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交友篇(1)
- 曾國藩家書
- 曾國藩
- 4534字
- 2015-10-08 14:31:56
致諸弟·交友拜師宜專一
【原文】
四位老弟左右:正月二十三日,接到諸弟信,系臘月十六日中省城發(fā),不勝欣慰!
四弟女許朱良四姻伯子孫,蘭姊女許賀孝七之子,人家甚好,可賀!惟蕙妹家頗可慮,亦家運(yùn)也。
六弟九弟今年仍讀書省城羅羅山兄處,附課甚好,既以此附課,則不必送詩文于他處看,以明有所專主也,凡事皆貴專,求師不專,則受益也不入,求友不專,則博愛而不親,心有所專宗,而博觀他涂以擴(kuò)其只,亦無不可,無所專宗,而見異思遷,此眩彼奪,則大不可,羅山兄甚為劉霞仙歐曉岑所推服,有楊生任光者,亦能道其梗概,則其可為師表明矣,惜吾不得常與居游也。
在省用錢,可在家中支用銀三十兩,則夠二弟一年之用矣,亦在吾寄一千兩之內(nèi),予不能別寄與弟也,我去年十一月廿日到京,彼時(shí)無折差回南,至十二月中旬始發(fā)信:
乃兩弟之信,罵我糊涂,何不檢點(diǎn)至此?趙子舟與我同行,曾無一信,其糊涂更何如!
即余自去年五月底至臘月初,未嘗接一家信,我在蜀,可寫信由京寄家,豈家中信不可由京寄蜀耶?又將罵何人糊涂耶?凡動(dòng)筆不可不檢點(diǎn)。
九弟與鄭陳馮曹四信,寫作俱佳,可喜之至!六弟與我信,字太草率,此關(guān)系一生福分,故不能告汝也,四弟寫信,語太不圓,由于天分,吾不復(fù)責(zé),余容續(xù)布,諸惟心照,國藩手具。(道光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
【譯文】
四位老弟左右:
正月二十三日,接到弟弟們的信,是十二月十六日在省城所發(fā),不勝欣慰!四弟的女兒許配朱良四姻伯的孫兒,蘭姐的女兒許配賀孝七的兒子,人家很好,可喜可賀!只是惠妹家的情況很值得憂慮,也是家運(yùn)啊!
六弟、九弟今年仍舊在省城羅羅山處讀書,很好,既然在那里讀書,就不必送詩文在其他老師處看,以表示羅羅山是專主老師,任何事情都貴在專一,求師不專,那受益也難步入堂奧,求友不專,那是大家都親親熱熱而沒有至交,心里有專一的宗旨,而見異思遷,這山望著那山高,那卻大錯(cuò),羅山兄很為劉霞仙,歐曉岑他們所推崇,有一個(gè)叫楊任光的,也能說出他的大概,那他為人師表是為之無愧了,可惜我不能常常和他一起交流。
在省城的用費(fèi),可在家里支用三十兩銀子,兩個(gè)弟弟的一年用度便夠了,也在我家里的一千兩內(nèi),我不能另外再寄了,我去年十一月二十日到京,那時(shí)沒有折差回湖南,到十二中旬才發(fā)信,結(jié)果,兩個(gè)弟弟來信,罵我糊涂,為何這樣不檢點(diǎn)?趙子舟和我同路,一封信也沒有寫,那他的糊涂更如何?就是我自去年五月底到十二月初,沒有接過一封家信,我在四川,可以寫信由京城寄家里,難道家里不可以寫信由京城轉(zhuǎn)寄四川嗎?
