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0章 江南巡游(4)

我手一抖:“宋訣?”

他恢復(fù)笑吟吟的模樣,仿佛方才那個冰冷的神情只是我的錯覺,“殿下和沈大人一夜未歸,臣和圣上都怕二位發(fā)生什么不測,派人連夜尋找,原來二位并無大恙?!?

這話說得人有些不大舒服,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舒服,我望著他:“沈大人為我傷了手臂,也許是脫臼了,并不是將軍口中的沒有大恙。”

沈初在我身邊開口:“本官倒算準了會有人尋來,只是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宋將軍?!?

宋訣看他一眼:“圣上剛出京城沒有兩天,太后便命本將軍暗中追上。”

沈初瞇了瞇眼睛:“不知是太后娘娘神機妙算,還是將軍神機妙算,竟算出了圣上會突然改道,不去楚州,而先來了泗州?!?

宋訣只淡淡道:“知子莫若母,太后料想圣上不會按常理出牌,再說圣上哪一回讓太后省心過?本將軍也不過是派人多方留意,才沒有漏掉圣上的行蹤。”

這倒是,沒想到太后老人家竟派宋訣過來,不過想想宋訣即將是她寶貝女兒的夫君,便又覺得讓他過來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道:“你二人別忙著在這里敘舊,這里實在不是個好地方。”

宋訣道:“那便走吧?!?

我從沈初身邊離開一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求助宋訣:“如果你方便,能不能替我扶沈大人一把,沈大人身上有傷,行動不便,我怕……”

宋訣有些嫌棄地看一眼沈初,道出四個字:“臣不方便。”我本想著他和沈初之間大約有什么嫌隙,但聽二人說話,對彼此還算客氣,證明他們之間并不是什么大的嫌隙,原想著給他們創(chuàng)造一個冰釋前嫌的機會,卻沒想到宋訣這么小氣。

我猜到他會拒絕我,卻沒想到他拒絕得這么干脆,一時語塞,沈初為我解圍:“既然將軍不方便,只好有勞殿下?!闭f著,就將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只是他剛搭上來,就見宋訣一個箭步走過來。

他一把握住沈初的手臂,瞧那架勢似是想把沈初甩開,撞到我的目光后遲疑了一瞬,而后不動聲色地換成一個攙扶的動作。

我啞然地看著他,聽他似笑非笑道:“本將軍又方便了?!?

這個人果然善變。

我默默地跟上宋訣的腳步,注意到他的衣擺上還沾有露水,靴子上也有泥濘,這才想起他方才似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說他帶人找了我們一夜。

不知何故,心中情緒異樣,我無法辨別那種情緒是什么感情,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他在此刻出現(xiàn),我竟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

一向話多的宋訣今日意外地沉默,與沈初更是毫無交流,我忍不住開口:“同朝為官,磕磕碰碰總會有,你們之間是不是發(fā)生過什么?”

宋訣輕笑一聲:“臣在京師的時間還不如在外的時間多,哪有機會同沈大人發(fā)生什么?”

沈初溫吞吞道:“臣小小京官,連同宋將軍結(jié)交的機會都沒有?!?

我不禁好奇:“那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宋訣道:“若記得不錯,在千佛寺是第一次見吧,殿下遇刺那日是第二次。”

沈初想了一會兒,道:“原來那時的軍爺是宋將軍。”

宋訣語氣微諷:“你的記性真好?!?

沈初諷刺的語氣與他難分伯仲:“宋將軍的眼神也很好。”

這二人一來二去,話中有話,聽得我這個局外人有些糊涂,理了理,才理出頭緒。當初宋訣名滿天下,不認得他這張臉的幾乎與社會脫節(jié),沈初卻沒有認出他,隔了幾年聽到他提起,才想起他原來是那日在佛寺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所以宋訣說他記性好。

而當年,沈初的臉為面具所遮,聽宋訣的意思其實是認出了他,當然他是怎么認出他的很值得商榷——也許他是聽到沈這個姓氏,聯(lián)想到了朝中有這樣一個官員。但是天下姓沈的這樣多,他竟然能夠慧眼認出這個姓沈的便是與自己同朝為官的那一個,所以沈初說他眼神好,也算沒有夸錯他。

大約是見我陷入沉思,沈初出聲問我:“殿下為什么不說話?”

