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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瘋狂之憤

那些不開心的事,要如何才能拋卻掉,已經(jīng)那么不去想著,不去在意,可那些話一句句的仍然在腦海里回轉(zhuǎn)。

那一夜,折磨痛苦,身邊每一抹氣息都是清涼,她還在努力的奢求,努力的期盼,生死邊緣掙扎,她的孩子,終究沒了。

那一夜,云帳翻雨,他在別人身體里留了種。

像是有人在心口狠狠剜了一刀又一刀,卻不讓人徹底死,絲毫沒有還手之力,任人一遍遍慢慢的凌遲,只有自己慢慢享受這個刺痛的過程。

真的很痛。

已經(jīng)那么痛了,就是來故意折磨,讓她更痛不欲生的嗎?

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呢。

她的孩子沒了,自己的命生死一線,為什么他們可以有孩子,他們怎么可以有,為什么要是那一夜,為什么,什么時間不可以,為什么偏偏就是那一夜。

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會是這樣!

“……啊!”

一聲聲痛苦的嘶音吶喊,震痛耳膜,響徹天際,久久不散。

終于沒力氣,軟軟倒在地上,解憂撕心裂肺,放聲的大哭。

為什么……為什么……

誰能告訴她……為什么。

行過的路人像看瘋子一樣看她,投去鄙夷輕蔑的視線,街上有不少人圍了目光過來,一番指點,憐憫同情這個哭得像瘋子一樣的女人。

眼睛早已哭得紅腫,淚水不斷。

視線模糊,她看不清這一群人,收不住,只是淚珠更兇猛。

仿佛她是哭得最難看的丑婦。

人群又圍厚,看戲的群人,議論紛紛,判斷她是死了孩子還是死了丈夫,還是家里遭了變故,一團團傳開去,私耳交錯聲都快蓋過她的哭聲。

傳到少正修魚耳里,謠言已經(jīng)成了這樣:那邊有個女人正在哭天喊地,好像是死了丈夫孩子。

少正修魚聽到那邊的哭聲,除了好奇,心下也是不忍,有一個想要去瞧瞧的念頭,腳步才動,旁邊便有一留了胡渣的中年漢勸道,“小王子,這點破事還是不要管了,會有人去處理的,咱們來晉國帝都,少惹麻煩是好。”

想了想,怕是再這么圍堵下去,帝都巡防的官兵也會來,少正修魚覺得自己可以不用管,應(yīng)承中年漢,走向旁邊的客棧。

不多久,她哭累了。

整個人也是暈暈旋旋,摸了把淚,不知道該怎么收場,她又不是哭給他們看的,也沒有要他們來看,強撐起身子,想要趕緊走出這個指指點點的包圍圈子。

“我認(rèn)得她,她是瑯琊公主。”

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她驚了驚,尋聲去找,見到那說話的人,是個有些熟悉的婢子。

是高府……

婢子站出來,指著她,忽然又說,“她是瑯琊公主,用成佛成仙的伎倆騙我們無知的人,也是害死百人的妖妃!”

議論聲忽然一片嚷嚷。

“什么?她就是那禍害百人的妖妃?”

“她是瑯琊公主?”

“怎么成了這樣子?”

“不會吧?”

“那妖妃竟是她。”

婢子忽然又哭了音,“想我鄰居李嬸的女兒,好不容易入了宮做宮婢,卻被她這么害死了,李嬸日夜哭了半條命,還有我表叔的女兒,才十六歲,小小年紀(jì)卻被這樣殘忍殺害了,這妖妃魅惑圣上,害了這么多人,居然還有臉出現(xiàn)。”

環(huán)視這一群人,解憂怕惹亂子,只得趕緊逃竄。

不想那婢子硬是上前,將她攔住,“不許走,你這妖妃必須給我們個說法,怎么可以殺人,怎么可以這么殘忍,難道那些人就不是命么,夜夜厲鬼纏著,你睡得著嗎?”

“走開……”

解憂推搡,本不想與這婢子起沖突,婢子卻死死抓著,解憂咬牙怒吼,“走開!”

