她將那狼狗看得很重,他偏要將她兩分開,明知她喜歡看些雜書,他偏要燒了,明知她討厭他,他偏要她在他眼前,偏要與她同床共枕,偏只要她侍候他所有的事……
可他,卻也從未真正高興過,反倒她還過得更自在,能不違逆他就不違逆,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真順從,只是,她人表面順從了,心依舊傲然著。
下馬之后,她與往常一樣,默然跟在他身后,帶往湖邊水地,見韓馀夫蒙一直不曾說話,看著前頭。
她便也假意賞了好一會兒景,才偏頭去看他,卻見他也剛巧看過來,她又趕緊收回視線,開口,聲音甚是緩慢,“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他淡淡回她,“賞湖。”
“這湖……有什么好賞的?”她又看了看湖面,雖說景致怡人,但她又不是沒見過湖,比這還大的也見過,大概過一遍眼也就看完了。
何況他還用了個文雅的字,賞。
“這里與別的湖確實沒什么不同,但多了個你,便有些不同了。”
她整個人魔怔了片刻,心中忽然的跳了數下,對這句話咬文嚼字,忽然的也就想起許多不被人賞識的書中,那些花前月下的溫軟情話,也似他這般無二。
再且兩年前他以前以護送之名,脅她離開那幾日,這種話也沒少說過,甚至連喜歡她都說過,他的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厭煩。她如今聽了他這話,竟也不怎在意。
只是,他不是很厭煩她嗎?甚至與他同床一月,他都不曾碰過她一分,半分也沒有,他離她每每相隔一臂之距,她看得出來,他常是一副厭煩她的臉色,卻偏偏的一定要束縛她。
為何他如今又……
他難道又想怎么整她?先溫情誘騙?
處變不驚后,她淡定的假裝到處走走,默默離他遠了幾步,找了塊石頭邊站著,望著平靜的湖面,說道,“這湖,景致確實不錯,你看,好像還有魚。”
他往湖里撇了眼,久久的,“天色暗黑,魚又沒有跳動,你怎看出來里面有魚?”
她暗暗咬了咬自己的舌,碎念了一句,“天是挺黑,你不也睜眼說瞎話。”
聲音輕,想來他也還是聽到了,在聽到后,他反而看著她,嗓音又是一把低沉,道,“我沒有料到你會來,但我很高興,現在我是認真的,很認真,想要你做我的女人。”
如若方才是含蓄的情話,那現今,直白的表達嗎?
她不是接受不了他的溫情他的直白,這本就是他的性子,喜歡就說絕不藏著,不喜歡那就不見。而是,她無法接受,一個半年前還明明恨得她要死的人,處處刁難爭對她不待見她的人,卻忽然對她說這些鄭重的承諾,不真實,以至于她一時半會兒沒緩和過來。
他又不恨她了?
還是做他的女人也算他束縛她的一種方式?并不是真心?
她理智尚存,回他道,“大汗忘了,你已封了我做韓夫人。”又何需再多此一舉,跟她直白說,認真呢。
她的平平靜靜,溫溫淡淡,不抗不鬧,令他很是意外,明明在離開途侖前一夜,她重新解釋了她的心甘情愿,對他是極度抗拒的。
他有些不確定,“那你是同意?”
“我可以拒絕嗎?”
他忽然的又繼續看著湖面,當做沒聽到她這句話似的。
她苦笑了番,就說他看似征求她般的詢問,可是,好歹是個大汗,面子上又怎么會允許她拒絕,再且一個大汗的恩寵,沒有誰會不想要,也沒有誰會作死去拒絕。
看他冷硬的面容,她知道,她一句話又得罪他了。
“既然你拒絕,為何還要來。”
“你手下個個都是能人,我既打不過,也逃不了,與其被人綁著來,倒不如讓自己輕松點。”
他回過頭來,一下厲了音,“你說得對,我已封了你做夫人,不論你是否愿意,都是。”
她心中又是一笑,果然,他就沒有給她拒絕這一項選擇,只有順從接受。
同他講道理?他卻壓根就不是個講道理的人。
大哭大鬧?這做法既如同無理取鬧的潑婦,又像耍小孩子脾氣,不成體統,做起來委實丟她自己的臉面。
割腕投湖上吊?亦或者絕食?這些方法對她來說落后又幼稚,弄不好最后她自己真死了,到頭來下葬都以他夫人的身份,連個自己的墓名都沒有,也挺冤屈。
他與別人不同,對付他,不能用這些俗套的法子。
回到城中,下馬,又是被韓馀夫蒙抓著手,惹得周邊人目光詫異,連無意走到這里看到這一幕的公玉鄂拖,也是驚訝幾分,兩人到達大帳前,破丑與博古拉在候著,博古拉忙上前恭敬道,“大汗,夫人的這些物件該放到何處?”
