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子游做了武城的長官。孔子說:“你在那里是到了人才沒有?”。子游回答說:“有一個叫澹臺滅明的人,從來不走邪路,沒有公事從不到我屋子里來。”
【評析】
孔子極為重視發現人才、使用人才。他問子游的這段話,反映出他對舉賢才的重視。當時社會處于大動蕩、大變革時期,各諸侯國都重視接納人才,尤其是能夠幫助他們治國安邦的有用之才,這是出于政治和國務活動的需要。
【原文】
6.15 子曰:“孟之反①不伐②,奔③而殿④,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敢后也,馬不進也。”
【注釋】
①孟之反:名側,魯國大夫。
②伐:夸耀。
③奔:敗走。
④殿:殿后,在全軍最后作掩護。
【譯文】
孔子說:“孟之反不喜歡夸耀自己。敗退的時候,他留在最后掩護全軍。快進城門的時候,他鞭打著自己的馬說,‘不是我敢于殿后,是馬跑得不快。’”
【評析】
公元前484年,魯國與齊國打仗。魯國右翼軍敗退的時候,孟之反在最后掩護敗退的魯軍。對此,孔子給予了高度評價,宣揚他提出的“功不獨居,過不推諉”的學說,認為這是人的美德之一。
【原文】
6.16 子曰:“不有祝鮀①之佞,而②有宋朝③之美,難乎免于今之世矣。”
【注釋】
①祝鮀:鮀,音tuó。字子魚,衛國大夫,有口才,以能言善辯受到衛靈公重用。
②而:這里是“與”的意思。
③宋朝:宋國的公子朝,《左傳》中曾記載他因美麗而惹起亂的事情。
【譯文】
孔子說:“如果沒有祝鮀那樣的口才,也沒有宋朝的美貌,那在今天的社會上處世立足就比較艱難了。”
【原文】
6.17 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
【譯文】
孔子說:“誰能不經過屋門而走出去呢?為什么沒有人走(我所指出的)這條道路呢?”
【評析】
孔子這里所說的,其實僅是一個比喻。他所宣揚的“德治”、“禮制”,在當時有許多人不予重視,他內心感到很不理解。所以,他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原文】
6.18 子曰:“質①勝文②則野③,文勝質則史④。文質彬彬⑤,然后君子。”
【注釋】
①質:樸實、自然,無修飾的。
②文:文采,經過修飾的。
③野:此處指粗魯、鄙野,缺乏文彩。
④史:言詞華麗,這里有虛偽、浮夸的意思。
⑤彬彬:指文與質的配合很恰當。
【譯文】
孔子說:“質樸多于文采,就像個鄉下人,流于粗俗:文采多于質樸,就流于虛偽、浮夸。只有質樸和文采配合恰當,才是個君子。”
【評析】
這段話言簡意賅,確切地說明了文與質的正確關系和君子的人格模式,高度概括了孔子的文質思想。文與質是對立的統一,互相依存,不可分離。質樸與文采是同樣重要的。孔子的文質思想經過兩千多年的實踐,不斷得到豐富和發展,極大地影響了們的思想和行為,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原文】
6.19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①之生也幸而免。”
【注釋】
①罔:誣罔不直的人。
【譯文】
孔子說:“一個人的生存是由于正直,而不正直的人也能生存,那只他僥幸地避免了災禍。”
【評析】
“直”,是儒家的道德規范。直即直心腸,意思是耿直、坦率、正直、正派,同虛偽、奸詐是對立的。直人沒有那么多壞心眼。直,符合仁的品德。與此相對,在社會生活中也有一些不正直的人,他們也能生存,甚至活得更好,這只是他們僥幸地避免了災禍,并不說明他們的不正直有什么值得效法的。
【原文】
6.20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
【譯文】
孔子說:“懂得它的人,不如愛好它的人;愛好它的人,又不如以它為樂的人。”
【評析】
孔子在這里沒有具體指懂得什么,看來是泛指,包括學問、技藝等。有句話說:興趣是最好的導師,大概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原文】
6.21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
【譯文】
孔子說:“具有中等以上才智的人,可以給他講授高深的學問,在中等水平以下的人,不可以給他講高深的學問。”
【評析】
孔子向來認為,人的智力從出生就有聰明和愚笨的差別,即上智、下愚與中人。既然人有這么多的差距,那么,孔子在教學過程中,就提出“因才施教”的原則,這是他教育思想的一個重要內容,即根據學生智力水平的高低來決定教學內容和教學方式,這對我國教育學的形成和發展作出積極貢獻。
【原文】
6.22 樊遲問知①,子曰:“務②民之義③,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后獲,可謂仁矣。”