“做那么荒唐的事做那么殘忍的事,哪能那么容易走,你必須給個說法,不然我對不起那年紀(jì)輕輕的表妹,對不起李嬸的女兒,我不會讓你輕易走的。”

婢子一說,忽然又來了幾個男人,將她團團圍住,沒有路走的機會,她心知這些人一定是這婢子請來的,再不走,只怕會沒完沒了。

人又圍了一堆,婢子竟哭得比她還動情幾分,連連抹淚。

“這個瑯琊公主,就是她,就是她殺了人,為了進宮當(dāng)妃子弄個成仙,把我們都騙了,虧我們還好心好意的為她祈福,她卻用狐媚手段迷惑圣上,殺害我們的親人,殺人償命,我們無辜的百姓也曉得這個道理,她雙手染血,怎配有臉活著,怎么還敢有臉出現(xiàn),如今我們的國家戰(zhàn)亂不止,又送了多少好男兒的命,一定也是這禍水女人挑起的,不然那么多國家怎會一起攻打我們的國家,大家說,她該不該死!”

“這樣的人,就該死!”

“騙子!”

不知誰人接了一句,人群忽然一片起哄。

“就是,大騙子,殺人兇手,怎么不去死,天理何在!”

“呸,看她那模樣,果然是長了一張狐媚胚子的臉,貶為庶民便宜了這人,應(yīng)當(dāng)去充當(dāng)官妓!”

“快滾快滾,別在這兒礙眼!”

“這樣的女人,見一次得罵一次。”

“小寶,以后啊,千萬不能學(xué)這樣的女人,這樣狐媚的女人,一定沒有好下場!”

“走開,走開……”解憂拼命的想擠出去,那些人卻像人肉墻一樣擋住,沒有一點縫隙讓她鉆,不知是誰突然一用力,她整個人被推到地上,腳下一疼,想站起來,卻一次次被無情的推下去,手指不知被人無意踩了多少次。

有人開始拿菜葉砸,一撥,一撥,尤其往她臉上,疼,很疼。

提起人命,一定會讓人憤懣,人命關(guān)天,何況那么整整百余人,尤其殺人兇手就在眼前,怎能不讓人憤怒,恨不得啃血吃肉,即便死的人不相識,卻還是會一個個的跳出來,用正義的言辭,用理法的說法,哪怕是用吐沫星子,也要用自己的方式替人討個公道。

尤其,還把國家禍亂一并送到了她頭上,那么多男兒,興許是他們的兒子,興許是她們的丈夫,卻一個個在前頭護國,拼命染血,性命時刻吊著,家人難以團圓,怎能不憤怒。

她如今就處在這樣一群人中。

即陌生,又瘋狂。

咬著牙,一聲聲的忍著,沒有辦法阻止,她說什么也不會有人信,也說不清楚,只有等人發(fā)瘋發(fā)完,她想快點離開這里,快點離開,不要再待在這里。

好想,快點離開……

外面一片息壤。

仍然不見有官兵過來平息嚷亂,那邊更是亂做了一團,中間好像還有什么人在遭人毒打,少正修魚有些坐不住,堂堂一個大晉國之內(nèi)的百姓秩序竟然如此不穩(wěn),這樣的事居然無人去管,難道晉國真亂到了這個地步?

再也無法忍,不顧勸阻,少正修魚沖了出去,見街上還有人竟然如此辱罵打人,也不見官兵管管,真是忍無可忍,便過去撥開人群。

一進去,卻是見一個婦人低伏在地上,眸光隱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再看有些眼熟。

少正修魚一怔,“明夫人!”

連忙劃開些許人,“你們別打了,別打了……”又過去扶她,不想這些人并不停手,連帶他也一起仍菜葉子,他擋也擋不住。

那一中年漢跟隨出來,見堂堂小王子為了管這一檔子破事居然還被晉國百姓圍攻,這還了得,也是三七不管二十一,野性子被逼出來,直接拔了劍,“都滾開,滾開!”

不管用。

“再不滾開老子砍人了!”

果然這話管用,百姓見著劍,立即溜了好遠(yuǎn),讓出了大道,中年漢滿意走過去。

解憂忍著哭泣的面容,想起身,嘶啞一聲,卻發(fā)現(xiàn)腳上很痛,不知怎么傷了,少正修魚急了急,“明夫人,還能走嗎?”

