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只是什么
- 解語歌:書絕天下,淚斷成殤
- 流瑩離
- 8394字
- 2016-04-12 13:18:14
雨水嘩嘩流下,全身痛,很痛。
可比起逃離那些人的魔掌,她更是無比痛快,整個人成十字躺在泥水里,上空沖刷的雨水似是在替她清洗,似是喜悅她逃過了一劫,看著啪嗒啪嗒落下的雨,整個人不知覺暢快了許多,還喝了好多雨水。
待休息夠了,解憂才努力支撐起來,手上腿上都是一大片的青紫色,一扯就是疼,幾日前被人圍攻,腳上傷也不見好,強撐了這么久,只覺隱隱作痛。
這樣子,只怕走不了多遠便會被那些人尋到,她只能選擇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茫然看向四周,咬咬牙,一個人艱難的向前走。
將自己蜷縮藏在枝葉繁茂的灌叢里,又拔了些相似的藤條葉子把周圍縫隙補好,讓外面絲毫看不出這灌叢里藏了一個人,頭頂叢葉寬大,擋住了些雨勢,她又弄開了些空間,好在這方小空間里活動。
她不知道自己要躲多久,也不知那些人會找多久,那些人會留多久,可她一旦出去,她的體力不足以支撐她走出這林子,便一定會被抓到,到時候,只怕她臉真會被那盧老爺劃上一刀解氣,她不能犯險。
時間過得很漫長,息息刻刻都像是在煎熬,不知道自己暈過去多少次又醒來多少次,耳邊的敏感,似乎有人過來,腳步劃過樹叢,踩踏泥水的聲音。
很多。
是他們,尋來了?
她更稟住了呼吸,盡力不暴露自己,緊緊團抱。
有開口說話的嗓音。
“主子,前面好像有個山洞,是否要進去查探?”
“去看看。”
那是……
她驚恐幾分,忽然又一瞬轉為欣喜。
很多的顏色從她眼皮子底下劃過,她唯獨只記得住那抹紫色的衣袂,那是她最熟悉的,最惦念的顏色,最不能忘記的。
生死關頭,她一直記著的人,還一直是他。
她想著開口,可此刻,自己淋了雨,不僅全身滾燙,喉嚨亦是生生啞嘶,頭腦燒得厲害,努力動嘴,沒有音,說不出來,想動一下身體,虛弱得厲害,還沒扯動,全身都痛。
心底,在一遍遍的喊。
阿兮,阿兮。
我在這里……
阿兮。
那批人似乎往不遠處的山洞走去,十指緊抓著土,她努力想撐起來,卻一次又一次次倒下,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影越來越遠,她又無力倒了下去。
阿兮……
她迷迷糊糊的半閉眼睛,本來以為沒了希望,怕是只能靜靜等死。
卻不想,那些人忽然又重新回到了這個地方,周邊幾度徘徊。
“主子,有什么不對么?”
雨水傾下,皇甫衍卻只是量著周圍,然除了一片草木不見其他,水聲啪嗒,如同他此刻的心跳,總覺得漏掉了什么,總覺得失掉了什么,隱隱的疼痛。
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他。
是她對他親昵的稱呼。
感覺她時時刻刻在周圍,卻怎么也找不到她一樣,弄得他幾度欲狂。
冥解憂,沒我的允許,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
看向四周,勾弋實在找不出什么,皺眉道,“主子,這兒尋不見人,是否要去別處找找?”
眼前那紫衣人影,卻一直淋著雨,也不答話,紋絲不動。
仿佛那么認定人就在這里。
勾弋實在看不過去,更加不忍主子一直這么執著找人,即便要找人,也如此不顧自己身體,更不顧如今晉國危竣的形勢,又開口道,“主子,說不定那盧勖已經先找到了人,屬下即刻找探子去探查那邊情況,不如,主子先去山洞避避雨,等待消息。”
無論勾弋如何勸說,他不曾挪動一步,那么堅定的,“她一定就在這附近,你再讓人找找。”
這片區域,雖是灌叢茂林,又下著雨洗刷痕跡,可佛柳衛已探查了幾遍,若真有人,早該查了出來。
勾弋道,“主子,依屬下看,您倒還不如讓盧勖找到那解憂公主,說不定,等盧勖摸著線索找到那批財寶,我們再最后下手也不遲,如今晉國幾方交戰,這批財寶,可解晉國眼下之危。”
寬厚的紫衣人,卻突然閉嘴不言,明眸犀利。
站立久久,人再度緩緩凝聲出口,清涼如風,“我倒是想,只是……”
半句話,卻不再說下去。
突然一聲呲拉緊繃的聲響,藤條滑動的音。
勾弋一下警惕,看去,是不遠幾步處,灌木叢處的藤條劃動,立即招手,幾名佛柳衛一個躍身,迅速將那里圍堵住。
解憂五指緊緊的抓著那藤條,弄出了動靜,她只剩下苦笑了,被百姓圍攻,被盧勖折磨,躺在這里生不如死,她是很痛,身體的痛,卻不及此刻他出口的話,萬分之一的心痛。
他倒是想。
原來他也是想要的,一直想。
只是什么呢?
