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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 嘯亭續錄
  • 昭梿
  • 3214字
  • 2015-10-09 15:25:46

魏柏鄉相公

國初名臣二魏公,世人多以蔚州為巨擘。今觀二公家乘,蔚州初為馮銓所重,雖云座主,究系比昵匪人。后又以海昌株連罷官,及復召后,以撤藩事請誅明、米二公,乃蹈袁盎故轍。又以地震請誅索相以應災咎,亦有違宋景之心。至吳逆叛時,首建招撫之策,有“七旬苗格”之語。雖曰持重,幾誤國事,尤非大臣之所用心。至柏鄉相公,居諫垣時,首劾張縉彥為明莊烈復仇,其后屢劾劉正宗、陳之遴諸閣臣,為章皇帝所引重。至請罷吳三桂居滇南一疏,尤為預測奸謀。其要語曰“滇、黔、蜀、粵地方邊遠,今將滿兵遽撤,恐一旦有變,有鞭長莫及之虞。再荊、襄為天下腹心,請設滿兵駐防,以一重臣督之。無事控制邊區,以消奸宄窺測之心,有事驅除以通四方水陸之道”之語,尤為卓識。使當時用其言,可無三逆同叛之禍,其相業勝蔚州多矣。

乾隆初年督撫

純皇帝初政時,擢用滿洲諸臣為封疆大吏,皆極一時之盛。若簡儀親王、尹文端公、黃文襄公等事,已具載矣。其他如那公蘇圖以武臣起家,歷任七省制軍,薨日,家無擔石。其撫苗一疏,議論宏遠,預識末年紅苗之亂,尤為卓見。吳春麓侍御嘗讀其疏,謂余曰:“那公初無赫赫名,乃能深慮至此,反勝黔督名將多矣!”時黔督為張公廣泗,以知兵著也。馬公爾泰為費直義后裔,任兩江、閩省諸制府,亦以廉謹稱職。策公楞為果毅公裔,性剛毅,頗為僚屬所怨,然識見明敏,卒為世重。雅公爾圖明醫理,嘗侍孝圣憲皇后醫藥,為純皇帝所倚重。其任河南撫時,亦以廉潔著。其請罷祀田制府文鏡一疏,世多稱之。傅公德清貞剛介,素談程、朱之學,為徐文定、楊文定二公所賞識。任豫撫時,前撫臣王士俊以苛酷為民所怨,公下車時,立更其制,歡聲遍野,有“三月魯治”之稱。去任時,萬民挽車泣送,擁塞閭巷。實皆干城楨干之選,不負上委任之專也。

元初人物之盛

余以三代之下人品醇正可繼美商、周者,惟東漢及元初而已。卻特氏起自沙漠,一時所用將相,如耶律文正、楊中令惟中之相業,許文正、竇學士默、姚文憲樞之文學,劉太保秉中之謀畫,商孟陽挺、郝伯常經之剛直,廉中書弟兄之忠梗,史丞相天澤、伯右相顏之戰功,張都統宏范、李統制恒、阿太尉術之勇略,率皆拔出一時者。較諸褒、鄂、房、杜,功業相似而醇茂過之,豈趙中令、曹武惠所能企及?蕭、曹、徐、常輩之機詐齷齪者,更無論矣。其后漸染漓俗,尊用國人,致使至元仁政頹敗而喪亡隨之,亦自貽伊戚也。

李御史

乾隆初李御史慎修,德州人。身軀傴僂而敢言直諫。上于上元夜賜諸王公大臣觀火戲,公嘗諫阻之,以為玩物喪志。上喜吟詩,公亦諫,恐以搞翰有妨政治。上韙其言,見《御制詩注》中。上嘗召見,曰:“是何渺丈夫,乃能直言若此。”公奏曰:“臣面陋心善。”上大笑。又當時以錢貴故,諸大臣議變法制,公上疏阻之。歷舉前代之政,洋洋萬言,已預料近日錢價俑貴之弊矣。

滿洲跳神儀合于祭

余考滿洲跳神儀,書前卷矣。近聞宗老云:“其南向陪祀正中位,為祀始祖之莫知名者。”故俗呼神位為祖宗版,良有以也。按古董子云:“者,其所自出也。”禮上溯遠祖,旁及毀廟,與今滿洲所祀者殊多相似。然則跳神禮儀實沿古明堂之舊制,益有征矣。

自鳴鐘

近日泰西氏所造自鳴鐘表,制造奇邪,來自粵東,士大夫爭購,家置一座以為玩具。純皇帝惡其淫巧,嘗禁其入貢,然至今未能盡絕也。按《唐書。天文志》云:“渾天銅儀,立木人二于地平,其一上置鼓以候刻,刻至一刻,則自擊之;其一前置鐘以候辰,辰至一辰,亦自擊之。皆于柜中各施輪軸鉤鍵,關鑰交錯相持,置于武成殿前以示百官。”然其制作亦有所仿矣。

史書氏族

魏收作《北魏書》,所有名公巨卿,皆以氏族類序,世系厘然。至其人無足載者,亦必書其官爵,有類譜牒,誠非史例。然拓跋一代氏族,賴茲以傳,今人猶可溯其門第。金、元二代修史者昧于是例,故其傳記春駁,多所遺落,致有速不臺一人二傳之誤,見譏于后。當時若用魏氏之例,烏能羼亂至是哉!后之修史者所宜知也。