中年漢方收好劍,不料看見前方來了一撥巡防官兵,打著前頭有人仗劍傷人的口號,正往這邊火急火速的趕來,這官兵早不來晚不來,偏這時候過來了,中年漢悻悻,自己怎的不會攤上了大事?

旋即,又對少正修魚道,“咱們快走,要是因這事被官兵纏上,怕是沒個幾天無法脫身。”

這沒權(quán)沒身份的人,敢在街頭仗劍唬人,在晉國可不是小事,那晉國一級一級的制度,不壓榨死才怪,身上銀子再多,也不想隨便因這破事送人。

少正修魚也想到這一層,眼看官兵越近,她又無法走路,一句,“明夫人,在下冒犯了。”

來不及她多去思考,人一聲喊叫,已經(jīng)被橫抱起來,解憂又領(lǐng)略了一把輕功的飛躍,輕松甩開后面追來的官兵。

城內(nèi)某一處。

“沒人追來了,”中年漢東望西看,又看向少正修魚,上下瞄了幾眼,“小王子,您抱著她不累啊?”

少正修魚聞言,趕忙將人放下。

腦子還在七暈八旋,解憂一站穩(wěn),腳又有些疼,少正修魚下意識去扶,她卻拖著腳傷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又把臉上的淚容擦干凈。

少正修魚以為是方才冒犯了她,連忙又說,“對……對不起啊。”

她沒好氣的上下看了他好幾番,不曉得這個老愛說對不起的人,是有什么毛病?看在他帶她出來的份上,她懶得對他說重話,現(xiàn)在,也沒心情對他說諷刺的話,旋即輕聲說了句,“多謝兩位。”便趕緊帶傷離開。

見她腳傷,走路不正常,心上不忍,少正修魚追上她道,“明夫人,你一個人能回去嗎?”

“我可以。”

“明夫人,我送你回去,我記得你家的路。”

“不用。”

“明夫人,我還是不放心,你不要我送,不如,我找輛馬車送你?”

“不用。”

“明夫人,你腳傷得這么重,若這么走回去,怕是會廢,要不要先去藥堂上了藥再走?”

“不要。”

“明夫人,我……”

“少正修魚!”她停下一拐一拐的腳步,心中憋了火,“你煩不煩!多管閑事!”

“對……對不起。”

他又是一臉歉意。

她不再理他,一瘸一拐走開。

中年漢見這一幕,嘆氣又嘆氣,小王子,您是不是好事做過頭了?好心救了人家姑娘,哦不,是夫人,您自個兒又道歉做什么?看吧,還被人這么多次拒絕。

難道,是看上了這個夫人?

方才不是說這夫人死了丈夫孩子么,反正她無牽無掛的,小王子要是真喜歡,可以帶回家做個小王妃什么的也還可以,不過,既然喜歡,能不能別那么磨磨唧唧,拿出點男人風(fēng)范,不能連蒙帶騙,強帶走也行,反正也沒人管晉國是不是少了個人。

少正修魚有些呆蒙,人都說晉國女子溫順淑婉,他一路過來,大體看到的女子也是如此,見到自己都是溫情脈脈,確有溫婉之態(tài),怎的這個明夫人,脾氣好大。

眼見著她一瘸一拐離去的背影,少正修魚忽然思緒飄遠(yuǎn),念及什么,愣了半響,再然后,他對著中年漢欣喜道,“納達,我想起是在哪見過她!”

巷子處。

解憂忍著腳上的痛,心情不暢,正要走出那偏僻巷子,不料頭頂忽然一片黑布裹下,眼前一黑,來不及喊出聲,已經(jīng)被人一掌弄暈,失去了知覺。

方巧趕過來的少正修魚見到這一幕,竟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還有人劫人!

這晉國竟如此亂!

弄暈解憂的兩人,見到少正修魚過來,旋即立刻帶人離開。

少正修魚連忙追過去,“站住!放下人!”