解憂覺得這博古拉挺盡職盡責,看了眼,是她的包袱和那柄短劍,外帶一只狼狗……
她正要說什么,只覺手腕處抓得緊,韓馀夫蒙早已一眼瞥過這些,說道,“給她騰出一間帳子先擱置著。”
博古拉也正要問帳子那么多,要騰出哪一間,但韓馀夫蒙卻已把人帶了進去,博古拉靜靜想了想,還是就近原則吧。
到了里頭,他放開她。
有些疼痛的手腕告訴她,不知他為何又不高興了,剛才過來一路都挺好,就是在門口忽然的抓疼她,再說他不是說要給她騰出帳子,卻還是把她拉進他自己的地盤。
同他用完晚膳后,他的音又劈了過來,“睡覺吧。”
她半征,看向那大床軟榻,生出不好的念頭,弱了一下聲音,“是不是像以前一樣……點我穴道?”
不過以往,每次點穴前,她都會拼死與他過幾招,即便每次打架都毫無疑問被他碾壓,然后抱上床。
“你很想?”
“不、不想,我還是睡地上吧。”她和藹了音,退了幾步,準備找個角落蹲一蹲,他的床,委實不好躺,會要人命。
他見她如此也不強求。
只是睡到半夜時,把熟睡的她抱上了床而已,自己也躺在旁邊,面對著她人,他喃喃自語了番,“那把劍,對你有多重要,兩次從我手中拿去,都不過問我,你是不是早已忘了你之前的丈夫,卻開始惦記上了少正修魚。”
話正說完,腰間一暖。
卻是她睡覺不老實,原本正經的躺著,一個翻身,她手已搭在他腰上,臉也蹭著他胳膊,似乎覺得他那邊舒服,更是往他那邊挪。他何曾知道不點穴之后,她睡覺會是如此一副不老實又愛多動的模樣,床褥也被她踢得橫七豎八。
他好心往里邊移一點,她又跟過來,非得挨著他才安心,反復如此,直至他再也沒法往里邊移,才暗念著吼了句,冥解憂,真服了你!
好歹也是成過親的人,難道她以前的丈夫也如此由著她?
既是她自己糾纏,索性他也就遂了她,任由她拿手搭著,自己也微微側了身,她再一動,剛好深入他懷中,淺凝的呼吸一下沒一下打在他衣衫微開的肌膚之上,溫暖沁心,感覺十分微妙。他趁勢伸手攬了人。
卻覺她抱得他更緊,有些不安,她說了許多喃喃迷糊的話,然則他聽得清楚的,卻只有一句,‘不要丟下憂兒……’。然后她便再次深睡。
忘了,她還有愛說夢話這毛病。
別丟下她?
是不是做了不好的夢。
當然第二日醒來,她睜開的第一眼,便把自己嚇得清醒,旁邊這人……趁他還未醒,她小心翼翼拿開他的手,正要開溜,豈知腰間被人瞬間一帶,她整個人又往他身邊靠。
距離,如此之近。
差點便要吻到他臉上,她又魔怔了半響,稍稍退了些距離,很久才憋了三個字,“你……醒了。”
他朦朧睜眼,看了眼外頭天色,“被你鬧了一夜,累得剛要睡,又被你弄醒了。”
她不是很確定,“可是我應該睡在地上才是,我睡覺……很鬧嗎?”
他看著她,聲音沉沉,“你死活要抱著我,你說呢?”
“可能是有點鬧……那你繼續睡……我就先起個床……”她想起身又被他帶回去,只覺腰間的手,又緊了好幾分。
她無奈,只好問道,“你還睡不睡?”