我轉(zhuǎn)過臉,認真道:“我在想你們兩個是不是在騙我?!毕肓讼氲?,“其實你們兩個早就認識了吧?”

說話間,已經(jīng)能夠看到客棧的影子,整個清泉客棧因為昨夜一事而戒備森嚴。

得到消息迎出來的云辭一見我和沈初的模樣,先欣慰道:“雖然衣冠不整,形容狼狽,但人回來就好,”又打量我二人一眼,笑道,“你二人倒像對苦命鴛鴦?!?

我為他這時還能開玩笑而默了默,道:“皇兄你又在亂點鴛鴦譜了?!笨吹礁谒赃叺膵O婳擔心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道,“容臣妹先去換件衣服,身上的袍子臟了,怪不舒服的?!?

云辭點點頭,吩咐婳婳:“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庇址愿郎磉吺绦l(wèi),“傳醫(yī)官過去候著吧?!?

我道:“臣妹不過受了些擦傷,讓醫(yī)官先為沈大人看吧?!?

耳邊是沈初溫聲道謝,我的目光卻不自覺尋找宋訣的身影。

他立在一旁,漫不經(jīng)心地聽一個護衛(wèi)向他報告什么,頎長身軀被一件簡單的玄衣勾描得卓爾不群。陽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也落到他的臉上,他那些極細微的神情,忽然間變得很清晰。我這才想起其實我已很久沒有見他,他幾個月前曾求我一幅畫,卻一直沒有再開口,不知是忘了,還是當初便沒有放在心上。

婳婳攙過我,在我耳邊道了一聲:“殿下?”

我這才回過神,輕聲道:“走吧。”

宋訣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我一眼。

泡在漂滿浮花的溫泉水里,我輕輕閉著眼睛,感受著身體在水中慢慢放松,所有的疲憊都漸漸得到緩解。

我心想,若是途中遇刺的消息傳到太后那里,揚州怕是去不成了,又想,那個刺客兩次都要取我性命,此次又沒有得逞,照他的個性,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而他口中那個或許會為我而死的人,又究竟是誰呢?

越想越想不出一個頭緒,只好將腦子放空,整個人沒在水中。

水從耳朵鼻子灌入口中,我閉著一口氣,享受著與這個世界片刻隔絕的清凈。一個與我方才所想全無關(guān)系的念頭突然闖入腦中:有沒有那么一點兒可能,我其實還挺喜歡宋訣的。

這個念頭讓我一驚,與此同時,從頭頂傳來一個女聲:“岫岫,你有什么想不開的,你告訴我,怎么能溺水自盡呢?”又痛心疾首道,“你也知道我不識水性,救不了你,可千萬別怪我?!庇滞疑塘?,“我聽說溺水的人多半會化作厲鬼,你若是化成了鬼,可不要來找我……”

我不由得嗆了一口水,沖出水面咳嗽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那不知何時蹲在溫泉邊上的女子見狀,往水邊又挪了挪,拿手指戳著我的頭發(fā)道:“原來你沒死啊,我還以為你死了?!?

這么沒有常識的女子,我只認識一個,嘆口氣道:“杜菸,雖說你我都是女人,但是你在我洗澡的時候闖進來,是不是有點兒不大妥?”

她瞇起眼笑得像只狐貍:“你不要在乎這樣的細節(jié)。枉我掐指一算,算出你此行有一劫,需要我的營救,才千里迢迢過來尋你,你怎么著也得表達一下感動吧。不過,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我眼角一抽:“杜姑娘,你這樣事后諸葛,有意思嗎?”

她似也有些不好意思,難得地臉紅了紅,慪著臉道:“其實,我是路上有事耽擱了,這幾個月不知怎么了,有個當官的四處在找我,害我連家都不敢回。”

我撈過水池邊的衣服披在身上,隨口道:“你不會欠錢欠到朝廷命官的頭上了吧?我記得你好像沒那個膽子啊?!?