追了幾條巷子,突然不見了人影,少正修魚氣得臉色發(fā)青,中年漢四下找了找,不見有人躲著的痕跡,也覺得這事蹊蹺,又道,“小王子,這事不同尋常,咱們還是不應(yīng)該多管。”

“不成。”少正修魚反駁,“這事,我管定了。”

夜幕降下,少正修魚來到那莊園,本想通知住在這里的另一個女子,想來那女子是那明夫人的丫鬟,可等他來到莊園,屋子一片漆黑,沒有人,屋外亦是找了多遍,也不見人。

預(yù)感隱隱不好,難道,那些人把那丫鬟也抓去了?

這下可怎么辦,他連那些人是誰都不知道,對那明夫人的身份來歷亦是不清楚,即便想管,也沒有源頭管起,看來,只能先去找這片莊園的主子。

冬草堂,黑夜。

沙苑正從房中退出來,便隱隱感覺到周圍氣息的不同尋常。

是她?

一念起,沙苑立即快步走到偏僻之地,果不其然,眼前降落一抹白衣影子,那女子著了輕紗,朦朧凝肅。

沙苑輕笑,“少族主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

女子只幾個字,“公主出事了。”

從來都是他邀她,她也從不踏足冬草堂,能讓白衣女子親自來此告訴他,必定是對手有些不同尋常,沙苑立即恢復(fù)嚴(yán)肅道,“少族主有何吩咐?”

“吩咐?”女子面色清冷,“我沒有吩咐,只是告訴你而已。”

“這是何意?”

“父親已經(jīng)讓商府琳瑯閣去處理此事,但公主在那人手里必定會受些皮肉之苦。”

“公主在何處?”

“我不知道,那人懂奇門陣法,我用了些法子才破開,跟丟了公主。”

“那人是誰?”

“不知道。”女子清冷聲音,“話我已傳到,你是否要找法子救公主出來,讓公主少受些苦,那是你的事。”

“少族主不去救?”

“公主不會死,沒有必要。”

一間石室。

解憂早已清醒多時,將自己身處的環(huán)境量了幾眼,一間密不透風(fēng)的石室,只有幾根燭火燃著光亮,自己身上沒有五花大綁,但手腳上套了四根牢牢的鐵鏈,能活動的范圍,不超過這床榻幾步,除了睡覺,就只能打坐。

她甚至不知自己哪門子地方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弄到這鬼地方,還被這般伺候,即便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誰。

看著手腕腳腕的鐵鏈,扯了扯,很牢固,她今天到底是倒了什么霉運?

解不開這鏈子,她弄出動靜沒用,大喊大叫沒用,半個人影也不見來,將綁她來的那人罵了千百次的王八蛋。

一連兩日,連個送飯的人也不見,也沒有進過一滴水,解憂本心傷壓抑,漸漸體力不支,又覺得,抓她來的人一定是想把她活活餓死。

第四日,她已經(jīng)是頭暈?zāi)垦#B起床的力氣也不曾有,身上餓得難受,迷糊之間,聽見開門的聲音,鼻子敏感,聞到一陣飯香,她半瞌著眼皮,感覺到飯菜好像就在自己旁邊不遠(yuǎn),勉力撐起自己就想去拿,哪怕是喝口水。

摸了半天,什么也沒有。

“明夫人。”

耳畔有一道聲音,她餓得發(fā)暈,耳邊鳴聲嗡嗡作想,只覺這聲音熟悉,沒想起來是誰,想盡力抬眼去看,正要看清,意識撐不住便暈了過去。

再次迷迷糊糊醒來,自己面前有一抹模糊的影子,努力想看去清,卻仍是一片模糊,身體又餓得想抓狂,偏偏聞到香味,卻怎么也夠不著,身體心理都在一遍遍煎熬。

旁邊,聲音忽然響起,“明夫人,你只要回答我?guī)讉€問題,我定好吃好喝的給你奉上。”

眼皮子半斂,見她又似乎快要昏過去。

來人開了口,清洌洌的厚音,“冥邪征戰(zhàn)四方,生前得到的曠世財寶不少,這么多財寶,也不見他生前揮霍多少,尤其他死后,這所謂的晉國也不過是個空殼子,整整一國的財寶不知所蹤,皇帝只有壓榨百姓才能彌補那時的國庫空虛,有人傳,冥邪拿了大部分寶物給自己陪葬,另外一部分,他留給了自己女兒,明夫人,那可是一筆大寶藏,得到它,就是天下富賈。”

她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眼神呆呆木然。

“明夫人,你是冥邪的女兒,你一定知道,那批寶物去處。”來人嗓音潺潺,“告訴我,那批寶物在哪里?”