那又罵誰糊涂呢?凡動(dòng)筆,不可以不檢點(diǎn)。
九弟與鄭、陳、馮、曹的信各一封,寫作俱佳,可喜之至!六弟給我的信,字太潦草,這是關(guān)系一生的福分的事,所以不能不告訴你,四弟寫信,語言太不圓熟,是因天分的,我不再責(zé)備他,其余的容我以后再寫,請各位心照,兄國藩手具。(道光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
致諸弟·必須親近良友
【原文】
四位老弟左右:
四月十六日,曾寫信交折弁帶回,想已收到,十六日,朱嘯山南歸,托帶紋銀百兩,高麗參一斤半,書一包,計(jì)九套,茲因馮樹堂南還。又托帶壽屏一架,狼兼毫筆廿枝,鹿膠二斤,對聯(lián)堂幅一包,內(nèi)金年伯耀南四條,朱嵐暄四條,蕭辛五對一幅,江氓山母舅四條,東滌舅父四條,父親橫批一個(gè),叔父折扇一柄,乞照單查收,前信言送江岷山東海高麗參六兩,送金耀南年伯參二兩,皆必不可不送之物,惟諸弟稟告父親大人送之可也。
樹堂歸后,我家先生尚未定,諸弟若在省得見樹堂,不可不殷勤親近,親近愈久,獲益愈多,今年湖南蕭史樓得狀元,可謂極盛,八進(jìn)士皆在長沙,黃琴塢之胞兄及令嗣皆中,亦長沙人也,余續(xù)具,國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四月二十四日)
【譯文】
四月十六日,曾寫信交折弁帶回,想已收到,十六日,朱嘯山回湖南,托他帶一百兩銀子,一斤半高麗參,一包書共九套,茲因馮樹堂回湖南,又托他帶壽屏一架,狼兼毫筆二十枝,鹿膠二斤,對聯(lián)、堂幅一包,其中,金年伯耀南四條,朱嵐暄四條,蕭辛五對一幅,江山母舅四條,東海舅父四條,父親橫批一個(gè),叔父折扇一柄,請照單查收,前不久的信上說送江氓山、東海高麗參六兩,送金耀南年伯參二兩,都是一定不可不送的,只是弟弟們要稟告父親大人再送。
樹堂回去后,我家老師還沒有定,弟弟們?nèi)绻谑〕怯鲆姌涮茫豢刹灰笄谟H近,親近越久,得益越多,今年湖南蕭史樓得了狀元,可說極盛,八個(gè)進(jìn)士都在長沙,黃琴塢的胞兄及其兒子都考中,也是長沙人,共余以后再寫,兄國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四月二十四日)
稟叔父·不辭勞苦料理朋友的喪事
【原文】
侄國藩謹(jǐn)啟
叔父大人座下:九月十五十六,連到兩折差,又無來信,想四弟六弟已經(jīng)來京矣。
若使未來,則在省還家時(shí),必將書信寄京。侄身上熱毒,近日頭面大減,請一陳醫(yī)生,每早吃丸藥一錢,而小有法術(shù),已請來三次,每次給車馬大錢一千二百文,自今年四月得此病,請醫(yī)甚多,服藥亦五十余劑,皆無效驗(yàn),惟此人來,乃將面上治好,頭上已好十分之六,身尚未好,渠云:“不過一月,即可全愈。”侄起居如常,應(yīng)酬如故,讀書亦如故,惟不伏詩文,少寫楷書而已,侄婦及侄孫兒女皆平安,陳岱云現(xiàn)又有病,雖不似前年之甚,而其氣甚餒,亦難驟然復(fù)原。
湘鄉(xiāng)鄧鐵松孝廉,于八月初五出京,競于十一日卒于獻(xiàn)縣道中,幸有江岷樵忠源同行,一切附身附棺,必信必誠,此人義俠之士,與侄極好,今年新化孝廉鄒柳溪,在京久病而死,真?zhèn)b土也,挾兩友之樞,行數(shù)千里,亦極難矣。