“不睡了。”卻只是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距離。
眼見腰間的手沒個動靜,這算是死活賴著她了是吧。
她再輕了把嗓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柔了一點,“你餓不餓,我去煮點東西給你吃。”
腰間的手便松了,外帶他的笑意。
眼見她暗暗呼了一口氣,仿佛逃過一生死劫似的,緩緩了下了床榻,穿整齊衣衫,最后只剩下她慌亂著,飛也似的逃到外面的背影。
一出來,她才深呼吸了好幾口,按下心跳,試圖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不過,外面……
她眨了幾下眼睛,覺得外面也不是很安全啊,一眼飄過去,發現大多數人還是有幾分眼熟的,在又非常淡定的情況下,調整了一下面容儀態,她只得緩慢走到比較熟識的破丑面前,潤了潤嗓音,“他們在等大汗嗎?”
“是啊,不過大汗從未起得這么晚,乎邪王他們都已經等了好久。”破丑猶豫了會兒,“夫人,大汗……還在睡?”
“他已經醒了,你去叫他起來吧。”
她勉強還是鎮定,看到她跑出來,以常人的思路,再加上破丑之前的阻攔,估計乎邪王這些人已經能想象韓馀夫蒙為何起這么晚,只怕要把罪怪到她頭上。
尤其那其中有幾人的眼睛在她身上掃了不止數下,像是要看穿一樣。
破丑正要進去,解憂又拉回了他,很是咳了咳嗓音,問道,“那個,廚屋在哪里?”
破丑以為她是想給大汗做些吃的,道,“大汗的膳食早已備好,不勞煩夫人。”
“哦,那我的呢?”
她也要吃東西,不能被餓啊。
“我等會兒再給夫人送去。”破丑可沒管她餓不餓,便很快進去叫人。
外面這幾個人的眼神,卻令她渾身疙瘩。她杵在這里不太好,也不知自己的東西在哪里,更不知道哪個帳子是她的,索她性就默默的往人少的地方走。
這一走,卻走得有些遠。
解憂也不知自己跑哪里去了,正要再多溜達一會兒,想著等那些人議完事情,她便原路返回,不巧,偏在她找個地兒歇息一會兒時,想事情出神,公玉鄂拖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他本來就只是前來簡單與她打個招呼,卻還是嚇著了她。
“……夫人?”
她許久才淡定回神,他突然出現,還以為是因為她騙了他,他前來尋仇,但轉念一想,他能在這里出入自如,想然韓馀夫蒙是真收留了他,那也就算不得她騙人。
然則,在她心中,更是早已把眼前這人定為心思不純之人,他若不次次招惹她,她也不會三番幾次與他作對,以前拿劍砍他都算是輕的了,現今,她一時半會兒沒法更改對他的看法。
在途侖時,也沒怎么對他有好臉色,與他的仇還是有的,她也記著。但此刻,她還是和氣了一下桑音,“你叫我有事?”
公玉鄂拖只覺她一副和他有仇的樣子,不太接見他,他心知原因,她也早與他說過她是個記仇的人,便尊了聲音道,“倒沒什么,只是見到夫人,也算熟人,便過來招呼一聲。”
“那就是沒事?”她投了個白眼,沒事瞎喊什么喊,打擾她想事情,弄得她好像忘了想什么來著,一時半會兒記不起來,她只得把怨氣撒他身上,又想起更重大的事,她便不打算與他計較,便說道,“你知不知道廚屋在哪里?”
公玉鄂拖顯然有點轉不過來,片刻后才點了點頭,“知道。”
“那就好,你帶我去。”
他頓了半響,心想她昨日才來確實可能不識路,只得好心一次,說一句‘好,我帶你去’,解憂便跟在他旁邊,一路走去。
哪知兩人才到廚屋門口,卻見韓馀夫蒙從里頭生氣出來,忽然便看見兩人前來,他先是朝兩人打量了很多眼,兩人緊挨的間距很是刺眼,最后定點落在解憂身上。
弄得她哆嗦了一陣,不就是沒給他做吃的嘛,她這不正在趕來做嘛,怎么這么看著她?
暗暗叫苦,估計又要刷馬去了。
公玉鄂拖沒覺什么不妥,很是自然行禮,“大汗。”
韓馀夫蒙輕應了一聲,然后才冷涼了聲音,對著她,“你去了哪里?”