她囁嚅,“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寶物在何處嗎?”

她意識薄弱,“……不知道……不知道。”

“別跟我裝傻,你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冥邪再如何殘忍,也會給自己寶貝女兒留點有用的東西,明夫人,你一定知道,只要你肯說,我會放你走,你要什么,我可以給你,告訴我,這批寶物在哪里?”

言語激昂,陣陣瘋狂。

她極其難受,還是呢喃著幾個字,“……不知道。”

“明夫人,不要如此固執(zhí),對你沒有好處。”

緊緊閉著嘴巴。

她連不知道三個字都懶得再說,假寐了過去。

“你若不說,沒關(guān)系,我還有百般方式折磨你,不過明夫人,未免受那些不必要的皮肉之苦,我勸你,早點說了好!”

人沒有回應(yīng),似是真睡著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怒,那人離去。

她又睜開了眼睛,看著前面不遠(yuǎn)的飯菜,撐著虛弱的身子滾下榻子,無奈自己腳上被鎖著,再多移動不了,伸手,只要差一點就能夠著那盤子,無論她怎么努力都拿不到,就只那么一點點。

距離,算得如此好。

即便給她飯吃,也要這般折褥的給。

扯了扯鐵鏈,紋絲不動,因她過度費力,鐵腕刮擦著手腕,磨破了一層皮,越發(fā)用力,手腕已經(jīng)是被刮得通紅。

好不容易把盤子挪過來,她便緩緩吃了起來,一定要吃飯,吃飯才有力氣,吃飯才能想著怎么逃,她料到這個人還肯給她飯吃,一定是不想她真的餓死。

每一次用飯都是如此給,每隔兩次,即便痛著,她也要讓自己吃飽喝足,直至幾日后,她終于有些精神氣質(zhì)和這個人對視。

她盤坐在榻子上,那人瞧著她手腕處的紅腫,磨損刮擦,此刻已經(jīng)是血跡斑斕,不忍直視,若是再這么下去,她這纖細(xì)的兩手,怕是要廢了,那人笑著。

“如此這般,明夫人還活得自在,有骨氣,不愧是帝王之女。”

她輕嗤了一聲,“我要是死了,你也心痛。”

“那是,我痛那寶物,就這么被隱瞞,再無人知曉下落,那該是有多么難受,難受得日夜茶飯不思。”

“貪財小人。”她冷冷一聲罵。

“本老爺那是惜財,那么多好東西,想想就覺得心里發(fā)癢,癢得難受,富可敵國的寶藏,要是被埋沒,那多可惜啊,可惜啊。”一臉的向往那些東西,崇拜感嘆,又如悠然清魅對她說,“你也覺得可惜,是不是?”

她哼了一聲,不說話。

“那么多東西,一定在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你落魄成這樣都沒有去取它,一定是你沒有能力去拿到,不如這樣,你告訴我地點,等我拿到之后,你我五五分成,絕對不虧你。”

不說話。

“要不,四六?”

沉默。

“再不成三七也成。”

她不屑嗤了一聲。

咬咬牙,“二八,二八總可以了吧,拿到那些東西,你就可以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也不用過這苦日子,多好。”

她還是緊緊閉嘴。

“不知好歹,非得好好折磨你才肯說!”

人已經(jīng)沒了耐心跟她好好交談,一臉瘋狂急迫,“你不說,我能把你關(guān)在這黑暗里一輩子,讓你永遠(yuǎn)不知天明日月,你不說,我每天換著花樣折磨你,讓你求死不得。”

“今日,我就先在你臉上劃一刀,毀了你這嬌滴滴的容貌!”

噌的一聲,一把匕首拔出。

人已經(jīng)過來,生生掐著她的下頜,她死死掙扎。

匕首在臉上欲滑不滑,“這么好看的臉蛋,要是沒了,本老爺也是心痛得緊,你就不怕這一劃下去,自己變成丑八怪么?”

