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心不是我的錯
- (美)愛德華·哈洛韋爾
- 1980字
- 2019-01-01 00:06:15
愛焦慮的勞拉
讓我們再看一些個案。勞拉來找我的原因是她經常抱怨自己不快樂,這也是很多心理醫生最常聽到的。沒其他更嚴重的原因,而且她也不是特別不快樂。她只是覺得長期以來有焦慮感,而且隱隱有一種絕望感。我說:“絕望感通常不會是隱隱的。”
她回答:“我還沒有真的絕望,可是絕望感像一團烏云正在慢慢形成。所以我想在風暴開始之前,先來看醫生?!眲诶?2歲,是教會的神職人員,她的丈夫是糕點師傅,他們有兩個小孩。我們先談談她的婚姻?;橐鰻顩r如何?當一個神職人員是否太累?她和教友們相處得如何?作為一個母親是否感到責任太大?是否有心結未解?這些似乎都沒有什么問題。她愛她的丈夫,每天早上孩子上學之后,他們倆在糕餅店里一起喝咖啡談天。她喜歡她的工作,教友也喜歡她。是的,工作很忙,可是她喜歡自己是有價值的感覺。她對上帝的信仰很堅定,但是對自己漸失信心。
我說:“讓我們談談你剛剛說的‘烏云’。你可以形容一下嗎?那是什么東西?是怎么形成的呢?”
她說:“就是一種感覺,我也不知道該怎樣準確地表達。我就是覺得我的世界會垮掉,會毀于一旦。我現在就像卡通片里的角色,人已經沖出懸崖,兩腳還在跑個不停,可是馬上要跌到谷底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做這么多事,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我認為我的成功是上帝的旨意,可是我仍覺得這一切會在某天全被奪走?!?/p>
我問:“有什么原因會把這一切奪走嗎?你對任何事情都覺得愧疚嗎?”
她笑一笑說:“我沒什么大不了的罪過。不,不是罪惡感,是缺乏安全感。我覺得自己是個騙子。也不是真的在騙人,我知道自己沒有故意欺騙。好像我醒過來發現自己在一個宴會中,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假裝多久。”
勞拉和我約了幾次,我們從不同角度談她的不安全感,比如童年經歷、宗教經歷、夢想與幻想、潛意識,能想到的都談過了,但是沒有一件事足以解釋那片“烏云”。
這時我們開始談她的學習經歷。她的成績一直不錯,在高中、大學都是成績最好的學生之一。這就是她沒有早一點對我提起自己的學習經歷的原因,因為成績那么好,她以為自己在這方面沒有問題;但是她告訴我,現在讀書是件困難的事。光是想到求學生涯,勞拉就哭了,她想到了自己害怕考試不及格、無法準時交作業以及被排斥的經歷。每一份報告都是一番掙扎,她總是等到最后一分鐘才能動手,所以常常無法在期限內完成。她總是覺得學得很吃力,好像近視眼沒戴眼鏡而必須努力去看黑板。她說:“我開始擔心所有的事,開始覺得不安全。”
我問:“什么時候開始的?”
“大學,不,是高中的時候。大概是高二或高三,學習變得很困難的時候?!?/p>
如果不考慮注意力缺失癥,那么勞拉很容易讓人認為自己是個完美主義者,或者讓人覺得她屬于沉溺型人格,或者是她有焦慮癥之類的問題。但是如果她是注意力缺失癥患者,那么注意力缺失癥便是一切問題的源頭,而焦慮和完美主義則是副產品。
從神學院畢業之后,她找到任職的教會并結了婚,她以為困難就此結束,可是同樣的感覺還是會不時地冒出來。維持家庭事務成了她的重大挑戰,雖然丈夫會幫忙,可是她總是怕自己會忘記或沒注意到什么細節,以前那些無能感和不安全感全都回來了。她開始無法排除心中的焦慮。
她說:“我也不想這樣焦慮,可是我就是放不下來。我向上帝禱告,希望自己能自信并有勇氣,可是我做不到。我想象自己坐在船上,靠著船邊,把我沉重的擔憂丟到水里,讓它沉到水底?!?/p>
我說:“沉到潛意識里?!?/p>
她說:“不,是完完全全消失。當我靠著船邊,把重擔丟到水里時,它是完全消失了。我可以看到它一直沉下去,感覺好棒。我可以幻想自己拋開重擔,為什么在現實生活中卻做不到呢?”
我說:“也許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也許這是因為你大腦結構造成的?!?/p>
我們討論了注意力缺失癥,勞拉接受了測試。雖然沒有一個測驗可以確定一個人是不是有注意力缺失癥,但是測驗可以排除其他可能的學習問題或情緒因素。這些紙筆測驗需要幾個小時,包括認知模式、注意力持久度、記憶、組織力、智力、情緒和神經檢查等。雖然不是每個人都一定要做測驗,但是有了測驗結果,會使最后的診斷比較準確。
根據勞拉過去的經歷以及測驗結果,勞拉確實有注意力缺失癥?!皠诶?,我覺得你一直想努力不讓生活混亂,結果發展出擔憂的模式。你用一個問題取代另一個問題。你說你無法不擔心,因為這是你的救命法寶,你的腦子不讓你放掉這個擔心?!?/p>
經過治療以后,勞拉能比較確定自己是誰。她開始相信自己并不是沒有原因就取得成功的,而是經過長期累積的。她的治療包括藥物和心理治療。勞拉心里的那片烏云并沒有完全消除,但是她能控制它了。
我們也實際練習過丟掉擔子,在冥想中、在精神療法中,靠著船邊,把重擔丟下去,看著它消失。勞拉會看著重擔沉下去,并形容它越變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水底。她一開始練習這個方法時很害怕,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談,談了十幾次,她的擔子才漸漸輕了。最后,她的擔子和平常人的負擔并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