“我隨便走了走……”
“隨便?”
韓馀夫蒙一聲截斷,對這兩字快是要咬牙切齒,不顧旁人,不由分說直接拉了她往回走,她半推半就,被他拉遠,都不知發生了什么。
公玉鄂拖則還在狀態之外,看了看同樣無可奈何的破丑,后者苦悶,不免安慰他道,“你別看我,我方才因為沒看好夫人,已經被大汗訓過了,你的情況約摸比我還惡劣一些,且好自為之。”
沒看好夫人?
情況惡劣?
公玉鄂拖想起方才大汗看自己的神情,這才終于明白反應過來,該不會是大汗看見夫人與自己一起,誤會什么了?
他只覺心中更苦,她上次騙他也就算了,他暫時不計較,可沒想她竟如此記仇,這一次要這么害他,絕對是在給他挖坑啊。
不成,他得跟大汗說說,得聽他解釋,他對夫人絕無那心思,只是碰巧遇見,可千萬別冤枉他啊!
她被拉回了帳中,面對一桌吃的,瞟了眼外頭烈陽,這算是午膳了吧,他們議事倒是議得挺久。
韓馀夫蒙隨即坐下,面色仍是不善,“以后無事,記住不要到處亂跑。”
她辯解道,“我哪里亂跑了,就只是走得遠了些,不曉得路又問了個路……”頓了頓,她忽然看著他,“你以為,我要逃?”
“對。”
他毫無避諱的答了一個字。
她心想,莫非是他以為她不見了,從廚屋里出來時,才會那么氣急敗壞?
她再小心翼翼問了遍,“你真這么認為?”
他的目光看向她,依舊不改那個字,“對。”默然良久,再而道,“找不到你的那一刻,我真這么想,甚至懷疑早晨那幕是錯覺。”
早晨那幕……
想起今早的事,她不由抖了抖,盯著桌上的面餅,說的話也捋不直,“其實早晨、那個、我昨晚本來睡地上睡得挺好的、雖然睡覺我是很鬧、但肯定不可能是我半夜三更跑你床上去、所以、我覺得可能、可能是你……”
說白了,就是他自己半夜把她抱上去的對吧?
她正這么想著,他下一句也很直白,“你我又不是沒有同過床,我說的錯覺,不是指你在我床榻上,而是我抱著你,你不像以往找我打架。”
打架?
她稍稍回憶幾許,這個打架可能就是指他以前若想對她動手動腳,她也是動手動腳會反抗還回去的那種,就譬如,那一月他每每點她穴前,她都是會和他抽一架才肯罷休,以成敗來決定她睡覺的去處。
打不過他,本就是事實。
她更輕了音,“我今早是餓了,沒力氣反抗,不想同你打……”
“即便如此,你也可以放狠話,可我見你,卻比以往溫柔了好多,還關心我餓不餓。”他依然看著她。
她又顫了顫身子,咽了咽吐沫,“我一個弱女子,面對強敵束手無策,就只能用用美人計了,所謂美人計,當然要表現得溫柔一些,懂事一些,不然你也不肯放我是吧……”
他頗為贊同的點點頭,“美人計對男人來說,確實很受用,那你以后還用不用?”
她的聲音已是抖擻,“看、看情況吧……”
“如何個看情況?若是對方不是我,你也正好敵不過,是不是就打算用?”他目光中的氣焰已是咄咄逼人。
她咳了咳,“那也要看對方看不看得上我,若是對上眼,定然是百分之百受用,既然受用,無計可施之下倒也不失為一條好計。”
“這話說的有些道理。”他只是又點頭一番,容色不改,“看來以后,得把你看緊了些,免得你不識路走丟,學了這些魅惑的邪門歪道,去與別人對上眼。說到此番,我倒有個疑問,你打不過公玉鄂拖,那你是如何勸他來投靠我的,莫非也用美人計魅惑?”
她想起來對付公玉鄂拖的手段,頓時腦海飄過四個字,坑蒙拐騙,雖說公玉鄂拖武功不錯,但那時他被人追殺才逃至途侖,肯定考慮事情時沒那么理智的去計較別的什么,只想要先找個安全靠山,她便理性的坑了他一把。
談及此事,她淡淡的說了五個字,“瞞天過海計。”怕他不懂這計,她還解釋,“用最大的欺騙和謊言達到自己的目的。你既然提及,我倒也想問個明白,你當初尋公玉鄂拖,真是想收留他?”