匕首,擦著臉頰,冰涼刺骨。

她慌了慌,盯著那匕首,輕輕顫了音道,“怕,怎么不怕,盧老爺,咱們有話可以慢慢說,何必真動刀子呢。”

見她是真怕極毀容,盧勖一笑,“明夫人果然識趣。”

這幾日她看明白,也想得明白,她不能再那么犯傻的跟人鬧倔強,寧死不屈最后吃虧的肯定是自己,要懂得在別人的刀子底下如何求生存,才是最好。

一日輾轉(zhuǎn),解憂故意被他們迫于威脅,帶盧勖去找那財寶,出城門被人截下,不知怎的這幾日帝都忽然嚴(yán)查得緊,但盧勖還是用法子避過官兵,順利出去,行到鹿臺山。

這鹿臺山離帝都有好些距離,是一片深山大林,更是皇家一處獵場,有多大她無法估量,她記得,去年春獵就是在此處,這里有飛禽走獸,也有斷崖叢林,皇家打獵只是圖個樂子,一般也只會選擇林木較淺的地段,最深的地方,怕是鮮少有人進入,除了上次焦堰冒險進入深處竟倒霉得碰到老虎。

只有皇帝到此狩獵,才會處處警戒嚴(yán)查,平常看守鹿臺山的人少,盧勖帶著的幾人很容易混到里頭去,對于她說寶物在鹿臺山,盧勖一點也不懷疑,寶藏一般都是藏在深山林里,尤其這還是皇家獵場,關(guān)于鹿臺山深山之處的傳說亦是很多。

難不保,寶物真的在這里。

然而很不幸,幾人冒著荊棘灌叢,在大林子里行了半日,卻不想老天在此刻下起了雨,實在不好再行路,只得停罷,盧勖身體虛浮,已是大累。

解憂亦是勞累,本來以為這盧勖好歹也是個富賈巨商,對于這種不確定的事他該找些信得過的人來尋,竟沒想到他會親自跟來,那批財寶對他有這么誘惑嗎?

一大串的念頭在她腦海里閃過,一點點思謀著。

盧勖這時忽然冷冷發(fā)話道,“明夫人,你最好不要帶錯路。”

“你若是不信我,何必真到這里來。”

她甩了臉色,轉(zhuǎn)身要走。

盧勖立即跳起來,“站住,你想去哪里?”

“這深山野林,我還能去哪兒?當(dāng)然是去給盧老爺你探探路。”她發(fā)著笑意,“其實,我也很好奇這寶藏,既然有人肯冒死替我取出來,我何樂而不為?盧老爺,別忘了你說的二八之分。”

冷冷一哼,盧勖倒是有點小看了她,她竟還惦記著他隨意說的二八分,等取得了寶物,她自己命都保不住,還管哪門子的分贓!

盧勖自然不可能讓她一人探路,吩咐了兩人跟著,一個頗有俠韻的女人,一個粗漢似的男人,所以以至于解憂說肚子疼有急事,這個女人也會一直盯著她,心里默默的想這低俗的套路行不通,身上一沒發(fā)癢粉二沒辣粉三沒匕首,怎么斗也斗不過兩個人。

其實,她壓根也不知道路,只是隨便亂闖,再說上次來狩獵,她都沒踏出營帳幾步,更別說在這深林里她會知道路。

眼見著離了休息地很遠(yuǎn),那個女人皺了眉,這才冷冷發(fā)話,“明夫人,該回去了。”

“回去?”

一字一停。

解憂輕輕笑了笑,溫良的微笑下,是她的低低暗罵,回你個頭的去!老娘好不容易逃到這兒,回去不是去自己找死。

還什么破寶藏。

要死你們自己去,別拉著她!

那女人皺眉的臉色,在那一刻,化為一驚,不曾想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婦會做如此愚蠢之事,對著傾斜的山坡,連眼皮都不眨,那傾人心動的微微一笑之后,直接一跳躍滾了下去。

粗漢男子瞪著這一幕,亦是不可思議。

她會這么找死?

泥水與雨水混合,雜草樹枝叢生,那道影子一路磕碰,快速翻滾至坡底,一眨眼,兩人再看不到人,這斜坡極其傾斜,兩人是來尋寶又不是來送命的,且又下著雨,可沒那膽子像她那樣敢跳,相視驚愕一番,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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