【注釋】
①知:音zhì,同“智”。
②務:從事、致力于。
③義:專用力于人道之所宜。
【譯文】
樊遲問孔子怎樣才算是智,孔子說:“專心致力于(提倡)老百姓應該遵從的道德,尊敬鬼神但要遠離它,就可以說是智了。”樊遲又問怎樣才是仁,孔子說:“仁人對難做的事,做在人前面,有收獲的結果,他得在人后,這可以說是仁了。”
【評析】
本章提出了“智、“仁”等重大問題。面對現實,以回答現實的社會問題、人生問題為中心,這是孔子思想的一個突出特點。他還提出了“敬鬼神而遠之”的主張,否定了宗法傳統的神權觀念,他不迷信鬼神,自然也不主張以卜筮向鬼神問吉兇。所以,孔子是力求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否定鬼神作用的。
【原文】
6.23 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①;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
【注釋】
①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音zhì,同“智”;樂,古音yào,喜愛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聰明人喜愛水,有仁德者喜愛山;聰明人活動,仁德者沉靜。聰明人快樂,有仁德者長壽。”
【評析】
孔子這里所說的“智者”和“仁者”不是一般人,而是那些有修養的“君子”。他希望人們都能做到“智”和“仁”,只要具備了這些品德,就能適應當時社會的要求。
【原文】
6.24 子曰:“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
【譯文】
孔子說:“齊國一改變,可以達到魯國這個樣子,魯國一改變,就可以達到先王之道了。”
【評析】
本章里,孔子提出了“道”的范疇。此處所講的“道”是治國安邦的最高原則。在春秋時期,齊國的封建經濟發展較早,而且實行了一些改革,成為當時最富強的諸侯國家。與齊國相比,魯國封建經濟的發展比較緩慢,但意識形態和上層建筑保存得比較完備,所以孔子說,齊國改變就達到了魯國的樣子,而魯國再一改變,就達到了先王之道。這反映了孔子對周禮的無限眷戀之情。
【原文】
6.25 子曰:“觚①不觚,觚哉!觚哉!”
【注釋】
①觚:音gū,古代盛酒的器具,上圓下方,有棱,容量約有二升。后來觚被改變了,所以孔子認為觚不像觚。
【譯文】
孔子說:“觚不像個觚了,這也算是觚嗎?這也算是觚嗎?”
【評析】
孔子的思想中,周禮是根本不可更動的,從井田到刑罰;從音樂到酒具,周禮規定的一切都是盡善盡美的,甚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在這里,孔子概嘆當今事物名不符實,主張“正名”。尤其是孔子所講,現今社會“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這種狀況,是不能讓人容忍的。
【原文】
6.26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①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②也,不可陷③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注釋】
①仁:這里指有仁德的人。
②逝:往。這里指到井邊去看并設法救之。
③陷:陷入。
【譯文】
宰我問道:“對于有仁德的人,別人告訴他井里掉下去一位仁人啦,他會跟著下去嗎?”孔子說:“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君子可以到井邊去救,卻不可以陷入井中;君子可能被欺騙,但不可能被迷惑。”
【評析】
宰我所問的這個問題的確是比較尖銳的。“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對此,孔子的回答似乎不那么令人信服。他認為下井救人是不必要的,只要到井邊尋找救人之法也就可以了。這就為君子不誠心救人找到這樣一個借口。這恐怕與他一貫倡導的“見義不為非君子”的觀點是截然相反的了。
【原文】
6.27 子曰:“君子博學于文,約①之以禮,亦可以弗畔②矣夫③。”
【注釋】
①約:一種釋為約束;一種釋為簡要。
②畔:同“叛”。
③矣夫:語氣詞,表示較強烈的感嘆。
【譯文】
孔子說:“君子廣泛地學習古代的文化典籍,又以禮來約束自己,也就可以不離經叛道了。”
【評析】
本章清楚地說明了孔子的教育目的。他當然不主張離經叛道,那么怎么做呢?他認為應當廣泛學習古代典籍,而且要用“禮”來約束自己。說到底,他是要培養懂得“禮”的君子。
【原文】
6.28 子見南子①,子路不說②。夫子矢③之曰:“予所否④者,無厭之!天厭之!”