難道還有他怕的顧慮么?
如若那盧勖真的比他先找到她,他會不會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救她,任她被人百般折磨凌辱,直至她忍受不住肯說出那批財寶,然后,他黃雀在后,得到那些冷冰冰沒有感情的財寶。
原來她也怕。
怕他說出這個只是。
他對她,其實早有其他目的的,是不是?為權,為財,明知道他有目的,她卻還是可以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仍然可以那么掏心掏肺的愛他。
知道自己動動手指,就可以有夸張的千軍萬馬,她連動動手指的念頭都沒有,她怎么會去和他爭呢。知道有人威脅他,她可以不顧一切的沖出去拼命,她怎么會允許有人用卑劣的方式威脅他。知道他殺害那百人,并不僅僅只是因她的孩子,她可以以一句‘君王憐愛,聽信罪婦惡語’替他承擔這罪,她怎么會讓人說他殘狠。知道那遺詔威脅著他,她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她怎么能讓人毀了他得到的東西……
如今,晉國危難,幾國交戰,他需要軍餉,需要大筆的財力,才能應付為他賣命的軍人,才能抗擊那些入侵的小國。
她,又還能如何呢?
焦躁的腳步聲,灌叢是被利器扒開,狂躁的手段,她躺在這一方臟污的地方,她想,她最狼狽的樣子,又被他看到了一次,比起在高府,那還好點,現在,全身泥水臟污,肌膚處都是磕磕碰碰的青紫痕跡,尤其手腕處,不曾處理傷處,鐵鏈曾深入肌膚中,經這兩日的淋雨,腐爛不堪。
她自己都那么嫌棄自己了。
他會不會,也是很嫌棄?在高府,他都那么厭惡到讓她滾。
“解憂,解憂……”
輕顫的,是他壓抑隱忍似要狂怒的音,一雙眉眼緊擰,下意識去碰她的手。
她微一蹙眉,嘶啞,很疼。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在這一方小空間里,他攬她入懷,一遍又一遍的說,輕責呢喃,“我來晚了。”
原來,他也會說對不起三個字。
她喉嚨輕啞,說不出話來。
在心底,她說,沒有關系,我已經原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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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鹿臺山回來,一連幾日,她都在冬草堂養傷,時常咳嗽,暈暈旋旋的,將她帶到這里,他并沒有久留,他還有軍國大事要處理,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她。
他總是這樣,除非威脅到她的生命,一直以來,肯陪她的時間,很少,很短暫。
她卻還是那么期待的渴求著。
這日,趁著自己還有些精神,她讓沙苑去帶一個人過來。
只是當人帶過來時,她又有點蹙眉,朝沙苑瞄了多眼——沙苑,我是要你帶人過來,好歹也要客氣點,沒說要綁啊?
她只好親自,客客氣氣的過去松綁。
這人卻沒好氣,“喂,別以為你是我心上人,我就不跟你生氣,怎么能用這種方式把我綁過來,我告訴你,我很生氣,很生氣,你不哄我開心,我還不理你了。”
她無奈嘆氣,“那你想怎樣?”
“先請我吃頓好飯。”
“好。”
一大桌子菜擺上來,解憂瞄了一眼,挺貴的一頓飯,反正也不是她出錢,自己看著也不會太心疼。
這人看著,又說,“想討好我,肯定沒好居心,說吧,你想干嘛?你要是劫財我沒有,要是劫色……看在你是我心上人份上,我勉強可以考慮一下你。”
她暗切一聲,一臉誰稀罕你的樣子,說,“我只劫財。”
他上下瞄著自己,又好笑了幾下,“老大,我要是有財,我現在一定是在賭坊,不可能在這里陪你吃飯。”
她又說,“你擁有富可敵國的寶藏。”
蘇子不信,“你說的,挺邪乎,不會是真的吧?”