“我尋他原本是想把他交給薪離王。”
她心跳了跳,果然就知韓馀夫蒙不可能會好心收留,既然能利用一個人讓兩大封王關系破裂,他又怎會放過這個人,可是,她遲疑了會兒,“那現今……你為何又收留他?”
“他來尋我那日,與我說了兩件事,我覺得挺有趣,正好那日心情也不錯,便留了他。”韓馀夫蒙聲音又淡了幾分,“你這般關心他?”
“我與他新仇舊怨多著,也沒閑情管他,只是,公玉鄂拖殺的是葛坤王最寶貝的小兒子,這件事,算是你離間計的一部分嗎?”她問道。
韓馀夫蒙醞釀半久,才開口,“我所挑撥離間的,是定嶺王與汗王還有其他封王的關系,公玉鄂拖一事雖然很意外,卻也幫了我忙,若不是因這事薪離王與葛坤王一直僵持著不愿出兵,我只怕也沒機會能一舉滅了定嶺。”
得知情況是如此,她便放了些心,又道,“可是你收留他,便無端卷入這件事之中,既與薪離王作對,也得罪葛坤王,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得罪又如何?”韓馀夫蒙自顧自的倒了杯酒,“從先汗重用我封為左賢王的那刻起,他們就沒看我順眼過,仇恨早不知結了多少,現在就更不必在乎這多一點少一點的仇。”
說完,也往她面前杯子里放酒。
她淡淡的盯著他的動作,她與他談的明明是很嚴肅重大的事情,怎么這一倒酒有種閑談逸致的感覺,再且,雖與他相處一月,卻委實的沒與他一起私下喝過酒,有酒宴請客,也是千柔在旁陪他。
眼看著酒杯倒滿,她又覺身體很是抖了抖,記得有次流丹給她倒酒,她能容色不改淡定如初的拒絕,氣場不知有多強,怎么的一到韓馀夫蒙面前,慫成了這模樣?
她決定要找回當初的氣場,便拿起酒杯,說道,“你我也算相識一場,過程有很多不愉快,到現今可能也無法冰釋前嫌,但既然坐在一起,又有酒,不如痛快喝了這杯?”
他半猶豫著,提了提酒杯,淡淡抿了小口,并不與她碰。
解憂見如此,以為他不愿與自己共飲,她無法強求,只得自己一口干喝了,沒想到酒入口還沒下喉嚨,他突然地來一句,“夫人,這是烈酒。”
下一息,她被嗆到,又都噴了出來,還好,只是噴濕自己的衣衫。
倒不是因為這酒太烈,而是他那句夫人,確確實實不合情境,說的跟調戲似的,好好吃一頓飯又不礙他,非得提不該提的。
“這酒……確實烈。”她給自己個臺階下,順帶擦了擦濕了的衣裙。
韓馀夫蒙看了眼她濕的地方,“衣裳濕了也好,倒是有理由給你換件新的,免得別人看見你這行頭,還以為哪里出來的馬奴,而不是我夫人。”她有點軟得坐不穩,摸了摸榻子才勉強鎮定。
趁勢又瞟了眼自己的打扮,這衣服很不錯啊,雖然是素了點,但是下廚的時候特方便,不至于他說的馬奴吧?