她有些不滿:“你這是什么話,什么是沒膽子?不跟當官的打交道是我的原則,而不是我怕他們?!?

我挑眉:“那這個當官的你是怎么招惹上的?”

她露出茫然無辜的臉:“我也想知道那姓蘇的怎么纏上我的?!?

我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么,輕咳一聲轉(zhuǎn)移了話題:“說正事吧。你來找我,一定有話對我說。”

她這才正經(jīng)起來,道:“我的確有話要說?!毖劬锔∑鹨粚屿F氣,將她清雋的眸染上些神秘,“揚州你不能去。”

我將衣服一件一件穿好,濕著腳踏出水池,在池邊坐好后,悠悠道:“我剛剛也是這么想的。不過,我想先聽聽你的理由?!?

“我方才不是說了嗎,我掐指算出你此行有大劫,而我的掐算一向很準。”

她雖然言之鑿鑿,我卻覺得不能信服,慢悠悠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昨日我遇到了刺客,如果這是你所謂的大劫,從結(jié)果上來看它已經(jīng)過去了,既然此劫已過,我又為何不能去揚州?”

一向說謊不打草稿的杜菸此刻竟然避開我的眼睛,顧左右而言他道:“唔……也許那刺客沒有得逞,會在揚州等著你。”

我道:“上次,他刺殺我時是在曲江宴,曲江宴原是君臣宴,皇兄會帶上我不過是臨時起意,他卻提前知道這一點。而這一次,我和皇兄臨時改道,他卻仍然追了上來,證明他其實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他既然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便知道我不會去揚州,我既然不會去揚州,他一定會在我回京的途中埋伏?!蔽艺f完,望著女子精致小巧的側(cè)臉,緩了一會兒問她,“杜菸,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杜菸這個人被戳破謊言時習慣咬自己的手指,此刻,我便看著她將左手食指放在口中咬,心中疑念頓生。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告訴我。

我把手放到她的肩頭,問她:“你老實告訴我,那個刺客是不是不是普通凡人?”

杜菸的身子一僵,臉上笑容卻愈加完美。

“我們是什么交情,我怎么會瞞著你呢,那個刺客我也不大了解。你也知道,暗自窺探人的命格會有損我的修行,我現(xiàn)在還只是個半仙,若是不多加小心,等到歷劫時便要倒霉。你也曾在仙門待過,雖說都忘了,但是也應(yīng)該知道升仙之劫不是那么好過的……”

我蹙著眉看了她一眼,試圖在她臉上尋到我想知道的東西,但是她在我尋到蛛絲馬跡之前便起身避開,一溜煙地跑了,跑之前留下一句話: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岫岫,要小心你身邊的人?!?

鑒于杜菸一直是個莫名其妙的姑娘,我很快就接受她千里迢迢跑過來見我,就只是為了告訴我不要去揚州的事實。

我暗中作了打算,決定明日就去云辭那里,求他撥一批人,護送我先一步回京。

回京以后到底怎么向太后交代,也是個問題,畢竟兩次都因我而驚了圣駕,太后一定不會輕易饒了我。

上次的曲江宴一事已讓她老人家對我有些不滿意,現(xiàn)在想想,那段日子云辭勤奮地朝我宮里跑,大約也是想在她老人家面前做出維護我的姿態(tài),不想給她老人家罵我的機會。

而這一次帶我出宮,也不知云辭無視了多少眾議。

這般想想,我當真是對不起他。

在向云辭提出回京之前,我掛念沈初傷勢,一回房間,便在行李中翻翻找找。

婳婳端著一碗什么東西進來,道:“殿下,奴婢給你熬了壓驚的藥湯,趁熱喝了吧?!庇謫栁?,“殿下在找什么?”

我手中的動作沒停,對她說:“我們不是從宮里帶了跌打藥嗎,西域進貢的那瓶,幫我找找,給沈初送過去?!?