“不過,”她笑著看他,“沒有我,什么都不是。”
蘇子懶得跟她這么對坐著,一下坐過去直接挨著她,一臉真的信了她,悄聲跟她說,“老大,我就知道那金子不同尋常,我本來想去當的,可當鋪老板說這一看壓根是假金子,只是個單純的裝飾品,仍街上都沒人要,死活不讓當,所以,為了證實這是不是真的金子,我就用火烤了烤,用水燙了燙,用鹽水泡了泡,用炭擦了擦,沒想到……變成了這樣。”
諾諾的,一臉壞意,蘇子從懷里把東西拿了出來。
見他手里東西的模樣,她眉眼抽了抽,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還是誤打誤撞?真有這么湊巧的事?怎么看都不像。
像他這么精明的小偷,知道的還挺多。
本是單純裝飾品的金子,此刻已經是一塊溫純涼厚的透明冰玉,簡單來看,也看不出什么問題,她正要去拿,蘇子又把手抽了回去,落了個空。
蘇子嘿嘿一笑,“既然是寶藏,見者有份,我不貪,一成就好。”
她亦是一笑,“成,等拿出寶藏,讓皇上跟你談。”
“……皇上?”蘇子差點一崴。
皇帝,那可是晉國最至尊無上最尊貴的男人啊,若是能見上一面倒是不錯的,至少此生有幸,可是那男人要是一個不高興,要了自己小命可就不好,想想,劃不來,只好把玉拋給她,“算了,當你欠我一個情,記得還。”
溫良的玉,摸在手心。
面前案桌,一卷輕紙,一支筆。
她又咳嗽了幾下,有點暈,盡量讓自己撐起來,時間,很緊迫了。
指腹劃過溫玉,她低低呢喃,父皇,憂兒不知道這么做對不對,也不知道要考慮什么,又會有什么后果,可是,憂兒喜歡他,就像您愛著母后一樣。
拽著冰玉,提筆,一點一滴的寫。
一天一夜,她花了些時間,看了幾本書,努力的回憶,努力把自己記住的東西背出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寫著,才背了一大半,她額上冒了汗滴,頭疼得很,咳嗽又更厲害了許多,尤其她手腕的傷,纏了幾圈紗布,一動牽扯,便是生生撕扯的痛。
沙苑如何勸也沒用,她還在寫,要把那些書上的那些字都給找出來,再拼湊,那是解開謎題的關鍵。那地方極其危險,一旦進入,一不小心觸動機關暗箭,很可能就出不來了。
直到,他被人請動,急匆匆趕來。
進房便是直接不顧什么,不像沙苑那般有耐心的勸,搶了她的筆丟棄,面色冷凝,“別寫了!”
她看著他,“讓我寫完好不好,只差一點點,還有一點點……咳咳……”
咳嗽得厲害,面色一瞬通紅。
“解憂,”他緊張,過去輕輕攬住她,一臉歉意,“是我不好,我又吼你,惹你生氣,咱們不要再寫了好不好,不然,你這手會廢的。”
她倔強,“我想寫完,我怕我思緒一斷,一會兒全忘了。”
“忘了就忘了,沒什么大不了。”
“其實,我覺得早點把它寫出來也好,老讓別人惦記著,自己也記得難受。”她輕靈著音色,悄悄握住他的手,在手中輕玩弄,“寫完它,我反而會舒服暢快,好像,終于丟了身上壓著的東西,它該自有它的用處。”
任由她弄,他只是緊緊抱著她,心疼隱忍,“我寧愿你忘了,也不要你再寫,聽話一回好不好,我已經想了法子。”
“我還是想寫出來,”靠在他身上,面色紅暈,她溫柔笑了笑,“你知道么,我父皇把這些東西留給我,他說,是給我的嫁妝,他無法親自給我,但一直給我留著,他說,沒有辦法看到寶貝女兒嫁人,但是一定要給她全天下最好最風光的嫁妝,嫁自己喜歡的人,那時,我不知道嫁人嫁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喜歡的人是什么,就只會牢牢的記住那些話,現在,我已經明白了,可是我沒有嫁自己喜歡的人,一直沒有去動它,我真的不知道,這嫁妝會有這么大,會這么多人想要,我現在知道了。”
她又接著說,“反正嫁了人,人都是夫家的,嫁妝也是,我想,把它給你。”
低在她耳邊,他呢喃,“你的嫁妝,當然是你自己留著用,怎么能隨便給人。”
“可是有很多啊,他們說,可能我好幾輩子都用不完,再說,你才不是隨便的人。”她微微傾動,又深入他懷中幾許,眼波溫良,“我把你當夫君,一直都是。”末了,她又蹙眉,“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把我當成過妻子?”