她還在斟酌自己這身行頭哪里像馬奴,他卻忽然起身出去片刻,又回了來,帶著笑容繼續給她整酒,她皺著眉頭,總覺他不懷好意,可誰讓自己方才逞威風在那里干杯,現在好了,輪到他說要和她痛飲一番。
湊合著,她不好拒絕,喝了一杯,他又倒,她壯膽量勉強再喝,之后便已經是連續四五杯。這么烈的酒,料想再被他如此灌下去,她不醉也得瘋。
能阻止他繼續灌的,就只有一個方法,瞅準時機,啪嗒一聲,她雙眼蒙醉,已趴在了案桌上。
他停了停手中酒壺,也是適時候起身,將她抱起放置在床榻上。這時候,有人進來放了東西,又安靜離開。
他傾坐在榻側,撫了撫她額畔有些亂的云發,身邊若沒個丫頭,她都不會給自己打扮,衣服難看也就算了,連一頭烏黑及腰的發也被她糟蹋,更浪費了她這副越來越好看的容貌。
他還沒其他動作,她便故意翻了個身。
“夫人的酒量,比想象中要好得多。”他說話很輕,繼續道,“其實方才只是想試一回你酒量,以后若是你與別人喝酒,不可超過這個度量,我瞧著,五杯最好,無論什么酒,都只限喝五杯。”
她則繼續裝睡。
他又說,“昨日有位晉國將軍前來拜會,也不知從哪里聽說我家夫人來了烏頡,今日便送了禮,這禮單中,有一套女子的衣衫,聽說價格很是昂貴,我看著也挺漂亮,覺得一定很適合你,便留下了。”
她微微睜了睜眼,末久,又閉上。
他好笑了一下,“我命人取了衣衫過來,你若再不醒來,只怕我要親自幫你更衣了。”
這句話一刺激,她立馬睜大了眼眸,生怕他真做得出來這種事,又立馬蹦跶起來,假裝撫了撫沉痛的額,好一會兒才說,“衣裳呢?”
韓馀夫蒙看了眼案臺上放置的衣,道,“先不急,你昨日初來,風塵仆仆的,得好好洗浴一番才是。”
她覺得身體已經抖得不行了,牙齒磕著半會兒,才說道,“接下來,你還得看著我洗浴?”
他更是笑容滿面,“夫人若這么想,倒也可以。”
她想送他一個字,滾!
不,一個字不夠她的怒意,給老娘滾遠點!
破丑只知,折騰了一個時辰后,當所有洗浴的東西都放進去后,所有人也都被哄了出來,連帶大汗也不列外,夫人這脾性時好時壞,一旦爆發起來,果然還是同以前一樣,很是生猛啊……
而韓馀夫蒙仍舊淡定,讓人散了,再看這緊閉的門簾,他卻忽然有些高興,她若處處依順他,他才覺不可思議,或許,他還是喜歡她同他計較且有趣的模樣。
解憂伏在水浴桶邊,很是絞盡腦汁,暗暗告誡自己,冥解憂啊冥解憂,要保持鎮定淡定,韓馀夫蒙明明恨極了她,怎么可能突然對她說認真,昨日月下溫情,今日又還笑得如此不懷好意,聲音眼眸簡直還能再柔情一點。
總之,一點都不像以前冷言冷語,一定不安好心,有不可告人的陰謀啊,千萬要冷靜冷靜,不可被他的溫情蒙騙,不能陷入進去,不能。
大約一個時辰半后,在外也守了一個時辰多的韓馀夫蒙,覺得她用時用的太久,真怕她掉水里不肯出來,便只得進去一尋。
往那里一瞥,水浴里沒有人。
再而他漸漸靠近前頭,床榻側沿邊,側身的女子,一襲長發兩側散開,緩緩甩動頭發,滴落了水珠,微微蹙眉,似是煩躁著怎么把云發弄干,她沒有察覺人,他索性便也一直這般隨意看著了。
屋子里,除了水浴熏香,似是還有種淡淡的其他香味。
直至她終于有所察覺,轉過頭來,忽然的看向他,然后想了什么飛也似的爬上床榻,蓋了杯子,“你、你怎么進來了,不是說好等我兩個時辰。”
“天都已降黒,我怕你忘了時辰。”他給自己找借口。同時也注意到,她似乎是懶得穿鞋,以至于上榻很快很麻溜。
她看了下外面天色,剛入黑,月色還不是很明朗,她仍是強硬道,“天不天黑我不管,我只知兩個時辰還沒到,你出去。”
他不為所動,偏站定了,說道,“在晉國時,我見過女扮男裝的你,也見你花樣百出很是玩鬧,在奴桑,你似乎收斂了許多性子,我也從未見你在奴桑穿過晉國的衣飾,倒是突然有些等不及想瞧瞧。”
說完,不及她反應,便已上前坐在榻上,她微微驚詫,料想他要做什么,他卻是拿起方才她丟落的帕巾,掬了她一撮發,緩緩去擦拭。
她一時不敢動,也怕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