婳婳一聽,立刻道:“在殿下手邊的那個紫色匣子里。對,就是那個包了層染香綾羅的匣子?!?

我按照她的指示找出來,吩咐婳婳:“沈初應(yīng)該在房里,拿過去吧。”

婳婳有些為難,道:“要不殿下你自己給沈大人送過去吧?!庇纸忉?,“奴婢一會兒還有事?!?

我狐疑地望著她,道:“你能有什么事?”

婳婳想了想,一本正經(jīng)道:“大棗生病了,奴婢得去看看。”

我漫不經(jīng)心地問她:“大棗是誰的昵稱?”

婳婳道:“是給我們拉車的那匹棗紅馬啊?!?

我默了半晌,欽佩道:“婳婳,你什么時候變成了一個這么有愛心的姑娘?”

結(jié)果,這位有愛心的姑娘硬是逼著我把一整碗藥湯都喝了下去,又不容分說地將我送到門口,道:“殿下你快去吧,沈大人一定正在等著你?!?

我私下里覺得今天的婳婳不光很有愛心,還有些莫名其妙。在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情中,我站到沈初的房間門前。抬手敲了敲雕花木門,里面?zhèn)鱽硪粋€低啞的嗓音:“誰?”

我清了清嗓子,道:“是我?!?

里面人道:“長梨?”又道,“你等一等。”

我等在那里,不一會兒,門從里面“吱呀”打開,男子長發(fā)未束,肩上隨意披了件袍子,瞧他的模樣像是剛剛起床,眼睛還有些初睡醒的迷茫,我望著他愣怔了片刻,道:“你可是睡下了?真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他道一聲“無妨”,望了一眼我懷中的藥盒后,目光落到我的臉上,低低問道:“是給我的?”

我被他瞧得臉頰一燒,心想一個大男人睫毛這樣長,有點兒犯規(guī)啊,口上道:“嗯。”將藥盒舉到他面前,道,“一個是內(nèi)服的,一個是外用的,內(nèi)服的一日用兩次,外服的一日用三次,涂在傷處,據(jù)說不出三日就可祛疤。我沒試過,不知道有沒有那么靈,給你試試也好?!庇值?,“我就先……”

沈初沒有給我說走的機會,微微側(cè)了下身子,道:“既然來了,進來坐吧?!?

我往里面瞧了瞧,遲疑道:“會不會不大方便?。俊?

沈初垂眸看著我,眼里帶著笑意:“你還怕我對你做什么嗎?”

我閃身進去,道:“我怕你做什么?”

他隨手把門一關(guān),抬腳跟上來,走到房間中央的桌案旁,用未受傷的那只手提壺泡茶,我按住他,道:“我來?!庇值?,“你快到床上坐著,我問了醫(yī)官,他說你的手臂傷到了骨頭,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一百天里,你要多休息,知不知道?”

我倒好一杯茶,他也已在床邊坐好,我遞給他,道:“你別光顧著看我,把藥喝了?!?

他聽話地將我交給他的藥丸吞下去,大約是藥有些苦,惹他蹙了蹙眉頭。他這個人本就生得秀氣,如今臉上又不大有血色,更是有種脆弱的感覺,想起他對我說他小時候常生病,每次都病得死去活來,愈發(fā)覺得他長到現(xiàn)在不容易,也愈發(fā)覺得他有些惹人憐愛。

主站蜘蛛池模板: 松阳县| 芜湖县| 班戈县| 安溪县| 普兰店市| 平遥县| 太白县| 黔西县| 西丰县| 文水县| 独山县| 武乡县| 大英县| 武安市| 肥乡县| 镇沅| 黔西县| 北碚区| 高邑县| 汶上县| 曲松县| 同德县| 余江县| 卢氏县| 湖口县| 新宾| 井研县| 定远县| 乌恰县| 揭西县| 深泽县| 宜兴市| 潮州市| 哈尔滨市| 织金县| 共和县| 习水县| 军事| 桦川县| 黄陵县| 金秀|