【注釋】
①南子:衛國靈公的夫人,當時實際上左右著衛國政權,有淫亂的行為。
②說:音yuè,同“悅”。
③矢:同“誓”,此處講發誓。
④否:不對,不是,指做了不正當的事。
【譯文】
孔子去見南子,子路不高興。孔子發誓說:“如果我做什么不正當的事,讓上天譴責我吧!讓上天譴責我吧!”
【評析】
本章對孔子去見南子做什么,沒有講明。據后代儒家講,孔子見南子是“欲行霸道”。所以,孔子在這里發誓賭咒,說如果做了什么不正當的事的話,就讓上天去譴責他。此外,孔子在這里又提到了“天”這個概念,恐怕不能簡單地說,孔子的觀念上還有宗教意識,這只是他為了說服子路而發的誓。
【原文】
6.29 子曰:“中庸①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
【注釋】
①中庸:中,謂之無過無不及。庸,平常。
【譯文】
孔子說:“中庸作為一種道德,該是最高的了吧!人們缺少這種道德已經為時很久了。”
【評析】
中庸是孔子和儒家的重要思想,尤其作為一種道德觀念,這是孔子和儒家尤為提倡的。《論語》中提及“中庸”一詞,僅此一條。中庸屬于道德行為的評價問題,也是一種德行,而且是最高的德行。宋儒說,不偏不倚謂之中,平常謂庸。中庸就是不偏不倚的平常的道理。中庸又被理解為中道,中道就是不偏于對立雙方的任何一方,使雙方保持均衡狀態。中庸又稱為“中行”,中行是說,人的氣質、作風、德行都不偏于一個方面,對立的雙方互相牽制,互相補充。中庸是一種折衷調和的思想。調和與均衡是事物發展過程中的一種狀態,這種狀態是相對的、暫時的。孔子揭示了事物發展過程的這一狀態,并概括為“中庸”,這在古代認識史上是有貢獻的。但在任何情況下都講中庸,講調和,就否定了對立面的斗爭與轉化,這是應當明確指出的。
【原文】
6.30 子貢曰:“如有博施①于民而能濟眾②,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③其猶病諸④。夫⑤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⑥,可謂仁之方也已。”
【注釋】
①施:舊讀shì,動詞。
②眾:指眾人。
③堯舜:傳說中上古時代的兩位帝王,也是孔子心目中的榜樣。儒家認為是“圣人”。
④病諸:病,擔憂。諸,“之于”的合音。
⑤夫:句首發語詞。
⑥能近取譬:能夠就自身打比方。即推己及人的意思。
【譯文】
子貢說:“假若有一個人,他能給老百姓很多好處又能周濟大眾,怎么樣?可以算是仁人了嗎?”孔子說:“豈止是仁人,簡直是圣人了!就連堯、舜尚且難以做到呢。至于仁人,就是要想自己站得住,也要幫助人家一同站得住;要想自己過得好,也要幫助人家一同過得好。凡事能就近以自己作比,而推己及人,可以說就是實行仁的方法了。”
【評析】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是實行“仁”的重要原則。“推己及人”就做到了“仁”。在后面的章節里,孔子還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這些都說明了孔子關于“仁”的基本主張。對此,我們到后面還會提到。總之,這是孔子思想的一個重要方面,是社會基本倫理準則,在今天同樣具有重要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