妻子。
兩個字撞擊他心底。
他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不是很重要,因為在賭坊,他無意給了另一個女子承諾,會那把那人當妻子,會給那人妻子所有的榮寵名譽,會與那人交心,無論如何必定不會把那人當工具,會顧及那人性命,以至于在景云臺那夜,他一時情急,顧及了那人性命,可差點,卻失去他真正在乎的人的性命。
妻子,他從來以為這只是一個尊貴的稱呼,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會有什么。
這兩個字,很重要嗎?
見他久久不說話,她無奈一笑,就知道,一定是沒有。
忽然又想起高皇后,那個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只怕才是他心目中最佳的妻子人選,而她……頂多,是見不得人,被全天下人都不看好的,情人。
感覺得到她的失落,他連忙說,“你是我的妻子,永遠且唯一。”
“那你為什么不接受我的東西,我的,也是你的啊。”她忽然有些生氣。
他看著案桌上那一排排的字,一筆一畫,她翻得整齊劃一的書籍,她本來就是一個不太愛記東西的人,有時候走路迷哪兒去了都不知道,而這些東西,她卻一直死死記了這么多年,她該記得有多辛苦,背負那些,又有多痛苦。
沒有必要,她沒有必要拿出來。
這筆財寶巨大,天下誰人不想要,他倒是想,只是,不想傷害她去拿到這東西,因為不忍,聽她說是她嫁妝,他更不可能去奪走她的嫁妝,情勢還未到他要如此對她的地步。
他放出了狠話,“解憂,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用這種溫情的方式激我,想要我拿到那筆財寶,好解晉國之危,可是,你明明那么恨我,卻還裝成這溫情的樣子對我,你不累么?”
她一定是恨的。
看見他那么對高君凝,知道高君凝有了他的孩子,她一點也不發脾氣了,不嫉妒了,不生氣了,也不再向他質問什么,那么平靜如水,而今還能如此與他溫談,好像高府的事可以當沒發生,這個樣子,好像已經不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冥解憂。
會吃醋,會妒忌的冥解憂。
她也會在他面前,溫情演戲了,他卻貪念,陪著她演,不肯放開。
季瑞呈說得對,表面越平淡如水,越不在意,那心里,只可能是越恨。
她一直恨著他。
曾哭得那么傷心,她說不恨了,怎么可能輕易不恨了。
伏在他身前,解憂只是一點點把玩他的手,溫厚,她笑了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你說,你非要那么聰明的說出來做什么,弄得我不開心了。”
他冷了音,“你不必再費心思,即便你寫出來,我也不會動一分。”
她又輕輕一笑。
就知道,他不肯輕易要,不會如此欣然接受,她真的想給他的禮物,尤其這么大,即便她用這種溫情脈脈的方式,他也不肯拿,仿佛拿了這禮,會折損他什么一樣。
他這么一個傲性太重的人,一定是這么想的,若拿一個女人的嫁妝救國,會丟他顏面,會打擊他一直以來在她面前表現的自尊心,他怎肯在她眼下有那樣一副屈服的樣子,怎會在她面前低頭,他怎會放下自己的傲氣,說不好聽點,就是死要面子,死都不肯要,活受罪。
他可以要皇后在宮中籌資的首飾,可以用私奪財富民憤積累、侵霸田土擾敗發令、武斷鄉曲肆行奸宄等等一系列的罪行,抄了富強豪家盧勖盧氏家族,上繳盧家的巨萬財豐。可以在刑場眾目之下絞殺盧勖,給帝都所有富強豪家一個警告,逼迫那些人捐出自己的囊中錢財。