侄曾作鄒君墓志銘,茲付兩張回家,今年七月,忘付黃芽白菜子,八月底寄出,已無及矣,請封之典,要十月十五始可頒思詔,大約明年秋間,始可寄回,聞彭慶三爺令朗入學(xué),此是我境后來之秀,不可不加意培植,望于家中賀禮之外,另封儀大錢一千,上書侄名,以示獎(jiǎng)勸,余不具,謹(jǐn)啟。(道光二十五年九月十六日)
【譯文】
侄兒國藩謹(jǐn)啟
叔父大人座下:
九月十五日、十六日,連接到了兩次折差,又沒有來信,我想四弟。六弟已經(jīng)來京了,如果沒有來,那在省城回家時(shí),一起寄信到京城。侄兒身上熱毒,近來頭部的好多了,請了一位姓陳的醫(yī)生,每天早上吃一錢丸藥,小用法術(shù),已請了三次,每年車馬費(fèi)一千二百文,自從今年四月得了這病,請的醫(yī)生很多,吃藥也吃了五十多劑,都沒有效,只有這陳醫(yī)生,才將臉上的治好,頭上的好了十分之六,身上的還沒有好,他說:“不要一個(gè)月,便可以全好。”侄兒起居如常,應(yīng)酬也照舊,讀書也照舊,只是不做詩文,少寫楷書罷了,侄媳婦及侄孫兒女都平安,陳岱云現(xiàn)在又病了,雖然不像前年那么厲害,而他自己很氣餒,也難馬上復(fù)原。
湘鄉(xiāng)鄧鐵松孝廉,在八月初五離京,竟死在去獻(xiàn)縣的路上。幸虧有江岷樵、忠源同路,一切葬衣葬棺都是二位必信必誠操辦,他們是義俠之士,與侄兒極要好,今年,新化孝廉鄒柳溪,在京城病了很久死了,一切后事都是江君料理,并送他的靈柩回湖南。
現(xiàn)在又在他抱病之時(shí)送他赴任,路上死了,又給他辦喪事,真是俠義之士啊!扶著兩位朋友的棺木,走幾千里路,也真難啊!
侄兒曾作鄒君墓志銘,現(xiàn)寄兩張回去,今年七月,忘記寄黃芽白菜種子,八月份寄出,時(shí)間已來不及了,請封的恩典,要十月十五日才可頒發(fā)恩詔,大約要到秋天,才可寄回。聽說彭慶三的兒子入了學(xué),這是我們家鄉(xiāng)的后起之秀,不可不加意的培養(yǎng),希望在家里的賀禮之外,另外封一個(gè)一千大錢的禮包,上面寫上侄兒的名字,以示獎(jiǎng)勵(lì),其余不一一稟告。侄兒謹(jǐn)啟。(道光二十五年九月十七日)
致諸弟·交友須勤加來往
【原文】
澄候四弟子植九弟季洪二弟左右:
昨接來信,家中諸事,瑣屑畢知,不勝歡慰!祖大人之病,意以眼沉香少愈,幸甚!
然予終疑祖大人之體本好,因服補(bǔ)藥大多,致火窒于上焦,不能下降,雖服沉香而愈,尚恐非切中肯綮之劑,要須服清導(dǎo)之品,降火滋陰為妙,予雖不知醫(yī)理,竊疑必須如此,上次家書,亦曾寫及,不知曾與諸弟商酌否?丁酉年祖大人之病,亦誤服補(bǔ)劑,賴澤六爺投以涼藥而效,此次何以總不請澤六爺一診?澤六爺近年待我家甚好,既不請他診病,亦須澄弟到他處常常來往,不可太疏,大小喜事,宜常送禮。
堯階既允為我覓妥地,如其覓得,即聽渠買,買后或遷或否,仍由堂上大人作主,諸弟不必執(zhí)見,上次信言,予思?xì)w甚切,囑弟探堂上大人意思何如?頃奉父親手書,責(zé)我甚切,兄自是謹(jǐn)遵父命,不敢作歸計(jì)矣,郭筠仙兄弟于二月二十到京,筠仙與其叔及江氓樵住張相公廟,去我家甚近,翌臣即住我家,樹堂亦在我家入場,我家又添二人服侍李郭二君,大約榜后退一人,只用一打雜人耳。