轉庵和尚

近讀吳留村遺稿《與轉庵和尚書》,實有裨于史官,故詳載其事。和尚俗姓孫名旭,余姚人。嘗中順治丁酉武乙科。家甚豪富,君喜施予,鄉人咸感其惠。有盜邱甲,聚不逞者數百人,肆為閭閻之害,邑令不敢攖。君慨然曰:“目睹鄰里受害而不為之救援,非天也。”因選強弓利矢,命壯丁負闌,夜攻其巢,咸射殺之,獨邱甲潛逃,隱恨次骨。時海禁森嚴,君素慕鄭延平知兵,嘗謂人曰:“今之人豪,惟海上鄭公。”蓋用明太祖獎王保保語。邱甲挾蜚語訟諸邑中,邑令亦素有嫌隙,因誣君通海上,置諸獄中。君素勇健,夜毀桔,逾垣出,匿某上舍家,久之,亡走滇南。會吳逆叛,偽將軍韓大任招致帳下,甚為賞鑒,曰:“奇男子也。”會大任屢寇萍鄉,為安親王軍所阻,吳逆促其師期,大任爽然曰:“吾竭力以事吳王,何相迫若是之急?”君聞其語,大悅,曰:“此丈夫報國時也。”因說大任曰:“將軍之事吳王亦至矣,為之辟地攻城,戰無不克,數月之間招徠數郡,未聞王有尺素之詞為之獎譽。今一旦偶愆師期,即肆意辱詈,儼然以奴隸待之。今天下兵戈方始,其慢士已如此,逮夫大業既成,吾恐君家鐘室之禍,復有見于今也。”韓為之色沮。會先良王遣姚制府往招撫,大任遲疑未決。君復進曰:“今大清恢復閩、越,事業已成,吳王之敗在于目睫,將軍何尚作兒女之態,致有失機宜也?”大任乃從招撫。先良王承制表授道銜,君慨然曰:“吾本朝廷赤子,不幸陷于非罪,不得已逃諸賊藪。今得返歸鄉井,復為盛世之氓,吾志已伸,敢以縲囚之軀有污章甫之榮也哉!”因辭職不受。久之,發為僧,居杭州侶云庵,號轉庵和尚。年八十余始逝,亦近代奇人也。

王奮威

惠定宇《精華錄注》載:“王奮威進寶之下保寧,賊將據邑不降,公披襟曰:”何不射我?“賊眾愕然。公因說以順逆,賊人開關延入,井里不驚,曰:”此仁義將軍也。“近閱《唐書》馬北平之下長春宮,賊亦引弓不射,王知有降意,因令其西拜朝廷,賊人因斬李懷光以降。古今名將之相同也若此。

佛言須彌山

佛經言須彌山高數萬由旬,日月繞山周行,為其峰影所蔽,遂分晝夜,其言與歐羅巴之術不同。然泰西之法,因天度地以分度數,今南北兩極實有征驗,非佛氏荒誕可比。蓋經文盛于六朝,其時何承天輩皆言蓋天之術,故黎輩剿襲其說,未必果出于佛言也。貝勒存齋主人永存言:“今日之翻譯經典,即如南人學習國語,祗能仿佛大概。至其典轉微妙處,終有一間未達者。”真有識之言也。

和相后裔

和致齋當權時,赫奕一時,其賜死后,門楣衰替。其子豐紳殷德,號天爵,善小詩,俊逸可喜。尚和孝公主,初賜貝子品級,因父獲罪,降散秩大臣。中年慕道,與方士輩講養生術,余每嬉侮之。卒以是致喘疾,號數旬死,年未交不惑也。相公弟制府和琳,有子名豐紳伊綿,號存谷,初襲宣勇公,嗣降襲其祖蔭一等輕車都尉。善堪輿,貴家爭延致之,間有驗者。以抑郁故,飲醇酒近婦人,卒以勞瘵終,去其弟沒未數年也。惟余一幼子,年甫四齡云。

名臣論識

余幼讀邱文莊言,以海運為必可復,可省國家經費無算。后見陳十議,乃知明成祖原欲復海運,以其害多利少,乃罷其役。又向以當復肉刑,若以髡治罔上,以耳刂治軍律,以刖治盜,以劓治貪,可歲免死百余人,嘗執此論與韓桂ぎ司寇辯詰,韓莫能答。近讀宋臣《杜純傳》,王安石時欲復肉刑,先議以刖減盜死罪,純論曰:“利欲所在,勢莫能遏。今以死懼之,歲犯刑者猶不減千人,若以刖代死,罪人知不死,犯者益眾,是誘民為非也。”安石乃罷其議。可見古人見識宏遠,非吾輩所及也。

湯義仍制曲

湯若士《四夢》,其詞雋秀典雅,久已膾炙人口矣。近讀《唐書》,始知明皇東巡,陜州守進百寶牙盤及彩舫獻伎,乃韋堅事;吐蕃信唐間諜,誅殺悉丞相,乃蕭嵩事,皆載在正史。若士取材于茲,托為盧生夢中事跡,以真為幻,亦可喜也。

經羊運糧

乾隆末,廓爾喀用兵時,和制府琳督糧餉,以久戰荒徼,艱于轉運,公乃命驅羊負米,以濟軍食,人服其智。按《金史》,承安中北邊準卜叛,命丞相襄征之。賊人遁,路既遼遠,僉患乏食之虞,完顏安國曰:“人得一羊,可食十余日,不如驅羊以追之。”襄從其言,遂擒賊首,固先有行之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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