她知道,這仗若是和六國硬碰硬,肯定是打不過的,打一場仗耗費的東西太多,糧食軍餉人力,上次四王亂已經耗費了大半,如今晉國的后援財力本難以支撐打這些仗,唯有用利益在從中斡旋,還要不惜挑撥那些國家之間的利益,只要一國退兵,其他國家少了一支力量,就會蒙生望卻生退之意。
局勢這么緊張,但唯獨,他不要她給的。
她從來捍不動他的決心。
故意附在他耳邊,她呼吸呢喃,“真的不要嗎?我只寫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會寫了,你不要,就讓那些傾世財寶,永遠封藏。”
他穩如不動,“再如何舉步維艱,也不會要你的施舍。”
看吧,果然把她傾國天下的禮物,當成了對他的施舍,只怕是又折煞了他幾分男人的尊嚴。
她終于低低罵了句,“皇甫衍,你這樣太傲的心氣,遲早會把你折磨死的。”
待身子好了些許,她執意離開冬草堂,藺之儒和他之間應該是有些關系的,這地方她也待不起,也不想給藺之儒添麻煩,但想起一件事,她央求,和藺之儒一起,去了一趟楚宅。
她又一次獻血,楚離墨為感激她,留了她半日相談。
期間,無任何人打擾。
從楚宅出來,她似乎做完了一切事情,突然覺得身心輕松了許多,她便要回去那莊園,只是半路,她又被人給劫走,哦不,這應該叫請走,客客氣氣的。
當被請到一座宅邸,一個秀雅漂亮的姑娘出現在她面前時,以至于她驚愕了半天仍舊不回神,努力辨認這張臉,簡直驚喜好像又有點驚嚇!
原來一個女子稍稍打扮幾番,也是可以驚艷動人。
她旋即又驚恐道,“琉璃,你難道給那于老爺做妾了?快說,是不是那個王八蛋仗勢欺負了你,敢欺負我的人,老娘找他算賬!!”
“……夫人,不是那樣。”
琉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住,連番嘆氣,這才將事情給一遍遍屢過來。
那日解憂去高府送衣裳,琉璃一直擔心,久不見回來,便去了城內找,不巧不知道誰要抓她把她一弄暈,萬幸被于老爺救了,然后,得知解憂失蹤,琉璃著急,于老爺也是幫著四處找,其實,于老爺這人看著說話諷刺人,但這十多日待她也挺好,沒有強迫她做什么事,將她當上賓看待,這不,發現解憂竟然在楚宅,似乎于家和楚家也有些生意上來往,所以被人告知這消息,就把解憂客氣請了過來。
解憂看著琉璃這嬌人模樣,便知那于老爺怕是對她有多好,于老爺聽說解憂來了,一踏入家門便是直接跟解憂說談婚論嫁,還敢如此的放話。
“明夫人,本老爺肯征詢你意見是給這琉璃姑娘幾分面子,至于你肯不肯,可就由不得你說了算。”
這語氣直接就定了,無論解憂肯否,他都是想娶的,只看琉璃意思。
只好扭頭,解憂問她是不是愿意真跟著那于老爺,以后也不用再跟著自己受苦,且這于老爺解憂是有向楚離墨打聽過的,于東行,三十左右,人品嘛只是嘴欠揍,相貌看得過去,尤其家產萬貫竟一直沒正房,更沒一房二房爭寵,怎么看都是良緣,也是個好歸宿。
解憂敦敦告誡琉璃,這樣的人你不搶滿大街的姑娘要,快點下手才好。
琉璃紅臉,當即氣憤,“才不要,琉璃一輩子跟著夫人。”
這話一完,解憂只感覺一道冷冷的目光射向了自己,不禁打了個寒顫,看得好像她把琉璃霸占了似的,可壓根她什么都沒做,還撮合著呢。
這不能怪她吧?
解憂要回莊園,琉璃執意不再住于府,非得跟她,于老爺只得放人走,走前一副欲舍不能的模樣,“也罷,佳人難遇,亦難求。”
估摸著,這于老爺終于說了句人話。
出了府門,琉璃沒了那身裝束,又成了整日跟她身邊的丫鬟,凈跟她說些奇怪事,比如那浣溪莊園原來是于老爺的,再比如,聽說前幾日還有個叫少正修魚的漂亮公子來于府打聽人,于老爺以為他不安好心把他趕走了,那公子糾纏了好幾日都不罷休,后來不知怎的沒再來過。
少正修魚?