筠仙自江西來,述岱云母之意,欲我將第二女許配渠第二子,求婚之意甚誠,前年岱云在京,亦曾托曹西垣說及,予答以緩幾年再議,今又托筠仙為媒,情與勢皆不可卻,岱云兄弟之為人,與其居官治家之道,九弟在江西一一目擊,煩九弟細(xì)告父母,并告祖父,求堂上大人吩咐,或?qū)蚍瘢员愦鸾髦牛璺驄D現(xiàn)無成見,對之意有六分,不對之意亦有四分,但求直大人主張,九弟去年在江西,予前信稍有微詞,不過恐人看輕耳,仔細(xì)思之,亦無妨礙,且有莫之為而為者,九弟不必自悔艾也。
碾兒胡同之屋東,四月要回京,予已年南橫街圓通觀東間壁房屋一年,大約三月尾可移寓,此房系汪醇卿之宅,比碾兒胡同狹一小半,取其不費(fèi)力易搬,故暫移彼,若有好房,當(dāng)再遷移,黃秋農(nóng)之銀已付還,加利十兩,予仍退之,曹儀齋正月廿六在省起行,二月廿九日到京,凌笛舟正月廿八起行,亦廿九到京,可謂快極,而澄弟出京,偏延至七十余天始到,人事之無定如此。
新舉人復(fù)試題,人而無恒二句,賦得倉庚鳴,得鳴字,四等十一人,各罰停會(huì)式二科,湖南無之。我身癬疾,青間略發(fā)而不甚為害;有人說方,將石灰澄清水,用水調(diào)桐油擦之,則白皮立去,現(xiàn)二三日一擦,使之不起白皮,剃頭后不過微露紅影,雖召見亦無礙,除頭頂外,他處皆不擦,以其僅能濟(jì)一時(shí),不能除根也,內(nèi)人及子女皆一一安。
今年分心,同鄉(xiāng)僅恕皆,同年僅松泉與寄云大弟,未免太少,余雖不得差,一萋自有張羅,家中不必掛心,今日余寫信頗多,又系馮李諸君出場之日,實(shí)無片刻暇,故予未作楷信稟堂上,乞弟代為我說明,澄弟理家事之間,須時(shí)時(shí)看《五種遺規(guī)》,植弟洪弟須發(fā)憤讀書;不必管家事,國藩草。(道光二十六年三月初一日)
【譯文】
澄候四弟、子植九弟。李洪二弟左右:
昨天按到來信,家里的大小事情,全都知道了,非常高興!祖父大人的病,竟然吃了沉香之后好些,真幸運(yùn),但是我總是懷疑祖父大人身體本來很好,因?yàn)槌匝a(bǔ)藥太多,以至火壅在上焦,不能下降:雖說吃了沉香好了些,恐怕并不是切中要害的方劑,而要吃清理疏導(dǎo)的藥,降火滋陰,才是上策,我雖不懂醫(yī)理,暗想一定是這樣,上次信中,也曾經(jīng)寫到,不知曾經(jīng)和弟弟們商量斟酌過沒有?丁酉年祖父大人的病也是誤吃補(bǔ)藥,搭幫澤六爺下了涼藥才好,這次為什么總不請澤六爺看病?澤六爺近年對待我家很好,就是不請他診病,也要澄弟到他家常常往來,不可太疏,大小喜事,要常送禮。
堯階既然答應(yīng)為我找妥墳地,如果找到,就叫他買,買后遷與不遷,仍然由堂上大人作主,弟弟不必固執(zhí)己見,上次信中說,我想回家心切,囑咐弟弟們探詢堂上大人意思如何?剛剛奉到父親手書,責(zé)備我很厲害,兄長當(dāng)然謹(jǐn)遵父命,不敢有回家的打算了,郭筠仙兄弟于二月二十到京,筠仙與他叔父以及江氓樵都住張相公廟,離我家很近,翌臣就住在我家,樹堂也在我家入場,我家又加了兩個(gè)人服侍李、郭二君,大約發(fā)榜后退掉一個(gè),只用一個(gè)打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