解憂有點耐悶,琉璃不是見過他么?竟不認得?莫非是少正修魚借宿那晚屋子太黑沒看清那張俊臉?亦或是少正修魚那晚行頭有點糟蹋沒認出來?
趨向于第二種可能。
只是,比起少正修魚,那浣溪莊園竟是于老爺的這個消息,令她更為震驚,滿腦子的思慮焦愁,又豁然開朗,又怒齒冷眉。
——娘的,真被人算計了。
好你個于東行,跟那盧勖一樣,早知道她是誰,為了不讓琉璃入鳳恒繡坊,好弄到自己手中,先告訴余掌柜她的身份,將兩人逐出福至居,又用家仆假托鳳恒繡坊的人拿走琉璃的竹牌,再告訴鳳恒繡坊的人琉璃自愿不去,處處阻斷兩人生計,適當的又來個英雄救美,為了美人真花了大手筆,難怪總覺得這莊園的日子過得有些安逸,方才也覺得于府某個仆人有點眼熟……
一股無名怒火從心底燃起,襯得很大。
——王八蛋!
一路這么恨得天高咬牙,回到菜園,兩眼一傻,她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沒錯啊,是浣溪莊園。
除了菜長了點,雜草又多了點,樹木砍去了點,地方擴大了點,嗯,還有,飄搖的小木屋成了居家的民宅,還圍了一圈籬笆。
走過去,雞鴨一片亂叫。
解憂凌亂了,扭頭,“這……于東行做的?”
茫然無辜搖頭,琉璃亦不知,“……大概是吧。”
這人,果然老謀深算,明知兩人可能會回這里,準備得這么全,而寄人于屋檐之下,哪有不低頭,這分明,就是讓傻傻的琉璃一直欠著他,想還都還不清。
這哪能行,她冥解憂可不允許,這要是不反抗,以后只能被人壓著,不得在人前總低頭了么?
于是,連夜偷偷收拾了東西,第二日毅然搬去了另一地,是在城外較遠較荒僻的小村,一兩銀子,兩月為租,琉璃好奇她哪來的銀子,她道,“宰的。”說著又拿出一兩,換成散錢,置辦一些居家之物。
總之,即便沒錢也可以過日子,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一定要離那些算計的人遠遠的,最好不要找到。
轉眼已是十二月,從三月前的六國侵晉到如今,戰火已是如火如荼的地步,奴桑以向來勇猛著稱,這一次發兵東進,來勢兇猛,顯然是蓄謀已久,以前晉國不曾與其交過戰,這一場晉國卻是連連戰敗,兩月來,魯陽關、峽潼關接連失守,魯甸這一封地王國幾乎三分之二已是被奴桑傾占,而奴桑亦是越發猖狂。
而與媵越國這一方的大戰,晉國確是連連戰勝,無一敗績,晉兵雄風長驅,奪回諸多失地,媵兵喪膽顫寒,咬牙生了撤兵之意。
代渠、高驪、遼海三國卻已是半月前早已撤兵回朝,聽說是三國君主不知從哪兒得了稀世珍寶,正樂不思蜀,三國的幾個本來贊成主戰的大臣忽然變了方向,突然勸自己君上罷兵,說道這晉國明面看似渙散,可實際良將猛虎仍然居多,卻是難打難攻,此時不應再打下去,耗國家人力物力不值得,幾個君上一聽也覺得,打了幾個月,只得了點毛頭小利,自己一方還損失了不少精兵良將,得不償失,又念及近日晉國送來的一批曠世珍寶,實在心動得舍不得,既收了人家東西,總不能不做事,兩國交好,決定撤兵。
夏朝眼見三國忽然退兵,不明原因,只覺孤掌難成大事,也有隱隱蒙生撤兵之意。
熙和二年,一月,奴桑氣焰囂張,深入晉國境內,猖獗不斷,皇帝決定親征,二月,虔瀘之戰,奴桑敗,撤回峽潼關死守,持久避戰,久奪不下,三月,奴桑又從左王庭調十萬雄兵助援,西河戰役,晉國敗,懼之。
高良姜上書,奴桑兵強,三十五萬騎,晉國不足擋,欲提議與其和親,奴桑是草原兇猛的游牧民族,不缺財物,和親可附送大批綢布、酒、米、糧食,奴桑王心動,只求娶冥邪之女解憂公主,晉國皇帝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